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撕掉那封滾燙的情書,把他推向我最好的朋友。他卻在深夜砸開我的房門,
眼眶通紅地問我為什么。我當(dāng)著他的面,一點點卸掉精致的妝容,露出那道猙獰的疤。
因為我這張曾被他盛贊為“繆斯”的臉,是他親手毀掉的。章節(jié)(一)我叫林曦。在A大,
這個名字等同于藝術(shù)系的白天鵝。一頭海藻般的長卷發(fā),復(fù)古紅唇,
永遠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裙擺搖曳生姿。我是所有男生心里的夢,
也是所有女生口中的“綠茶”。他們不知道,這張精致到毫無瑕疵的臉,是一張面具。
面具之下,是另一個名字,林簡。一個被遺忘在角落,布滿塵埃的名字。“林曦,
沈?qū)W長又在看你了?!蓖烙檬种庾擦俗参?,語氣里是藏不住的羨慕。我抬起眼,
目光穿過畫室里林立的畫板,精準(zhǔn)地落在那個人身上。沈之。雕塑系的天才,
A大無可爭議的男神。他站在窗邊,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側(cè)臉線條冷硬得像他刀下的石膏。他的視線,確實落在我身上。專注,滾燙,
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探究和……痛苦。我心中冷笑一聲。痛苦?他有什么資格痛苦。
我收回視線,指尖的炭筆在素描紙上劃出凌厲的線條,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沒興趣。
”我淡淡地開口,聲音像浸了冰。同桌撇撇嘴,“切,全校誰不知道你倆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裝什么高冷?!碧煸斓卦O(shè)?我垂下眼,看著紙上逐漸成型的人像。那是一張破碎的石膏像,
五官模糊,一道裂痕從眉心貫穿到嘴角。就像一年前,我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從鏡子里看到的那張臉。我的臉。放學(xué)鈴聲響起。我收拾好畫具,第一個走出畫室。
沈之就等在門口。他很高,身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好聞的松木和石膏粉混合的味道。
是我曾經(jīng)最迷戀的味道。現(xiàn)在只覺得刺鼻。“林曦?!彼_口,聲音低沉沙啞。我沒停步,
繞過他就要走。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燙,像烙鐵,
燙得我皮膚下的那道疤痕都在隱隱作痛。我猛地甩開他。“沈?qū)W長,有事?
”我的語氣疏離得像個陌生人。他黑沉的眼眸緊緊鎖著我,像是要在我臉上找出什么破綻。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彼f。我笑了,明艷的紅唇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搭訕的方式未免太老套了,沈?qū)W-長?!蔽铱桃饧又亓俗詈髢蓚€字。他沒有理會我的嘲諷,
只是固執(zhí)地看著我。“她的眼睛也像你這樣,看人的時候,里面像藏著一整片星空。
”我的心臟,驟然一縮。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別說了。閉嘴?!翱上В彼D了頓,
聲音里染上一絲我從未聽過的脆弱,“我把她的星空,弄碎了。
”章節(jié)(二)我?guī)缀跏锹浠亩印I蛑脑捪褚桓?,精?zhǔn)地刺入我偽裝堅硬的心臟。
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我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息。力氣被抽干,
我緩緩滑坐在地。鏡子里,映出一張完美無瑕的臉。我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右邊的眉骨,
再到眼角。那里的皮膚,光滑細膩??芍挥形抑溃@層完美的皮膚之下,是什么樣的丑陋。
是縱橫交錯的疤痕,是凹凸不平的肉芽。是那場大火留下的,永不磨滅的印記。我走進浴室,
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撲在臉上,我開始卸妝。卸妝油,洗面奶,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搓掉一層皮。直到那張“林曦”的臉徹底消失,屬于“林簡”的傷疤暴露在空氣中。
鏡子里的女孩,半邊臉是天使,半邊臉是魔鬼。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眼里的恨意,
濃得化不開。沈之。你毀了我的一切,現(xiàn)在又來假惺惺地懷念什么?第二天,
我在學(xué)校的公告欄前,看到了全國大學(xué)生藝術(shù)展的報名通知。特等獎的獎勵,
是去巴黎美術(shù)學(xué)院交流一年的機會。巴黎。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也是……我曾經(jīng)和他約好要一起去的地方。我的目光落在報名表上,
雕塑組的指導(dǎo)老師那一欄,赫然寫著沈之的名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機會,
還是陷阱?“你也想報名?”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回頭,是我的室友兼“閨蜜”,
許念。她長著一張清純無害的臉,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是全校唯一一個知道我“秘密”的人。當(dāng)然,是刪減版的秘密。
她只知道我遭遇過意外毀了容,靠著高超的化妝技術(shù)改頭換-面,來A大開始新生活。
她不知道,那場意外的始作俑者,就是她暗戀的男神,沈之。“是啊,”我沖她笑了笑,
“這么好的機會?!薄翱傻袼芙M的指導(dǎo)老師是沈?qū)W長啊,”許念的眼神有些擔(dān)憂,
