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瞳歸來嗤啦！冰冷的刀鋒輕易撕裂了潔白的白大褂，帶著一股菜市場的魚腥味，
狠狠捅進趙詩桐左肋間的軟肉。沉悶又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在耳膜內(nèi)炸開。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柄廉價砍刀是如何蠻橫地擠開溫熱的肌肉纖維，切斷脆弱的血管，
最終“砰”地一聲，重重撞在堅硬的肋骨上。“趙醫(yī)生！患者家屬說要見主刀！
” 護士驚恐的尖叫還混合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在走廊里回蕩。劇痛如同爆炸，
瞬間席卷了她所有的神經(jīng)末梢。她只來得及抬起頭。張強那張被絕望和憤怒徹底扭曲的臉，
占據(jù)了全部的視野。他通紅的眼睛里沒有一絲理智的光，只剩下野獸般的瘋狂。
他粗糙、沾著魚鱗和血污的手，死死攥著刀柄，用盡全身力氣，再次往里狠狠一捅！攪動！
“呃啊——！” 趙詩桐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呼，踉蹌著后退，
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會診室墻壁上，身體沿著光滑的瓷磚無力地滑落。
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液體，從被貫穿的傷口和口中洶涌而出，
迅速在她潔白的白大褂上暈開一朵巨大、刺目、不斷蔓延的血色之花。視野開始發(fā)黑、旋轉(zhuǎn)。
嘈雜的尖叫、混亂的奔跑聲、重物倒地的悶響…所有的聲音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變得模糊而遙遠。只有兩種聲音，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穿透死亡的帷幕，
無比清晰地鑿進她即將潰散的意識里。一雙锃亮的黑色鱷魚紋皮鞋，
停在距離她淌血的臉頰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鞋尖沾了點她濺出的血滴，像丑陋的裝飾。
一個刻意壓低、帶著官腔余韻，此刻卻只剩下赤裸惡意和如釋重負的聲音響起：“嘖，
海歸博士？手術(shù)臺上指點江山挺威風？說到底，不過是個礙事的垃圾?！?是副院長劉振雄！
緊接著，一個黏膩如同毒蛇爬過腐葉、從手機聽筒里漏出的笑聲傳來，
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嘿嘿，老劉，這下清凈了。張強這二愣子，刀遞得真是時候。
正好…空出那個副高名額，嘿嘿嘿…” 科室主任王洪濤！不是意外！是謀殺！
用患者的絕望當?shù)叮栳t(yī)鬧的手，清除擋路的她！滔天的恨意如同滾燙的巖漿，
在意識徹底湮滅前的最后一秒，轟然噴發(fā)！燒盡了她所有的恐懼和痛楚，
只剩下一個瘋狂咆哮的念頭：不甘！我不甘！嗡——！巨大的轟鳴聲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
蠻橫地將她從冰冷粘稠的死亡深淵中拽了出來！緊隨其后的是劇烈的失重感，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提起！緊接著，是平穩(wěn)飛行帶來的細微震顫。
趙詩桐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驟然收縮！肺部像是被抽干了空氣，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如同一條被重新拋回岸上的瀕死的魚。
眼前不再是醫(yī)院慘白、布滿飛濺血點的天花板，而是機艙略顯陳舊的弧形頂板。
幾盞昏暗的閱讀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暈。舷窗外，厚重的云層被無形的力量撕裂，
金紅色的夕陽如同億萬柄燒紅的手術(shù)刀，帶著焚盡一切的熾烈，狠狠劈開翻滾的黑暗云海！
**不是幻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刻骨的冰冷恨意，幾乎要撞碎年輕的肋骨！
她猛地低下頭，死死地攤開自己的雙手。年輕！白皙！指骨勻亭，
帶著長期練習精密縫合留下的薄薄繭子。
這不是前世那雙在無數(shù)次徒勞的搶救、無休止的加班和最終絕望中，
變得粗糙、指節(jié)微微變形的手！她觸電般摸向自己的臉，光滑緊致的皮膚觸感傳來。
沒有刀疤！沒有冰冷的死亡！真的…回來了？視線急轉(zhuǎn)，落在旁邊空著的座位上。
一個沉甸甸的、底座鑲嵌著切割水晶的獎杯，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底座上，
Outstanding Young Physician of the Year”。
旁邊座椅的網(wǎng)兜里，插著一份印刷精美的航空雜志。封面上，巨大的波音777掠過低空，
下方一行醒目的日期，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她的眼底：2018年9月10日。
回來了！回到三年前！回到她結(jié)束海外頂尖醫(yī)學中心的研修，帶著無上榮光與滿腔抱負歸國，
