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開機,黃風嶺片場得,又輪到我上工了。我叫阿影,對,就是那個名字土得掉渣,
本體也拿不出手的石頭精。擱在外面,我這種沒背景、沒法力、沒顏值的“三無”小妖,
頂多也就是在哪個山旮旯里占塊石頭曬曬太陽,運氣好點能混個山頭土地當當鄰居,
運氣差點……嗯,就可能被哪個路過的、自稱替天行道的修士一劍給劈了,魂飛魄散,
連塊像樣點的墓碑都沒有。但現(xiàn)在,
我“有幸”成了天庭體制內(nèi)的一員——雖然是最低等的那種,連編制都沒有,
屬于“外聘臨時工”。我們的工作,說好聽點叫“劫難資源調(diào)配中心執(zhí)行專員”,說難聽點,
就是演員,專門在唐僧師徒西天取經(jīng)這場大型真人秀里扮演反派的。沒錯,你沒聽錯。
那九九八十一難,哪來那么多恰到好處、花樣百出的妖怪?
都是我們這些被收編的、或者干脆就是天庭某些大神關(guān)系戶下凡“鍍金”的,
按照上頭給的劇本演的。此刻,
著剛從頂頭上司——一位永遠板著臉、官腔十足的靈霄殿基層文書——手里領(lǐng)來的“劇本”,
蹲在黃風嶺某個陰暗潮濕的山洞里,等著“開機”?!鞍⒂?,
這次你的角色是‘巡山小鉆風’,臺詞就三句:‘大王叫我來巡山吶!’‘小心孫悟空!
’還有最后一句——??!”靈霄殿文書用他那根沾著朱砂的判官筆,
在我的劇本(其實就是塊破樹皮)上用力一點,“最后一句是領(lǐng)便當?shù)膽K叫,
務(wù)必叫得真實、凄慘,要有層次感,明白嗎?”我木著臉點頭:“明白,領(lǐng)導(dǎo)。
”心里卻在罵娘:他娘的,又是龍?zhí)?,還是個出門就死的龍?zhí)祝?/p>
上次在黑風山演個偷袈裟的小妖,好歹還活了半集呢!洞里不止我一個“演員”。
幾個歪瓜裂棗的小妖也在互相打氣,或者說是互相吐槽?!鞍Γ@回的‘主演’又是誰???
腕兒夠大嗎?”一個尖嘴猴腮的鼠精小聲嘀咕?!皳?jù)說是黃風大圣,有背景的,
靈山腳下得道的貂鼠,跟腳硬著呢?!迸赃叺囊柏i精哼哼著,“咱們這些‘群演’,
就是給人當背景板,順便當‘耗材’的?!薄昂牟摹薄@詞兒真是扎心。我們這些小妖,
還有那些被卷進來的凡人,在天庭的劇本里,
就是推動劇情、襯托主角、隨時可以犧牲的道具。上頭說了,為了“考驗”唐僧師徒,
為了湊夠八十一難的數(shù),總得有點傷亡指標。我嘆了口氣,
摸了摸自己還是石頭形狀、只是勉強能化出五官和四肢的身體。當初被天兵天將圍剿,
眼看就要被打回原形之際,是這位靈霄殿文書“慧眼識珠”,說我“形象獨特,適合反派”,
把我招安了。我以為是跳出火坑,沒想到是進了另一個更大的劇組,
演著一出別人早已寫好結(jié)局的戲。漸漸地,我也就麻木了。什么善良、什么同情心,
在“完成任務(wù)”和“保住小命”面前,都得靠邊站。我開始學著像那些老油條一樣,
把卷進來的無辜小妖和凡人看作冰冷的“道具”,甚至在必要的時候,按照劇本要求,
親手把他們推向毀滅。我的心,也變得像我的本體一樣,又冷又硬。“來了來了!
”洞口負責放風的蝙蝠精一陣騷動,“唐僧師徒已經(jīng)到山口了!各單位注意,準備開拍!
”洞內(nèi)頓時一陣忙亂。幾個負責特效的妖精開始鼓搗煙霧,
扮演黃風怪手下的嘍啰們紛紛抄起簡陋的兵器,努力擺出兇神惡煞的樣子。
我也趕緊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準備用我這輩子最飽滿的熱情,
喊出那句傻透腔的“大王叫我來巡山吶!”——————崎嶇的山路上,
師徒四人正緩緩行進?!鞍浲臃?,”唐僧騎在白龍馬上,面帶愁容,“悟空,
此山看著妖氣彌漫,不知是否有甚么精怪?”他天性善良,
但也實在是被一路的妖魔鬼怪嚇怕了,變得有些優(yōu)柔寡斷。孫悟空扛著金箍棒,走在最前面,
火眼金睛四處掃視,嘿嘿冷笑:“師父放心,管他什么妖精,敢擋咱取經(jīng)的路,
俺老孫一棒子就送他回爐重造!這天上地下,還沒俺老孫怕的!”他天生反骨,
最恨這些藏頭露尾、為禍一方的家伙,也隱隱覺得這西行路上的妖魔,似乎有些……刻意。
“呆子,別光顧著看風景,師父渴了,快找點水去!
