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猝死穿清鍵盤冰冷的觸感還殘留在臉頰上,心臟被無形巨手攥碎的劇痛卻已褪去。
我猛地睜開眼,淡粉色紗帳映入眼簾,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清冽的、混合著不知名草木的幽香,
全然不是辦公室渾濁的空氣濾芯味道。“娘娘!娘娘醒醒!”一張少女的臉龐湊到跟前,
梳著規(guī)整的兩把頭,發(fā)間只簪了支素銀簪子,穿著石青色宮裝,眉眼間滿是焦慮。
陌生的稱呼,陌生的環(huán)境。我撐著酸軟的身體坐起,錦被滑落,
露出底下繡著繁復(fù)鳳凰紋樣的明黃色寢衣。這不是我的睡衣,更不是我的房間。
“這是哪……”剛開口,我自己先愣住了。這聲音清越婉轉(zhuǎn),帶著一絲少女的嬌柔,
全然不是我用了三十五年的、被甲方和加班磨礪得沙啞疲憊的嗓音?!澳锬锟墒菈趑|了?
”少女松了口氣,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奴婢春桃,這就去給您端安神湯來。
”她說著,轉(zhuǎn)身快步走向外間。春桃?娘娘?紛亂的念頭在腦海里沖撞,緊接著,
一股龐大的、不屬于我的記憶洪流般洶涌灌入!博爾濟(jì)吉特·阿拉坦琪琪格,
科爾沁部綽爾濟(jì)貝勒之女,大清順治帝的第二任皇后。入宮一年,頂著皇后的尊榮,
卻如同被遺忘在深宮角落的擺設(shè)。她的皇帝丈夫,從未踏足過她的寢宮。孝惠章皇后!
那個在史書里只有寥寥數(shù)筆、被順治帝厭棄、卻安安穩(wěn)穩(wěn)活到七十七歲高齡,
最終撫養(yǎng)了千古一帝康熙的傳奇女性?我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光滑的金磚地上,
幾步?jīng)_到梳妝臺前?;椟S的銅鏡里映出一張全然陌生的臉——約莫十五六歲,肌膚勝雪,
一雙杏眼清澈卻帶著揮之不去的茫然與怯懦,鼻梁秀挺,唇色略顯蒼白。
這張臉無疑是美麗的,卻像一株精心培育卻缺乏陽光雨露的嬌花,透著一股脆弱易折的氣息。
我抬手,鏡中人也抬手,手指纖細(xì)白皙,指甲圓潤,透著健康的粉色。
這不是我那雙被鍵盤磨出薄繭、指甲邊緣總是毛毛糙糙的手。穿越了。
這個在現(xiàn)代社會被寫爛了的詞,此刻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三十五歲,
被交往八年的男友和閨蜜聯(lián)手背叛,父母早逝,無親無故,
在無休止的加班中猝死在工位上的季若初,一睜眼,成了大清順治年間有名無實的皇后,
博爾濟(jì)吉特·阿拉坦琪琪格,史稱孝惠章皇后。記憶還在融合,帶著原主深刻的孤寂和惶恐。
順治十年五月被姑祖母——那位威名赫赫的孝莊太后——選中入宮為后。
盛大的冊封典禮仿佛還在昨日,隨之而來的,卻是皇帝冰冷徹底的漠視。新婚之夜,
鳳鸞春恩車沒有來。此后一年,皇帝的目光從未在她身上停留。她像一件不合時宜的擺設(shè),
被遺忘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里?!澳锬?!您怎么光腳站在地上!”春桃端著青瓷碗進(jìn)來,
見狀驚呼,慌忙放下碗,取來軟緞繡鞋替我穿上,“寒氣入體可怎么好!
”我被她扶著坐回床邊,目光落在她端來的安神湯上。深褐色的液體在碗中微微晃動,
散發(fā)出濃重苦澀的藥味?!敖袢铡琼樦问荒陰自聨兹??”我接過碗,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模仿著記憶里原主那細(xì)聲細(xì)氣的語調(diào)。“回娘娘,
今兒是三月初八?!贝禾掖鸬溃壑幸苫蟾?,“娘娘身子可還有哪里不適?
要不……奴婢還是去請?zhí)t(yī)來瞧瞧?”三月初八?我腦中警鈴大作!順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
未來的康熙皇帝玄燁出生!距離現(xiàn)在,只有十天!“不必。”我擺擺手,
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小口啜飲著那碗苦得舌頭發(fā)麻的湯藥。熱流順著食道滑下,
稍稍安撫了這具身體深處的不安?!盎噬稀湛珊茫俊蔽以囂街鴨枺?/p>
努力扮演一個關(guān)心丈夫卻不得其門的可憐皇后。春桃臉上瞬間掠過一絲為難和同情,
聲音壓得更低:“皇上……依舊勤政,常在乾清宮批閱奏章至深夜,甚少駕臨后宮。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就是……就是前朝事多,娘娘您多體諒?!斌w諒?
季若初的靈魂在心底冷笑。史書上寫得明明白白,
這位少年天子此刻滿心滿眼都是即將入宮、讓他神魂顛倒的董鄂妃,
哪里還記得后宮還有一位來自科爾沁草原的皇后?這位皇后存在的唯一意義,
恐怕只是維系滿蒙聯(lián)盟的一個符號。一個被丈夫厭棄、空有頭銜的皇后,在這吃人的深宮里,
處境有多危險?歷史上她能活到壽終正寢,成為最后的贏家,絕非僥幸。
隱忍、智慧、以及最重要的——她牢牢抱住了孝莊太后這條大腿,
并最終贏得了康熙的真心敬愛。我必須活下去。季若初也好,阿拉坦琪琪格也罷,
既然老天爺給了這第二次機(jī)會,我絕不能像前世那樣窩囊憋屈地活,更不能再莫名其妙地死!
