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十年前肝癌走了，留下這個勉強糊口的“巧珍繡坊”和一個剛上高中的女兒林晚。

日子像這梅雨，黏稠、窒悶，看不到盡頭。“媽？”林晚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帶著一絲刻意壓低的輕快。巧珍的心卻莫名一沉。女兒自從去上海讀了大學(xué)，每次回來，

身上那股子屬于大城市的、她無法掌控的氣息就更濃一分?！班??！鼻烧鋺?yīng)著，沒回頭，

手指無意識地劃過繃子上那幅繡了一半的《松鶴延年》。絲線冰涼?！拔摇液吞K青，

回來了?！绷滞碜叩剿砗螅D了頓，“打算……就在蘇州安定下來了。

”巧珍捻著絲線的手指猛地一頓，一根孔雀藍(lán)的絲線被生生掐斷。她緩緩轉(zhuǎn)過身。

林晚站在門口，剪了利落的短發(fā)，穿著剪裁奇怪的闊腿褲，

肩上隨意搭著件寬大的亞麻外套——像個男孩。更刺眼的是她身邊那個叫蘇青的女人。

蘇青個子很高，幾乎和林晚平齊，一頭黑發(fā)隨意挽著，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硬朗的下頜。

她沒像林晚那樣局促，目光坦率地迎上巧珍的審視，甚至微微彎了彎嘴角，

帶著一種巧珍無法理解的從容?！盎貋?？”巧珍的聲音像生了銹，“回來做什么？

上海……不是很好？大公司，體面?！彼X海里嗡嗡作響，

全是街坊鄰居羨慕的恭維：“巧珍好福氣喲，女兒在上海灘做金領(lǐng)！

”那些話像一層脆弱的金箔，勉強糊著她心里那個巨大的、名為“指望”的空洞。

“上海……太累了?！绷滞淼穆曇舻拖氯?，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蘇青的畫室剛起步，

蘇州……更合適?！彼噲D解釋，目光卻在母親臉上那層驟然結(jié)起的冰霜上碰了壁。

蘇青適時地開口，聲音清朗，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得沒有一絲吳語腔調(diào)：“阿姨，打擾您了。

聽晚晚總說您繡活是一絕，真想好好見識一下?！薄俺燥埌伞！鼻烧溆舶畎畹亟財嘣掝^，

轉(zhuǎn)身走向廚房，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截風(fēng)干的竹子。廚房的窗對著窄窄的后巷，

墻壁被油煙熏得發(fā)黃。灶臺上煨著一小鍋白粥，咕嘟著單調(diào)的氣泡。她掀開鍋蓋，

一股濕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