”悟空回頭瞪了一眼哼哧哼哧跟在后面的豬八戒。豬八戒正伸長了鼻子四處聞,
聞到的卻不是水源,而是隱約的烤肉香。他咂咂嘴,一臉不情愿:“哎呀,大師兄,
這荒山野嶺的,哪有那么容易找水?俺老豬覺得……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
化點齋飯要緊。”他那雙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心里盤算著能不能偷個懶,或者順便找點吃的。
“二師兄說得對,”沙和尚挑著沉重的行李,一如既往地老實本分,“大師兄,師父,
前面好像有個山洞,不如我們先去探探?”他話不多,但心思縝密,
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提出穩(wěn)妥的建議。就在這時,
山林里突然響起一聲怪腔怪調(diào)的吆喝:“大王叫我來巡山吶——!
”——————我扯著嗓子喊出了我的第一句臺詞,心里祈禱著千萬別破音。按照劇本,
我應(yīng)該裝作沒看見他們,大搖大擺地從他們附近走過去,然后被孫悟空叫住,盤問,
最后在“激烈反抗”中被一棒打死。我低著頭,努力模仿著一個囂張跋扈的小妖,
眼角余光卻瞥見了那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孫悟空。他果然來了。那雙火眼金睛,
仿佛能看穿一切偽裝,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我硬著頭皮往前走,心里默念著下一句臺詞。
突然,異變陡生!不是劇本里的情節(jié)!旁邊草叢里,
猛地竄出另一只妖怪——一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野狼精,顯然不是我們劇組的。
他可能是被這里的妖氣吸引,想來分一杯羹,也可能是餓瘋了,看見唐僧,兩眼放光,
直接撲了過去!“保護師父!”孫悟空反應(yīng)何等之快,金箍棒瞬間出手。
但那野狼精的目標不是唐僧,而是離他最近的我!估計是看我個頭小,好欺負,
想先抓個墊背的!“我靠!”我心里大罵,這什么情況?劇本沒寫??!導(dǎo)演,導(dǎo)演在哪?!
眼看狼爪就要抓到我的面門,我這點微末道行,哪里躲得開?我下意識地閉上眼,
準備迎接我演藝生涯(以及生命)的終點。預(yù)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耳邊只聽到“嘭”的一聲悶響,以及一聲凄厲的狼嚎。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只見那野狼精已經(jīng)被一棒打飛,嵌進了遠處的山壁里,死得不能再死。而孫悟空,
手持金箍棒,就站在我面前,金色的眼眸冷冷地掃了我一眼?!皾L開,小嘍啰!別擋道!
”他似乎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注意力全在前方那個即將按劇本出場的“主演”身上。
我愣在原地,心臟砰砰直跳。他……他剛才,是為了救唐僧,
順手……把我這個“敵人”給救了?雖然他的語氣很不客氣,甚至帶著鄙夷,但那一瞬間,
我這個專門扮演“壞蛋”的小石頭精,竟然被傳說中嫉惡如仇的齊天大圣給……救了?
一股莫名的、久違的情緒,像一顆種子,在我冰冷堅硬的心房里,悄悄地裂開了一道縫。
也許……這出戲,不一定非要按照天庭的劇本演下去?我看著孫悟空沖向黃風怪洞府的背影,
又看了看地上那攤狼血,第一次對我的“工作”,對這所謂的“八十一難”,
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我的第二句臺詞“小心孫悟空!”還沒來得及喊,第三句臺詞“啊——!
”也暫時用不上了。我這個“巡山小鉆風”,意外地,多活了一會兒。也許,我該做點什么,
而不是永遠當一個任人擺布的“耗材”和“演員”。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樣,
開始瘋狂地在我心里滋長。——————我,阿影,一個三無石頭精,
一個天庭認證的“劫難演員”,此刻正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劫后余生。剛才那電光石火之間,
我以為我的“演藝生涯”就要以一句沒喊出來的“啊——!”慘淡收場,
直接領(lǐng)盒飯回石頭堆里反省了。沒想到,救我的居然是劇本里注定要打死我的孫悟空。
雖然他那眼神跟看路邊石子沒啥區(qū)別,那句“滾開,小嘍啰”也挺傷自尊,
但……我活下來了。而且,是脫離劇本的活下來了。
一股寒意順著我剛化形不久的脊椎骨(如果石頭精有那玩意兒的話)往上爬。壞了!
這下可壞了!沒按劇本死,這可是重大演出事故!那個官腔十足的靈霄殿文書要是知道了,
不得扒了我的皮……哦不對,我沒皮,他不得把我敲碎了砌墻?我正心驚肉跳,
那邊山洞口已經(jīng)打起來了。金箍棒揮舞的破風聲,黃風怪那獨特的“三昧神風”呼嘯聲,
還有各種小妖的慘叫聲、兵器碰撞聲,亂成一鍋粥。特效組的煙霧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堪比我們妖界年底沖業(yè)績?!翱炫馨。 ?“大圣爺爺饒命!