“春桃,”我放下空碗,聲音清晰了幾分,“替我梳妝,我要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
”春桃明顯愣了一下。記憶中,自家主子因不得圣心,性子越發(fā)怯懦沉默,
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極少主動去慈寧宮走動,更怕在太后面前說錯話、行差踏錯惹來訓(xùn)斥。
“娘娘……”春桃欲言又止?!叭グ??!蔽艺Z氣堅定,帶著不容置疑。這變化或許突兀,
但深宮之中,一個失寵皇后突然“開竅”想要討好唯一的靠山,也算情理之中。
我必須盡快見到孝莊,
那個真正掌握后宮權(quán)柄、并且對科爾沁出身的我天然帶有幾分維護(hù)的女人。更重要的是,
我要在玄燁出生前,在孝莊心里種下一顆種子。銅鏡前,
春桃靈巧的手指在我濃密烏黑的長發(fā)間穿梭,挽成繁復(fù)的架子頭。我看著鏡中少女蒼白的臉,
拿起螺子黛,在春桃驚訝的目光中,自己動手,沿著原本有些稀疏的眉形,
輕輕描摹出兩道更顯精神的遠(yuǎn)山黛?!澳锬铩贝禾夷弥鴰字A麗的點翠鳳簪,有些無措。
“用這支素玉簪就好?!蔽抑钢鴬y匣里一支水頭極好的青玉扁方簪。記憶中,
孝莊太后崇尚簡樸,厭惡奢靡。原主以往為了彰顯皇后身份,總愛滿頭珠翠,
反倒顯得刻意笨拙,不夠大氣。換上湖水綠纏枝蓮紋的常服旗裝,外罩一件月白色素緞比甲,
鏡中人頓時少了幾分稚嫩怯懦,多了幾分清雅端莊?!白摺!蔽疑钗豢跉?,
踏出這間名為寢宮、實則囚籠的房門。季若初的新生,阿拉坦琪琪格的轉(zhuǎn)機(jī),
就從拜見這位傳奇的姑祖母開始。
第二章 慈寧定策 御園救雛慈寧宮的庭院出乎意料的素凈。沒有奇花異草爭奇斗艷,
只有幾株虬枝盤曲的老松柏沉默佇立,石板路掃得纖塵不染??諝庵袕浡奶聪?,
肅穆而沉靜。宮女通報后,引著我穿過寂靜的回廊。正殿內(nèi),光線透過高窗灑落。
一位身著深褐色團(tuán)壽紋常服的中年婦人端坐于主位的紫檀木榻上。她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
只用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固定,面容端肅,眼神沉靜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雖未著華服,
周身卻散發(fā)著久居上位的雍容與不怒自威的氣度。這便是歷經(jīng)三朝、手腕通天的孝莊文皇后,
如今的大清皇太后,也是我這具身體血緣上的姑祖母。“臣妾給皇額娘請安,
皇額娘萬福金安?!蔽乙乐洃浬钐幍囊?guī)矩,斂衽屈膝,行下大禮。姿態(tài)恭謹(jǐn),
動作卻力求流暢自然,不顯刻意生疏?!捌饋戆??!毙⑶f的聲音不高,平和溫潤,
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耳中。她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帶著審視,
“琪琪格,聽聞你前幾日身子不爽利?可大好了?”她用的是蒙語名字“琪琪格”,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我在下首的繡墩上小心坐了半邊身子,
垂首恭敬回道:“勞皇額娘掛心,不過是春日里偶感風(fēng)寒,已無大礙了。
”我刻意避開她目光中那仿佛能洞悉靈魂的銳利,將原主那點瑟縮演得恰到好處。
孝莊端起手邊的青花蓋碗,用碗蓋輕輕撇著浮沫,并未立刻飲用。
殿內(nèi)一時只聞瓷器輕碰的脆響,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盎实?,”她終于開口,
語氣平淡無波,“又沒去你那兒?”來了!我心頭猛地一緊。這位姑祖母果然洞若觀火。
我抬起頭,臉上適時地浮現(xiàn)一絲恰到好處的黯然和強(qiáng)撐的平靜,
聲音放得又輕又柔:“皇上日理萬機(jī),宵衣旰食,是天下萬民之福。臣妾……不敢打擾。
” 話語里帶著委屈,卻無半分怨懟,將一個懂事隱忍的皇后形象勾勒出來。“哼。
”孝莊輕輕哼了一聲,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卻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他那點心思,
瞞得過誰?琪琪格,你是我們科爾沁草原上最明亮的明珠,
是我親自讓你祖父、讓你父親點頭,選入宮來做這大清皇后的。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失了咱們博爾濟(jì)吉特氏女兒該有的骨氣!”這話語重心長,帶著敲打,
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回護(hù)。我立刻捕捉到了其中深意。
她需要的是一個能撐起皇后之位、維系滿蒙關(guān)系的科爾沁女兒,
而不是一個只會自怨自艾、任人揉搓的軟柿子。我抬起頭,迎上孝莊的目光,
眼神里努力注入一種名為“醒悟”和“堅韌”的光芒,聲音依舊輕柔,
卻多了幾分清晰的力道:“皇額娘教誨的是。臣妾以前……是有些糊涂了?;噬锨谡?,
心懷天下,是社稷之幸。臣妾身為皇后,不能為皇上分憂于前朝,已是慚愧。
若再因己身之私怨,損了后宮和睦,擾了皇上心神,那才是真正的罪過。
臣妾日后定當(dāng)謹(jǐn)守本分,克盡厥職,不負(fù)皇額娘期望,亦不負(fù)科爾沁父老的托付。
” 這番話,既認(rèn)了錯(雖然錯不在我),表了態(tài),又抬高了順治,更點明了自身價值,
最后還把科爾沁和孝莊綁在了一起。孝莊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頓,
眼中那抹審視瞬間被一絲清晰的驚訝和隨之而來的滿意所取代。她放下茶碗,
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半分:“好,好。琪琪格,你……長大了??磥磉@場風(fēng)寒,
倒是讓你清醒了不少。以前你,可說不出這樣通透的話來?!背闪耍∥倚闹幸粔K石頭落地,
面上依舊謙遜:“是皇額娘慈訓(xùn)如春風(fēng)化雨,點醒了迷途之人。”孝莊微微頷首,
顯然對我的回答和態(tài)度頗為受用。殿內(nèi)氣氛緩和下來。我知道機(jī)會稍縱即逝,必須趁熱打鐵。
我微微傾身,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和猶豫:“臣妾……聽聞承乾宮的佟佳妹妹,
不日便將臨盆?宮中又將添一位小阿哥或小格格,真是天大的喜事。
” 我故意模糊了時間點,只提“不日”,避免顯得消息過于靈通。提到子嗣,
孝莊臉上的溫和淡去了些,籠上一層憂慮的薄紗:“是啊。太醫(yī)診脈,說佟佳氏這一胎,
懷相不算太好。只盼佛祖保佑,能平安生產(chǎn)?!?她頓了頓,似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你若有心,待她生產(chǎn)后,去探望寬慰一番也好。你是中宮皇后,關(guān)懷妃嬪皇子,亦是本分。
”等的就是這句話!我立刻接道:“皇額娘說的是。臣妾定當(dāng)去看望佟佳妹妹。
只是……”我故意停頓,面露難色,“臣妾年少,于這婦人生產(chǎn)、嬰孩養(yǎng)育之事,所知甚少。
心中……甚是惶恐,怕言語不當(dāng),反而讓佟佳妹妹不安?;暑~娘見多識廣,母儀天下,
不知可否……指點臣妾一二?譬如嬰孩初生,最需注意什么?
臣妾也好提前備下些合用的東西?!?我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
完全是一副虛心求教、渴望履行好皇后職責(zé)的晚輩模樣。孝莊見我態(tài)度誠懇,
眼中那點疑慮徹底消散。她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回憶的悠遠(yuǎn):“嬰孩初生,
最是嬌嫩。需得潔凈,避風(fēng),保暖。乳母要精心挑選,性情溫順,乳汁充盈為上。
更要緊的是……”她微微壓低了聲音,“要防著‘痘疫’。這深宮之中,人多氣雜,
小兒氣血未充,最易染上。前些年,哀家那苦命的四阿哥(順治帝幼年夭折的弟弟),
便是……”她語帶哽咽,沒有再說下去,眼中是深切的痛楚。天花!我心中劇震。
歷史的齒輪果然嚴(yán)絲合縫!康熙幼年出天花并幸存,獲得免疫力,
是后來能繼位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但現(xiàn)在,這“痘疫”對初生嬰兒而言,無疑是懸頂之劍!
“痘疫……”我臉上適時地露出驚懼之色,聲音帶著顫抖,“臣妾……臣妾在科爾沁時,
曾聽族中老人提過一些……一些應(yīng)對的土法子。也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用。” 我拋出了誘餌。
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對付天花的原理——隔離、降溫、補(bǔ)充營養(yǎng)、保持清潔——雖然簡陋,
但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降維打擊。孝莊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緊緊鎖住我:“土法子?
琪琪格,你懂醫(yī)術(shù)?”她的語氣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我連忙搖頭,
姿態(tài)惶恐:“臣妾哪里懂得高深醫(yī)術(shù)!只是……只是隨父王在草原行獵時,
見過族中薩滿和牧人救治染了痘瘡的幼兒。法子雖土,聽老人說,倒也……救回過一些性命。
” 我把自己定位成“道聽途說”的轉(zhuǎn)述者,降低風(fēng)險。孝莊沉默了。
她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腕上的佛珠,眼神深邃,顯然在權(quán)衡。
一邊是深宮中難以防范的可怕瘟疫,一邊是侄孫女口中虛無縹緲的草原土法。許久,
她長長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充滿了無奈和一種深沉的母性:“也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若佟佳氏的孩子真有此劫……你,便去看看吧。記著,一切以你自身安危為重!
