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那天，我關(guān)上店門，取出珍藏多年的帝王綠翡翠。
剛把雛形描好，準(zhǔn)兒媳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進來：
“王叔，我聽阿偉說，您把那塊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了，是準(zhǔn)備給我們的婚房做鎮(zhèn)宅之寶嗎？”
我有些莫名其妙，這價值千萬的原料，我不是上個月才給過一塊嗎？
我呵呵一笑，“你誤會啦，這是我給女兒的畢業(yè)禮物......”
還未說完，準(zhǔn)兒媳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
“你瘋了？這些將來都是我跟阿偉的家產(chǎn)，誰允許你給你女兒的？”
“這塊料子，您要么現(xiàn)在就交給阿偉，讓他按我的設(shè)計來做，要么就等著您的‘玉滿樓’后繼無人吧！”
我愣了幾秒，隨后拿起刻刀，穩(wěn)穩(wěn)地劃下第一筆：
“料子的設(shè)計是不能改了，不過這婚事和繼承人倒是可以改?！?/p>
......
1
今天是我女兒畢業(yè)的大日子，我打算用這塊頂級帝王綠，為她雕一件畢業(yè)作品，給她一個驚喜。
剛構(gòu)思好圖樣，準(zhǔn)兒媳周蜜蜜的視頻就打來了：
“王叔，您動用這么貴重的料子，為什么都不跟我和阿偉商量一下啊？”
周蜜蜜質(zhì)問的語氣，讓我很是不快：
“我用我自己的東西，為什么要和你商量？”
緊接著，她的話讓我心底一寒：
“您的手藝和財產(chǎn)，難道不應(yīng)該全部留給我和阿偉嗎？”
我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來，下意識地開口：
“靈兒是我女兒，我給她做畢業(yè)禮物，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
電話那頭的準(zhǔn)兒媳立馬就急了：
“不行！”
“自古以來，家業(yè)都是由兒子繼承。您的手藝和心血，不能浪費在外人身上。”
聽完準(zhǔn)兒媳的話，我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周小姐，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呢！你就這么著急清點我‘玉滿樓’的家產(chǎn)嗎？”
“什么叫清點啊？！”
“我可是你王家未來的兒媳婦，我這是在替阿偉規(guī)劃未來！您的那些老古董思想，早就該被淘汰了！”
我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提醒道：
“周蜜蜜，請你搞清楚，你現(xiàn)在還沒過門！”
“我的東西，我的手藝，我想給誰就給誰，哪輪到你來說三道四？”
面對我的話，周蜜蜜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反而更加理直氣壯：
“王叔，正因為這是給您女兒，所以我才要管！”
“那可是帝王綠啊，能打響我們品牌知名度的神級料子，連我都沒資格碰，憑什么就這么隨便給她做個禮物？”
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聽說，老子給女兒東西，還得經(jīng)過準(zhǔn)兒媳的同意。
我氣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周小姐，你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我的心血憑什么要為你鋪路，就憑我那蠢兒子喜歡你？”
此話一出，電話那頭的準(zhǔn)兒媳當(dāng)場發(fā)飆，對著我一頓狂轟亂炸。
到最后，連詛咒我這門手藝后繼無人，這種話都說出口。
由于手機開了揚聲，一旁的小徒弟滿臉尷尬地望著我：
“師傅......需要我去把大師兄叫過來嗎？”
2
我頓了頓，把手機遞給徒弟說道：
“把電話交到我兒子手里，告訴他?！?/p>
“要么跟這個瘋女人分手，要么滾出‘玉滿樓’，讓他想清楚再回答我！”
徒弟聞言，立馬接過手機，沖向了后院。
片刻過后，兒子王偉一臉焦急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爸，您先消消氣，我剛才已經(jīng)教訓(xùn)過蜜蜜了，她知道錯了?！?/p>
沒等我開口，他拉著我的胳膊開始撒嬌：
“爸，您說您也是，都這把年紀(jì)了，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什么？”