” “頂?。〈笸跤匈p!”我身邊,幾個剛才還一起吐槽的“群演”小妖,此刻正抱頭鼠竄。
有的按照“劇本”要求,英勇(或者說愚蠢)地沖向?qū)O悟空,
然后“嘭”一聲被打成各種形狀;有的則趁亂往山林深處鉆,估計是想茍到“拍攝”結(jié)束。
我該怎么辦?是趕緊找個角落躲起來,等風頭過去再向領(lǐng)導(dǎo)解釋?還是……就在這時,
我眼角瞥見一個身影。那是我們劇組里另一個“耗材”——一只剛化形沒多久的小兔子精,
劇本里她的任務(wù)是扮演被黃風怪擄來的附近山民(的寵物?),
最后會在混戰(zhàn)中被“誤傷”致死,用她的弱小和無辜來襯托這場劫難的“殘酷性”,
順便激發(fā)一下唐僧的同情心。此刻,她正嚇得瑟瑟發(fā)抖,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
兩只長耳朵耷拉著,紅寶石般的眼睛里全是恐懼。
眼看一個負責“清場”的、長得像鬣狗的妖精演員,已經(jīng)獰笑著朝她那邊過去了,
手里還提著一把沾著不明紅色液體(估計是番茄醬或者別的什么道具血漿)的砍刀。
“劇本”里,鬣狗精會一刀結(jié)果了她,然后被趕來的豬八戒一耙子筑死,也算完成任務(wù)。
我的心猛地一抽。曾幾何時,我也是這樣,在天兵天將的圍剿下瑟瑟發(fā)抖,無助又絕望。
如果不是那個文書看我“形象獨特”,我早就成了真正的耗材,
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茍延殘喘的演員。那只小兔子精……她做錯了什么?她和我一樣,
不過是這場大戲里,一枚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棋子?!皾L開,小嘍啰!
” 孫悟空那不耐煩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他救了我,也許只是順手,
也許根本沒把我當回事。但那一刻,我確實活下來了。我看著那個步步逼近的鬣狗精,
又看了看抖得像風中落葉的小兔子精。媽的!老子不干了!至少這一次,不按劇本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了我這輩子最大的演技——不是扮演兇狠,
而是扮演“愚蠢”和“慌不擇路”。就在鬣狗精舉起砍刀,準備給小兔子精最后一擊的瞬間,
我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嗷”一嗓子(完全不成調(diào),純粹是瞎喊),
朝著他們倆中間猛地沖了過去,同時腳下“非常逼真”地一崴!“哎喲喂——!
”我整個人失去平衡,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側(cè)著摔了出去,不偏不倚,
正好撞在了那個鬣狗精的腰上。“噗通!”鬣狗精被我這一下撞得猝不及防,
手里的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他自己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哪個不長眼的?!
”鬣狗精勃然大怒,回頭就要找我算賬。而我,則借著摔倒的沖力,順勢滾了好幾圈,
剛好滾到了那塊大石頭旁邊,正好擋在了小兔子精和鬣狗精之間。我還“順便”用后背,
把那只嚇傻了的小兔子精往石頭縫里更深處拱了拱。“對……對不住啊大哥!
”我一邊齜牙咧嘴地揉著摔疼的屁股(雖然是石頭,但感覺還是有點疼),
一邊用最慫的語氣道歉,“小的……小的被那猴子嚇破了膽,跑……跑錯方向了,沒看見您,
沒看見……”鬣狗精看著我這副窩囊樣,又看了看已經(jīng)快看不見的小兔子精,
估計覺得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值得,而且遠處孫悟空的打斗聲越來越近,他啐了一口,
罵罵咧咧地撿起刀,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大概是去找別的“耗材”完成他的KPI去了。
我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心臟(如果有的話)跳得像打鼓。背后,
小兔子精輕輕拽了拽我的衣服,用細若蚊足的聲音說了句:“謝……謝謝你……”我沒回頭,
也沒應(yīng)聲。只是飛快地爬起來,頭也不回地鉆進了旁邊的密林里。跑!必須趕緊跑!
在“導(dǎo)演”發(fā)現(xiàn)之前,溜之大吉!我不知道那個小兔子精后來怎么樣了,
也不知道那個鬣狗精有沒有被豬八戒筑死。我只知道,我這個“巡山小鉆風”,
不僅沒死在孫悟空棒下,還攪黃了劇組的一場“犧牲戲”。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恐懼和奇異快感的情緒在我胸腔里翻騰。
我好像……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guān)?!S風怪最終不敵孫悟空,被打得抱頭鼠竄,
最后還是靠著靈吉菩薩出面,才收了那妖風,救了師徒幾人。一場“劫難”落下帷幕。
唐僧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念著佛號:“阿彌陀佛,幸得菩薩相助,悟空辛苦了。
”他看著周圍一片狼藉,還有幾具小妖的“尸體”(有些是真死了,有些是裝死等收工),
眼神里滿是慈悲和不忍。孫悟空收了金箍棒,火眼金睛掃視著戰(zhàn)場,眉頭卻微微皺起。
他總覺得,剛才的打斗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那個喊著“大王叫我來巡山”的小鉆風,好像……活下來了?而且,
他似乎還看見那小妖極其笨拙地撞倒了另一個準備行兇的小妖,像是在……搗亂?“錯覺嗎?
”悟空撓了撓頭,或許是自己打得太投入,眼花了。這些小嘍啰,不都一個樣嗎?“呆子!
