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壽宴設(shè)在城郊的私人莊園。當紀瑾川的跑車駛?cè)肭f園大門時,溫知意不自覺地抓緊了裙擺。
雖說在這華麗的金融商界摸爬滾打十多年,但像這樣的宴會她確實參與的太少了,周圍都是穿著華麗的名門貴族,如果她今天真的穿著那套黑色的禮服,恐怕會跌落在塵埃里。
因為光看著莊園里燈火通明,那些穿著制服的侍者穿梭其間服務(wù)眾人,她都覺得與自己的生活毫不相關(guān),這才是富商們的世界。
“姐姐,你緊張?”紀瑾川停好車,轉(zhuǎn)頭看她。
溫知意誠實地點點頭:“這種場合我不太習(xí)慣?!?/p>
“姐姐看著我?!奔o瑾川突然伸手扶住溫知意左右兩側(cè)的肩膀,轉(zhuǎn)動她的身子,讓她的視線只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溫知意注視著他的眼睛,感受著肩膀上大手的重量和溫度,就好像連接上了紀瑾川的呼吸頻率,讓她心臟跳動的頻率變得慢了下來。
“姐姐,人與人之間是相互的,這場宴會并沒有怎么樣,我甚至覺得你比這里任何人都值得被邀請?!?/p>
紀瑾川的聲音太過于真誠,讓溫知意本能地點頭附和。
“既然點頭了,那還皺著眉頭做什么?”紀瑾川笑了,他抬起右手輕輕撫平溫知意眉心的皺褶,然后仰頭望天,嘆息道:“完蛋了、完蛋了!”
溫知意好奇他怎么完蛋了,便見紀瑾川接著說道:“為什么連姐姐的皺眉我都覺得這么好看?!?/p>
一聽這話,溫知意緊繃的臉頰終于是被逗笑了,明知道要躲開這只正在撫摸她的大手,但此時此刻她卻貪戀起紀瑾川這只能帶給她勇氣和自信的手,溫暖干燥的觸感奇異地安撫了她的情緒,讓她舍不得移開。
“終于笑了!笑了就好,走吧,我們先下車,如果姐姐還緊張跟著我就好?!?/p>
但讓溫知意沒想到的是,兩人協(xié)同一起進入宴會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紀家在商圈果然還是有名氣的,上前來攀談的人也有不少。溫知意甚至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大多是關(guān)于“那是不是紀氏集團的公子”和“他身邊的女伴到底是誰”之類的話題內(nèi)容。
而紀瑾川似乎早已習(xí)慣這種關(guān)注,他從容地帶著她向主桌走去。
“溫部長!紀公子!”王太太熱情地迎上來,“沒想到紀公子真的帶著溫部長了,郎才女貌的,你們站在一塊兒啊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溫知意知道被誤會了,剛要解釋紀瑾川已經(jīng)接過話頭:“王太太過獎了?!比缓竽抗饴湓谥髯郎希骸鞍?!我是多久沒有見著奶奶了,奶奶還是一樣的精神煥發(fā),瑾川祝奶奶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是紀家長公子??!老婆子我就惦記著你這張小嘴,太討人喜歡了?!崩戏蛉诵χ惺钟觾扇烁拷骸斑@位是——”然后看向溫知意。
“老夫人,我是瑾川的同事,也不知道您喜歡什么,我和他挑選了好久,獻上一份薄禮,希望老夫人滿意?!闭驹谝贿叺臏刂庹f著將手中的禮物送了上去。
“哎喲!客氣客氣!你們能來我就非常滿意了。”老夫人說話很慈和,她拍了拍溫知意的手笑的臉上的皺紋都帶著歡迎:“別拘謹,來了就是朋友,盡情享受。”
“我們會的,奶奶……”紀瑾川笑著接話。
他流暢的社交讓溫知意暗自佩服,一兩句話就將老夫人哄得合不攏嘴。在接下來的半小時里,紀瑾川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位商界大佬之間,談吐得體又不失風趣,完全打敗了溫知意對他“紈绔子弟”的印象。
而她也在潛移默化之中被紀瑾川帶著社交忘記了緊張,直到兩人累了退回到一旁的角落。
“沒想到你這么擅長社交?!背脽o人時,溫知意小聲說道。
紀瑾川遞給她一杯香檳:“從小被逼著參加各種宴會,熟能生巧罷了。”他抿了口酒,“不過今天是唯一一次我真心享受這種場合。”說完看向了溫知意的眼睛。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溫知意不得不移開視線。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部長?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p>
溫知意轉(zhuǎn)身,看到公司的法律顧問顧淮正向他們走來。今日的顧淮打扮的很精神,一身剪裁得體的灰色西裝,鏡片后的眼睛帶著溫和的笑意。
顧淮在公司可是有名的黃金單身漢,專業(yè)能力出眾,為人謙和有禮。
“顧律師?你怎么…”溫知意驚訝地問,手中的酒杯也輕輕地放在桌面上。
“王總的公子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他邀請我參加的?!鳖櫥唇忉專抗庠诩o瑾川身上停留了一秒,“這位是?”