“說到底，蜜蜜她也是想讓咱們‘玉滿樓’的名氣更大一點嘛，您就別跟她一般見識啦?！?/p>
我一把將他推開，冷笑一聲：
“哦？聽你這意思，倒是我小氣了？”
王偉尷尬地笑了幾聲，連忙解釋道：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然而這一次，我沒等他把話說完，直接抬手打斷：
“行了，別再跟我繞圈子了。”
“王偉，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只要你敢把這個女人娶回家，我王振就當(dāng)沒你這個兒子！”
此話一出，王偉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連忙掏出手機，當(dāng)著我的面打給周蜜蜜。
不知道是不是這倆人之前串通好的。
電話里，這位不可一世的準(zhǔn)兒媳一改之前囂張的語態(tài)，低三下四地向我道歉。
為了不耽誤給女兒準(zhǔn)備驚喜，我只好將此事暫時放下。
去市場買了幾樣女兒愛吃的菜，我便準(zhǔn)備回家。
一進工作室，我就發(fā)現(xiàn)門口放著一雙限量版的潮牌球鞋。
我女兒從來不穿這種華而不實的鞋子。
這一看就知道是我那準(zhǔn)兒媳來了。
我壓著火氣快步走向內(nèi)堂。
茶室里，我再次見到周蜜蜜。
這女人打扮得像個女明星，渾身上下都是名牌，手上還拿著自拍棒，一看就知道又在直播。
我本以為是王偉特意帶女朋友回來跟我道歉，再不濟也是為他妹妹畢業(yè)慶祝。
沒曾想，這小子一開口直接驚掉我下巴：
“爸，蜜蜜覺得咱們的宣傳方式太落伍了，她打算用她的帳號幫咱們家直播帶貨！”
什么？
我差點以為我耳朵出了問題。
這位目無尊長的準(zhǔn)兒媳前一秒還在電話里咒我，現(xiàn)在竟然要插手我的生意？
王偉這個大孝子，是真想把我這塊金字招牌給拆了??？
“她懂玉嗎？”
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假裝沒聽明白。
話音剛落，王偉連忙將女友拉到身前：
“爸，蜜蜜她可是百萬粉絲的大網(wǎng)紅，還需要懂什么玉??？”
“只要她往鏡頭前一站，那就是銷量保證，這不比您辛辛苦苦等客人上門強嗎？”
我正思考如何拒絕，周蜜蜜又站了出來：
“王叔，您就把店里那些邊角料都交給我吧，我保證給您賣個好價錢。對了，您那塊帝王綠也得借我當(dāng)幾天直播間的背景?！?/p>
聽完這兩人的一唱一和，我實在是沒忍住，當(dāng)場笑出了聲：
“周小姐，就你那點見識，還想賣我的玉，做夢呢吧？”
3
說著，我轉(zhuǎn)頭看了王偉一眼，表情也嚴(yán)肅起來。
“我‘玉滿樓’賣的是匠心和信譽，不搞投機取巧那一套，包括你也一樣?！?/p>
周蜜蜜對于我的警告表現(xiàn)得絲毫不以為意，甚至臉上還帶著不屑的笑容。
“王叔，我好歹也算是半個王家的人，我進自己家生意幫忙，不需要這么嚴(yán)格吧？”
話說到一半，周蜜蜜特意伸手摸了下腹部。
“再者說了，我要是把品牌做大了，阿偉也能輕松點，順便照顧我，您說是吧？”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她那平坦的小腹，冷笑一聲后開口：
“周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玉滿樓’它姓王，不姓周?！?/p>
“哪怕你是我兒子的女朋友，想碰我的東西，也得按我的規(guī)矩來?！?/p>
沒等我把話說完，周蜜蜜忍不住反駁道：
“王叔，您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我既然要嫁到你們王家，自然也算是王家的一份子，況且你們王家傳宗接代也得靠我才行。”
我鉆研玉石這么多年，自認(rèn)為也算是見過不少奇人怪事。
但像她這般厚顏無恥之人真是頭一回見了。
果然還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既然準(zhǔn)兒媳無法交流，我決定換個思路，調(diào)轉(zhuǎn)目標(biāo)。
“王偉，你老實交代?！?/p>
“你今天特意帶女朋友回來，是為了替你妹妹慶祝，還是為了你的直播大業(yè)？”
王偉低著頭，根本不敢看我：
“爸，蜜蜜說得一點沒錯，你有時候就是太固執(zhí)了?！?/p>
“妹妹的畢業(yè)固然值得慶祝，但您未來兒媳婦的事業(yè)也同樣重要?。 ?/p>
“要是您肯支持蜜蜜，那今天豈不是雙喜臨門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微微顫抖。
我自認(rèn)為眼光毒辣了大半輩子，怎么也沒想到，最后竟然會在自己兒子身上看走了眼。
我捏緊拳頭，強忍著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
