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槍聲撕裂了寂靜。沈墨蘭被日軍拖到虹口司令部門前,鮮血染紅了素白的旗袍。
佐藤獰笑著舉起槍:“這就是反抗皇軍的下場!”她仰起頭,嘴角卻浮起一絲笑。
情報已經(jīng)送出,程煜會知道的,他知道日軍的部署,知道她從未屈服?!芭?!”劇痛襲來,
她卻仿佛聽見了遙遠的戲臺鑼鼓,看見程煜站在臺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少帥……”她輕喃,意識渙散前,仿佛又回到那個月夜,他將軍大衣披在她肩上,
指尖溫暖。1北平的冬夜,寒風刺骨。慶喜班的后臺卻熱氣騰騰,班主劉三爺急得直搓手,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澳m啊,今晚可不同尋常,臺下坐的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兒!
”他壓低聲音,眼睛不時瞟向門外,
“盧大帥、程少帥、趙司令......北平城里數(shù)得上號的軍爺們,全都來了!”銅鏡前,
沈墨蘭正細細描畫著眉梢。她手指纖長白皙,動作優(yōu)雅從容,仿佛沒聽見班主的絮叨。
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自有萬種風情?!皠⑷隣敚?/p>
”她終于開口,聲音如珠落玉盤,“我唱我的戲,他們聽他們的曲,有什么不同尋常的?
”“哎喲我的小祖宗!”劉三爺急得直跺腳,“你是不知道這些軍爺?shù)淖雠桑?/p>
上個月春喜班的金鳳兒,就是被盧大帥看上了,
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說不下去了,只用手帕不停地擦汗。
沈墨蘭放下眉筆,輕輕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這些軍閥的手段,強取豪奪,視人命如草芥。
但她更清楚,在這亂世中,一個無依無靠的戲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墨蘭明白。
”她站起身,水袖輕拂,“煩請三爺去前頭招呼著,我這就上妝?!眲⑷隣斎缑纱笊?,
連忙退了出去。沈墨蘭從妝匣底層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墜,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她將玉墜貼在唇邊,閉上眼睛?!澳铮S优畠?.....”前臺的鑼鼓聲已經(jīng)響起,
催促著她登場。慶喜班的戲臺雖不算大,卻布置得精致典雅。今晚座無虛席,
前排的貴賓席上,幾位身著軍裝的男子格外醒目?!俺躺賻?,
聽說這沈墨蘭是北平城里最紅的角兒?”一個滿臉橫肉的軍官諂媚地問道。程煜,
直系軍閥程大帥的獨子,年僅二十五歲卻已統(tǒng)領一個師的精銳部隊。
他身著筆挺的墨綠色軍裝,肩章上的將星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此刻他正漫不經(jīng)心地用茶蓋撥弄著茶葉,聞言只是淡淡一笑:“趙司令消息靈通?!薄昂俸?,
不瞞少帥說,”趙司令壓低聲音,“盧大帥可是放出話來,
今晚非要‘請’沈姑娘去他府上唱堂會不可......”程煜眼神一冷,
手中茶蓋“叮”地一聲落在杯上。正要說話,忽然全場燈光一暗,
緊接著一陣悠揚的胡琴聲響起?!昂u冰輪初轉騰——”一個清麗婉轉的聲音從幕后傳來,
如清泉流過山澗,又如珍珠落玉盤。全場頓時鴉雀無聲。沈墨蘭身著華麗的貴妃戲服,
蓮步輕移,款款登場。她眉間一點朱砂,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水袖輕揚處風情萬種。
一曲《貴妃醉酒》,被她演繹得淋漓盡致。程煜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目光緊緊追隨著臺上那抹倩影。他不是沒聽過名角唱戲,但眼前這位女子,
卻有種說不出的韻味。不是刻意賣弄的風情,而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優(yōu)雅與堅韌?!昂?!
”當沈墨蘭一個漂亮的臥魚動作結束時,全場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好一個沈墨蘭!
