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白鴿軍統(tǒng)王牌特工顧慎行接到絕密任務(wù):清除76號新任機(jī)要室主任“白鴿”。
目標(biāo)照片送到眼前時,他如遭雷擊——那是三年前殉國的未婚妻林晚。
他親眼見過她的墓碑,親手接過追授的勛章。 如今的林晚踩著高跟鞋走進(jìn)審訊室,
親手拔掉地下黨同志的指甲。 百樂門舞池里,
他摟住她的腰:“林小姐很像我犧牲的未婚妻?!?她紅唇輕啟:“顧先生認(rèn)錯人了,
我是白鴿。” 深夜公寓,槍口抵住他心臟時,顧慎行扯開襯衫:“這槍傷熟悉嗎?
” 猙獰的疤痕上方,正是當(dāng)年她親手扣下扳機(jī)的位置。雨,敲打著上海灘的夜,
也敲打著法租界深處那間不掛招牌的地下室。
空氣里彌漫著劣質(zhì)煙草、陳年霉味和鐵銹混雜的窒息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鐵屑。
一盞昏黃的燈泡懸在頭頂,燈絲茍延殘喘地發(fā)出滋滋哀鳴,光線吝嗇地灑下,
勉強(qiáng)照亮方寸之地——一張瘸腿木桌,桌上一只磨損嚴(yán)重的牛皮紙檔案袋,
桌后一張輪廓模糊、深陷在陰影里的臉。顧慎行坐在桌前唯一一把還算完整的木椅上,
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藏在鞘中卻繃緊到極致的軍刀。軍裝外套搭在椅背,
只著一件深灰色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挽至小臂,露出腕骨嶙峋的線條。
他指間夾著的半截“老刀牌”香煙,煙灰積了長長一截,搖搖欲墜,
猩紅的火頭在昏暗中明滅不定,映著他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對面陰影里的男人,
代號“老板”,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擠出來的,
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和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寒鴉’,目標(biāo)確認(rèn)。代號‘白鴿’,
76號新任機(jī)要室主任,吳世寶那條瘋狗新得的寶貝。位置敏感,威脅極大。一周內(nèi),清除。
”指令冰冷、簡潔,如同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切割開任務(wù)的核心。顧慎行代號“寒鴉”,
軍統(tǒng)上海站最鋒利的暗刃之一,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高效、冷酷與終結(jié)。
他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不可察地點(diǎn)了下頭,下頜線條繃得更緊了一分。任務(wù)就是任務(wù),
目標(biāo)就是目標(biāo),無論對方是誰,屬于哪個陣營,只要上了清除名單,結(jié)果只有一個。
“檔案在這里?!标幱爸械氖稚炝顺鰜恚菔?、青筋畢露,
將桌上那只牛皮紙檔案袋往前推了推,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淡,“務(wù)必干凈利落。
”顧慎行伸出右手。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穩(wěn)定得如同磐石,沒有絲毫猶豫地探向檔案袋。
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牛皮紙表面,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漠然,熟練地解開纏繞的棉線。
他抽出了里面的文件。一張清晰放大的黑白照片率先滑落出來,正面朝上,
不偏不倚地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時間,在那一刻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碎,
凝固成了冰冷的玻璃渣。照片上的女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套裙,
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綰在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她微微側(cè)著臉,
對著鏡頭外的某處,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那弧度并非笑意,
而是一種居高臨下、洞悉一切又漠不關(guān)心的冰冷審視。眼神銳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針,
能輕易刺穿任何偽裝。顧慎行的呼吸驟然停滯。血液在血管里瘋狂奔涌、咆哮,
卻在沖上頭頂?shù)乃查g凍結(jié)成冰。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連指尖夾著的煙蒂都忘了彈,
滾燙的煙灰簌簌落在手背上,他卻渾然未覺。
所有的聲音——雨聲、燈泡的滋滋聲、自己如鼓擂般的心跳聲——都在瞬間被抽離,
世界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照片上的臉,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
那下頷的線條……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記憶最深處,
那個他以為早已被深埋、被哀悼、被鮮血和泥土覆蓋的名字上。林晚。
他那在三年前南京城破的血火地獄里,被確認(rèn)“殉國”的未婚妻林晚。
他親眼見過那簡陋的墓碑,冰冷的水泥上刻著她的名字。
他親手接過那枚冰冷的青天白日勛章,沉甸甸的,帶著硝煙和死亡的氣息。
那枚勛章至今還鎖在他公寓衣柜最底層的鐵盒里,連同他們唯一的合影,
那是他不敢觸碰的深淵。而此刻,這張照片卻像一個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惡鬼,