沙師弟!快收拾收拾,咱們還得趕路呢!”悟空暫時壓下疑慮,催促著兩個師弟。
豬八戒正撅著屁股,在一個被打翻的食盒邊上翻找著什么,聞言頭也不抬:“哎呀,大師兄,
別急嘛!俺老豬覺得……這里肯定還有那黃風怪藏的好吃的!剛才打得太累,
得補充補充體力!”沙和尚則默默地收拾著行李,檢查著師父和白龍馬是否安好,
聽到悟空的話,憨厚地應(yīng)道:“大師兄說得對。二師兄,別找了,那些妖精吃的東西,
我們出家人不能碰。” 他心思細密,隱約也覺得剛才戰(zhàn)場上似乎有點小小的異常,
但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只覺得那個巡山小妖的行動軌跡有點奇怪。師徒四人簡單休整后,
再次踏上了西行的路。黃風嶺的塵埃漸漸落下,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我躲在深山里,一直等到唐僧師徒走遠了,
連靈吉菩薩收工回家的祥云都看不見了,才敢偷偷摸摸地溜出來。
劇組的“場務(wù)”(幾個天兵)正在清理現(xiàn)場,回收“道具”,給“犧牲”的演員登記造冊,
準備上報。我趁著他們不注意,從另一條小路溜下了黃風嶺。我的頂頭上司,
那個靈霄殿文書,果然黑著臉等在山腳下的臨時“辦事處”(一棵大槐樹下)。“阿影!
”他看見我,聲音冷得像冰碴子,“你的戲份呢?你怎么還活著?
劇本上你不是應(yīng)該……”我趕緊堆起最諂媚、最惶恐的笑容,
撲通一聲跪下(雖然膝蓋是石頭,但態(tài)度要做足):“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明察啊!
小的……小的本來是按劇本走的,可誰知半路殺出個野狼精!小的命大,
被……被那孫悟空順手給……扇飛了!直接飛出老遠,撞暈了過去,等小的醒來,
戲……戲都拍完了!”我一邊說,
一邊擠出幾滴“悔恨”的淚水(其實是剛才跑路時沾上的露水)。文書狐疑地看著我,
……現(xiàn)場確實有非劇組妖員(野狼精)介入的記錄……孫悟空出手……嗯……”他沉吟片刻,
似乎覺得我的說辭勉強能對上號。畢竟,現(xiàn)場那么亂,誰會特別在意一個龍?zhí)仔⊙乃阑睿?/p>
而且,孫悟空那猴子,做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順手打飛個小妖太正常了。“哼!
算你運氣好!”文書最終還是接受了我的解釋,但臉色依舊難看,
“這次記你一次‘演出失誤’!下次再敢脫離劇本,別怪我不客氣!滾回去待命!
”“是是是!謝謝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英明!”我如蒙大赦,磕頭如搗蒜,然后連滾爬爬地溜了。
逃過一劫!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摸了摸依舊冰冷堅硬的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
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害怕,還是得繼續(xù)當這個身不由己的演員,
但……剛才救下那只小兔子精(雖然是“意外”)的感覺,好像……還不錯?也許,
當個“耗材”和“演員”,也可以有點……自己的想法?我抬頭看了看西邊,
夕陽正慢慢落下,將天空染成一片復(fù)雜的顏色。唐僧師徒的身影,
早已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下一場戲,又會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從今天起,
我這個叫阿影的小石頭精,可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當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了。
我的“演藝”之路,似乎拐上了一條未知的岔路。而這條路上,
會不會再次遇到那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呢?我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
——————第二幕:白虎嶺片場,影帝的誕生黃風嶺那檔子事兒過去沒多久,
我就被頂頭上司——靈霄殿文書——用一道冷冰冰的符箓給召喚了過去?!鞍⒂?,
”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今天似乎多了幾分審視,“鑒于你上次‘表現(xiàn)尚可’,
雖然出了點意外,但總算沒捅出大簍子。這次,有個更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次是“表現(xiàn)尚可”?明明是“演出失誤”差點讓我回爐重造好嗎?
這官僚說話,藝術(shù)!但我面上不敢怠慢,趕緊點頭哈腰:“領(lǐng)導(dǎo)您吩咐,小的萬死不辭!
”文書從袖子里摸出一塊新的“劇本”(這次是塊光滑的玉簡,看來這劇組經(jīng)費提高了?),
遞給我:“下一站,白虎嶺。主演:白骨夫人。你的任務(wù)……”他頓了頓,
眼神銳利地掃了我一眼,“……是‘氣氛組’兼‘道具維護’?!薄皻夥战M?道具維護?