”盧大帥,奉系軍閥在北平的最高指揮官,一個五十多歲、滿臉橫肉的男人拍案而起,
“來人!去后臺請沈姑娘到我府上唱堂會!”程煜眉頭一皺,正要起身,
卻被副官輕輕按?。骸吧賻?,大帥吩咐過,
不要與奉系正面沖突......”2而此時的后臺,沈墨蘭剛卸下頭面,
正用濕毛巾擦拭臉上的油彩。突然,門被粗暴地踢開,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闖了進來。
“沈姑娘,盧大帥有請!”為首的士兵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劉三爺慌忙上前:“軍爺,
墨蘭今晚還有一場......”“滾開!”士兵一把推開劉三爺,“大帥的命令,
誰敢違抗?”沈墨蘭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請軍爺稍等,容我換件衣裳?!薄安槐亓?!
”士兵淫笑著上前,
“大帥就喜歡看你這身打扮......”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沈墨蘭的瞬間,
門外傳來一個冷冽的聲音:“住手?!背天线~著穩(wěn)健的步伐走了進來,
身后跟著四個全副武裝的警衛(wèi)。他目光如刀,掃過那兩個士兵:“滾出去。
”“程、程少帥......”士兵臉色大變,
“我們是奉盧大帥之命......”“我說,滾出去?!背天弦蛔忠活D地說,
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兩個士兵對視一眼,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沈墨蘭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位救星。他身材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卻不失剛毅,
眉宇間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與那些粗魯?shù)能婇y不同,他身上有種難得的書卷氣。
“多謝少帥相救?!彼A烁I恚曇羝届o,絲毫不見慌亂。
程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沈姑娘不怕?”“怕有何用?”沈墨蘭淡淡一笑,
“在這亂世中,女子本就命如浮萍。今日少帥相救,是墨蘭的福分;明日若落入虎口,
也是命該如此?!边@番話讓程煜心頭一震。他見過太多女子,要么對他阿諛奉承,
要么嚇得瑟瑟發(fā)抖。而眼前這位戲子,卻有著超乎尋常的從容與清醒。“沈姑娘言重了。
”他正色道,“程某雖不才,但保護一個弱女子還是做得到的。若姑娘不嫌棄,
可暫住程府別院,諒那盧大帥也不敢造次?!鄙蚰m抬眸看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聽說過這位程少帥,年紀輕輕卻戰(zhàn)功赫赫,治軍嚴明,從不騷擾百姓。但軍閥終究是軍閥,
誰又能保證他不是另有所圖?“少帥美意,墨蘭心領了?!彼p聲道,
“只是......”“姑娘不必多慮。”程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程府別院有家母居住,姑娘可與她作伴。程某絕無他意,只是不忍見姑娘落入盧大帥之手。
”最終,沈墨蘭點了點頭。她知道,在這亂世中,有時候必須做出選擇。
而眼前這位年輕將軍,或許是她最好的選擇。3當夜,沈墨蘭便帶著簡單的行李,
隨程煜來到了位于城西的程府別院。這是一座典雅的中式庭院,雖不奢華,卻處處透著雅致。
程老夫人是個和藹的老人,見到沈墨蘭十分歡喜:“早就聽說慶喜班的沈姑娘才貌雙全,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卑差D好后,程煜親自帶沈墨蘭參觀了庭院。月光下,
兩人漫步在回廊中,影子被拉得很長?!吧賻洖楹尉任??”沈墨蘭突然問道,
“僅僅是因為看不慣盧大帥的做派嗎?”程煜停下腳步,
望向遠處的月色:“我母親年輕時也是戲子?!彼p聲道,“后來被我父親強娶為妾,
受盡大房欺凌。我十歲那年,她投井自盡了?!鄙蚰m心頭一震,
沒想到這位威風凜凜的少帥竟有這樣悲慘的童年?!八?.....”程煜轉頭看她,
目光灼灼,“我見不得女子被欺凌,尤其是......”“尤其是什么?
”“尤其是像沈姑娘這樣,有傲骨的女子?!背天系穆曇艉茌p,卻字字清晰。月光下,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就在這時,副官匆匆趕來:“少帥!大帥急召!