獰笑著撕碎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哀思。照片右下角,
一行打印的冰冷小字如同毒蛇的信子:“目標(biāo):白鴿。本名:林晚。
職務(wù):76號機(jī)要室主任?!毕銦煆乃┯驳氖种搁g滑落,掉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
微弱的紅光掙扎了幾下,徹底熄滅?!啊盏??!鳖櫳餍械穆曇繇懫?,
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過喉嚨,每一個字都帶著刮骨般的艱難。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銳響。他沒有再看那張照片,也沒有看陰影中的“老板”,
只是動作僵硬地將那張印著林晚冰冷面孔的文件紙塞回檔案袋,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軍裝外套,轉(zhuǎn)身走向那扇沉重的、隔絕著外面風(fēng)雨的鐵門。
背影挺直依舊,卻透著一股被無形重物壓垮的僵硬。鐵門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攏,
隔絕了地下室那令人作嘔的氣息,也將那個名為“林晚”的幽靈,
徹底釋放到了他冰冷而混亂的世界里。雨水冰冷地砸在臉上,帶著黃浦江特有的腥咸水汽。
顧慎行沒有撐傘,任憑雨水浸透襯衫,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他需要這冰冷,需要這刺痛,
來對抗腦子里瘋狂旋轉(zhuǎn)的轟鳴和那張照片帶來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殉國?白鴿?林晚?
這三個詞在他腦中瘋狂碰撞,如同碎裂的鏡片,每一片都折射出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刺目的光,
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切割得支離破碎。他需要親眼看見。
需要一雙屬于“寒鴉”而非顧慎行的眼睛,去刺穿這荒謬絕倫的迷霧。三天后,
極司菲爾路76號。這座由花園洋房改造而成的魔窟,即使在陽光最好的午后,
也散發(fā)著一種陰鷙、潮濕、令人脊背發(fā)涼的氣息。高墻電網(wǎng)森嚴(yán),門口持槍的警衛(wèi)眼神兇狠,
像兩尊擇人而噬的石像鬼。顧慎行隱在對面一棟廢棄倉庫二樓的破窗后。這里視線絕佳,
能將76號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門及門前一小片區(qū)域盡收眼底。他穿著不起眼的碼頭苦力短褂,
臉上沾著煤灰,整個人幾乎融進(jìn)了堆積的舊麻袋和灰塵構(gòu)成的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
銳利如鷹隼,穿透倉庫的昏暗,死死鎖住那扇象征死亡與背叛的大門。
他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塑,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jīng)整整一個上午。汗水混著灰塵在額角滑落,
帶來細(xì)微的癢意,他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
只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電車鈴聲,和倉庫角落里老鼠悉悉索索的啃噬聲,更添壓抑。
午后的陽光短暫地穿透了低沉的云層,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慘白的光斑。
就在這光影變幻的瞬間,那扇沉重的黑漆大門發(fā)出沉悶的鉸鏈轉(zhuǎn)動聲,緩緩向內(nèi)打開。
一輛黑色的斯蒂龐克轎車無聲地滑了出來,在門廊下停穩(wěn)。后車門打開。
一只穿著黑色漆皮高跟鞋的腳,穩(wěn)穩(wěn)地踏在濕漉漉的水門汀地面上。鞋跟纖細(xì)、銳利,
像一把錐子,踩碎了地上渾濁的水洼。緊接著,一個穿著深紫色絲絨旗袍的身影,
姿態(tài)從容地下了車。旗袍剪裁極盡貼身,勾勒出玲瓏而富有力量的曲線,
深紫色在76號這片灰暗的背景里顯得格外刺目而妖異。是林晚。不,是“白鴿”。
顧慎行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徹底屏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如同失控的鼓槌,
每一次重?fù)舳紟е毫寻愕奶弁矗瑤缀跻獩_破肋骨。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用那尖銳的痛楚強(qiáng)迫自己維持絕對的靜止和觀察。那張臉,在慘白的光線下,
清晰得令人窒息。眉眼依舊是他午夜夢回時反復(fù)描摹的輪廓,鼻梁挺秀,唇線清晰。然而,
那曾經(jīng)溫婉如水的眼眸深處,此刻卻凍結(jié)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冷漠與堅硬。那不是偽裝,
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對周遭一切的漠然。她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平靜得像一尊精心打磨過的玉石雕像,只有嘴角那抹習(xí)慣性的、若有若無的弧度,
帶著一絲洞悉世事般的厭倦和冰冷。她甚至沒有向駕駛座的司機(jī)點(diǎn)頭示意,
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淡漠地掃過門前的警衛(wèi)。那眼神里沒有威懾,沒有命令,
只有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對工具般的俯視。警衛(wèi)在她目光掃過時,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懼色。顧慎行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看著她步履從容地走進(jìn)那扇象征著背叛與死亡的黑色大門,