哀家會讓太醫(yī)院遣個老成持重的太醫(yī)隨你同去,你只需將那法子說與他聽,是否可用,
由他定奪。萬不可……萬不可逞強(qiáng)!” 最后一句,語氣凝重,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和警告。
“臣妾謹(jǐn)遵皇額娘懿旨!定當(dāng)小心行事!” 我鄭重應(yīng)下,心頭一塊巨石落地。第一步計劃,
成功!獲得了接近未來康熙帝的入場券,
更在孝莊心中初步樹立了一個“懂事、有擔(dān)當(dāng)、可能還有點用”的侄孫女形象。離開慈寧宮,
春日暖陽照在身上,我卻感覺后背沁出了一層薄汗。和孝莊這樣的政治巨擘對話,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走鋼絲。春桃跟在我身后,臉色依舊發(fā)白,顯然被“痘疫”二字嚇得不輕。
我站在慈寧宮外的甬道上,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這具十六歲的身體里,
跳動著一顆飽經(jīng)滄桑卻絕不認(rèn)命的三十五歲靈魂。董鄂妃?順治帝?愛情?呵,
季若初上輩子已經(jīng)用血淚買斷了這無用的奢望。這一世,權(quán)力、生存,
和一個未來注定成為千古一帝的兒子,才是我的目標(biāo)!十幾天后,承乾宮偏殿。
濃重得化不開的藥味混合著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氣彌漫在空氣中。
殿內(nèi)門窗緊閉,光線昏暗壓抑。佟佳氏,這位剛經(jīng)歷生產(chǎn)之痛、臉色蒼白如紙的年輕妃嬪,
此刻正半倚在床頭,懷中緊緊抱著一個裹在明黃襁褓里的嬰兒。她看向我的眼神,
充滿了絕望的灰敗和一絲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希冀?!盎屎竽锬铩彼曇羲粏。?/p>
掙扎著想下床行禮,被我疾步上前按住?!百〖衙妹每焯珊茫∧喽Y!
”我目光落在她懷中的襁褓上,心猛地一沉。透過襁褓的縫隙,能看到嬰兒通紅的小臉上,
已經(jīng)冒出了幾顆觸目驚心的、晶瑩透亮的水皰。高熱讓小小的身體不安地扭動著,
呼吸急促而灼熱。隨行的太醫(yī)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姓劉,是孝莊特意指派來的。
他上前診視一番,眉頭緊鎖,對著我沉重地?fù)u了搖頭,低聲道:“娘娘,
三阿哥……確是出痘了。痘點初現(xiàn),來勢甚兇。且……阿哥本就有些先天不足,
這……唉……”未盡之言,是濃濃的悲觀。佟佳氏聞言,眼中最后一點光亮徹底熄滅,
淚水無聲地滾落,滴在襁褓上?!皠⑻t(yī),”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本宮少時在科爾沁,曾見牧民應(yīng)對小兒痘癥,有些土法,或可一試。本宮說與你聽,
是否可行,由你定奪?!?我將早已打好的腹稿清晰道出:“其一,立即開窗通風(fēng)!
殿內(nèi)濁氣郁積,于病體百害無一利!其二,備大量潔凈溫水,用細(xì)軟棉布浸濕,
為阿哥擦拭額頭、腋下、腿彎,以助散熱降溫。其三,
取烈酒擦拭阿哥所用之物及近身宮人雙手,以防……傳染。
”我避開了“病菌”這個超前的詞,“其四,取少量濃米湯,以溫水化開,
用小勺或潔凈棉簽蘸取,時時潤澤阿哥唇舌,補(bǔ)充水谷精氣。其五,阿哥所用被褥衣物,
需勤換洗,以沸水煮過,陽光下曝曬!”我一口氣說完,殿內(nèi)一片寂靜。劉太醫(yī)捻著胡須,
眼神驚疑不定,顯然在急速思考這聞所未聞的“土法”背后的道理。開窗通風(fēng)?
與此時普遍認(rèn)為“避風(fēng)邪”的理念相悖!用溫水擦身降溫?更是打??!米湯倒是溫和,
烈酒消毒……似乎也有點門道?佟佳氏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不管不顧地哭求:“娘娘!求您救救玄燁!求求您!嬪妾什么都聽您的!”“劉太醫(yī)?
”我看向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目光沉靜,帶著無形的壓力。孝莊的背書是我最大的底氣。
劉太醫(yī)看著襁褓中呼吸愈發(fā)急促、小臉燒得通紅的嬰兒,
又看看佟佳氏絕望的眼神和我鎮(zhèn)定的面容,最終,
醫(yī)者父母心和對孝莊權(quán)威的敬畏壓倒了疑慮。他深吸一口氣,
對著我躬身一禮:“娘娘所言之法……雖前所未聞,然細(xì)思之下,通風(fēng)換氣可去穢濁,
溫水擦拭或可疏解高熱,米湯確能生津補(bǔ)氣,烈酒……烈酒亦有燥烈殺菌之效?
老臣……愿按娘娘之法一試!還請娘娘示下!”“好!”我當(dāng)機(jī)立斷,“春桃,協(xié)助劉太醫(yī),
按本宮方才所言,立刻準(zhǔn)備!開窗!備水!取酒!熬米湯!所有近身伺候之人,以烈酒凈手!
佟佳妹妹,你且安心休息,玄燁這里,有本宮和劉太醫(yī)!”命令清晰下達(dá),
整個承乾宮偏殿瞬間動了起來。緊閉的雕花木窗被推開,帶著涼意的春風(fēng)涌入,
吹散了令人窒息的藥味和濁氣。宮人們端著銅盆、捧著棉布、提著酒壇,穿梭忙碌。
劉太醫(yī)親自指揮,用兌了烈酒的溫水為殿內(nèi)器物擦拭消毒。我顧不得什么皇后儀態(tài),
挽起袖子,親自示范。用浸透了溫?zé)崆逅募?xì)棉布,避開那些初生的痘疹,
極其輕柔地擦拭玄燁滾燙的額頭、細(xì)嫩的脖頸、小小的腋窩和腿彎。一遍又一遍,
水溫涼了立刻更換。春桃則小心翼翼地用小銀勺,將稀釋過的溫米湯水,
一點點潤進(jìn)嬰兒干裂的嘴唇。時間在焦灼中流逝。殿外日影西斜,又換上燭火通明。
佟佳氏強(qiáng)撐著不肯去休息,靠在床頭,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懷里的孩子,
眼神是母親獨有的、能焚盡一切絕望的熾熱。不知換了多少盆水,擦拭了多少遍。
就在我手臂酸麻得幾乎抬不起來時,懷中的小身體似乎沒那么滾燙了!
呼吸也不再像拉風(fēng)箱般急促艱難,變得稍微平穩(wěn)悠長了些。我小心翼翼探了探他的額頭,
雖然還是熱,但那種灼人的高溫確實退下去不少!“溫……溫度下來了!
”一直守在旁邊的劉太醫(yī)猛地湊近,枯瘦的手指搭上玄燁細(xì)小的手腕,凝神細(xì)診,片刻后,
他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激動,“脈象!脈象也較之前平穩(wěn)有力了些!蒼天有眼!
蒼天有眼啊娘娘!”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驚異和一種近乎敬畏的光芒。
佟佳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是劫后余生的狂喜:“玄燁!我的玄燁!”她掙扎著撲過來,
緊緊抓住我的手,泣不成聲,“娘娘!娘娘再造之恩!嬪妾……嬪妾萬死難報!
”我任由她抓著,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幾乎站立不穩(wěn)。
但看著襁褓中雖然依舊病弱、卻明顯闖過一道鬼門關(guān)的小生命,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成就感瞬間沖垮了疲憊。我救了他!