準備入職滬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的三天前！回到…她墜入地獄深淵的起點之前！“女士們，
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即將開始下降，預計30分鐘后抵達滬海浦東國際機場。
請您系好安全帶，調(diào)直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 溫和而標準的英文廣播，
字正腔圓地撞進她的耳膜，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巨大的沖擊讓她渾身都在微微發(fā)抖。
不是恐懼，是狂喜！是足以焚毀理智的、重獲新生的狂喜！
還有…隨之而來、更加洶涌澎湃、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復仇之火！
就在這時——“嗡…嗡…”握在手中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隨之亮起，
刺眼的白光映照著她此刻因激動而微微扭曲的臉龐。一條新信息，
發(fā)件人備注刺眼地顯示著：“爸”。手指帶著不受控制的微顫，點開?！冈娡?，
飛機快到了吧？亞楠那丫頭，心氣高你是知道的，非鬧著也要進市一院胸外科。
爸知道你剛?cè)?，位置還沒坐熱乎，但…她畢竟是你妹妹，你能力強，又是博士，幫幫她，?。?/p>
爸在錦江飯店訂了位子，等你回家吃飯。大海?！冠w大海。她的父親。前世，
這條看似溫情脈脈、帶著“家”的溫度的信息，就是一塊裹著厚厚糖衣的砒霜！
她曾天真地以為，這是父親遲來的關(guān)注，是修復冰冷父女關(guān)系的橄欖枝。她為此在落地后，
強忍著長途飛行的疲憊和時差，第一時間去找了劉振雄！
在那個彌漫著昂貴雪茄味、掛著虛偽笑容的辦公室里，她低聲下氣地懇求，
換來的卻是對方曖昧不明的暗示和“需要時間運作”的推脫。正是這次愚蠢的“求助”，
成了王洪濤日后刁難她、構(gòu)陷她，最終將她推向死亡深淵的第一塊墊腳石！幫幫她？
趙詩桐的嘴角，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向上扯開。那不是笑，
是冰封的湖面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寒淵！冰冷的殺意和滔天的恨意在其中無聲咆哮！
指尖落在冰涼的屏幕上，帶著決絕的力量，狠狠長按那條信息！
刺目的紅色“刪除”選項框彈了出來，像一滴凝固的、骯臟的血。她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信息瞬間消失。屏幕暗了下去，變成一片幽深的黑色，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臉龐。年輕，
輪廓分明，帶著長途飛行的淡淡倦意。但那雙眼睛…深黑如同吞噬一切光線的古井寒潭，
井底深處，是翻騰奔涌、足以焚盡整個世界的暴烈火焰！**這一世，誰也別想再操控我！
誰也別想再奪走屬于我的一切！血債，必須血償！
**就在她將手機丟回口袋的瞬間——**嗤啦——！?。?/p>
**一陣無法形容的、仿佛有無數(shù)把生銹的鋼鋸在她顱內(nèi)瘋狂拉扯、刮擦頭骨的尖銳噪音，
毫無征兆地猛烈爆發(fā)！“呃啊——！” 趙詩桐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呼，
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太陽穴像是被燒紅的鋼釬狠狠貫穿！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
像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她大腦最深處，瘋狂地攪動、穿刺！眼前的世界瞬間崩塌！
麗云海、前排乘客座椅靠背上的藍色花紋…所有的一切都在瘋狂地旋轉(zhuǎn)、扭曲、拉伸、變形！
色彩剝落，線條崩解！如同被打碎的萬花筒！這恐怖的眩暈和劇痛僅僅持續(xù)了一兩秒，
視野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渾濁水面，劇烈晃動后，猛地沉淀、清晰。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
卻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坐在她前排，
那位穿著深灰色廉價西裝、后腦勺微禿、正靠在椅背上打盹的中年男士，
他的背影…在趙詩桐的視野里，變得…透明！不，不僅僅是透明！
是皮膚、肌肉、脂肪、骨骼的層次被一層層無情地穿透、剝開！
顯露出內(nèi)部精密而脆弱的生命構(gòu)造！一顆鮮紅的、拳頭大小的心臟，在她視野的正中央，
有力地搏動著，將生命的源泉泵向全身。
無數(shù)條粗細不一、散發(fā)著幽藍色熒光的“管道”——那是血管網(wǎng)絡(luò)，如同地下暗河的脈絡(luò)圖，
在“透明”的身體里縱橫交錯，清晰無比！而在靠近心臟的位置，
幾條關(guān)鍵的、粗大的藍色“管道”（冠狀動脈）內(nèi)壁上，
赫然附著著幾塊粘稠的、顏色深沉的、如同腐敗淤泥般的斑塊！最恐怖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塊，