盧大帥那邊有動作了!”程煜臉色一變:“我馬上過去?!彼D向沈墨蘭,
“沈姑娘安心在此休息,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下人?!鄙蚰m點點頭,
目送程煜大步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4接下來的日子,
沈墨蘭在程府別院過上了相對平靜的生活。程老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而程煜雖然軍務繁忙,
卻總會抽空來看望她們,有時帶些時新的布料,有時是珍貴的茶葉。一個飄雪的午后,
沈墨蘭正在庭院里練嗓,忽然聽到一陣掌聲?;仡^一看,程煜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
眼中滿是欣賞?!吧賻浕貋砹??!彼⑽㈩h首?!吧蚬媚锏纳ぷ樱媸翘旎[之音。
”程煜走近,“不知可否請教一二?我對京劇也頗有興趣。
”沈墨蘭有些驚訝:“少帥也懂戲?”程煜笑了笑,竟輕聲唱起了《空城計》中的一段。
雖然不算專業(yè),但韻味十足,看得出是下過功夫的?!吧賻洺谜婧?。”沈墨蘭由衷贊嘆。
“小時候常偷偷跑去戲園子?!背天涎壑虚W過一絲懷念,“后來從軍,就再沒機會了。
”“若少帥不嫌棄,墨蘭可以教你幾段?!本瓦@樣,兩人開始了“教戲?qū)W戲”的日子。
程煜悟性極高,很快就能唱好幾段經(jīng)典選段。而沈墨蘭也在這過程中,
逐漸了解了這位年輕軍閥的另一面。他熱愛詩詞,精通書法,
甚至私下里寫了不少反戰(zhàn)的詩歌。“為什么從軍?”有一天,沈墨蘭忍不住問道,
“以少帥的才學,完全可以......”“可以做個文人?”程煜苦笑,“這亂世中,
筆桿子抵不過槍桿子。我父親說得對,只有手握兵權,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說這話時,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沈墨蘭,讓她心頭一熱。5然而,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一天深夜,
程煜滿身是血地回到別院,臉色陰沉得可怕?!氨R大帥聯(lián)合了日本人?!彼а狼旋X地說,
“他們要在華北制造事端,為全面侵略找借口。
我父親......我父親被他們設計殺害了?!鄙蚰m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那少帥你......”“我要報仇?!背天涎壑腥紵鸷薜幕鹧妫?/p>
“但我需要時間調(diào)集部隊。問題是......”他痛苦地閉上眼,“盧大帥提出了條件,
只要把你交出去,他就給我三天時間安排父親的后事......”沈墨蘭臉色煞白,
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早該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拔胰ァ!彼p聲說。“什么?
”程煜猛地抬頭,“不行!你知道盧大帥是什么人!”“我知道?!鄙蚰m凄然一笑,
“但這是我欠少帥的。若非當日你救我,我早已落入他手中。如今不過是遲了些時日罷了。
”程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會讓你去的!大不了現(xiàn)在就跟他拼了!”“少帥!
”沈墨蘭厲聲道,“你是一軍之帥,肩負著多少弟兄的性命!怎能因一個小小戲子意氣用事?