我真的用現(xiàn)代那些最基本的衛(wèi)生和護(hù)理知識,把幼年的康熙從天花魔爪下?lián)屃嘶貋恚?/p>
“妹妹言重了?!蔽曳鲎u搖欲墜的佟佳氏,聲音也帶著一絲沙啞的激動,“玄燁福澤深厚,
自有上天庇佑。難關(guān)還未過,接下來更要精心照料。劉太醫(yī),后續(xù)調(diào)養(yǎng),還需您多費心!
”我轉(zhuǎn)向老太醫(yī),鄭重囑托,“切記本宮方才所說:通風(fēng)、潔凈、降溫、補(bǔ)充食水,
一樣不可懈怠!”“老臣謹(jǐn)遵懿旨!定當(dāng)竭盡全力!”劉太醫(yī)躬身領(lǐng)命,
態(tài)度比來時恭敬了何止十倍。離開承乾宮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我累得幾乎要虛脫,
被春桃半攙半扶著往回走。晨曦微光中,慈寧宮的方向,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朝這邊望來。孝莊太后。她穿著晨起的常服,
身影在薄霧晨曦中顯得有些朦朧,但那雙眼睛,穿越了長長的宮道,精準(zhǔn)地落在我身上,
沉靜,深邃,帶著一種全新的、厚重的審視與考量。我知道,從這一刻起,
我——博爾濟(jì)吉特·阿拉坦琪琪格,或者說,季若初——在這座紫禁城里,
終于不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影子了。而那個襁褓中的嬰兒玄燁,他欠我一條命。這條命,
將是我未來安身立命、甚至攪動風(fēng)云,最大的資本。撫養(yǎng)康熙大帝的宏偉藍(lán)圖,
在季若初心中徐徐展開。至于那個為董鄂妃神魂顛倒的順治皇帝?
季若初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男人?呵,哪有養(yǎng)一個皇帝兒子來得靠譜!
第三章 風(fēng)波初起 母子連心承乾宮外那一眼對視,像一道無聲的驚雷,
在孝莊與我之間劈開了某種無形的隔閡?;氐轿业睦帉m,疲憊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春桃服侍我梳洗更衣,動作間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澳锬铮媸恰贝禾矣杂种?,
眼中閃著崇拜的光,“奴婢從未見過劉太醫(yī)那樣激動!
連太后娘娘都親自在宮門口等著您回來!您救了阿哥,這是天大的功德!”“功德?
”我靠在軟榻上,任由她替我揉捏酸痛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喑啞,
“不過是恰巧知道點土法子罷了。玄燁能熬過來,是他自己命不該絕?!?我閉著眼,
心中卻異常清醒。功德是虛的,孝莊的看重和玄燁這條命帶來的“人情”,
才是實打?qū)嵉馁Y本。佟佳氏的感激涕零,在深宮之中,又能持續(xù)多久?接下來的日子,
我成了承乾宮的常客。孝莊的默許甚至鼓勵,讓我得以名正言順地參與照顧玄燁的康復(fù)。
我依舊扮演著那個“虛心轉(zhuǎn)述草原土法”的皇后,實則將現(xiàn)代護(hù)理理念滲透到每一個細(xì)節(jié)。
“劉太醫(yī),阿哥高熱雖退,但痘疹結(jié)痂脫落前,最忌抓撓感染。
”我看著玄燁臉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痂殼,對劉太醫(yī)說,
“可否請?zhí)t(yī)配制一些溫和止癢的藥膏?另外,伺候的宮人指甲必須剪凈磨平,
雙手用烈酒擦拭后,方可觸碰阿哥衣物被褥?!眲⑻t(yī)如今對我言聽計從,
立刻應(yīng)下:“娘娘思慮周全!老臣這就去辦!”他看向我的眼神,
已經(jīng)從最初的驚疑變成了近乎狂熱的信服。在他眼中,我這個“深諳草原古法”的皇后,
簡直是神人。佟佳氏更是把我當(dāng)成了主心骨。她產(chǎn)后本就虛弱,加上兒子大病一場的驚嚇,
精神一直懨懨的。我每日來,除了看玄燁,也陪她說說話,開導(dǎo)幾句。
季若初前世在職場練就的察言觀色和共情能力,在這里意外地好用。我避開敏感話題,
只聊玄燁的每一點好轉(zhuǎn),聊草原上的趣事(得益于原主記憶),聊些無關(guān)痛癢的宮廷瑣事,
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下來?!盎屎竽锬?,”佟佳氏拉著我的手,眼圈又紅了,
“嬪妾不知該如何報答您……玄燁能活下來,全靠您……”“妹妹又說傻話。
”我輕輕拍拍她的手背,笑容溫和,“玄燁也是我的孩子??粗惶焯旌闷饋恚?/p>
小臉紅撲撲的,我這心里比什么都?xì)g喜。”這話半真半假。歡喜是真的,
但更多是看到“潛力股”茁壯成長的欣慰和一種奇異的“養(yǎng)成系”滿足感。這小家伙,
可是未來的康熙大帝?。⌒罨謴?fù)得很快。或許是幼小的生命力本就頑強(qiáng),
加上我?guī)淼摹俺啊弊o(hù)理理念,他臉上的痘痂開始脫落,露出粉嫩的新肉,
精神頭也足了起來。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開始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也漸漸認(rèn)得我這個總來看他的“娘娘”。這天午后,陽光晴好。
我抱著剛喂完奶、精神頭十足的玄燁在承乾宮的小院子里曬太陽。
小家伙裹在柔軟的鵝黃襁褓里,咿咿呀呀地?fù)]著小拳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嘴角咧開一個無齒的笑容?!鞍?,我們玄燁笑了!”我心頭一軟,
忍不住用指腹輕輕點了點他嫩豆腐似的小臉蛋。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的暖流瞬間涌遍全身。
前世孤身一人,從未體會過這種被一個小生命全然依賴和信任的感覺。無關(guān)情愛,
卻比任何情愛都更純粹,更直擊心底?!翱┛毙钕袷腔貞?yīng)一般,發(fā)出了模糊的笑聲,
小手胡亂地抓住了我垂落的一縷頭發(fā),緊緊攥住。就在這一刻,
身后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伴隨著太監(jiān)特有的尖細(xì)嗓音:“皇上駕到——”我的心猛地一跳!順治帝?他怎么來了?
抱著玄燁轉(zhuǎn)身,只見年輕的皇帝穿著一身石青色常服,大步流星地走了進(jìn)來。他身量頎長,
面容繼承了愛新覺羅家的俊朗,劍眉星目,
只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郁和……煩躁。他身后跟著幾個低眉順眼的太監(jiān)宮女。
佟佳氏聞聲,慌忙從殿內(nèi)迎出,臉色瞬間煞白,緊張得聲音都在發(fā)抖:“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萬福金安!”順治帝的目光甚至沒在她身上停留,直接掃向我,更準(zhǔn)確地說,
是掃向我懷里的玄燁。那眼神極其復(fù)雜,帶著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還有濃重的不耐煩?!盎屎笠苍??”他語氣冷淡,像在問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朕聽說老三的痘癥好了?”他的視線落在玄燁臉上那些尚未完全褪去的痂痕上,
眉頭嫌惡地皺得更緊,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穢之物?!盎鼗噬?,”我將玄燁抱緊了些,
微微屈膝行禮,聲音平穩(wěn),“托皇上洪福,太后娘娘庇佑,三阿哥已無性命之憂,
正在康復(fù)中?!?我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太后娘娘”,提醒他這是孝莊關(guān)注的孩子。
順治帝“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他顯然對玄燁本人毫無興趣,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
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敷衍和急于離開的情緒。他來這里,更像是在完成一個不得不走的過場。
“好了就好?!彼Z氣生硬,“佟妃,你好生將養(yǎng)?!边@話是對佟佳氏說的,
眼睛卻看著別處。“謝皇上關(guān)心?!辟〖咽下曇艏?xì)若蚊吶,帶著委屈和失落。
順治帝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轉(zhuǎn)身欲走。就在這時,我懷里的玄燁不知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
還是單純被陌生的氣息驚擾,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哭聲嘹亮,
帶著嬰兒特有的委屈和控訴,瞬間打破了院子里的死寂。順治帝腳步一頓,猛地回頭,
臉上陰云密布,那層煩躁徹底化為了毫不掩飾的怒意:“哭什么哭!晦氣!