它的邊緣極其毛糙、不穩(wěn)定，在心臟每一次強有力的泵血沖擊下，都微微震顫著，
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那奔涌的赤紅洪流沖刷剝落！刺目的、如同鮮血潑灑般的紅色警報光，
在她整個視覺神經(jīng)中瘋狂閃爍！一個冰冷、精準、帶著絕對權(quán)威的評估，
瞬間浮現(xiàn)在她的意識深處，如同冰冷的鋼印：「冠狀動脈左前降支重度狹窄伴不穩(wěn)定斑塊！」
「斑塊脫落風險：87.3%！」「急性心肌梗死觸發(fā)概率：91.6%！」
“嗬…嗬嗬…” 幾乎就在評估閃現(xiàn)的同時，前排那位打盹的男士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
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仿佛喉嚨被扼住的痛苦抽氣聲！
他的一只手無意識地、死死地捂向自己的胸口！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
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危險！致命的危險！就在眼前！“先生！先生您怎么樣？！
” 趙詩桐幾乎是憑借前世急救的本能嘶吼出聲，身體猛地前傾！
那穿透性的、非人的視野讓她清晰地“看”到，那顆心臟的泵血效率正在急劇下降！
藍色的血管網(wǎng)絡(luò)中，代表血流速度的光點正變得黯淡、緩慢！
代表心臟電信號的金色細線正瘋狂地扭曲、紊亂！空乘聞聲快步趕來，
臉上帶著訓練有素的職業(yè)化關(guān)切，但眼底深處是例行公事的平靜：“女士，
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 她顯然沒意識到前排乘客情況的危急程度?！八∵@位先生！
” 趙詩桐的聲音因為顱內(nèi)持續(xù)的銳痛和眼前的恐怖景象而異常嘶啞緊繃，她指著前排，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他心臟出問題了！急性冠脈綜合征！非常危險！立刻！給他舌下含服硝酸甘油片！
準備氧氣！快！”空乘臉上的職業(yè)微笑瞬間僵住了，
顯然被這過于篤定、過于專業(yè)的診斷和指令驚住了。這不像乘客的猜測，
更像主治醫(yī)師在急診室下達的緊急命令！
“我…我沒事…咳咳…老毛病了…喘…喘口氣就好…” 前排的男士艱難地轉(zhuǎn)過頭，
試圖解釋。但他的臉色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青灰色，嘴唇更是失去了所有血色，
泛著缺氧的淡紫色，額頭上瞬間布滿了黃豆大的冷汗。他還在強撐，呼吸變得急促而淺短。
趙詩桐的瞳孔因為超維視覺的負荷而微微收縮，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細小的黑色噪點。
她厲聲喝道，
每一個醫(yī)學術(shù)語都精準得像手術(shù)刀切割：“冠狀動脈左前降支重度狹窄伴不穩(wěn)定斑塊！
隨時可能完全閉塞引發(fā)大面積心梗！你現(xiàn)在的心律是房顫伴快心室率！心肌耗氧急劇增加，
再耽誤幾分鐘，神仙難救！硝酸甘油！氧氣！**立刻！
**”她眼中那近乎冷酷的篤定和精準到可怕的術(shù)語描述，如同重錘，
徹底擊碎了空乘的遲疑！“快！通知機長！可能有乘客突發(fā)心臟??！取急救藥箱！氧氣瓶！
快！” 空乘對著對講機急促地呼叫，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
同時迅速解開前排男士的安全帶。急救藥箱和便攜式氧氣瓶很快被送來。
在空乘略顯笨拙的協(xié)助下，趙詩桐親自上手。她動作迅捷、穩(wěn)定，
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和老練，仿佛經(jīng)歷過千百次這樣的場景。她迅速打開藥箱，
準確找到硝酸甘油藥瓶，倒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藥片，毫不猶豫地壓在對方已經(jīng)發(fā)紫的舌下。
接著，麻利地組裝好氧氣面罩，調(diào)整好流量，穩(wěn)穩(wěn)地罩在對方口鼻上。她的指尖，
精準地按壓在對方手腕橈動脈處。在超維視覺中，她清晰地監(jiān)控著那幾塊不穩(wěn)定斑塊的狀態(tài)，
監(jiān)控著代表血流的藍色光點的流速變化，監(jiān)控著心臟搏動那紊亂的金色電信號流?！吧詈粑?/p>
對！緩慢！深…吸氣…再緩慢…吐氣…很好…就這樣…” 她的聲音低沉下來，
帶著一種奇異的、能穿透恐懼的安撫力量。視線穿透皮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
緊鎖著那些致命的病變和紊亂的生命信號。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緊張中一秒秒流逝。
藥效開始發(fā)揮作用。在超維視覺中，那幾塊最危險的不穩(wěn)定斑塊邊緣，
在硝酸甘油強大的血管擴張作用下，痙攣僵硬的血管壁開始緩緩松弛、舒張，
血流沖刷的力度明顯減弱，評估面板上那個血紅的「斑塊脫落風險」數(shù)值，
潮般快速下降——87.3% → 78.5% → 65.2% → 41.8%…同時，