“你不是一直躲著他嗎?”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耙郧笆嵌阒?,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
”我要的,從來不是躲。我要的,是站在最高的地方,讓他看清楚,他親手毀掉的是什么。
我要讓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我拿起筆,在報名表上,
一筆一劃地寫下“林曦”兩個字。字體鋒利,力透紙背。交表的時候,
我去了雕塑系的辦公室。沈之正好在。他正在打磨一個半成品的人像,沒穿外套,
只著一件黑色T恤,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聽到動靜,他抬起頭??吹绞俏?,
他的動作停住了。我將報名表放到他桌上?!吧蚶蠋?,我報名?!彼麤]看那張表,
視線灼灼地盯著我的臉。“為什么選雕塑?”他問,“你不是主攻油畫嗎?”“想試試,
不行嗎?”我反問?!翱梢??!彼斫Y(jié)滾動了一下,“只是,
雕塑需要絕對的專注和……誠實。”他意有所指。我裝作聽不懂,拿起他桌上的一把刻刀。
刀鋒冰冷,閃著寒光?!拔液苷\實?!蔽铱粗蛔忠痪涞卣f,“對我自己,很誠實。
”章節(jié)(三)雕塑課的第一天,氣氛壓抑得像暴風(fēng)雨前的海面。教室里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
許念也在。她看到我,眼睛亮了亮,朝我招手。我坐到她旁邊。沈之走進來的時候,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他沒看任何人,徑直走到教室中央的轉(zhuǎn)臺上。上面蒙著一塊巨大的白布?!敖裉?,
我們不談技巧,只談‘表達’?!彼穆曇粼诳諘绲慕淌依锘仨懀瑤е环N金屬的質(zhì)感。
他伸手,猛地扯下白布。一尊破碎的女性雕像,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雕像的面部被刻意鑿毀,看不清五官,只有一道猙獰的裂痕,從眉心蔓延至下頜。
身體的姿態(tài)卻是舒展的,仿佛在擁抱什么,又像是在掙扎。一種破碎到極致的美感,
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同時沖擊著我的視覺。教室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只有我,
指甲死死地掐著掌心,血液里一片冰涼。那裂痕的位置,那掙扎的姿態(tài)……和我臉上的疤痕,
和我在火場里的記憶,一模一樣。他在干什么?用這種方式,一遍遍地提醒我那場噩夢嗎?
“這是我最近的作品,名叫《她》。”沈之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我的臉上。
“你們從它身上,看到了什么?”許念舉起了手?!拔铱吹搅恕瓪绾托律?。”她輕聲說,
“雖然面部被毀了,但身體的姿態(tài)充滿了力量感,像是在廢墟中重生。
”沈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斑€有嗎?”他的視線,依然膠著在我身上,像一張網(wǎng),
讓我無處可逃。我逼著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拔抑豢吹搅藲埲??!蔽业穆曇舨淮?,
卻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所有人都看向我?!皠?chuàng)作者為了自我滿足,
將痛苦和毀滅強加在一個虛擬的‘她’身上,并冠以‘藝術(shù)’之名。這是一種傲慢,
也是一種殘忍?!蔽业脑捯魟偮?,教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許念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沈之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他緊緊地盯著我,下頜線繃得死緊。
“你憑什么這么說?”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熬蛻{……”我站起身,
一步步走到那尊雕像前。我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那道猙獰的裂痕。
“……我也曾這樣,被人當(dāng)成一件作品,肆意地毀滅過?!蔽业穆曇艉茌p,
卻帶著千鈞的重量。那一刻,我看到沈之的眼底,有什么東西,徹底碎了。
他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發(fā)出一聲巨響。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我知道,
我的第一刀,已經(jīng)精準(zhǔn)地捅進了他的心臟。這只是開始,沈之。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
我會讓你,百倍千倍地品嘗。章節(jié)(四)那堂課,不歡而散。沈之幾乎是逃離了教室。
我成了全系公敵?!傲株兀闾^分了!你怎么能那么說沈?qū)W長?”“就是,
她以為她是誰???懂不懂什么叫藝術(shù)?”“嘩眾取寵的綠茶罷了,
想用這種方式吸引沈?qū)W長的注意,真惡心。”流言蜚語像潮水一樣向我涌來。
許念是唯一一個還愿意和我說話的人。“曦曦,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看著她澄澈的眼睛,里面滿是擔(dān)憂。我突然覺得很累?!皼]事。
”我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我只是,不喜歡那件作品?!彼龥]再追問,
只是默默地幫我收拾好東西?!白甙?,我請你喝奶茶?!蔽铱粗龁渭兊男δ?,
心里五味雜陳。許念,對不起。我注定要利用你的喜歡,去傷害你喜歡的人。接下來的幾天,
沈之沒有再出現(xiàn)。雕塑課由助教代上。我樂得清靜,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里。
我選擇的材料,是玻璃。易碎,鋒利,透明。像極了現(xiàn)在的我。我用噴燈將玻璃燒得通紅,