連個孩子都哄不好!”這話不知是在斥責(zé)佟佳氏,還是連我也一并罵了進(jìn)去。
佟佳氏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心頭一股無名火“噌”地竄起!季若初的靈魂在咆哮:這什么渣爹!兒子大病初愈,
不關(guān)心也就罷了,還嫌兒子哭鬧晦氣?三十五歲社畜的暴脾氣差點壓不??!
但理智死死拉住了我。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意,沒有去看順治帝那張令人厭惡的臉,
而是低下頭,動作極其自然地輕拍著懷里的玄燁,嘴里發(fā)出輕柔的、安撫的哼唱。不是滿語,
也不是蒙語,而是季若初記憶深處,模糊的、不知名的小調(diào)?!班蕖蕖罟裕慌虏慌?,
娘娘在呢……”我的聲音放得極柔,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或許是這陌生的調(diào)子吸引了小家伙,也或許是我的懷抱讓他感到安全,
玄燁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了委屈的抽噎,小腦袋依賴地往我懷里拱了拱。
整個院子安靜得可怕。順治帝大概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yīng)——既不惶恐請罪,也不急著辯解,
只是專注地安撫孩子,仿佛他這位九五之尊根本不存在。他陰沉沉地盯著我看了幾秒,
那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最終,他什么也沒說,重重地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背影都透著被冒犯的怒氣?!盎省噬舷⑴?!”佟佳氏這才找回聲音,
對著順治帝離去的方向連連叩首,淚如雨下?!捌饋戆?,妹妹。
”我抱著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玄燁,走到佟佳氏身邊,將她扶起。看著她絕望灰敗的臉色,
我心中嘆息。情愛誤人,尤其是愛上順治這樣偏執(zhí)又薄情的帝王,注定是場劫難。幸好,
我早已清醒。“皇上……皇上他……”佟佳氏泣不成聲。“皇上日理萬機(jī),心情難免煩躁。
”我替順治帝找了個她自己愿意相信的借口,“不必放在心上。玄燁無恙,才是最重要的。
” 我把安靜下來的玄燁輕輕放進(jìn)她懷里。小家伙似乎認(rèn)得母親的氣息,小嘴一癟,
又委屈地哼唧起來,小手卻緊緊抓著我的衣袖一角不放。佟佳氏抱著失而復(fù)得的兒子,
感受著那小小的依賴,再看看兒子緊緊抓住皇后衣袖的手,百感交集,淚水更是洶涌。
這一刻,她對順治帝那點卑微的期盼,似乎徹底碎裂了。
而眼前這位沉穩(wěn)、可靠、救了她兒子性命的皇后,成了她在冰冷深宮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娘娘……”她抱著玄燁,對著我,深深地彎下了腰。我扶住她,
目光落在玄燁那只緊抓著我衣袖的小手上,心底一片澄澈的冰涼。順治帝今日的態(tài)度,
徹底印證了我的判斷。這個男人,靠不住。他厭惡所有束縛,
包括政治聯(lián)姻帶來的我這個皇后,包括他并不期待的兒子。董鄂妃,
那個即將入宮、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只會讓這份厭惡變本加厲。廢后的危機(jī),
恐怕比我預(yù)想的來得更快。孝莊的看重是我暫時的護(hù)身符,但真正能讓我立于不敗之地的,
是懷里這個懵懂無知的小生命——愛新覺羅·玄燁。“玄燁乖,
”我輕輕撫摸著孩子柔軟的胎發(fā),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別怕。娘娘在。以后,
娘娘護(hù)著你長大?!?這不是承諾,是宣言。是季若初對這個冰冷世界,對這個險惡深宮,
發(fā)出的生存宣言。養(yǎng)皇帝兒子這條路,我走定了!順治帝的厭惡?
那只會讓我更堅定地抱緊孝莊的大腿,更用心地經(jīng)營與玄燁的“母子情”。男人?
那是什么玩意兒?哪有親手培養(yǎng)一個千古一帝來得痛快!第四章防疫立威,
暗織羅網(wǎng)佟佳氏似乎被我的鎮(zhèn)定感染,抽噎著點頭,由宮女?dāng)v扶著回了內(nèi)室。
春桃這才敢湊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后怕:“娘娘,
皇上他……方才那眼神……”“無妨?!蔽掖驍嗨?,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理了理方才被玄燁抓皺的衣袖,“回宮?!被氐嚼帉m,
那股因順治帝而起的冰冷怒意早已沉淀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一種獵手般的冷靜。在承乾宮外,孝莊那無聲的注視,
以及此刻坤寧宮內(nèi)等待的旨意,都清晰地傳達(dá)了一個信息:靠山已穩(wěn),舞臺已備。果然,
剛落座不到一盞茶功夫,慈寧宮的宮女首領(lǐng)蘇麻喇姑便親自來了。
這位孝莊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年約四十許,面容沉靜,眼神銳利如鷹。
她身后跟著兩個捧著錦盒的小宮女?!芭沤o皇后娘娘請安?!碧K麻喇姑規(guī)矩一絲不茍,
態(tài)度卻帶著幾分不同于其他宮人的親近。“蘇麻姑姑快請起?!蔽矣H自虛扶了一把,賜了座。
這位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女官,是孝莊意志的延伸,
她的態(tài)度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孝莊的態(tài)度?!疤竽锬镘仓?,”蘇麻喇姑并未坐下,
而是肅然宣道,“著皇后博爾濟(jì)吉特氏,總理后宮痘疫防務(wù)一應(yīng)事宜。
內(nèi)務(wù)府總管大臣、太醫(yī)院院判,并各宮掌事太監(jiān)、嬤嬤,皆須聽候皇后調(diào)遣。
所需人手、物料,由內(nèi)務(wù)府即刻撥付,不得延誤!務(wù)求宮闈清泰,上下平安!
” 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帶著孝莊特有的威嚴(yán)?!俺兼I(lǐng)旨!叩謝皇額娘信任!
”我鄭重起身,對著慈寧宮方向行了大禮。這旨意,比預(yù)想的更重!總理!調(diào)遣!不得延誤!
孝莊這是將整個后宮衛(wèi)生防疫的生殺大權(quán),毫無保留地交到了我手上!“太后娘娘口諭,
”蘇麻喇姑等我起身,才繼續(xù)道,語氣緩和了些,“娘娘在承乾宮所為,太后都知道了。
娘娘心系皇嗣,處事沉穩(wěn),太后甚慰。這差事,交給娘娘,太后放心。”她說著,
示意身后的小太監(jiān)將錦盒奉上,“這是太后娘娘賞賜娘娘的幾支老山參,給娘娘補(bǔ)補(bǔ)身子。
太后還說,娘娘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顧之憂?!卞\盒打開,
里面是幾支品相極佳、須發(fā)俱全的老參,散發(fā)著濃郁的藥香。這份賞賜,是肯定,
更是無聲的撐腰?!爸x皇額娘賞賜!也勞煩蘇麻姑姑跑這一趟?!蔽沂疽獯禾沂障洛\盒。
“娘娘言重了,這是奴才的本分。”蘇麻喇姑微微躬身,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一瞬,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太后娘娘還說,三阿哥福澤深厚,娘娘既與他投緣,
便多費心照拂。佟妃娘娘那邊……也請皇后娘娘多加提點?!蔽倚闹辛巳弧?/p>
孝莊這是明示我不僅要管防疫,更要借機(jī)將玄燁的教養(yǎng)也納入“照拂”范圍,
同時還要“提點”佟佳氏——這位生母的存在感,需要被適度淡化?!俺兼靼祝?/p>
請皇額娘放心。”我鄭重點頭。送走蘇麻喇姑,坤寧宮的氣氛瞬間變得不同。
方才還因皇帝發(fā)怒而有些惶惶的宮人們,此刻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太后如此明確、如此強(qiáng)勢的撐腰,讓皇后娘娘的地位瞬間變得堅不可摧?!按禾?,
”我坐回主位,聲音清朗,“傳本宮懿旨:著內(nèi)務(wù)府總管赫舍里·索尼、太醫(yī)院院判李德全,
即刻來坤寧宮議事。另,傳各宮掌事太監(jiān)、掌事嬤嬤,一個時辰后于坤寧宮前殿集合聽訓(xùn)!