「急性心肌梗死觸發(fā)概率」也降到了安全閾值以下。心率在氧氣的支持下逐漸平穩(wěn)，
血氧飽和度緩慢回升。前排男士急促得像拉風箱般的喘息聲終于慢慢平復下來，
鐵青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雖然依舊蒼白虛弱。他靠在放平的椅背上，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生的巨大感激和無邊的后怕：“謝…謝謝你…醫(yī)生…救命恩人…”趙詩桐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
終于略微放松了一絲。就在這一瞬間——一股溫熱的液體，
毫無預兆地從她的鼻腔中洶涌流出！帶著淡淡的腥甜！她下意識地抬手一抹，
指尖頓時一片刺目的、粘稠的鮮紅！幾乎同時，
比剛才猛烈十倍的、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鋼針攪動腦髓的劇痛再次兇猛地襲來！
視野邊緣瞬間被濃重的黑暗吞噬，無數(shù)細碎的黑色噪點瘋狂閃爍！胃里翻江倒海，
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讓她幾乎嘔吐出來！“女士！您流鼻血了！好多血！” 空乘驚呼，
手忙腳亂地遞過來一疊厚厚的紙巾?！皼]…沒事…” 趙詩桐接過紙巾，死死捂住鼻子，
聲音悶在紙巾和劇烈的頭痛里，帶著無法掩飾的痛苦顫抖，
“…暈機…反應(yīng)…有點猛…” 她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正迅速浸透厚厚的紙巾，
那股鐵銹般的腥甜氣味縈繞在鼻端。視野中的超維景象如同接觸不良的屏幕，
劇烈閃爍了幾下，終于徹底消失，眼前恢復了正常的機艙景象，但劇痛和眩暈感絲毫未減。
代價…這就是重獲這柄能洞穿一切病灶與陰謀的“利刃”，所要付出的代價嗎？
每一次強行開啟這超越常理的視野，每一次強行解析那些致命的生命信號，
都在瘋狂地切割、透支她自己的大腦！就在剛才，她無比清晰地“看”到，
自己顱內(nèi)幾處極其細微的血管正因為剛才的過度負荷而滲出微量的鮮血！
如同精致瓷器內(nèi)部悄然蔓延的裂痕！機艙廣播再次響起，柔和的女聲提醒著飛機即將著陸。
舷窗之下，滬海這座東方巨獸的輪廓在沉沉暮色中鋪展開來，萬家燈火如同倒懸的星河，
璀璨得令人心顫。在這片輝煌燈海的某個角落，
滬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那幾棟熟悉的、象征著權(quán)威與救贖的白色大樓，在霓虹映襯下若隱若現(xiàn)。
趙詩桐用力擦掉不斷涌出的鼻血，將染得鮮紅刺目的紙巾緊緊攥在手心，
仿佛要將那灼熱的痛楚和冰冷的恨意一同捏碎。劇烈的頭痛和眩暈如同跗骨之蛆，
啃噬著她的意志。但她的眼神，卻銳利得如同淬火開刃的絕世名刀，穿透了冰冷的機窗玻璃，
死死地、牢牢地鎖定著市一院的方向。
劉振雄…王洪濤…李美娟…趙亞楠…還有那個糊涂懦弱的父親…我回來了。
帶著前世刻骨的血仇，帶著能看穿一切病灶與陰謀的利刃，
也帶著這柄利刃隨時可能反噬、將自己一同拖入深淵的傷痛。游戲，開始了。這一次，
獵人與獵物的位置，該換一換了！---2 無影燈下的贓款與血三天后。
滬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胸外科住院部。晨間交班的氣氛，像一塊浸透了水的厚棉布，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祀s著消毒水、廉價速溶咖啡和熬夜分泌的油脂汗味。
十幾個穿著皺巴巴白大褂的醫(yī)生擠在不算寬敞的辦公室里，臉上帶著相似的疲憊和麻木。
趙詩桐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嶄新的白大褂纖塵不染，熨帖地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
在沉悶壓抑的環(huán)境里，像一株遺世獨立的冷冽翠竹。
她平靜地聽著夜班住院醫(yī)磕磕巴巴地匯報著昨夜幾個重病人的情況，目光卻像精準的探針，
無聲地掃過前方?？剖抑魅瓮鹾闈硨χ娙耍龡l斯理地翻看著一份病歷。他個子不高，
身形臃腫，那身象征醫(yī)者仁心的白大褂套在他身上，總有種說不出的油膩感。
稀疏花白的頭發(fā)被他用劣質(zhì)發(fā)膠一絲不茍地向后梳攏，試圖掩蓋那日益擴張的地中海。
量…200ml…生命體征…平穩(wěn)…” 夜班醫(yī)生終于結(jié)束了他斷斷續(xù)續(xù)、毫無重點的匯報，
偷偷松了口氣。王洪濤這才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
那張圓胖的臉上習慣性地堆起一層浮夸的、仿佛用膠水粘上去的笑容。
綠豆大的小眼睛在人群中懶洋洋地掃視了一圈，最后，精準地、如同鎖定獵物般，
落在了趙詩桐身上。那眼神里，沒有絲毫對下屬的溫和，
只有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種深入骨髓的輕蔑?！班?，大家辛苦了?！?王洪濤清了清嗓子，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怪的穿透力，讓辦公室里本就不高的議論聲瞬間徹底消失。
“今天呢，我們科可是迎來了一位重量級的新成員！” 他故意拖長了腔調(diào)，