”我有點懵。這又是什么新工種?“白骨夫人會三次變化,引誘唐僧。第一次是妙齡少女,
第二次是八旬老母,第三次是白發(fā)老翁?!蔽臅忉尩?,“你的任務(wù),
一是在現(xiàn)場制造一些‘恰到好處’的陰風和妖氣,烘托氣氛,
讓那孫悟空更容易‘發(fā)現(xiàn)’妖氣;二是在每次‘轉(zhuǎn)場’時,
確?!谰摺簿褪前坠欠蛉俗兓蜗蠛罅粝碌摹偈幚淼酶蓛衾?,
不留破綻,尤其是不能讓那豬八戒有機會靠近瞎拱,壞了大事?!蔽倚睦镏狈膏止?。
這活兒聽著輕松,但“確保不留破綻”?這要求可高了。尤其是對著那火眼金睛的孫悟空,
還有鼻子比狗還靈的豬八戒。更讓我心頭發(fā)沉的是,這次的“劫難”,
劇本里明確標注了:白骨夫人變化的形象,是以附近山村擄來的凡人為藍本,務(wù)必逼真,
以最大限度“考驗”唐僧的“慈悲心”和孫悟空的“辨別力”。
擄來的凡人……藍本……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雖然劇本沒明說那些凡人最后的下場,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被妖精擄走當“參考素材”,
還能有好?他們會不會也成了另一種形式的“耗材”?“怎么?有問題?
”文書見我臉色不對,語氣又冷了幾分?!皼]!沒問題!”我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保證完成任務(wù)!保證烘托氣氛!保證道具干凈!”“哼,最好如此?!蔽臅栈啬抗猓?/p>
“記住,白骨夫人是‘重點觀察對象’,她的表現(xiàn)關(guān)系到后續(xù)的資源傾斜。你,
別給我出岔子,尤其是在孫悟空面前,少耍小聰明!”最后那句話,像根針似的扎在我心上。
他果然還在懷疑我!我捏著那塊冰涼的玉簡,心里五味雜陳。
一方面慶幸這次不用扮演直接害人的角色,
另一方面又對那些可能被波及的凡人感到一絲不安。更重要的是,
孫悟空……我又要和他同場了。黃風嶺他那冷漠又帶著一絲探究的眼神,
還清晰地印在我腦子里。這次,我該怎么做?繼續(xù)裝傻充愣?還是……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保住小命要緊?!宦肺餍?,春光明媚。
師徒四人來到一處山勢險峻之地,名曰白虎嶺。唐僧勒住白龍馬,看著遠處山巒疊翠,
心情舒暢了不少:“阿彌陀佛,此處風景甚好,想必是個太平所在。
”孫悟空卻早已跳到高處,火眼金睛四下掃視,面色凝重:“師父,莫被這景象騙了!
俺老孫看這山上妖氣沖天,絕非善地!怕是有妖怪作祟!”豬八戒牽著馬,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聞言立刻來了精神,不是因為警惕,而是因為……“妖怪?
有妖怪好?。〈髱熜?,快去打殺了,說不定能弄點好吃的!俺老豬覺得……這妖精洞府里,
肯定藏著不少山珍野味!” 他一邊說,一邊吸溜著口水。沙和尚放下行李,
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沉聲道:“大師兄說得對,此地妖氣不同尋常,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二師兄,莫要總是想著吃?!本驮谶@時,山坡下走來一位年輕女子,荊釵布裙,
手里挎著一個籃子,里面似乎裝著齋飯,裊裊娜娜地走來?!伴L老,長老,”女子聲音嬌怯,
“小女子是這山下農(nóng)戶之女,見長老遠來,特備了些齋飯,請長老享用。”唐僧一見,
果然心生憐憫:“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有勞女菩薩了?!?便要下馬去接?!皫煾福〔豢?!
”孫悟空一個筋斗翻下來,攔在馬前,金箍棒指向那女子,厲聲喝道,“哪里來的妖怪!
竟敢在此裝神弄鬼,欺騙俺師父!”——————我,阿影,此刻正偽裝成一塊……嗯,
平平無奇的山石,蹲在離他們不遠處的草叢里。我的任務(wù)之一,
就是確保這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布置到位——比如那女子手里籃子里的“齋飯”,
其實是我們道具組用特殊材料做的,聞著香,但絕對不能吃。我屏住呼吸,
看著孫悟空果然一眼就識破了白骨精的偽裝。心里暗自佩服:不愧是齊天大圣,這眼力,
絕了!同時,我也暗中催動一絲微弱的妖力,按照劇本要求,
在周圍掀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陰風,配合著白骨精身上散發(fā)出的妖氣,
讓孫悟空的“指控”更有說服力。唐僧自然是不信的,開始念叨他那套“眾生平等,
不可濫殺無辜”的理論。豬八戒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大師兄是眼花看錯了,
這么俊俏的小娘子怎么會是妖怪。沙和尚雖然覺得大師兄說得對,但師父不發(fā)話,
他也不敢多言。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堪比大型家庭倫理劇現(xiàn)場。然后,孫悟空動手了。
金箍棒帶著萬鈞之勢,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悟空,住手!”唐僧驚呼。但已經(jīng)晚了。
“嘭!”一聲悶響,那“妙齡少女”應(yīng)聲倒地,瞬間化作一具白骨。
籃子里的“齋飯”也撒了一地,變成了各種蟲豸瓦礫?!皫煾改憧矗∈茄职?!
”孫悟空得意洋洋。唐僧嚇得面無人色,連連念佛。豬八戒也嚇了一跳,
但嘴上還在嘟囔:“就算是妖怪,打死了也可惜了……”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孫悟空打完之后,并沒有立刻收回目光,而是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金光閃閃的火眼金睛,
如同兩道探照燈,刷地一下掃過我藏身的這片區(qū)域!我的心跳瞬間停止了!他……他看我了?
