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zāi)樕系目癜列θ?,在林秋那句話落下的瞬間,凝固了萬分之一秒,隨即化作了更加濃烈的、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般的輕蔑。
“選擇?”他的聲音在整個怨巢上空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大地的震顫,“怨恨是沒有意志的垃圾,是無主的食糧!它們只會流向最強大的黑洞,而我,就是這個黑洞!你一個剛剛學(xué)會點亮火柴的小鬼,竟敢妄圖與太陽爭輝?”
他張開雙臂,整個亂葬崗的怨氣都為之沸騰。地面上那些扭曲的泥土怪物,齊齊仰天咆哮,聲勢駭人。他如同君王,檢閱著自己由痛苦和絕望鑄就的軍隊。
林秋沒有與他爭辯。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晨光與黑暗的交界線上,緩緩閉上了那雙流轉(zhuǎn)著星辰的眼眸。
他將自己的意識,如同蒲公英的種子,隨著掌心那團溫暖的金色光球,輕柔地、毫無保留地,散向了整個怨巢。
他沒有去對抗,沒有去凈化,他只是在“訴說”。
他將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化作最純粹的意念,傳遞給這片土地下,那成千上萬個被禁錮、被扭曲、被當(dāng)成養(yǎng)料的靈魂。
他讓他們“看”到了那個叫芽芽的小女孩,是如何在金色的光芒中,帶著安詳?shù)奈⑿?,化作螢火,走向真正的安息?/p>
他讓他們“聽”到了自己立下的誓言——“害死你們的人,我會讓他付出代價?!?/p>
他讓他們“感受”到了自己血脈中,那股源于宇宙古樹的、最本源的、充滿了守護與生機的溫暖。
他沒有對他們說“反抗”,也沒有說“跟我走”。
他只是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一個除了被吞噬、被奴役之外的,另一個可能性。
“你們……渴望安息嗎?”
“你們……渴望復(fù)仇嗎?”
“你們的怨恨,真的愿意成為滋養(yǎng)這個怪物的養(yǎng)料,讓他去傷害更多像你們一樣無辜的人嗎?”
林秋的意志,如同一滴落入染缸的清水,起初微不足道,卻瞬間引發(fā)了劇烈的化學(xué)反應(yīng)。
“安息……”
“復(fù)仇……”
“不……我不要……”
一絲絲、一縷縷微弱的、屬于個體靈魂的意志,開始從那片龐大、混亂、混沌的紫黑色怨氣中,蘇醒了。
它們就像在沉睡了千年的噩夢中,第一次聽到了鬧鐘的聲音。
起初,只是一兩個光點。隨即,是十個,一百個,一千個!
那片原本純粹是紫黑色的怨氣海洋中,開始泛起星星點點的、代表著不同意志的雜色——有渴望解脫的純白,有不甘屈服的赤紅,有誓要復(fù)仇的猩紅!
“這……這是……”遠處,被柳月扶起的蘇九,望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失聲喃喃。他看到,那片原本鐵板一塊的怨巢,其能量結(jié)構(gòu),正在從內(nèi)部開始瓦解!
“他在喚醒它們!”蘇九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不是在對抗怨巢,他在……策反怨巢的根基!”
“混賬!你們這些卑微的垃圾,竟敢違抗我?!”
溫頌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感覺到自己腳下這片力量的海洋,正變得不再那么“聽話”。就好像他原本在用一根巨大的吸管,暢飲著一片湖泊,而現(xiàn)在,湖里的每一滴水,都長出了自己的意志,開始抗拒流入他的口中。
他勃然大怒,頭頂?shù)脑够晔诠獯笫ⅲ还筛訌姶蟮?、充滿暴虐意志的威壓,狠狠地壓向整片怨巢,試圖將那些剛剛蘇醒的個體意志,重新碾碎、壓制、變回混沌的“食糧”!
