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陷阱!”蘇九瞬間明白過來,“他知道我們在追他!他在故意制造混亂,拖延我們的時間!”
林秋死死地盯著那片混亂的能量場。他看到,那些因為車禍而瞬間產(chǎn)生的恐懼、痛苦和怨恨,正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氣流,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飛速地流向城西亂葬崗的方向,成了溫頌即將享用的“開胃菜”。
溫頌,正隔著數(shù)公里的距離,以整座城市為棋盤,冷酷地操縱著凡人的生死,只為給自己爭取那最后幾分鐘的時間。
看著那輛變形的公交車,聽著耳邊傳來的凄厲哀嚎,林秋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比蘇九還要熾烈的、屬于“守護者”的怒火。
“柳月,報警,叫救護車。”林秋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他推開車門,迎著那撲面而來的、普通人看不見的怨氣狂潮,一步步走向了車禍現(xiàn)場。
蘇九想要阻止他,卻被他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決絕所震懾。
“蘇九,你和柳月先去阻止他?!绷智镱^也不回地說道,他的聲音在混亂的背景中異常清晰,“這里,交給我?!?/p>
他不能坐視不管。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一個剛剛在車禍中死去的、茫然無措的小女孩的靈魂,正被那股邪惡的牽引力拉扯著,即將被拖入那個萬劫不復(fù)的怨巢。
這是他的戰(zhàn)斗。作為“守護者”,在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他責(zé)無旁貸。
混亂的十字路口,瞬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刺鼻的焦糊味、金屬的呻吟、人們的哭喊與尖叫,交織成一曲絕望的交響。然而,在林秋的“巫瞳”中,這一切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恐怖,是那如同海嘯般爆發(fā)的、由恐懼和痛苦匯集而成的灰黑色怨氣。它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如百川歸海,涌向城西的方向。
林秋無視了那些驚恐奔逃的人群,徑直走向那輛已然扭曲成一團廢鐵的公交車。他的步伐不快,卻異常沉穩(wěn)。每一步踏出,他腳下都會蕩開一圈微不可見的金色漣漪,將那些試圖靠近他的污穢怨氣無聲地凈化、推開。
他看見了。
在那破碎的車窗邊,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正茫然地懸浮在半空中。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沒睡醒的迷糊,似乎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條由純粹怨念構(gòu)成的紫黑色鎖鏈,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她的腳踝,正用力地將她拖向怨氣的洪流。
女孩感受到了痛苦,透明的眼角流下了兩行虛幻的淚水,發(fā)出了無聲的啼哭。
“不許碰她?!?/p>
一個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在女孩的靈魂深處響起。
女孩茫然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向她走來的大哥哥。他的眼睛很奇怪,像是裝著一整片美麗的星空。他身上散發(fā)著金色的、暖洋洋的光,讓她感覺很舒服,很安心,就像冬天里媽媽的懷抱。
林秋伸出手,掌心那團新生的、代表著守護之力的金色光球柔和地亮起。他沒有去攻擊那條紫黑色的鎖鏈,而是屈指一彈。
一縷金光脫手而出,沒有絲毫殺伐之氣,卻精準(zhǔn)地、輕柔地點在了鎖鏈與女孩腳踝連接之處。
“嗤——”
如同烙鐵燙入冰雪,那堅韌無比的怨念鎖鏈,在接觸到純凈的守護之力的瞬間,竟無聲地消融、斷裂。
女孩腳踝一松,那股拖拽的巨力消失了,她不由自主地向林秋飄了過去。
“已經(jīng)沒事了,不要怕。”林秋的聲音帶著一種能安撫靈魂的力量。他抬起頭,望向那些同樣在車禍中喪生,此刻正被怨氣洪流裹挾著,身不由己地飄向亂葬崗的十幾個茫然魂體。
“你們的旅途,不該在那里結(jié)束。”
林秋深吸一口氣,將掌心的金色光球緩緩?fù)衅稹K]上眼,用心去溝通血脈深處,那棵矗立在無盡星空中的宇宙古樹。
“以守護之名,立界為域,庇護亡魂,往生正途!”
他手中的光球驟然光芒大盛,不再是一個點,而是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幕,以他為中心,如同一朵倒扣的巨大蒲公英,瞬間籠罩了整個十字路口。
光幕之內(nèi),所有狂暴的怨氣都被阻隔、凈化。那些被拖拽的魂體,身上的鎖鏈紛紛斷裂,他們迷茫地停了下來,望向光幕的中心——那個如同神祇般,渾身散發(fā)著溫暖光芒的青年。
林秋沒有理會那些魂體投來的目光,他只是溫柔地對面前的小女孩說:“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芽芽。”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
“芽芽,很好聽的名字?!绷?秋微笑著,“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會看到一片很漂亮的花園?!?/p>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在芽芽的眉心。金光沒入,女孩透明的臉上露出了安詳?shù)男θ?,整個魂體化作點點螢火,向上飄去,最終消失在黎明的天空中。
她解脫了。
做完這一切,林秋才抬起頭,對著那些獲救的魂體,平靜地說道:“你們的執(zhí)念,我收到了。害死你們的人,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現(xiàn)在,安心上路吧?!?/p>
他話音剛落,那金色的光幕猛地向內(nèi)一收,化作無數(shù)溫暖的光點,融入每一個魂體的體內(nèi)。他們臉上痛苦和迷茫的表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代的是釋然與感激。他們不約而同地對著林秋深深一躬,隨即化作漫天光雨,消散而去。
怨氣散盡,旭日東升。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照亮了這片狼藉之地。
林秋站在晨光中,緩緩收回了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第一次如此大規(guī)模地動用守護之力,對他的消耗極大。但他那雙星辰流轉(zhuǎn)的眼眸,卻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沖向路邊,攔下了一輛疾馳而來的出租車。
“去城西亂葬崗,越快越好!”