”兩人爭執(zhí)間,程老夫人聞聲趕來。了解情況后,老人淚流滿面,
卻出人意料地說:“讓墨蘭去吧。”“母親!”程煜不敢置信地喊道。
“但不是以俘虜?shù)纳矸??!背汤戏蛉瞬粮裳蹨I,“以程家媳婦的身份。
”程煜和沈墨蘭都愣住了?!敖裢砭统捎H?!背汤戏蛉藞远ǖ卣f,“盧大帥再囂張,
也不敢公然搶奪他人之妻。這樣既能爭取時間,又能保全墨蘭的名節(jié)。”程煜看向沈墨蘭,
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沈墨蘭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墨蘭......姑娘意下如何?”程煜的聲音有些顫抖。沈墨蘭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我愿意。”6當夜,在程老夫人的主持下,
兩人簡單而莊重地完成了婚禮儀式。沒有賓客,沒有喜宴,只有一對紅燭,
見證著這對亂世鴛鴦的結合。儀式結束后,
程煜輕輕握住沈墨蘭的手:“沈姑娘......不,現(xiàn)在該叫夫人了。你放心,
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局勢穩(wěn)定,
你若想離開......”沈墨蘭用手指輕輕按住他的唇:“少帥不必多說。墨蘭既已答應,
就不會反悔?!彼D了頓,“只是有一事相求。”“夫人請講。”“教我打槍。
”程煜愕然:“什么?”“教我打槍?!鄙蚰m目光堅定,“若真有不測,我至少要能自保。
”第二天一早,盧大帥就派兵包圍了程府別院。當他聽說沈墨蘭已成為程煜的妻子時,
勃然大怒?!昂脗€程煜!”他獰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她?等著瞧!”與此同時,
沈墨蘭正在后院跟程煜學習使用手槍。她學得極快,不出半日就能十發(fā)八中。
“夫人真是聰慧過人?!背天腺潎@道。沈墨蘭收起槍,突然問道:“少帥,
若有機會......你會反抗日本人嗎?”程煜沉默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家仇國恨,
不共戴天?!薄澳悄m愿效犬馬之勞?!彼钌钜桓#拔译m為女子,也知天下興亡,
匹夫有責。”程煜動容,正欲說話,忽聽前院傳來一陣喧嘩。兩人對視一眼,
同時拔腿向前院跑去。前院里,盧大帥帶著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已經(jīng)闖了進來,
程府的幾個下人被打倒在地,哀嚎不已。程煜一個箭步上前,將沈墨蘭護在身后,
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盧大帥,擅闖民宅,打傷我府上家丁,這是什么道理?
”程煜的聲音冷得像冰。盧大帥是個五十多歲的粗壯漢子,滿臉橫肉,
一雙三角眼里閃著兇光。他穿著綢緞馬褂,胸前掛著幾枚勛章,手里把玩著一對鐵球,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俺躺賻?,哦不,現(xiàn)在該叫程大帥了?!北R大帥咧嘴一笑,
露出滿口黃牙,“聽說令尊不幸遇難,本帥特來吊唁。
順便......”他的目光越過程煜,貪婪地落在沈墨蘭身上,“接沈姑娘過府唱幾出戲,
解解悶?!鄙蚰m感到一陣惡心,但她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盧大帥恐怕消息有誤?!背天霞y絲不動地擋在沈墨蘭前面,“沈姑娘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
程府的少奶奶。哪有讓自家夫人去別人府上唱戲的道理?”盧大帥臉色驟變,
鐵球在手中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放屁!昨天她還是個戲子,今天就成你老婆了?程煜,
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好糊弄?”“婚書在此。”程煜從懷中掏出一張紅紙,
上面蓋著鮮紅的大印,“盧大帥若不信,大可去民政局查證。
”盧大帥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突然獰笑起來:“好啊,程煜,你有種!
不過......”他陰森森地說,“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她了?別忘了,
現(xiàn)在北平是誰的地盤!”他一揮手,身后的士兵齊刷刷舉起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程煜和沈墨蘭。程煜面不改色,輕輕吹了聲口哨。霎時間,
四周墻頭上冒出數(shù)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槍口齊刷刷對準了盧大帥一行人?!氨R大帥,
我程家雖然遭逢大變,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程煜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
“今日你若敢動我家人一根汗毛,我保證你走不出這個院子?!笨諝夥路鹉塘?,
兩方人馬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沈墨蘭站在程煜身后,看著他挺直的背影,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隨即,她又為可能爆發(fā)的沖突感到擔憂。一旦交火,
無論勝負,程煜都將陷入更大的危險。“盧大帥。”她突然開口,聲音清亮如泉,
“承蒙厚愛,墨蘭不勝惶恐。只是如今我已為人婦,實在不便登臺。若大帥不嫌棄,
三日后先夫出殯,墨蘭愿在靈前為大帥唱一曲《祭江》,以表哀思。
”這番話既給了盧大帥臺階下,又爭取了三天時間。院中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幾分。
盧大帥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沈墨蘭。這個曾經(jīng)在他面前瑟瑟發(fā)抖的戲子,
如今竟敢直視他的眼睛,說話不卑不亢。更讓他驚訝的是,短短幾日,
她身上那股子戲子的風塵氣竟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家閨秀的端莊氣度?!昂?!