油膩的腔調(diào)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趙詩桐，趙博士！美國梅奧診所回來的高材生！
手握國際大獎的青年才?。〈蠹艺坡暁g迎一下我們胸外科未來的頂梁柱！
” 他象征性地拍了兩下肥厚的手掌，臉上笑容更盛，卻虛假得令人作嘔。
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掌聲響起，更多的目光聚焦在趙詩桐身上，帶著好奇、探究，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排斥。趙詩桐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頷首，目光平靜無波，
仿佛眼前這拙劣的表演與她無關(guān)。王洪濤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話鋒卻陡然一轉(zhuǎn)，
語氣變得如同上級下達不容置疑的命令：“趙博士這樣的人才來了，
我們就要給年輕人壓壓擔子，多給鍛煉的機會嘛！這樣才能快速成長，獨當一面！
” 他隨手將剛才翻看的那份病歷從桌上抄起來，像丟一塊用過的抹布，帶著輕蔑和隨意，
“啪”的一聲，甩在了趙詩桐面前的桌子上。病歷夾的塑料封面在桌面上滑了一下。“喏，
今天上午這臺手術(shù)，就由趙博士主刀！” 王洪濤的聲音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傲慢，語速不快，
卻字字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冰坨砸在寂靜的辦公室里，“17床，劉建軍，
診斷：前縱隔巨大占位性病變，考慮胸腺瘤可能。病歷上寫著，各項術(shù)前檢查完善，
無明確手術(shù)禁忌?！彼D了頓，綠豆眼死死盯著趙詩桐，
嘴角那絲虛假的笑容里摻入了毫不掩飾的惡意：“不過嘛，這位劉老爺子，身份有點特殊。
他是我們劉振雄副院長的親姑父。劉院長可是特意交代過了，
務(wù)必請技術(shù)最好、最穩(wěn)妥的醫(yī)生來主刀，確保萬無一失。
” 他再次刻意加重了“劉副院長”、“親姑父”、“萬無一失”這幾個詞，
威脅之意如同實質(zhì)的毒蛇，纏繞向趙詩桐?！摆w博士，你可是我們科寄予厚望的未來之星??！
這個重任，非你莫屬了！可千萬別讓劉院長…和我們大家失望?。 ?最后一句，
帶著赤裸裸的逼迫和看好戲的陰冷。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前縱隔巨大腫瘤？胸腺瘤？還牽扯到劉副院長的親戚？誰都知道，前縱隔位置特殊，
緊鄰心臟大血管、氣管、神經(jīng)！巨大腫瘤往往粘連嚴重，術(shù)中稍有不慎，
損傷主動脈、上腔靜脈、膈神經(jīng)…哪一條都足以致命！更何況是給副院長親戚開刀？
做好了是應(yīng)該，做砸了…那后果，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這哪里是“鍛煉”？
這是把一顆點燃引信的炸彈，硬生生塞進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手里！
擺明了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往萬丈深淵里踹！讓她身敗名裂，甚至…萬劫不復！
一道道目光再次聚焦在趙詩桐身上，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同情，有擔憂，有漠然，
但更多的，是事不關(guān)己的麻木和一絲絲隱藏的幸災樂禍。趙詩桐的目光，
落在了那個深藍色硬殼病歷夾上。封面上，“劉建軍”三個字，
還有家屬簽字欄那個龍飛鳳舞、帶著強烈個人風格的簽名——“劉振雄”，
像兩根淬了劇毒的鋼針，狠狠刺進她的眼底！
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瞬間變得無比清晰——這位劉老爺子，
后來似乎是…死于術(shù)后突發(fā)的大出血？原因不明？而主刀醫(yī)生…正是她趙詩桐！
那次“醫(yī)療事故”，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王洪濤，
正是憑借“力挽狂瀾”地“處理”好了那次重大糾紛，安撫了“悲痛萬分”的劉副院長，
才得以坐穩(wěn)主任位置，甚至更進一步！**原來如此！借刀殺人！故技重施！
**用一條人命，清除掉她這個礙眼的、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海歸博士”！
和前世對付她的手段，如出一轍！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戾氣，
從趙詩桐心底最深處，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轟然爆發(fā)！太陽穴開始突突地狂跳，
熟悉的劇痛隱隱傳來，鼻腔里似乎又聞到了那股溫熱的、屬于自己的血腥氣。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病歷夾冰涼光滑的塑料封面。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定在她那只手上，等待著她的反應(yīng)。恐懼？