”“嗻!”春桃響亮地應(yīng)聲,腳步輕快地去了。很快,
內(nèi)務(wù)府總管索尼和太醫(yī)院院判李德全便匆匆趕到。索尼是個五十多歲的精干老臣,
眼神透著精明和謹(jǐn)慎。李德全則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醫(yī),
臉上帶著劉太醫(yī)那種混合著敬畏和好奇的神情?!芭牛ǔ迹┻狄娀屎竽锬?!
”兩人恭敬行禮。“平身,賜座?!蔽议_門見山,“奉太后懿旨,本宮總理后宮痘疫防務(wù)。
召二位前來,是要立下幾條章程,即刻推行,不得有誤!”我拿出早已打好的腹稿,
條理清晰地下達(dá)指令:“其一,隔離分區(qū)。即日起,將宮中所有殿宇按區(qū)域劃分。
阿哥、格格所居區(qū)域為‘凈區(qū)’,只允許固定、身體康健的宮人侍奉,進(jìn)出必須用烈酒凈手,
更換外衣。各宮妃嬪居所為‘常區(qū)’,宮人往來需登記。太監(jiān)、宮女雜役聚集之所,
以及浣衣局、膳房等,為‘濁區(qū)’,嚴(yán)加管理。三區(qū)人員流動,需經(jīng)掌事報批,違者嚴(yán)懲!
”索尼和李德全對視一眼,眼中皆有驚異。如此清晰嚴(yán)格的區(qū)域劃分,前所未聞,
但細(xì)想之下,又極有道理?!捌涠?,清潔消殺。每日辰時、酉時,
各宮必須開窗通風(fēng)至少半個時辰。所有宮人,每日必須用皂角凈面洗手,衣物被褥勤洗勤曬。
‘凈區(qū)’內(nèi)器物,每日需用烈酒擦拭一遍。
內(nèi)務(wù)府即刻采買大量烈酒、皂角、石灰(用于污水坑和穢物處理),分發(fā)各宮,不得短缺!
太醫(yī)院需配制溫和消毒藥水,供‘凈區(qū)’使用。”“其三,癥狀上報。凡宮中人員,
無論主子奴才,一旦出現(xiàn)發(fā)熱、頭痛、紅疹等疑似痘疫癥狀,必須即刻上報本宮及太醫(yī)院!
隱瞞不報者,視為謀害皇嗣宮眷,立斬不赦!上報及時者,無論結(jié)果如何,本宮記功有賞!
太醫(yī)院需設(shè)立‘隔離觀察房’,對疑似者單獨隔離觀察,專人照料。”“其四,水源飲食。
嚴(yán)查各宮飲水井,確保清潔。御膳房、各小廚房所用食材,需新鮮潔凈。
飲水一律煮沸后飲用。內(nèi)務(wù)府需加強(qiáng)巡查,杜絕任何來源不明、不潔之物流入宮中!
”我一條條清晰道出,
隔離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保護(hù)易感人群——用這個時代能理解、能執(zhí)行的方式包裝出來。
每一條都具體、可操作,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索尼和李德全聽得額頭冒汗,
眼神卻越來越亮。他們久在宮中,深知瘟疫一旦爆發(fā)是何等慘烈?;屎竽锬镞@套法子,
前所未有,卻邏輯嚴(yán)密,直指要害!尤其是“上報有賞,隱瞞立斬”這一條,更是狠辣精準(zhǔn),
直擊人性要害!“奴才(臣)遵旨!”兩人再無遲疑,起身鄭重領(lǐng)命,聲音帶著振奮。
有如此明確的章程和太后的尚方寶劍,他們執(zhí)行起來也有了底氣。一個時辰后,坤寧宮前殿。
烏壓壓站滿了各宮的掌事太監(jiān)和掌事嬤嬤。氣氛凝重,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聽說了皇后娘娘奉太后懿旨總理防疫之事,更聽說了皇上拂袖而去后,
太后立刻派人送參撐腰的舉動。這位年輕皇后在眾人心中的分量,已然不同。我端坐主位,
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一張張或敬畏、或忐忑、或精明的臉。春桃侍立一旁,
手捧一卷明黃的懿旨(由蘇麻喇姑帶來,加蓋了太后印璽)?!疤筌仓迹?/p>
想必諸位都已知曉?!蔽衣曇舨桓?,卻清晰地傳遍大殿,“痘疫之險,甚于猛虎!
三阿哥前番之厄,便是警鐘!本宮奉旨總理防務(wù),今日立下鐵律十五條!
” 我示意春桃宣讀由我口述、她記錄并潤色過的詳細(xì)防疫條例,
核心就是我之前對索尼和李德全講的那幾條,但更加細(xì)化,獎懲更加明確。
“……凡有玩忽職守、陽奉陰違、克扣防疫物資、隱瞞疫情不報者,無論身份,一經(jīng)查實,
立杖斃!其所在宮室主位,連坐降位!凡舉報有功、防疫得力者,本宮記功,報與太后,
重賞!”“杖斃”、“連坐降位”、“重賞”……一個個冰冷的字眼砸下來,
讓殿中眾人噤若寒蟬,后背發(fā)涼。誰都看得出,這位年輕的皇后娘娘,不是在開玩笑!
她有太后的鐵腕撐腰,更有一種令人心悸的、說到做到的決絕!“都聽清楚了?
”我待春桃念完,目光如寒冰般再次掃過全場?!芭牛ㄅ荆┲?jǐn)遵皇后娘娘懿旨!
”眾人齊刷刷跪倒,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和順從。“很好。”我站起身,裙裾紋絲不動,
“防疫物資,內(nèi)務(wù)府會即刻分發(fā)各宮。各宮掌事,回去后立刻按章程執(zhí)行!每日酉時,
需將本宮防疫情形、人員狀況,形成簡報送交坤寧宮。本宮會隨時抽查。散了吧。
”眾人如蒙大赦,又帶著沉甸甸的壓力,躬身魚貫退出。前殿瞬間空曠下來。
我緩緩坐回椅子,端起微涼的茶盞抿了一口。方才那番雷霆手段,
是季若初在職場中層會議上練就的殺伐決斷,是社畜被逼到絕境后爆發(fā)的掌控力。效果很好,
但消耗也大?!澳锬铮鎱柡?!”春桃湊過來,眼中全是崇拜的小星星,“您剛才那樣,
比……比皇上還威嚴(yán)!”我失笑,搖搖頭:“威嚴(yán)不是靠吼出來的,是靠賞罰分明,
靠說到做到?!?放下茶盞,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春桃,把咱們坤寧宮可靠的人手,
還有你在宮女中相熟、信得過、嘴巴嚴(yán)實、做事麻利的,悄悄列個名單給我。
”春桃立刻會意,壓低聲音:“娘娘是想……”“防疫是大事,但也是機(jī)會。
”我看著殿外漸漸西斜的日頭,聲音低沉,“各宮每日的簡報,是了解后宮動向的窗口。
‘凈區(qū)’的守衛(wèi)、‘濁區(qū)’的巡查,是安插人手、掌握消息的節(jié)點。太醫(yī)院那邊,
李院判和劉太醫(yī),要維系好關(guān)系。內(nèi)務(wù)府采買……更是重中之重。” 我點到即止。
春桃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重重點頭:“奴婢明白了!這就去辦!