那深紫色的身影在門內(nèi)幽暗的光線中一閃,便被徹底吞沒。大門沉重地合攏,
隔絕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顧慎行依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紋絲不動。倉庫里死寂得可怕,
只有他自己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曠的黑暗中回蕩。
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傳來尖銳的刺痛,
混合著心底那片被徹底碾碎的廢墟上傳來的、更加深不見底的劇痛。他需要更多。僅僅一瞥,
無法確認(rèn)那軀殼里裝著的,究竟是人是鬼。他需要靠近,需要觸碰,
需要在那雙冰冷的眼睛里,找到一絲屬于林晚的痕跡——或者,
徹底確認(rèn)那痕跡已被徹底抹殺。極司菲爾路76號,地下深處。
空氣里濃得化不開的是血腥味、汗水的酸餿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慘白的白熾燈光從天花板上直射下來,
將水泥地面和墻壁上那些深褐色的、無法清洗干凈的污漬照得無所遁形。這里沒有窗,
只有一扇沉重的鐵門隔絕著外界,也隔絕著所有生的希望。審訊室中央,
一把特制的鐵椅子固定在地上。椅子上綁著一個男人,三十歲上下,
身上的灰色工裝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破爛不堪。他的頭無力地垂著,
頭發(fā)被汗水黏成一綹綹貼在額前,遮住了大半張臉。
露出的下巴和脖頸上布滿青紫色的瘀傷和鞭痕。林晚,或者說“白鴿”,
就站在這片血腥地獄的中心。她換下了那身刺目的紫色旗袍,
穿著一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套裙,頭發(fā)一絲不亂地挽在腦后,顯得異常利落,也異常冷酷。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如同在欣賞一幅與己無關(guān)的畫作。只有那雙眼睛,
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冰冷地掃視著椅子上的人。
兩個穿著黑色拷綢褂子、膀大腰圓的打手垂手站在她身后,如同兩尊兇神惡煞的門神。
“姓名?”林晚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但在這死寂的審訊室里,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水泥地上,清晰、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椅子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有沉重的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林晚微微側(cè)了下頭,
目光落在打手手里拿著的、沾著暗紅血漬的鉗子上。她伸出戴著薄薄黑色皮手套的右手,
那手套纖塵不染,與周遭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打手立刻會意,恭敬地將鉗子遞到她手中。
林晚掂量了一下那把冰冷的金屬鉗子,動作優(yōu)雅得如同在挑選一件首飾。她緩步走到椅子前,
微微俯身,距離近得能看清椅子上男人臉上細(xì)微的顫抖和緊閉的眼皮下眼球的劇烈滾動。
“最后問一次,”她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壓迫感,“你的上級,
代號?”男人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林晚,里面燃燒著憤怒、痛苦,
還有一絲絕望的瘋狂。他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嘶啞的聲音因為劇痛而扭曲變形,
卻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狗漢奸!你……不得好死!老子……下輩子還干共產(chǎn)黨!
”林晚的睫毛,在那一瞬間,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極其細(xì)微,快得像錯覺。隨即,
那點(diǎn)微瀾便沉入了深不見底的冰潭。她站直身體,臉上連那絲習(xí)慣性的冰冷弧度都消失了,
只剩下純粹的、機(jī)械般的漠然。她不再看男人的眼睛,
目光落在他被固定在椅子扶手上、血肉模糊的右手?!昂芎谩!彼赝鲁鰞蓚€字。
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指,穩(wěn)穩(wěn)地、精準(zhǔn)地捏住了男人右手拇指的指甲邊緣。沒有猶豫,
沒有停頓,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力量波動。猛地一扯!“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驟然爆發(fā),撕心裂肺,瞬間塞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撞擊著冰冷的墻壁,又狠狠反彈回來,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那聲音里蘊(yùn)含的極致痛苦,
足以讓任何心志不堅者崩潰。男人身體劇烈地抽搐,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鐵制的椅子腿與水泥地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他眼球暴突,布滿血絲,
幾乎要掙脫眼眶的束縛,死死地、怨毒地釘在林晚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
林晚仿佛沒有聽見那慘嚎,也沒有看到那瀕死的掙扎和怨毒的目光。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