“紀瑾川,我們業(yè)務(wù)二部的新同事?!睖刂饨榻B道:“瑾川,這位是顧淮律師,公司的法律顧問?!?/p>
兩個男人簡短地握了握手,溫知意敏銳地察覺到紀瑾川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而顧淮對紀瑾川好像沒有什么興趣,握完手又看向了她。
“溫部長今天真美?!鳖櫥凑嬲\地贊嘆:“平時在公司你都是穿職業(yè)裝,差點我就認不出來了?!?/p>
溫知意笑著道謝:“難得聽到顧律師這般夸人,是我的榮幸。”
“我也是實話實說,對了,”顧淮頓了頓說道:“上次那個商標侵權(quán)案,對方已經(jīng)同意和解,條件比我們預(yù)期的還要好。”
“真的?太好了!”溫知意眼前一亮,“多虧你幫忙,那個案子拖了快半年了。”
顧淮雙手抱胸,語氣提高:“溫部長,說的就好像我?guī)蜕倭四闼频谩?/p>
兩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工作,紀瑾川被晾在了一邊。他幾次想插話,都被顧淮巧妙地擋了回去。
比起被搶走了女伴,紀瑾川驚訝的是,自己這張伶牙俐齒的嘴在眼前這個看上去氣質(zhì)儒雅的男人跟前竟然發(fā)揮不上任何作用。而身邊的溫知意已然沉浸在他們彼此之間專業(yè)的討論中,忘記了還有他的存在。
這可不行——
“姐姐!”紀瑾川盡量壓下自己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不著痕跡地用身子攔在了兩人之間,擺出一張可憐巴巴的小臉,眨著眼睛看著溫知意。
狼崽子撒嬌了?溫知意的神經(jīng)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身“姐姐”給招回到紀瑾川跟前:“你怎么了?”
紀瑾川的臉上依舊可憐巴巴的,他舉起右手將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擺給溫知意看。
“八點三十六分,怎么了?”溫知意有些莫名其妙了。
紀瑾川依舊舉著手腕,但身子更靠近溫知意一些,徹底擋住她能看到顧淮的視線:“姐姐你沒有發(fā)現(xiàn)么?你已經(jīng)十二分,27秒、28秒、29秒、30秒沒有理睬我了。”
當數(shù)到三十時,紀瑾川將自己的手放了下來,鼓起小臉:“回憶回憶,今晚姐姐你的男伴姓紀,我,是我!”
明明是被很無理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但溫知意對紀瑾川這番突如其來的撒嬌,甚至說是任性的表現(xiàn)影響著一點想訓(xùn)人的沖動都沒有,她真的沒有遇到過像紀瑾川這樣粘人的人。
就在她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狼崽子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又擺在她面前。
“姐姐,顧律師是你的前男友么?”