”盧大帥突然大笑,“就依程夫人所言。三日后,本帥必來吊唁!”他轉向程煜,
眼中閃過陰毒的光,“程大帥,節(jié)哀順變啊?!闭f完,他一揮手,帶著士兵揚長而去。
直到盧大帥的人馬完全離開,程煜才稍稍放松,轉身對沈墨蘭低聲道:“多謝夫人解圍。
”沈墨蘭搖搖頭,臉色蒼白:“少帥,盧大帥不會善罷甘休的。
三天后......”“三天足夠我做很多事了。”程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隨即轉向副官,
“傳我命令,全師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另外,派人去聯(lián)系山西的閻長官,就說我程煜有要事相商。
”夜深人靜,程府上下卻無人入睡。靈堂里,程老夫人守著丈夫的棺槨,淚已流干。書房中,
程煜與幾位心腹軍官密議到天明。而沈墨蘭則在自己的房間里,
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拆裝手槍。第二天傍晚,沈墨蘭端著一碗?yún)珌淼綍俊?/p>
程煜正伏案研究一張軍事地圖,眼下的青黑顯示他已許久未眠。“少帥,歇歇吧。
”沈墨蘭輕聲道。程煜抬起頭,見是沈墨蘭,
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夫人不必如此操勞?!薄拔?.....”沈墨蘭猶豫了一下,
“我聽說少帥在聯(lián)絡各方勢力,準備對抗盧大帥和日本人?
”程煜神色一凜:“夫人從何得知?”“府中下人在議論?!鄙蚰m放下參湯,“少帥,
我有一事相告。”她從懷中取出那枚從不離身的玉墜,輕輕一按,玉墜竟然分開,
里面藏著一張微型的圖紙?!斑@是......”程煜驚訝地接過圖紙?!叭齻€月前,
我在戲班后臺救了一個受傷的年輕人?!鄙蚰m低聲道,“他臨死前給了我這個,
說事關華北安危,務必交給可靠之人。我不懂這些,一直藏在身邊?,F(xiàn)在看來,
或許對少帥有用?!背天献屑毑榭磮D紙,
臉色越來越凝重:“這是日本人在華北的兵力部署和行動計劃!”他猛地站起身,“夫人,
這份情報太重要了!那個年輕人有沒有說他是誰?
”沈墨蘭搖搖頭:“他只說自己是‘長城之魂’。
”程煜眼中閃過震驚和敬意:“是抗日義勇軍的情報員......”他鄭重地收起圖紙,
“夫人,你救了很多人的命。”沈墨蘭苦笑:“我只希望這能幫少帥為父報仇,保家衛(wèi)國。
”“一定會的?!背天贤蝗晃兆∷氖?,“等這一切結束,我......”他的話沒說完,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副官匆匆進來:“少帥!閻長官回電了!
”程煜只得松開沈墨蘭的手:“夫人先休息吧,我還有軍務要處理?!鄙蚰m點點頭,
退出書房。走在回廊上,她的心跳仍未平靜。剛才程煜欲言又止的樣子,
讓她心中泛起一絲甜蜜的期待。但隨即,她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國難當頭,
家仇未報,她怎能想這些兒女情長?7第三天清晨,程府開始準備程老帥的出殯儀式。
府中上下披麻戴孝,一片肅穆。沈墨蘭也換上了孝服,幫著程老夫人料理各項事宜。午后,
程煜突然找到沈墨蘭:“夫人,借一步說話?!彼麑⑸蚰m帶到后院的練武場,
這里四下無人,只有幾株老梅樹靜靜綻放?!胺蛉?,今晚出殯后,你立刻隨母親去天津。
”程煜開門見山,“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那邊有人接應?!鄙蚰m心頭一緊:“那少帥你呢?