……
與此同時,城西亂葬崗。
黑色的越野車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在水泥墻的豁口前一個漂亮的甩尾,穩(wěn)穩(wěn)停住。
蘇九和柳月沖下車,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亂葬崗,已經(jīng)徹底“活”了過來。
大地如同煮沸的濃粥,不斷地翻滾、鼓泡。無數(shù)紫黑色的能量脈絡(luò)在地面下游走,匯集于中央,形成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的、深不見底的能量漩渦。漩渦之中,雷電交加,鬼哭神嚎。他們之前看到的那些由泥土和枯骨組成的手臂,此刻已經(jīng)融合成了一個個扭曲、畸形的人形怪物,它們圍繞著漩渦,如同最忠誠的衛(wèi)兵,發(fā)出無聲的咆哮。
而在漩渦的正中心,一個人影正靜靜地懸浮著。
正是溫頌。
他張開雙臂,閉著雙眼,臉上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即將得道的狂熱與陶醉。他身上的白大褂早已被污穢的能量腐蝕得千瘡百孔,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與怨巢能量同源的紫色魔紋。怨魂石就懸浮在他的頭頂,像一顆黑色的太陽,將從城市各處吸來的負(fù)面能量,源源不斷地灌注進他的體內(nèi)。
他正在與整個怨巢,進行最后的融合!
“來不及了!”蘇九臉色鐵青,他能感覺到,溫頌的氣息正在以幾何級數(shù)攀升,很快就要突破某個臨界點。
他從背后抽出桃木劍,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劍身之上。桃木劍頓時紅光大盛。
“柳月,退后!”
蘇九低吼一聲,腳尖在地面一點,整個人化作一道紅色閃電,直沖向那群守護在漩渦周圍的泥土怪物。
“不知死活的螻蟻!”漩渦中心的溫頌,甚至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他心念一動,那十幾個泥土怪物立刻咆哮著,從四面八方合圍向蘇九。這些怪物遠(yuǎn)比之前強大,它們的身體表面覆蓋著一層由高濃度怨氣凝結(jié)成的紫色甲胄,尋常的法器根本無法傷其分毫。
蘇九身在半空,手腕一抖,桃木劍挽出七朵劍花,化作七道凌厲的劍氣,分襲七個方向。
“噗!噗!噗!”
劍氣精準(zhǔn)地刺入了怪物的身體,卻只發(fā)出了如同切入爛泥般的悶響,僅僅讓它們的身形遲滯了一瞬。
“沒用的!”溫頌的聲音在整片空間回蕩,充滿了神明般的傲慢,“在這片領(lǐng)域里,我就是主宰!你們的掙扎,只會讓我感到愉悅!”
就在蘇九被怪物纏住,陷入苦戰(zhàn)的瞬間,柳月卻并沒有聽話地退后。她死死地盯著漩渦中心,眼中閃爍著瘋狂的計算光芒。她忽然對著耳麥大喊:“蘇九!他的左腳!他還沒有完全融合,能量的循環(huán)在那個點上有一個萬分之一秒的遲滯!那是他的‘錨點’!”
她用自己超凡的洞察力和知識,竟硬生生看穿了這龐大能量循環(huán)中的唯一破綻!
蘇九聞言,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一跺腳,身體不退反進,竟硬扛住一個怪物的重?fù)?,借力高高躍起,在空中一個不可思議的轉(zhuǎn)折,整個人如同一只大鳥,越過了所有怪物的頭頂,目標(biāo)直指漩渦中心的溫頌!
“斷!”
他將全身殘余的力量都匯集于桃木劍之上,人劍合一,化作一道決絕的血色長虹,刺向了溫頌?zāi)侵豢此坪翢o防備的左腳!
這一劍,快到了極致,也精準(zhǔn)到了極致。
然而,就在劍尖即將觸及目標(biāo)的瞬間,溫頌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眼白已經(jīng)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團緩緩旋轉(zhuǎn)的、深不見底的紫色星云。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到極點的微笑。
“抓到你了?!?/p>
一只布滿了紫色魔紋的手,憑空出現(xiàn),竟以比蘇九的劍更快的速度,后發(fā)先至,輕描淡寫地握住了桃木劍的劍尖。
“咔嚓——”
一聲脆響。
那把陪伴了蘇九多年、斬妖除魔無數(shù)的法器,竟被他徒手,一寸寸地,捏成了碎片!
“噗——!”
蘇九如遭雷擊,心神與法器相連,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被一股巨力狠狠地砸飛出去,重重地摔在柳月身前。
“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睖仨炏衽牡粢稽c灰塵般,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那兩個絕望的“螻蟻”。
他已經(jīng)完成了融合。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平靜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維度傳來,清晰地響徹在整個怨巢上空。
“你的對手,是我?!?/p>
溫頌?zāi)樕系男θ?,瞬間凝固了。他猛地回頭。
只見亂葬崗的入口處,林秋正緩步走來。他衣衫上還沾著車禍現(xiàn)場的塵土,臉色也有些蒼白,但他那雙流轉(zhuǎn)著億萬星辰的眼眸,卻亮得驚人。
晨光,正從他背后升起,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他看著已然與怨巢融為一體、氣息恐怖到極點的溫頌,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一種棋逢對手的、冰冷的戰(zhàn)意。
“你的‘怨巢’,的確很了不起。”林秋伸出右手,一團純凈的、如同太陽般璀璨的金色光球,在他的掌心緩緩升起,將周圍污穢的紫氣都逼退三尺。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與溫頌如出一轍,卻充滿了神圣與威嚴(yán)的弧度。
“如果這整座城市的‘怨’,都選擇不再流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