保準(zhǔn)都是嘴嚴(yán)心細(xì)、對娘娘忠心的!”“嗯。不急,寧缺毋濫?!蔽叶诘?。培植勢力,
如同蜘蛛結(jié)網(wǎng),要慢,要穩(wěn),要隱秘。防疫這張大網(wǎng)鋪開,
就是我季若初在紫禁城編織屬于自己情報網(wǎng)和人脈網(wǎng)的最佳掩護(hù)!接下來的日子,
紫禁城如同上緊了發(fā)條。在孝莊的鐵腕背書和我的強(qiáng)力推行下,
各項防疫措施雷厲風(fēng)行地落實下去。開窗通風(fēng)成了習(xí)慣,烈酒和皂角的味道彌漫各處,
人員流動被嚴(yán)格限制。一開始還有些怨言和陽奉陰違,
但當(dāng)某個不受寵常在宮里的太監(jiān)因隱瞞小宮女發(fā)熱癥狀被查實,在慎刑司被當(dāng)眾杖斃,
其主位常在被降為答應(yīng)后,所有的雜音瞬間消失無蹤。皇后娘娘的鐵血手段,
第一次清晰地烙印在所有人心中。坤寧宮的威望,在無聲無息中急速攀升。
借著防疫巡查的名義,
我?guī)е禾液蛶讉€精心挑選的、懂點草藥知識的“防疫女官”(這是我新設(shè)的臨時職位),
頻繁出入各宮。明面上是檢查清潔消毒情況,指導(dǎo)防疫要點,
暗地里則在觀察各宮人員、留意動向,不動聲色地將我“名單”上的人,
以“防疫得力”、“需加強(qiáng)某處管理”等名義,安插到一些關(guān)鍵或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去承乾宮看望玄燁,更是名正言順。小家伙恢復(fù)得極好,痘痂脫落后的疤痕很淡,
精神頭十足,見了我便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抱。佟佳氏對我的依賴日深,
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我順勢提議,為玄燁挑選的乳母和保姆,
除了身體康健、性情溫順,更要“略通文墨,懂得些養(yǎng)身之道”,并“需經(jīng)坤寧宮過目”。
佟佳氏毫無異議。這等于將未來康熙帝身邊最親近的服侍人員的篩選權(quán),部分掌握在了手中。
太醫(yī)院院判李德全成了坤寧宮的??汀?/p>
他對我提出的種種“防疫古法”(實為現(xiàn)代衛(wèi)生常識)推崇備至,每每虛心求教。
我投桃報李,在孝莊面前為他美言,穩(wěn)固了他的位置。劉太醫(yī)更是成了我的“醫(yī)療顧問”,
私下里對我?guī)缀跹月犛嫃?。太醫(yī)院這條線,初步打通。內(nèi)務(wù)府總管索尼是個老狐貍,
滑不溜手。但防疫物資的巨大采買量,
、關(guān)于某些“特殊需求”(比如為孝莊、為玄燁準(zhǔn)備的“特供”清潔用品和營養(yǎng)品)的訂單,
讓他不得不頻繁與坤寧宮對接。幾次接觸下來,
他對我這個年輕皇后展現(xiàn)出的精明和手腕有了新的認(rèn)識,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謹(jǐn)慎。
雖不能完全掌控,但至少建立了順暢的溝通渠道。這張以防疫為名、實則鋪向整個后宮的網(wǎng),
在季若初冷靜而縝密的操作下,正悄然張開,等待著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為我未來的每一步,鋪墊著道路。平靜的日子,如同繃緊的弓弦。我知道,
董鄂妃入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而順治帝那張陰沉的臉和那句未出口的廢后之言,
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但這一次,季若初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承受的可憐蟲。
她手握防疫重權(quán),背靠孝莊大山,膝下有未來龍種,暗中有羅網(wǎng)初成。她已嚴(yán)陣以待。
第五章 董鄂入宮 廢后風(fēng)波順治十一年的夏天,
在紫禁城彌漫的淡淡酒氣和皂角清香中滑過。防疫章程的嚴(yán)格執(zhí)行,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
將可能的危機(jī)隔絕在外。各宮上報的零星風(fēng)寒小恙,在太醫(yī)院隔離觀察后均被排除隱患,
后宮呈現(xiàn)出一種緊繃卻有序的平靜。坤寧宮的威望,
隨著防疫工作的推進(jìn)和孝莊太后不動聲色的支持,日漸穩(wěn)固。每日酉時,
各宮掌事太監(jiān)或嬤嬤恭敬呈上的簡報,成了我了解后宮動態(tài)的重要窗口。
借著“防疫得力”的名頭,幾個精心挑選、背景干凈、心思靈巧的宮女和太監(jiān),
府采買處、御膳房、甚至敬事房(負(fù)責(zé)記錄皇帝寢宮事宜)等看似不起眼卻信息靈通的位置。
一張無形的信息網(wǎng),在季若初的耐心編織下,悄然覆蓋著紫禁城的角落。去承乾宮看望玄燁,
是每日最放松卻也最關(guān)鍵的行程。小家伙長得極快,白白胖胖,
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對世界的好奇。他對我異常親昵,
遠(yuǎn)遠(yuǎn)聽到我的聲音便會咿咿呀呀地叫著,張開小手要抱抱。佟佳氏的身體卻始終不見大好,
產(chǎn)后虛弱加上心病(順治帝的徹底冷落),讓她終日懨懨,對玄燁的照料也力不從心。
這無形中給了我更多親近玄燁、甚至在某些小事上“代行母職”的空間?!澳锬铮?,
三阿哥一見您就笑!”乳母張氏抱著玄燁,笑著對我說。這位乳母是我親自過目挑選的,
二十出頭,性情溫厚,略通文字,更重要的是,她一家老小的身契,
都捏在內(nèi)務(wù)府我“名單”上的人手里。我笑著接過玄燁,
小家伙立刻用軟乎乎的小手抓住我的衣襟,小腦袋親昵地往我頸窩里蹭,
嘴里發(fā)出滿足的哼哼聲。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滿足感充盈心間。季若初前世孤寂的靈魂,
在這個小小生命全身心的依賴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慰藉?!靶罟?,娘娘在呢。
”我輕拍著他的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這一刻,無關(guān)權(quán)謀,只有純粹的溫情。
但理智始終清醒:這個依戀我的孩子,是未來的康熙大帝。我對他的每一分真心,
都將在未來轉(zhuǎn)化為最堅實的權(quán)力基石。平靜的日子,在八月初的一天被打破。這日午后,
我正在坤寧宮翻閱各宮送來的防疫簡報,春桃腳步匆匆地進(jìn)來,臉色有些異樣,
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娘娘,敬事房那邊……剛遞來的消息?;噬稀噬辖駜阂辉?,
在乾清宮召見了內(nèi)大臣鄂碩?!倍醮T!董鄂妃的父親!我的心猛地一沉。該來的,
終究還是來了。比史書記載的順治十三年選秀,提前了將近兩年!
看來順治帝對董鄂妃的執(zhí)念,已迫不及待,甚至可能動用了非常手段。“召見所為何事?