哈?這句話不僅鎮(zhèn)住了溫知意,更是將一旁的顧淮都驚倒了。
“你說什么呢?”溫知意拉下臉來。
“我看也不是,可你倆剛才挨得太近了,顧律師差點兒就要貼在你身上。把我都看嫉妒了?!闭f著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顧淮:“顧律師沒有女伴嗎?一個人來參加宴會?”
沒想到狼崽子會把矛頭指向自己,顧淮推了推眼鏡,笑容不變:“目前單身。紀先生和溫部長是…?”
“同事?!鄙录o瑾川再次語句驚人,溫知意迅速回答,然后看到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不悅。
“是么!”顧淮鏡片下的眼睛來回穿梭在兩人之間:“這恐怕不是紀先生的答案?!?/p>
“這小子剛畢業(yè),還沒斷奶呢!紀氏集團的長公子,劉總讓我?guī)е麑W(xué)習(xí)業(yè)務(wù),人是挺粘人的,但業(yè)務(wù)能力確實不賴?!睖刂饨忉尩溃@么一解釋也著實將兩人原本有的那點曖昧給解釋干凈了。
“原來如此,不過能夠被你夸贊業(yè)務(wù)不賴的,那應(yīng)該是手上有點本事了。”
“誒!還需要多栽培?!?/p>
“那是……”
“……”
顧淮順著溫知意的話也恭維起來,但他們沒發(fā)覺的是,兩人再一次聊上了道,那委屈巴巴的紀狼崽子再次被孤立。
紀瑾川的目光從溫知意身上轉(zhuǎn)移到顧淮,不對!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沒想到公司里還存在這樣一號人物,意味著他的追妻之路好像并不輕松。
但是他紀瑾川也不是吃素的。
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面摔了個粉碎,吸引了周圍很多人的目光,下一秒紀瑾川立馬變臉。
“你怎么了?”溫知意也關(guān)注了過來。
“我……”紀瑾川憋了一口氣讓自己看上去難受的模樣:“胃痛!”
“胃痛?”一聽這個溫知意立馬變了神色:“許是晚上生冷的海鮮吃多了。”
紀瑾川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然后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掛在了溫知意身上:“姐姐,我難受!”
狼崽子聲音脆弱到讓人心疼,其中當然也包括雙手扶在紀瑾川肩膀上的溫知意:“怎么辦?我?guī)闳メt(yī)院?”
“我看得去醫(yī)院,溫部長,你去和王太太說一聲,我先背紀先生去車上?!币贿咁櫥匆矞惲诉^來,幫著溫知意將紀瑾川扛了起來。
豈能讓外人摻和一腳,紀瑾川不著痕跡地轉(zhuǎn)身另外一只手也掛在了溫知意的身上:“沒有那么嚴重,姐姐先扶我去車上休息好不好,我車后面有備藥箱?!?/p>
溫知意為難地看了身邊準備幫助的顧淮一眼,也為紀瑾川整個人掛在她身上感到為難,但她很高興紀瑾川十分依靠她:“要不我先帶他去吃藥。”
“嗯,這樣也好?!鳖櫥吹幕貞?yīng)。
……
溫知意咬著牙撐住紀瑾川沉重的身軀,他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肩上,讓她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再堅持一下,馬上到車邊了?!睖刂鈿獯跤醯卣f,能感覺到紀瑾川的呼吸噴在她耳畔,灼熱而不穩(wěn)。
紀瑾川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右手緊按著胃部:“慢點……姐姐,我疼……”
溫知意心里一緊,扶著他靠在一根立柱旁暫歇。
“車鑰匙在哪?”她急切地問,伸手去摸他西裝外套的口袋。
紀瑾川虛弱地搖搖頭:“褲子,右邊口袋……”
溫知意不假思索地將手伸向他的褲袋,指尖剛觸碰到布料,突然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么親密,她的手指僵在半空,耳根瞬間燒了起來。
“我……”溫知意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完整句子。
紀瑾川卻勾起嘴角,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慣有的戲謔:“怎么,姐姐這是害羞了?”