退縮？憤怒？還是…崩潰？
就在王洪濤眼底那絲殘忍的快意幾乎要溢出來時——趙詩桐穩(wěn)穩(wěn)地拿起了那份病歷。
她沒有翻開，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她抬起了頭，年輕而清麗的臉龐上，
沒有任何眾人預想中的憤怒、恐懼、慌亂或屈辱。嘴角甚至極其細微地向上揚起，
勾出一個淺淡得幾乎看不見、卻鋒利得足以割裂空氣的弧度。“好。” 一個字。清亮，
干脆，如同玉石擲地，帶著一種奇異的金屬質(zhì)感，清晰地砸在死寂的辦公室里，
也狠狠砸在王洪濤那張?zhí)搨涡θ莸哪樕?。王洪濤臉上的得意和看好戲的神情瞬間僵住，
綠豆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錯愕。他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答應(yīng)得如此痛快！如此…平靜？
“不過，” 趙詩桐的聲音再次響起，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到辦公室每一個角落，甚至穿透了墻壁，
“這臺手術(shù)，縱隔巨大占位，位置深在，毗鄰重要血管神經(jīng)，風險等級本身就極高。
為了確保劉老爺子，以及我們劉副院長的‘姑父’萬無一失，”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
目光掃過辦公室里幾張同樣年輕、此刻卻寫滿不安和麻木的面孔，
“也為了體現(xiàn)我院嚴謹?shù)膶W術(shù)氛圍，給年輕醫(yī)生一個寶貴的學習機會，
避免閉門造車…”她的話音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都像小錘敲在眾人心上?！拔医ㄗh，
” 趙詩桐的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立即啟用手術(shù)室遠程教學觀摩系統(tǒng)！
將這臺手術(shù)的信號，對全院外科系統(tǒng)開放！進行全程、無死角的直播！”**轟！
**這句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冰水！整個醫(yī)生辦公室瞬間炸開了鍋！“直播？
！開什么玩笑！”“這…這不合規(guī)矩吧？風險這么大！”“我的天，瘋了嗎？
這可是縱隔手術(shù)！萬一出點狀況…”“副院長親戚啊！直播出去丟臉丟到全院了！
”“她想干嘛？拉著大家一起死？”驚呼聲、質(zhì)疑聲、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被這石破天驚的提議驚呆了！王洪濤的臉色徹底變了！
那層虛偽的笑容像是劣質(zhì)的墻皮，嘩啦啦地剝落下來，露出底下驚怒交加的鐵青！
他太清楚這臺手術(shù)的兇險了！他就是要讓趙詩桐在孤立無援、無人見證的情況下犯錯、背鍋！
直播？！這瘋女人想干什么？是想拉著整個胸外科、甚至整個醫(yī)院給她陪葬？
還是…她真有什么依仗？！“趙詩桐！” 王洪濤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變了調(diào)，
帶著色厲內(nèi)荏的咆哮，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前排醫(yī)生的臉上，“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手術(shù)直播需要醫(yī)務(wù)處審批！需要家屬簽字同意！不是你在這里信口開河一句話就能決定的！
你這是對患者生命、對醫(yī)院聲譽極度不負責任！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家屬同意？
” 趙詩桐輕輕挑眉，眼神冰冷，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劉副院長，
不就是最直接的家屬代表嗎？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他的院長辦公室里吧？或者，
就在我們這層樓的某個地方？”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墻壁，
“一個電話請示的事，能有多難？還是說…王主任您覺得，
院長會不同意這種能‘最大限度確保他姑父安全’、同時‘展示我院頂尖技術(shù)實力’的提議？
”她不再給王洪濤咆哮的機會，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動、點擊，
動作流暢而果決。然后，她按下了那個代表著外放功能的揚聲器圖標。
**嘟…嘟…嘟…**單調(diào)而漫長的等待音，在死寂的辦公室里清晰地回響著。
每一聲“嘟”，都像重錘，狠狠敲在王洪濤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
他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順著油膩的鬢角往下淌。他死死地盯著趙詩桐，
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卻又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巨大恐慌。電話接通了。