!不是錯覺!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我偽裝的石殼,
直直地看到了里面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小石頭精!他認出我了?!他怎么會認出我?!
我這次偽裝得這么完美!連我自己都快相信我就是塊石頭了!難道是……黃風嶺那次?
他記住了我的氣息?我一動不敢動,連妖力都不敢再催動一絲。
冷汗(如果石頭精有汗的話)瞬間浸濕了我的……呃,石皮。
孫悟空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大約……一個世紀那么久?也許只有一兩秒。他眉頭微蹙,
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探究。他沒有立刻動手,也沒有出聲。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又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在搞什么鬼?”然后,
在唐僧更加嚴厲的斥責聲中,他緩緩地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跟唐僧解釋、爭辯。但我知道,
他發(fā)現(xiàn)我了。而且,他沒有當場拆穿我。為什么?是覺得我太弱小,不屑動手?
還是……他想看看我到底要干什么?一股比剛才被發(fā)現(xiàn)時更強烈的恐懼感攫住了我。
被天庭的文書懷疑,我還能靠裝傻充愣混過去。但被孫悟空盯上……我這點道行,
在他面前跟透明的沒啥區(qū)別!我的“道具維護”任務(wù)還沒開始呢!
白骨精的“假尸”還在那兒躺著呢!不行,得趕緊溜!趁著唐僧正在訓(xùn)斥孫悟空,
豬八戒和沙和尚圍著那堆白骨指指點點,沒人注意這邊,
我悄悄地、極其緩慢地……把我的“石身”往后挪了挪,再挪了挪,
然后像一顆真正的石頭一樣,骨碌碌滾下了旁邊的山坡,鉆進了更深的樹林里。溜了溜了!
這“氣氛組”兼“道具維護”的工作,風險太高了!我一路連滾帶爬,
心臟(依然是假設(shè)存在)狂跳不止。孫悟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看我的那一眼,
不像是在看一個普通的、需要被清除的“小妖”,更像是在看一個……行為異常的“變量”?
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開始變得越來越復(fù)雜,也越來越危險了。我這小小的“演員”,
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引起了“主角”的注意。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白虎嶺這出戲,我可能……演不下去了。至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
心安理得地當個背景板了。那個眼神……它像一顆火種,丟進了我本就暗流涌動的心湖。
——————我,阿影,現(xiàn)在感覺自己就是個被貓盯上的耗子,還是塊石頭做的耗子,
跑都跑不快。剛才孫悟空那一眼,簡直比三昧真火還燙,
差點沒把我這塊修煉了不知多少年的頑石給直接熔了。我連滾帶爬地溜進林子深處,
找了個最茂密的灌木叢,把自己偽裝成一塊毫不起眼的……嗯,長了苔蘚的石頭。安全第一,
形象什么的,都是浮云。我縮在灌木叢里,大氣不敢喘。心里那叫一個七上八下,
十五個吊桶打水。他發(fā)現(xiàn)我了!他絕對發(fā)現(xiàn)我了!黃風嶺那次可能真是巧合,這次呢?
我這“氣氛組”兼“道具維護”當?shù)靡蔡×?!剛上班就被主角抓包?/p>
這月的績效肯定是負分滾粗了。關(guān)鍵是,他為什么不當場拆穿我?
一棒子打死我這個“小妖”,對他來說不是跟碾死只螞蟻一樣簡單嗎?
難道……他覺得我這塊石頭長得比較別致,想留著當個擺件?呸!想什么美事呢!
我正胡思亂想,那邊師徒四人的動靜又傳來了。唐僧還在苦口婆心地教育孫悟空,
說什么“出家人慈悲為懷”,“眼見未必為實”,聽得我這真·妖精都替他著急。
我說長老哎,您老人家是真看不出來還是裝傻???那猴子眼睛里跟裝了倆探照燈似的,
還能看走眼?豬八戒那夯貨果然又在拱火:“就是就是,師父說得對!大師兄就是手癢,
看人家姑娘長得好看,就……哎喲!” 估計是被悟空敲了?!按髱熜终f得對。
” 沙和尚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師父,此地妖氣未散,恐怕那妖怪還會再來。”還會再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對??!白骨精還有第二、第三次變身呢!
我的任務(wù)……我的“道具維護”任務(wù)還沒完成啊!
第一次變身留下的那堆“白骨”(其實是特制的法術(shù)材料,時效一過就會自動分解,
但需要有人確認處理干凈,防止意外),我剛才光顧著跑路,壓根沒管!還有,
第二次變身……我偷偷從灌木叢的縫隙里往外瞄。果然,沒過多久,
山路上又顫顫巍巍地走來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哭哭啼啼地尋找“女兒”。得,
第二幕開演了。白骨精這演技,不去天庭影業(yè)拿個“最佳女配角”都屈才了。那哭聲,
那神態(tài),把唐僧哄得一愣一愣的,眼瞅著又要“慈悲心”泛濫。孫悟空這次可沒客氣,
上去二話不說,又是“嘭”一棒!“悟空!你……你這潑猴!又濫殺無辜!
