H市的消息傳得很快。
劉總帶著核心團隊匆匆返回時，溫知意正坐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屏幕發(fā)呆。屏幕上是一封未寫完的郵件，光標一閃一閃，像她此刻搖擺不定的心。
“知意，劉總叫你去他辦公室。”蘇林夕站在她辦公室門口，語氣雖然平靜，卻眼神中帶著藏不住的疼惜。
辦公室里，劉總給她倒了杯茶，裊裊熱氣在兩人之間升騰。
“李成峰給我打過電話了?！眲⒖傞_門見山，手指輕輕敲著茶杯，“他說……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溫知意的手指在桌下攥緊：“劉總，不是誤會。他女兒校園霸凌我妹妹，證據(jù)確鑿?！?/p>
劉總嘆了口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個項目對公司有多重要，你應該清楚。”他頓了頓，語氣溫和卻字字如針，“將近一年的攻堅，上億的金額，整個團隊的心血……”
溫知意胸口發(fā)悶，像被一塊巨石壓住。劉總沒有明說要她妥協(xié)，但每一句話都在提醒她——公司的利益，不能因為她個人的情緒而受損。
“我會處理好私事，不影響工作?！彼罱K只能這樣回答。
接下來的幾天，溫知意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
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像一座小山。她翻開最上面那份文件，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發(fā)抖。
“溫部長？”新來的實習生怯生生地站在門口，“這份資料，財務的意思是讓您先查閱并簽字……”
溫知意對著實習生淡淡的笑，然后朝她伸出手。
接過資料她開始審查，但等她剛簽好名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差點簽錯了日期。
為了掩飾尷尬，她朝實習生說：“抱歉，你先回工位去，我再核對一遍。”她聲音干澀，在實習生驚訝的目光中將資料重新翻開。
午休時間，她婉拒同事邀請她一起用餐，看著空蕩蕩的業(yè)務二部緩緩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累了。白天，她強撐著處理項目文件，臉上掛著職業(yè)化的微笑；夜晚，她輾轉難眠，腦海中全是妹妹瑟縮在病床上的樣子和李成峰居高臨下的威脅。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蘇林夕端著一杯熱牛奶輕輕推開了她辦公室的門。
“我就知道你午飯又沒吃?！闭f著將手中的牛奶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溫知意沒有抬頭。牛奶的熱氣在空調房里很快消散，就像她這些天來逐漸消失的食欲。
看著溫知意日漸蒼白的臉色，蘇林夕欲言又止：“知意，要不……你請假休息幾天……”
“不用。”溫知意終于感激地抬頭，聲音沙啞，“放心吧，我沒事?！?/p>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直到那個下雨的傍晚——
紀瑾川彎腰撿起她散落的文件時，那個白色藥瓶從包里滾了出來。氟西汀三個字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時間仿佛靜止了。溫知意看見紀瑾川的瞳孔驟然收縮，修長的手指懸在半空。
她慌忙地想湊近搶過藥瓶，卻對上紀瑾川震驚而心疼的眼神。那一瞬間，她所有的偽裝土崩瓦解。
“多久了？”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情緒。
溫知意別過臉：“……不關你的事。”
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紀瑾川沉默地把藥瓶放回她包里，然后一把抓起車鑰匙。
跑車在暴雨中疾馳，雨刷器徒勞地對抗著傾盆大雨。溫知意看著擋風玻璃上不斷被雨水模糊又清晰的公路線。
“你瘋了嗎？開這么快！”她死死抓住安全帶。
紀瑾川目視前方：“怕就喊出來?！彼穆曇艋熘娴霓Z鳴，卻能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車速飆到了極限，溫知意終于哭出了聲，她忍不住尖叫。那些壓抑許久的憤怒、委屈和不甘，全在這一刻隨著呼嘯的風拋向身后。
車子最終停在一處無人的海灘。
雨后的海邊彌漫著咸腥的氣息，紀瑾川從后備箱拿出啤酒遞給她：“喝點？”
溫知意接過，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灼燒感讓她微微皺眉。
紀瑾川彎腰撿起一塊扁平的石頭，手腕一甩，石子在海面上跳躍出四五下后沉入水中。
“我妹妹小時候……”溫知意突然開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總說我是超人?！?/p>
紀瑾川滿眼的心疼，他搖著頭說：“我只希望你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p>
溫知意轉頭看他，雙眼通紅：“難道做超人不好嗎？”
“不是不好?！奔o瑾川蹲到了她身邊，與她的視線對視：“姐姐，你如果想當知禾的超人，那讓我成為你的超人好不好？”
溫知意眨巴眼睛，兩行熱淚滑落臉龐，然后被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擦掉。
紀瑾川起身從沙灘上重新?lián)炱饍蓧K扁平的石頭遞給她一塊：“姐姐，要不要試試？”
“我不會！”
“不重要?！彼麪科鹚氖滞螅酒鹕韥恚骸盁酪襁@樣甩出去?！?/p>
說完，紀瑾川再次手腕一甩，石子在水面上跳出七個完美的水花。
“完美！”紀瑾川開朗一笑，然后轉頭看她，眼里有細碎的光，“試試吧！”
溫知意學著他的樣子扔出一塊石頭，卻“撲通”一聲直接沉底。
“不對，手腕要這樣?！奔o瑾川站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甩。
石子飛出，在水面上跳躍出漂亮的弧線。
溫知意怔怔地看著漣漪散開，再次紅了眼眶：“紀瑾川，我該怎么辦……”
她的聲音哽咽，“我不能讓知禾白白受欺負，可是公司……”
“交給我?！奔o瑾川打斷她，聲音堅定，“我想做你的超人，不是白白說說而已，這件事既然我已經參與了，就絕對會護你到底?！?/p>
“可是……”
一根食指抵在溫知意溫熱的唇，海風拂過，他抬手擦掉她眼角再次流下來的眼淚：“姐姐，你可以相信我，我向你保證，知禾會得到公正，項目也不會丟?！?/p>
遠處的燈塔亮了起來。溫知意看著海面上破碎的漣漪，突然發(fā)現(xiàn)這是她這些天來第一次能夠完整地呼吸。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個無聲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