劉振雄那副標志性的、帶著官腔的溫和聲音傳來，透過揚聲器，
清晰地回蕩在鴉雀無聲的辦公室里：“喂？哪位？”“劉院長，您好，
我是胸外科新入職的醫(yī)生，趙詩桐。” 趙詩桐的聲音平靜無波，
如同在匯報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工作?！芭?？小趙醫(yī)生?。坑惺聠?？
” 劉振雄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瓣P(guān)于您姑父，劉建軍老先生的手術(shù)，
王洪濤主任已經(jīng)安排由我擔任主刀?！?趙詩桐的語速平穩(wěn)，邏輯清晰，
“鑒于縱隔腫瘤手術(shù)本身的復雜性、高風險性，以及劉老先生高齡、基礎(chǔ)病等情況，
為了最大程度地確保手術(shù)安全、過程透明，杜絕一切可能的疏漏，
同時也是為了展現(xiàn)我院胸外科的技術(shù)水平和嚴謹態(tài)度，為年輕醫(yī)生提供寶貴的學習機會，
我鄭重申請，啟用手術(shù)室遠程教學觀摩系統(tǒng)，
對這臺手術(shù)進行全院外科系統(tǒng)范圍內(nèi)的全程直播。您作為患者最重要的家屬代表，
是否同意此項提議？”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那沉默如同實質(zhì)的巨石，
壓在辦公室里每一個人的心頭。王洪濤的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后背已經(jīng)完全被冷汗浸透。幾秒鐘后，劉振雄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腔調(diào)，
甚至帶上了一絲贊許的笑意：“哦？手術(shù)直播？好??！這個提議非常有魄力！也很有自信嘛！
年輕人就是要有這種敢于展示、勇于擔當?shù)木瘢?/p>
這確實是展示我們市一院青年骨干醫(yī)生實力、提升科室乃至全院學術(shù)氛圍的好機會！
我完全同意！全力支持！你們胸外科要好好配合趙醫(yī)生，把這場直播手術(shù)做好，做成標桿！
”“謝謝劉院長支持。我們會全力以赴。” 趙詩桐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辦公室里，
落針可聞。趙詩桐的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劍，
緩緩掃過面如死灰、渾身篩糠般發(fā)抖的王洪濤，聲音清晰地下達指令，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她才是這里主宰的權(quán)威：“王主任，您聽到了？劉院長完全同意。
”“現(xiàn)在，請立刻安排：準備3號手術(shù)室，調(diào)試遠程直播設(shè)備，確保信號穩(wěn)定傳輸！
”“通知麻醉科主任，我需要最好的麻醉團隊！備足血液制品，按大出血預案準備！
”“器械護士、巡回護士，按最高級別手術(shù)準備！我要最默契的搭檔！”“所有相關(guān)人員，
30分鐘后，手術(shù)室集合！”她不再看王洪濤那張精彩紛呈、由青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紫的胖臉，
拿起那份沉甸甸的病歷，轉(zhuǎn)身，步履沉穩(wěn)地走向醫(yī)生辦公室門口。
深綠色的手術(shù)室專用拖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
白大褂的下擺隨著她的步伐劃開一道冷冽而決絕的弧線。在她身后，死寂被徹底打破！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壓抑的、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嗡嗡響起！
所有目光都追隨著那個年輕、卻散發(fā)出強大到令人窒息壓迫感的背影，充滿了震驚、茫然，
以及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巨大驚悸！王洪濤像一尊被抽掉骨頭的泥塑，僵在原地，
手腳冰涼。他看著趙詩桐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又猛地扭頭看向桌上那部紅色的內(nèi)部電話，
肥胖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他必須立刻打給劉振雄！他必須問清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趙詩桐…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怎么敢？！
手術(shù)室厚重的自動門在身后無聲地關(guān)閉，將外面的紛擾隔絕。
冰冷的空氣裹挾著濃重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慘白的無影燈光傾瀉而下，
將中央手術(shù)區(qū)域照得亮如白晝，纖毫畢現(xiàn)。趙詩桐站在手術(shù)臺旁，
已經(jīng)完成了最嚴格的刷手、消毒，穿上了深綠色的無菌手術(shù)衣，戴好了無菌手套。
她的身影在空曠的手術(shù)室里顯得格外挺拔?；颊邉⒔ㄜ姡晃活^發(fā)花白、體型瘦削的老人，
