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樁,講究身如山岳,形似立松!”
洪鐘般的聲音在練武場上炸響。二十來歲的青年身形寬大如山,鼓脹的肌肉幾乎要撐裂那身寬松的灰布練功服。他目光如電,掃過面前五十來個姿勢歪歪扭扭、汗如雨下的學徒。
“日后你們每天清晨都要站樁一個時辰,不可多,不可少!根骨好的,輔以他法,一年就能破入淬皮境,成為真正的武者!”
“若有藥浴滋補,夜里能多熬一個時辰,進度自然更快?!?/p>
張平咬緊牙關,膝蓋骨仿佛要裂開,大腿肌肉火辣辣地抽痛。汗水順著鬢角淌進脖領,帶來陣陣刺癢。耳邊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和壓抑的哀嚎。
“嘶...這破樁,可真不是人站的!”身旁的李凡吸著冷氣,齜牙咧嘴地嘟囔,眼珠子卻瞟向張平,“張老弟,行??!沒看出來,你這樁站得比他們都穩(wěn)當?”
張平勉強扯了扯嘴角。他能站穩(wěn),全靠剛穿越過來那一個月。那時沒有“驢鞭獸紋”加持,為了不讓這副身體在床上露怯,每天使命上下蹲、扎馬步。
汗水流進眼角,他眨了眨眼:“天生的...李兄,館主怎么沒露面?都是大師兄在教?”
在這四通武館,花錢進來的學徒彼此間沒那么多講究,不興叫師兄弟。唯獨大師兄王大山例外。他是館主的親傳弟子,代師授藝,地位超然。學徒們都舔著臉,恭敬地尊一聲“大師兄”。
李凡側了側身,稍稍放松緊繃的肩背,壓低聲音:“館主?出鏢走啦,沒個把月回不來?!彼葟埰皆鐏韮蓚€月,消息靈通些。
不過這家伙是個不缺錢的主兒,前兩個月凈偷溜出去尋歡作樂,山岳樁的皮毛都沒摸著。按他的歪理:練武不就圖個強身健體?身子掏空了再練,補得更猛,血賺!
“出鏢?”張平一愣,眉頭微蹙。武館還干這行當?
李凡瞧見他臉上的疑惑,嗤笑一聲,帶著點“你真沒見識”的優(yōu)越感:“張老弟,你不會以為那些商路是大敞四開,誰想走就走的吧?”他湊近些,聲音壓得更低,
“嘿嘿,沒幾個武道好手押著,那些商人敢出令川縣?怕是剛離城沒幾里地,連人帶貨就得被劫個精光,或者喂了哪路的妖鬼!”
“再說了,”李凡咂咂嘴,連他這個常把“不缺錢”掛嘴邊的人,此刻眼中也不由得露出羨慕,“押鏢這活兒,雖說耗時長、風險高,可一趟下來,幾千上萬兩銀子那是穩(wěn)穩(wěn)的!普通人家?guī)纵呑佣紨€不下的數(shù)目!能讓館主親自出馬的鏢,嘖嘖...怕是十萬兩都打不住?!?/p>
說到最后,語氣里摻雜著自嘲。他家底殷實,但跟武館比,差得遠。
張平默默聽著,心頭思緒翻涌。押鏢...武者...銀子...這世界的脈絡似乎在他眼前又清晰了一分。
熬到站樁結束的號令響起,練武場上頓時癱倒一片。張平渾身上下像剛從水里撈出來,衣服緊貼在身上。再看李凡,早不知何時溜得沒了影。
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住處。四通武館占地頗廣,練武場之外,館主和親傳弟子有單獨的院落,像張平這樣的學徒,則擠在幾排挨挨擠擠的小院里,四人一間。
張平運氣不錯,分到的這間小院是新起的,眼下就他一人住著。但他知道,這清靜日子長不了。
打桶井水沖掉一身黏膩,張平把身上僅剩的一百四十六兩銀子仔細揣好,獨自出了武館。武館灰撲撲的學徒服穿在身上,好歹算層虎皮。
令川縣城中心人流如織。張平在幾條熱鬧的街巷里轉悠了大半天,鼻尖終于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的腥膻氣。循著味兒找過去,是個賣肉的街道。
“可算找著了!”他松了口氣。這世道雖有武者存在,殺牛不犯王法,但那是對武者而言。對普通百姓,牛是頂頂金貴的耕田家伙,若非老弱病殘,極少宰殺。
“掌柜的,來一斤牛肉,”張平指了指攤上顏色深紅的那塊胸口肉,“這塊?!?/p>
“好嘞!”攤主麻利地下刀。
沉甸甸的牛肉入手,冰涼滑膩。張平?jīng)]有急著離開,心中默念:獸紋,力量。
下一刻,一個旁人無法窺見的光幕浮現(xiàn)在他視線中:
【凡?!俊玖α俊?/p>
【牛力獸紋:小幅度提升身體力量,覆蓋面積全身。】
【所需材料:十斤凡牛肉、竹節(jié)石、黑曜石、血環(huán)草、山藥、白首烏?!?/p>
烙印牛力獸紋竟然要十斤牛肉?