“誰害羞了!”溫知意惱羞成怒,一咬牙將手直接探入他褲袋。指尖隔著薄薄的布料擦過他的大腿肌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結(jié)實的觸感和灼熱的體溫。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亂撞。
紀瑾川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呼吸變得粗重。狹小的空間里,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溫知意慌亂地摸到鑰匙,迅速抽出手,指尖還殘留著他身體的溫度。她不敢看紀瑾川的眼睛,快步走向不遠處的轎車,按下解鎖鍵。
“自己能走嗎?”她背對著紀瑾川問,聲音有些不穩(wěn)。
沒有回應(yīng)。溫知意回頭,看見紀瑾川仍靠在柱子上,但姿勢已經(jīng)放松了許多,臉上痛苦的表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熟悉的、狡黠的笑容。
“紀瑾川?”她疑惑地皺眉。
下一秒,紀瑾川直起身子,輕松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步履穩(wěn)健地朝她走來,哪還有半點胃痛的樣子?
“你……你騙我?”溫知意瞪大眼睛,一股怒火莫名地從心底竄上來。
紀瑾川聳聳肩,臉上帶著得逞的笑容:“不裝得慘一點,怎么讓姐姐你心疼呢?”
溫知意氣得渾身發(fā)抖,剛才的擔憂和羞赧全都化作了憤怒。她猛地將車鑰匙砸向紀瑾川胸口:“混蛋!”
紀瑾川敏捷地接住鑰匙,卻接不住她眼中的怒火。他意識到玩笑開過頭了,連忙收起笑容:“姐姐,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覺得耍我很好玩?”溫知意聲音顫抖,“看著我著急,看著我...那樣幫你拿鑰匙,你很得意是不是?”
紀瑾川上前一步想解釋,她卻后退著躲開他的觸碰。
“別碰我!”她厲聲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裝病很好玩是么?”
“我為什么裝病姐姐難道不知道?”這下子紀瑾川也正經(jīng)了起來。
“我需要知道什么?”溫知意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覺得你的行為十分幼稚?!?/p>
“我幼稚?”紀瑾川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你看不出來他對你有意思嗎?”
溫知意愣住了:“什么?你在胡說什么?”
“他看你的眼神,和你說話的方式,還有那些刻意的贊美……”紀瑾川咬牙切齒,“他明顯對你有企圖!”
溫知意氣的壓低聲音對紀瑾川說:“顧律師只是我同事,這次我們也是巧遇,他是王總家人的客人!”
“可我就是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你知道他打斷我多少次的插話嗎??!奔o瑾川嘟囔道。
“你認為你插話有理了?”溫知意沒有絲毫猶豫地堵話道。
“……”
“你今晚的行為簡直不可理喻!再說了我和誰說話是我的自由!你憑什么干涉?”
“憑今天我才是你的男伴,你說你拋下男伴和另外的男人聊天像樣么?”紀瑾川莫名委屈起來,心里也憋得難受,他一旦心里不舒服了,說出來的話也變得無理取鬧。
溫知意無奈地手扶額頭:“你自己聽聽這話幼不幼稚,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闭f完她轉(zhuǎn)身就準備走,卻被紀瑾川一把抓住手腕?!啊笨勺プ∷哪且豢?,自己卻啥也不知道怎么說。
“紀瑾川,我受夠了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表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只是同事關(guān)系,我還是你上司,請你記住這一點!”
感受到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抖了抖,紀瑾川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手:“抱歉,打擾姐姐的雅興了。宴會還沒結(jié)束,你可以回去繼續(xù)和顧律師聊天,我在車里等你。”
說完,他轉(zhuǎn)身打開車門坐進駕駛位。
溫知意站在原地,胸口莫名發(fā)悶。
夜風吹過,鉆石項鏈微涼地貼在她的鎖骨上,提醒著她今晚的一切。
她忽然有些后悔,但是她有說錯什么嗎?
看著紀瑾川靠在車椅上的身影,可紀瑾川卻沒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