“滾！都他媽給我滾出去！等你什么時候跟這個女人撇清關(guān)系，再回來見我?！?/p>
王偉剛張嘴還想辯解些什么，我轉(zhuǎn)身指向門外：
“我的話，不想再重復(fù)第二遍?！?/p>
“帶上這個女人，給我滾！”
直到看見這兩人徹底從我視野消失，我這才緩過氣來。
就在這個時候，女兒小心翼翼地從房間走了出來：
“爸......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您怎么突然和我哥吵起來了？”
我長嘆了口氣，將白天發(fā)生的一切，事無巨細(xì)地完整講述了一遍。
半晌過后，王靈兒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
“爸，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來替您出這口氣！”
聽完女兒這番話，我頓時眼前一亮。
“真的？”
“你真有辦法讓你哥回心轉(zhuǎn)意？”
王靈兒胸有成竹地朝我咧開嘴，笑了笑:
“當(dāng)然，這個世上，唯有女人最了解女人?！?/p>
這件事以后，王偉足足一個月沒有再回家。
這天下午，我正在雕琢女兒那件作品的細(xì)節(jié)，大門猛地一下被人推開。
王偉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盒，急匆匆出現(xiàn)在我面前。
4
我連頭都沒抬一下，自顧忙著手里的活計。
見我沒搭理他，王偉嬉皮笑臉地湊到我身旁：
“爸，都這么久了，您怎么還在生氣?。俊?/p>
“上次直播的事是我欠缺考慮，我知道錯啦！”
說著，他將手上的禮物一一擺在我面前。
“看，我給您和妹妹買了好多禮物，都是你們喜歡的。”
王偉雖然是男孩子，但從小就愛撒嬌，也知道我最吃他這套。
看到他誠心認(rèn)錯的態(tài)度，我不禁有些心軟：
“知道錯了就行，那塊千萬的原料錢，要回來了嗎？”
王偉身體猛地一怔，過了幾秒才敢唯唯諾諾地開口：
“爸，您對蜜蜜偏見太大了，她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子?！?/p>
“今天是她主動讓我回來找您的，這些禮物也都是她陪我親自挑選的?！?/p>
話音剛落，我連忙將桌上的禮物全部掃到地上：
“你的意思是，我還得謝謝她是嗎？”
“她買禮物哪來的錢，相信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
王偉尷尬笑了一聲，將滿地的禮物又撿了回來：
“爸！您怎么能這么說蜜蜜呢？ ”
“我今天回來是要告訴您個好消息，蜜蜜懷孕了，您要抱孫子了！”
“我打算這周就舉辦婚禮，蜜蜜說了，要趕快，不然肚子大了穿婚紗不好看。”
我轉(zhuǎn)頭看向王偉，語氣不帶一絲情感：
“你確定要跟姓周這個女人結(jié)婚？”
“她可是詛咒過你爸手藝失傳，你當(dāng)真想清楚了嗎？”
聽我有松口的跡象，王偉臉上的欣喜都快要溢出來：
“爸，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蜜蜜她現(xiàn)在可懂事了！”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請?zhí)?/p>
“明晚咱們一起吃飯，辦婚禮這種事，肯定要雙方父母一起商量著來?！?/p>
說話的功夫，他人已經(jīng)走到門口：
“哦對了，我定了‘望江樓’最大的包廂，到時候您記得帶妹妹一起來?！?/p>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guān)上。
我看著這滿地的狼藉，陷入了沉思。
從樓上下來的女兒，看到地上的禮物，長嘆了口氣：
“所以......哥哥今天回家是通知我們，而不是和我們商量？”
“女兒吶，你快想想辦法吧，要是你哥真娶了那瘋女人，咱們家這塊招牌恐怕......”
王靈兒思索片刻之后，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請柬：
“爸，您放心吧！有我在，這個女人休想踏進咱們王家大門一步！”
第二天，我開著我的老吉普帶著女兒一同赴宴。
剛到包廂門口，就聽見周蜜蜜不耐煩的聲音：
“阿偉，不是說好了晚上六點嗎，你們家怎么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王偉聽完也不生氣，反而討好道：
“蜜蜜你千萬別著急，等會動了胎氣就不好了，你懷的可是我們家老頭的寶貝金孫，他哪里敢遲到啊，肯定是路上有事耽誤了?！?/p>
我冷哼一聲，一腳踹開了包廂的大門：
“你錯了，我們就是故意遲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