張平眉頭擰緊。上次烙印個驢鞭獸紋,一根驢鞭就夠。這牛力紋居然要十斤?看來,獸紋需要的“引子”分量,跟它強化的方向息息相關——全身力量和局部功能,需求果然天差地別。
但或許,烙印的能力也會有影響。
忍著肉疼,他又買了九斤。油紙包好,塞進備好的厚布袋里。鼓鼓囊囊的包裹一上肩,分量著實不輕。他轉身走向藥街,一路上刻意往人多的地方擠,身上那套灰撲撲的學徒服,讓他周圍的百姓下意識地讓開些許縫隙。
這身皮,在普通人面前還有點用。
竹節(jié)石、黑曜石、山藥、白首烏。
這四樣東西常見,幾家藥鋪跑下來就湊齊了,花了四十兩銀子。掌柜撥算盤的噼啪聲像敲在他心上。唯獨那血環(huán)草,張平問遍了街上的藥材鋪子,掌柜們要么搖頭,要么說斷貨了。
眼看日頭近午,肚子咕咕抗議。
“藥鋪都沒貨,這可麻煩了...”張平站在街口,正午的太陽曬得人發(fā)暈。街面上依舊熙攘,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張平心頭忽然一跳,猛地回頭——身后不遠處,一個蹲在野菜攤前的男人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安家派來的?還是摸包的?”張平心頭一沉,臉色難看起來。
沒想到這么快就被盯上。背上這個沉甸甸的包裹,十斤牛肉外加一堆藥材,一路上引來不少貪婪的目光,連街邊晃蕩的官兵都眼露兇光,手指在刀柄上摩挲。幸好這身學徒服如同護身符,讓他們暫時沒敢動手。
甩不掉尾巴,張平只能加快腳步,盡快把東西買齊回武館才安全。
“藥材鋪沒有...城外采藥人常在城東出貨...或者...衙門那邊的除妖司?”張平飛快盤算著。城東那條街藥材質量粗糙,但偶爾能撞大運。
至于除妖司...那是大魏朝廷鎮(zhèn)壓妖魔的組織,也做藥材生意,但不多,都是些除妖人私下掛售。
感覺身后那道目光如芒在背,張平不再猶豫,徑直朝除妖司的方向走去。背著重物被尾巴綴著去混亂的城東?那才叫找死!不如賭一把除妖司。
除妖司就在縣衙斜對角,兩扇沉重的黑漆大門透著煞氣。張平剛在門口站定,還沒來得及細看門楣上猙獰的獸首雕刻,一聲厲喝就炸響在耳邊:
“干什么的!”
門口值守的兵卒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張平心頭一跳,連忙上前半步,臉上堆起恭敬,拱手道:“軍爺息怒,小的來除妖司想買樣藥材,勞煩您行個方便?!?/p>
說話間,手指微動,兩錠碎銀子悄無聲息地滑進了兵卒攤開的手掌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