再用鉗子將它扭曲成我想要的形狀。高溫炙烤著我的皮膚,那種灼痛感,
讓我感到一種病態(tài)的清醒。我正在做的,是一只天鵝。一只翅膀折斷,
頸項卻依舊高傲地揚起的天鵝。它的身體,布滿了細密的裂痕,
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又絢麗的光。許念來看過一次,她說:“好美,但也……好悲傷。
”我笑了笑,沒說話。這天晚上,我獨自在工作室待到很晚。當(dāng)我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關(guān)掉噴燈時,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我沒帶傘。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冒雨沖回宿舍時,
工作室的門,被推開了。沈之站在門口。他渾身濕透,黑色的發(fā)絲貼在額前,
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他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滯了。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下意識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工作臺。
他沒有停下,一直走到我面前,將我困在他和工作臺之間。
濃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潮濕,將我密不透風(fēng)地包圍?!盀槭裁矗俊彼_口,
聲音沙啞得厲害,“你到底是誰?”他的眼神像兩簇幽暗的火,要把我燒穿。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沈老師,你喝醉了?”“回答我!”他突然低吼一聲,
一拳砸在我身側(cè)的桌面上。砰!桌上的玻璃碎片都跟著跳了起來。我的心臟也跟著狠狠一跳。
“我不認識你,”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眶泛紅,“但我總覺得,我欠了你很多東西。
”“一條命,夠不夠?”他像是被我的話蠱惑了,喃喃自語。我的呼吸一窒。他知道了?
不可能?!吧?qū)W長,請你自重?!蔽彝崎_他,想從他手臂下的空隙鉆出去。
他卻猛地攥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澳翘煸诮淌依铮阏f的話,
是什么意思?”他逼近我,溫?zé)岬暮粑鼑娫谖业哪樕希罢l把你當(dāng)成作品,毀滅了你?
”他的臉離我那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絲和痛苦。
我心中升起一股報復(fù)的快感?!耙粋€……和我曾經(jīng)很像的人?!蔽铱粗难劬?,
一字一頓地說道。“她叫什么名字?”“林?!蔽翌D了頓,吐出那個讓他夜不能寐的名字,
“簡?!痹捯袈湎碌乃查g,他抓著我胳膊的手,猛地松開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眼中只剩下無盡的空洞和絕望。(付費卡點)章節(jié)(五)沈之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贏了這一回合,卻沒有想象中的暢快。心臟某個角落,反而空落落的,
像是被雨水灌了進去,又冷又潮。我回到公寓,把自己泡在浴缸里。熱水漫過身體,
也漫過那道丑陋的疤。我閉上眼,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沈之剛才的樣子。那種絕望,
不似作偽??赡怯衷鯓??一年前,我躺在病床上,看著鏡中自己那張鬼一樣的臉時,
我的絕望,誰又看到了?他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抹去我身上和心上的傷疤嗎?
不能。我猛地從水中坐起,水花四濺。林曦,清醒一點。你的目的,不是讓他痛苦。
你的目的,是讓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就像他對我做的那樣。
全國大學(xué)生藝術(shù)展的初選結(jié)果出來了。我和沈之的那件作品《她》,雙雙入圍。
我的玻璃天鵝,名叫《斷翼》。消息一出,整個藝術(shù)系都炸了。
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靠著挑釁沈之來上位的跳梁小丑。我的作品,和他的放在一起,
簡直是公開處刑?!熬湍侵黄撇AB?也配和沈?qū)W長的《她》相提并論?
”“肯定是評委瞎了眼。”“等著瞧吧,決賽她肯定被刷下來?!蔽也辉诤踹@些議論。
我只在乎,沈之的反應(yīng)。他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再是質(zhì)問和逼迫,而是沉默的注視。
在我去食堂的路上,在我去圖書館的路上,在我回公寓的路上。他的目光像一道影子,
如影隨形。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愧疚和……某種我看不懂的情愫。我煩不勝煩。這天,
我正在工作室給《斷翼》做最后的加固。沈之又來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站在門口,
靜靜地看著我。我忍無可忍。“沈老師,你很閑嗎?”我頭也不抬地問。
“我……”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就在這時,許念端著一杯熱可可走了進來。“曦曦,
我來看你啦?!彼χ芽煽蛇f給我,“咦,沈?qū)W長也在?”看到沈之,
她的臉頰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一個計劃,瞬間在我腦海中成型。我接過可可,喝了一口,
然后轉(zhuǎn)向沈之,臉上是我慣有的疏離?!吧蚶蠋?,如果你沒什么事,可以先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