”唐僧氣得渾身發(fā)抖,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那“老太太”應(yīng)聲倒地,再次化作一堆白骨。
我心里那個急?。∵@次的“道具”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離豬八戒那張大嘴尤其近!
劇本里明確說了,不能讓這呆子有機會靠近瞎拱!
萬一他拱出點什么不該有的東西(比如我們道具組沒處理干凈的編號標簽啥的),
那樂子可就大了!怎么辦?沖出去?不行!孫悟空還在那兒呢!
他現(xiàn)在肯定對我這塊“會跑的石頭”重點關(guān)注著呢!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哦不,
熱鍋上的石頭。就在這時,我看到孫悟空正被唐僧指著鼻子痛罵,
豬八戒則幸災(zāi)樂禍地在一旁煽風點火,沙和尚在中間勸解。場面一度非?;靵y。機會!
我心一橫,拼了!為了不被文書大人敲碎了砌墻,只能鋌而走險!我再次催動妖力,
這次不是變成石頭,而是把自己融進了……地面的陰影里。這是我本體自帶的一點小神通,
沒什么攻擊力,就是能短暫地和影子融為一體,隱匿身形。平時我都懶得用,
因為特別耗費妖力,而且維持不了多久。我像一道淡淡的墨跡,貼著地面,
飛快地滑向那堆新出現(xiàn)的“白骨”。我的目標很明確:確認“道具”狀態(tài)良好,沒有異常,
然后趕緊溜走。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眼角余光時刻注意著孫悟空那邊。他還在跟唐僧掰扯,
似乎沒注意到我這邊的小動作。豬八戒倒是伸長了鼻子,對著那堆白骨嗅來嗅去,
嘴里還嘟囔著:“奇怪,怎么聞著有點像……骨頭湯的味兒?”我勒個去!
這呆子的鼻子是真靈!我們道具組為了逼真,確實加了點特殊香料!不能再等了!
我飛快地在那堆“白骨”周圍繞了一圈,確認沒有遺留下任何破綻,
也沒有什么奇怪的能量波動。很好,道具組這次活兒干得不錯。任務(wù)完成!撤!
我剛準備順著陰影溜回灌木叢,突然,一股極其銳利的目光再次鎖定了我!是孫悟空!
他……他怎么……他明明在跟唐僧說話啊!他怎么還能分心注意到我?!
他后腦勺也長眼睛了嗎?!我嚇得差點當場解除隱匿狀態(tài)!
只見孫悟空一邊應(yīng)付著唐僧的訓(xùn)斥(“師父,您老人家就是心太善,
這妖怪狡猾得很……”),一邊看似隨意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藏身的陰影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疑惑和探究,而是帶著一絲……了然?甚至,還有一點點……戲謔?
就像在說:“哦?原來你會這招?有點意思?!比缓螅隽艘粋€極其細微,
幾乎難以察覺的動作——他的嘴角,似乎往上翹了一下?那不是嘲笑,也不是威脅,
更像是一種……默許?或者說,是看穿了一切之后,
覺得“這出戲好像比劇本更有趣了”的玩味表情?我徹底懵了。這猴子……到底想干嘛?!
他明明知道我是天庭派來的“演員”,知道我在暗中搞小動作,卻不揭穿,
反而好像……在看戲?看我這個不入流的小演員,如何在這場早已注定的“大戲”里,
笨拙地掙扎,試圖偏離劇本?一股寒意從腳底板(雖然是影子形態(tài),
但感覺就是從腳底板升起的)直沖天靈蓋。被敵人發(fā)現(xiàn)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你根本不知道這個“敵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不敢再有絲毫停留,用盡吃奶的力氣,
順著地面最深的陰影,“嗖”地一下竄回了我的灌木叢老巢,變回那塊長著苔蘚的石頭,
死死地趴著,一動不動。心臟(依然是假設(shè)存在,但現(xiàn)在跳得比打樁機還快)砰砰作響。
完了完了,這次是真的被盯上了。而且是被一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齊天大圣給盯上了!
我這“演員”生涯,怕是……要提前殺青了?遠處,唐僧因為孫悟空“連殺兩人”,
已經(jīng)氣得開始念起了緊箍咒。孫悟空抱著頭痛苦打滾,豬八戒和沙和尚在一旁手忙腳亂。
白虎嶺的第二幕,在混亂和痛苦中落下了帷幕。而我,阿影,一塊心驚肉跳的石頭精,
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第一次開始思考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孫悟空,
這位傳說中嫉惡如仇、火眼金睛的大圣,
他……是不是也覺得這所謂的“西天取經(jīng)”、“八十一難”,有點……假?
如果連他都看出來了,那天庭費盡心機安排的這場大戲,意義何在?而我,
這個身不由己的小演員,在這場越來越詭異的戲里,又該何去何從?