然而,這一次,那些蘇醒的靈魂,沒有再屈服。
因為,在溫頌?zāi)浅錆M毀滅與吞噬的“磁極”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全新的、充滿了溫暖與希望的“磁極”——林秋。
“來我這里?!?/p>
林秋睜開了眼睛,他對著那片正在激烈掙扎的怨氣海洋,伸出了手。
他掌心的金色光球,驟然擴張,化作一片直徑十米的、腳踏實地的、溫暖、祥和、如同佛國凈土般的金色領(lǐng)域。領(lǐng)域之內(nèi),星河流轉(zhuǎn),草木生發(fā),充滿了勃勃生機。
“在這里,你們將得到安息。”
“在這里,你們的仇,我來報。”
一瞬間,一個離林秋最近的、剛剛在車禍中死去的靈魂,猛地掙脫了溫頌的意志壓迫,化作一道白光,決絕地投入了林秋的金色領(lǐng)域之中。
一入領(lǐng)域,他身上所有的怨氣和痛苦都被瞬間凈化,他的魂體變得無比安詳,對著林秋深深一躬,隨即化作最純粹的靈子,消散了。而他消散后逸出的一絲純凈能量,則融入了林秋的領(lǐng)域,讓那片凈土的范圍,擴大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一個,兩個,十個,百個……
如同決堤的洪水,越來越多的靈魂光點,開始瘋狂地、義無反顧地,背棄那個奴役它們的暴君,奔向那個承諾給它們救贖的守護者!
溫頌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他腳下的能量漩渦,開始變得不再穩(wěn)定,甚至出現(xiàn)了萎縮的跡象。
此消彼長!
“啊啊啊啊?。 睖仨灠l(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徹底扭曲,“你竟敢竊取我的力量!你這個該死的竊賊!!”
他已經(jīng)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在他看來,林秋的行為,才是最卑劣的“盜竊”。
他放棄了對怨巢的壓制,將所有能調(diào)動的力量都匯集起來,化作一只由高濃度怨氣和泥土構(gòu)成的、遮天蔽日的巨手,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拍向了林秋和他那片小小的金色凈土!
他要將這個膽敢和他爭搶食物的“對手”,連同他那可笑的領(lǐng)域,一起碾成粉末!
面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林秋神色不變。他只是抬起頭,平靜地看著那只巨手。
他腳下的金色領(lǐng)域,光芒大盛。那些剛剛投入他懷抱的、成百上千的靈魂意志,在這一刻,與他融為一體。他們將自己所有的感激、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最純粹的守護之力。
一面由無數(shù)靈魂的笑臉和金色符文構(gòu)成的巨大光盾,在凈土之上,悍然升起。
“轟——?。?!”
紫黑色的巨手,與金色的光盾,轟然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陣令人牙酸的、能量相互湮滅的“滋滋”聲。整片亂葬崗都在劇烈地顫抖。
最終,那只巨手,在距離金色光盾不到一米的地方,被徹底消融、凈化,化為虛無。
而林秋的金色光盾,也黯淡了幾分,顯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溫頌的全力一擊,竟被他如此輕描淡寫地擋下了!
溫頌徹底瘋狂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他越是調(diào)動怨巢的力量去攻擊林秋,就會有越多的靈魂因為不堪忍受他的暴虐而“叛逃”到林秋那邊,反而讓林秋的守護領(lǐng)域變得更加強大!
他打不破這個龜殼!
就在這時,他那雙閃爍著紫色星云的、惡毒的眼睛,猛地轉(zhuǎn)向了不遠處,那兩個正在觀戰(zhàn)的、無比脆弱的“螻蟻”。
蘇九和柳月!
一個身受重傷,一個毫無戰(zhàn)力。
“你很喜歡守護,是嗎?”溫頌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猙獰而殘忍的笑容,“那我就讓你選!”
他心念一動,兩根由怨巢最核心的、最污穢的能量凝結(jié)而成的、如同毒蛇般的紫色長矛,瞬間成型,沒有絲毫預(yù)兆地,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分別射向了蘇九和柳月的心臟!
這一擊,陰險、毒辣,且快到了極致!
林秋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
他腳下的金色凈土,范圍巨大,足以庇護成百上千的靈魂,但這份力量,也分散了他的精力。
他此刻面臨著一個殘酷的抉擇。
是繼續(xù)維持著這片足以打敗整個戰(zhàn)局的“策反領(lǐng)域”,眼睜睜看著蘇九和柳月被長矛貫穿?
還是瞬間收縮所有的力量,凝成一點去格擋,但那樣一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優(yōu)勢將蕩然無存,那些剛剛歸順的靈魂將重新暴露在溫頌的淫威之下,而他自己,也將失去與溫頌抗衡的最大資本?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死局。
溫頌,用他最擅長的、最卑劣的手段,將了林秋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