”“我要留下來。”程煜目光堅定,“盧大帥勾結日本人,害死我父親,此仇不共戴天。
更何況,根據(jù)你提供的情報,日本人馬上就要有大動作,我必須阻止他們。”“我不走。
”沈墨蘭斬釘截鐵地說?!胺蛉?!”程煜急了,“這不是兒戲!一旦開戰(zhàn),
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少帥可記得我們的約定!”沈墨蘭直視程煜的眼睛,“我說過,
愿效犬馬之勞。我雖為女子,也知家國大義?!背天险×耍矍暗呐友凵駡远ㄈ玷F,
哪有半分戲子的柔弱?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為這個女子傾心。在她柔弱的外表下,
藏著一顆比他還要堅強的心?!翱墒?.....”“少帥,我在梨園長大,認識三教九流。
”墨蘭輕聲道,“若論打探消息,傳遞情報,或許比你的士兵更方便。”程煜沉默了許久,
終于長嘆一聲:“罷了。但夫人必須答應我,一旦情況危急,立刻撤離?!鄙蚰m點點頭,
心中卻已打定主意——若程煜有危險,她絕不會獨自逃生。傍晚時分,
程老帥的出殯儀式正式開始。程府大門敞開,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沈墨蘭披麻戴孝,
跪在靈堂一側答禮。她的目光不時掃向門外,警惕著盧大帥的出現(xiàn)。果然,儀式進行到一半,
盧大帥帶著大批人馬浩浩蕩蕩地來了。他假惺惺地在靈前上了香,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沈墨蘭身上。“程夫人,該兌現(xiàn)諾言了吧?”他陰陽怪氣地說。
沈墨蘭從容起身,走到靈堂中央。她沒有換戲服,依舊一身孝衣,
但當她開口唱起《祭江》時,那哀婉動人的唱腔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動容。
“江水滔滔向東流,妾心悠悠為君愁......”歌聲如泣如訴,
仿佛在訴說對逝者的無盡哀思,又似在控訴這亂世的殘酷。程煜站在一旁,
看著沈墨蘭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無限憐惜與敬佩。盧大帥起初還一臉淫邪地盯著沈墨蘭,
漸漸地,他的表情也變得肅穆起來。當沈墨蘭唱到最后一句“愿君泉下得安寧,
來世再續(xù)今生緣”時,靈堂中已有不少人偷偷抹淚。唱罷,沈墨蘭向靈位深深一拜,
然后轉向盧大帥:“大帥可還滿意?”盧大帥回過神來,臉色陰晴不定:“程夫人好嗓子。
不過......”他轉向程煜,“程大帥,本帥今日來,除了吊唁,還有一事相商。
”程煜冷冷道:“請講。”“日本人想在華北開礦,需要借道我防區(qū)。
”盧大帥皮笑肉不笑地說,“程大帥若能行個方便,日后必有重謝。
”程煜眼中寒光一閃:“盧大帥這是要我做漢奸?”“話別說得這么難聽嘛。”盧大帥攤手,
“識時務者為俊杰。日本人勢大,我們......”“夠了!”程煜厲聲打斷,
“我程煜雖不才,但也知民族大義。盧大帥若要賣國求榮,請自便。
但我程家軍絕不會讓一寸國土淪于敵手!”盧大帥臉色鐵青:“程煜!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送客!”程煜毫不退讓。盧大帥獰笑起來:“好!很好!程煜,咱們走著瞧!
”他甩袖而去,臨走時陰毒地瞪了沈墨蘭一眼。出殯隊伍在夜色中緩緩行進,
將程老帥送往城外的祖墳。程煜騎著馬走在最前面,沈墨蘭和程老夫人坐在馬車里,
后面跟著長長的送葬隊伍。沈墨蘭透過車窗,看到道路兩旁隱約有人影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