安靜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身上覆蓋著深綠色的無菌布，只露出需要進行手術(shù)的前胸區(qū)域。
蒼老的皮膚松弛，帶著長期病痛的晦暗。麻醉機發(fā)出低沉而規(guī)律的嗡鳴，
各種監(jiān)護儀器上跳動著代表生命體征的數(shù)字和波形。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zhàn)將至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巡回護士正在角落緊張地調(diào)試著幾臺帶有攝像頭的設(shè)備，屏幕亮起，顯示出幾個不同的角度。
主顯示器的一角，分割出一個小窗口，
畫面里是醫(yī)院最大的觀摩教室——此刻已經(jīng)坐滿了聞訊趕來的醫(yī)生，黑壓壓的一片。
趙詩桐銳利的目光掃過那個小窗口，
輕易地捕捉到了前排兩個熟悉的身影——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天空的劉振雄，
以及坐在他旁邊，面如死灰、眼神躲閃的王洪濤。他們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
隔著屏幕射來。器械護士將一把閃著寒光的手術(shù)刀，穩(wěn)穩(wěn)地拍在趙詩桐攤開的手掌上。
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帶著一種熟悉的、掌控生死的重量。趙詩桐深吸一口氣。
就在這一口氣吸入肺腑的瞬間——**轟！
**那熟悉的、如同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絲在她顱內(nèi)瘋狂絞緊的劇痛，
再次毫無預兆地猛烈襲來！比飛機上那次更加兇猛！眩暈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
胃部劇烈地痙攣！鼻腔里那股溫熱的液體再次洶涌地涌出，迅速被厚實的無菌口罩吸收，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她的口鼻！她知道，超維視覺的極限負荷，開始了。
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她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慘白的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再睜開時，
那雙深黑的瞳孔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非人的幽藍光澤。視野，瞬間切換！
眼前的世界，剝離了所有的色彩和正常的形態(tài)，只剩下冰冷的、高度結(jié)構(gòu)化的信息洪流！
患者劉建軍的身體，在她眼中變成了一具由半透明幽藍色光線精密勾勒出的3D解剖模型！
皮膚、肌肉、肋骨的層次清晰可辨！胸腔被打開，暴露在視野中央的，
是一個巨大的、如同腐爛肉球般的暗紅色不規(guī)則團塊——正是那個前縱隔的巨大腫瘤！
它散發(fā)著濃郁的不祥紅光，表面血管怒張如同扭曲的蚯蚓！更觸目驚心的是，
在腫瘤的后方、下方！
一條粗壯無比、搏動有力的深藍色“河流”（主動脈弓）緊貼著腫瘤的后壁蜿蜒而過！
在主動脈弓的上方，
稍細、但同樣壓力巨大的藍色“河流”（頭臂干/無名動脈）也被腫瘤組織緊緊包裹、壓迫！
而就在這兩條致命“河流”與巨大腫瘤的交界處，
一個如同熟透櫻桃般大小的、深紅近黑的圓球影像，正以一種極其不穩(wěn)定的頻率瘋狂搏動著！
——一個巨大的、隨時可能破裂的假性動脈瘤！它就寄生在主動脈弓的外壁上！
而一條金黃色的、代表重要神經(jīng)（膈神經(jīng)）的纖細光帶，正如同脆弱的絲線，
纏繞在腫瘤與血管瘤之間！
數(shù)據(jù)如同瀑布般在她意識中冷酷地刷過：「縱隔腫瘤與主動脈弓、無名動脈粘連度：98%」
「假性動脈瘤破裂風險：96.8%」「膈神經(jīng)損傷風險：89.5%」
「建議規(guī)避路徑：鈍性分離粘連…風險過高…替代方案…」冰冷的數(shù)字，冰冷的光影，
共同勾勒出一幅九死一生的地獄解剖圖！王洪濤所謂的“常規(guī)縱隔腫瘤切除術(shù)”方案，
根本就是一條通往死亡的單行道！一旦按照他的思路下刀，強行鈍性分離粘連，
第一步就會直接撕破那個脆弱的動脈瘤，引發(fā)如同江河決堤般的致命性大出血！
緊接著在試圖剝離被包裹的神經(jīng)時，必然會將其徹底損傷，導致患者術(shù)后呼吸功能障礙！
這根本不是失誤！是赤裸裸的、精心設(shè)計的謀殺！借她的手，
清除掉劉振雄這個可能帶來麻煩的“姑父”？或者，更惡毒地，一石二鳥，
連她這個“礙事的海歸博士”一起毀掉？！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爬升到頭頂！但隨即，
一股更加洶涌、更加暴烈的怒火，如同地底噴發(fā)的巖漿，瞬間將那寒意焚燒殆盡！
前世被刀鋒刺穿的劇痛、被背叛的絕望、被謀殺的恨意，在這一刻徹底點燃！趙詩桐的手，
穩(wěn)穩(wěn)地握緊了那把冰冷的手術(shù)刀。刀鋒在無影燈下反射出一點足以刺穿靈魂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