第三次變身……我還敢露面嗎?那個文書要是知道我兩次都被孫悟空發(fā)現(xiàn),
會不會直接把我“雪藏”……物理意義上的那種?我的腦子,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我,阿影,一塊心驚肉跳的石頭精,現(xiàn)在恨不得把自己嵌進地縫里,
永遠別出來。白虎嶺這片場,簡直就是我的職業(yè)滑鐵盧!遠處,緊箍咒的聲音還在嗡嗡作響,
像是一萬只蒼蠅在我腦子里開演唱會。孫悟空抱著腦袋在地上疼得打滾,金毛都沾滿了塵土,
看著好不狼狽。唐僧閉著眼睛,嘴唇哆嗦著,估計是氣狠了,咒語念得又快又急,
完全沒有平時念經(jīng)時的慈悲相。豬八戒在一旁,一會兒去拉師父的袖子“師父,差不多得了,
大師兄知道錯了”,一會兒又對著悟空喊“猴哥,你就服個軟吧,師父也是為你好”,
那語氣,與其說是勸架,不如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順便刷點存在感。沙和尚倒是老實,
一臉擔憂地守在師父旁邊,想勸又不敢開口,只能干著急。我縮在灌木叢里,
感覺自己像個偷窺狂。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孫悟空……他剛才那一眼……就在他疼得齜牙咧嘴,滿地打滾的時候,
就在唐僧念咒念得最起勁,八戒沙僧圍著他團團轉(zhuǎn)的時候,他那雙冒著金光的眼睛,
竟然透過混亂的人群,極其短暫地、極其隱晦地,又往我這邊瞥了一下!這次不再是戲謔,
也不是探究。那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種……焦躁?甚至是一種……催促?
就像是在說:“還愣著干什么?快!”快什么?快跑路?
還是……我猛地想起來——第二堆“白骨”!那“老太太”的道具還在那兒呢!
豬八戒剛才鼻子都快湊上去了!萬一他趁亂真拱出點什么來……我懂了!這猴子,
他是在提醒我?或者說,是在給我創(chuàng)造機會?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讓我趕緊去處理“后事”?他為什么要幫我?
一個天庭派來的、在他眼里跟螻蟻沒區(qū)別的小妖演員?
難道……他真的看穿了這整場戲的虛假,不僅看穿了,
甚至還想……利用我這個“不穩(wěn)定因素”,做點什么?我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團漿糊。
恐懼、疑惑、還有一絲莫名的、被“大佬”暗中關(guān)照的詭異興奮感,攪得我心神不寧。
管不了那么多了!現(xiàn)在不處理,等會兒唐僧念完咒,或者白骨精第三次變身出來,
就更沒機會了!被文書大人發(fā)現(xiàn)我失職,下場絕對比被孫悟空一棒子打死還慘!拼了!
我再次深吸一口氣,將全身的妖力都集中起來,小心翼翼地融入了地面的陰影之中。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這次我更加熟練,像一抹流動的墨汁,無聲無息地貼著地面,
朝著那堆散落在草地上的“白骨”滑去。唐僧還在念咒,聲音已經(jīng)有些嘶啞。
孫悟空的翻滾幅度小了些,但依舊痛苦。豬八戒還在那兒哼哼唧唧。沙和尚警惕地看著四周,
但他的注意力顯然也在師父和大師兄身上。好機會!我飛快地滑到“白骨”旁邊。離近了看,
這些“道具”做得真是逼真,連骨頭上的細微裂紋都有。但我沒時間欣賞道具組的工藝。
我必須確認,沒有任何不該留下的東西。就在我用影子形態(tài)“掃視”那堆白骨時,
我的“目光”(或者說感知)突然被一樣?xùn)|西吸引了。
那是一枚小小的、已經(jīng)磨得有些光滑的木頭簪子,樣式簡單,甚至有些粗糙,
就混雜在那堆森白的“骨頭”里,毫不起眼。這不是道具!
我們道具組的東西都有編號和法術(shù)印記,絕不會用這種……充滿生活氣息的凡間物品。
這簪子……是那個被擄來當“藍本”的老婆婆的嗎?是白骨精變化時,不小心遺留下來的?
還是……道具組處理“素材”時,遺漏的?一股寒意瞬間攫住了我。這枚小小的木簪,
比那堆冰冷的“白骨”更讓我感到刺骨的寒冷。它無聲地訴說著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
一個被卷入這場“劫難大戲”并被無情犧牲的普通凡人。我們這些“演員”,
演著虛假的戲碼,承受著虛假的傷亡。而那些真正的“耗材”,卻連名字都不會被記下,
只留下這樣一枚微不足道的遺物,混雜在“劇情道具”里。我伸出影子的“手”,
輕輕碰了碰那枚木簪。冰涼,卻又仿佛帶著一絲屬于人類的、微弱的余溫?!翱欤?/p>
” 孫悟空那帶著痛苦的、壓抑的低吼聲似乎又在我耳邊響起。我猛地回過神來。
現(xiàn)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我用影子卷起那枚木簪,
將它悄無聲息地藏進了自己本體(石頭形態(tài))的一道天然縫隙里。然后,我快速檢查了一遍,
確認“白骨”上的法術(shù)分解效果已經(jīng)啟動,很快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搞定!我不敢再停留,立刻化作陰影,用最快的速度溜回了我的灌木叢“安全屋”,
重新變回那塊平平無奇、長著苔蘚的石頭。幾乎就在我藏好的同時,唐僧的緊箍咒終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