”我放下簡報,聲音平靜無波?!熬唧w……還不清楚?!贝禾覔u頭,
“但鄂碩大人離開后不久,皇上就召了禮部尚書和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入宮。
現(xiàn)在宮里……已經(jīng)有些風(fēng)聲了?!彼凵窭飵е鴵?dān)憂。風(fēng)聲?恐怕是驚雷吧。我走到窗邊,
推開雕花木窗。八月的陽光熾烈,將庭院里的石榴樹照得一片火紅??諝饫?,
那熟悉的防疫消毒氣味似乎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沉悶。
消息傳得比想象中更快。傍晚時分,孝莊太后身邊的蘇麻喇姑親自來了坤寧宮,
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皇后娘娘,”蘇麻喇姑行禮后,聲音壓得極低,
“太后娘娘請您即刻移駕慈寧宮?!蔽倚闹幸粍C。孝莊如此急切,事情恐怕比預(yù)想的更糟。
慈寧宮內(nèi),檀香的氣息似乎也比往日濃重了幾分。孝莊太后端坐榻上,手中捻著佛珠,
臉色沉靜如水,但那雙眼睛深處,翻涌著冰冷的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臣妾給皇額娘請安?!蔽乙蓝Y參拜。“起來,坐。”孝莊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她揮退左右,
只留蘇麻喇姑在旁伺候。殿內(nèi)只剩下我們?nèi)?,氣氛壓抑得幾乎令人窒息。“琪琪格?/p>
”孝莊直接喚我的蒙語名字,目光銳利如刀,“你可知,皇帝今日召見鄂碩,意欲何為?
”“臣妾……略有耳聞。”我謹(jǐn)慎回答,“可是為了鄂碩之女?”孝莊冷哼一聲,
那聲音里淬著冰碴:“何止!皇帝他……他竟想效仿民間,以‘聘娶’之禮,
迎鄂碩之女董鄂氏入宮!直接冊為賢妃!”她手中的佛珠重重一頓,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直接冊為賢妃?!跳過選秀,無視祖制!這簡直是石破天驚!順治帝的瘋狂和任性,
超出了我的預(yù)期。賢妃之位,僅次于皇后和皇貴妃!董鄂妃一入宮便是如此高位,
其勢將如何滔天?我這個皇后的位置,又將被置于何地?饒是早有心理準(zhǔn)備,
我也被這消息震得心頭劇震。季若初的靈魂在咆哮:渣男!昏君!“皇帝他,
”孝莊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失望和憤怒,“被那董鄂氏迷了心竅!說什么‘賢良淑德,
才貌雙絕’,非她不娶!全然不顧祖宗法度,不顧滿蒙聯(lián)姻之重!
更不顧……”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復(fù)雜,“不顧你這位中宮皇后的顏面!
”我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緒。憤怒?有。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算計。順治帝此舉,
等于將廢后之心昭然若揭!他將董鄂妃捧得越高,我這個皇后就摔得越慘!“皇額娘息怒。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臉上已是一片沉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黯然和隱忍,
“皇上……情之所鐘,或許非人力可移。臣妾身為皇后,自當(dāng)以大局為重。
只是……”我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上憂慮,“如此逾制冊封,恐惹朝野非議,有損皇上圣明,
更恐……寒了科爾沁,乃至蒙古諸部的心?!边@番話,
句句戳中孝莊最在意的痛點——皇權(quán)穩(wěn)固、滿蒙聯(lián)盟、皇帝聲譽!我沒有哭訴自己的委屈,
而是將矛盾直接提升到了政治層面。孝莊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顯然對我的冷靜和識大體非常滿意。她點點頭,聲音冷硬:“哀家還沒死!這大清的后宮,
還輪不到他如此胡鬧!”她看向蘇麻喇姑,“傳哀家懿旨:召皇帝即刻來慈寧宮!還有,
告訴禮部,皇上今日所言冊封之事,純屬無稽之談!一切按祖制行事!董鄂氏若想入宮,
待來年選秀,依例參選!若有妄議者,以惑亂宮闈論處!”“嗻!”蘇麻喇姑領(lǐng)命,
快步而去?!扮麋鞲瘢毙⑶f轉(zhuǎn)向我,語氣緩和了些,帶著安撫和堅定,“你且安心。
有哀家在,誰也動不了你的位置!那董鄂氏,便是入宮,也越不過你去!
”“臣妾謝皇額娘回護(hù)!”我起身,鄭重行禮,眼眶適時地微紅,聲音帶著感激的哽咽,
“有皇額娘做主,臣妾……什么都不怕?!?示弱,是此刻最好的武器。
讓孝莊感受到我的依賴和無害,更能激發(fā)她的保護(hù)欲。孝莊的懿旨如同定海神針,
暫時壓下了這場風(fēng)暴。順治帝被強(qiáng)召到慈寧宮,母子間爆發(fā)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吵。
據(jù)說皇帝憤然離去時,臉色鐵青,砸碎了乾清宮好幾件珍玩。但最終,
迫于孝莊的絕對權(quán)威和朝堂可能的反對聲浪,他不得不暫時妥協(xié)。董鄂氏入宮之事,
表面上被壓了下來,按在了“待選秀”的流程里。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這只是暴風(fēng)雨前短暫的寧靜。順治帝的怒火和對董鄂妃的渴望,如同壓抑的火山,
隨時可能噴發(fā)。而我這顆“礙路”的眼中釘,更是首當(dāng)其沖。廢后的陰云,
從未如此濃重地籠罩在坤寧宮上空。幾日后,一個看似平常的下午,
我?guī)е禾以谟▓@散步,順便“巡查”一下園中的防疫措施(主要是為了透透氣,
緩解壓力)。行至太液池畔的浮碧亭附近,卻遠(yuǎn)遠(yuǎn)看見順治帝的身影。他獨自一人憑欄而立,
望著池水,背影蕭索而陰郁。我腳步一頓,正想悄無聲息地避開,他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
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那雙曾嫌惡地看著玄燁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毒的寒冰,直直地刺向我!
避無可避。我定了定神,帶著春桃走上前,依禮參拜:“臣妾給皇上請安。
”順治帝沒有叫起,任由我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憎惡?!盎屎?,”他開口,聲音冷得像臘月的寒風(fēng),“你近來,
很忙啊?!蔽倚念^警鈴大作,面上依舊恭謹(jǐn):“回皇上,臣妾奉太后懿旨,主持宮闈防疫,
不敢懈怠。”“防疫?”他嗤笑一聲,語氣滿是嘲諷,“朕看你是借著防疫之名,結(jié)黨營私,
把手伸得太長了!坤寧宮如今,好大的威風(fēng)!連朕的乾清宮,都有人要向你遞‘簡報’了?
”果然!他知道了!他對我借防疫之名安插人手、收集信息的行為,并非一無所知!
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觀察!今日是借機(jī)發(fā)難!我背脊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春桃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幾乎站立不穩(wěn)?!盎噬厦麒b!”我穩(wěn)住心神,
聲音清晰卻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防疫事大,關(guān)乎宮闈上下安危。各宮簡報,
只為及時掌握疫情動向,以便應(yīng)對。臣妾絕無結(jié)黨營私之心!若有宮人行為逾矩,
定是臣妾管束不嚴(yán),請皇上責(zé)罰!” 我再次將責(zé)任攬到自己身上,姿態(tài)放得極低,
卻咬死了“防疫”這個大義名分?!肮苁粐?yán)?”順治帝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他俯視著我,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我刺穿,
“朕看你是心大了!仗著有皇額娘撐腰,便不把朕放在眼里!你以為,你那些小動作,
朕不知道?你以為,你這皇后的位置,就真的坐穩(wěn)了?”最后一句,幾乎是赤裸裸的威脅!
廢后之意,昭然若揭!心在狂跳,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季若初的暴脾氣在靈魂深處叫囂,
但理智死死地壓住了它。不能硬頂!絕不能!孝莊此刻不在身邊!我猛地抬起頭,
迎上他冰冷憎惡的目光。這一次,我沒有躲閃,眼中也沒有惶恐,
只有一種深切的、仿佛被至親之人誤解和傷害的悲涼與……不解。
“皇上……”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哽咽,不是裝的,
是這具身體深處阿拉坦琪琪格殘留的委屈和季若初被激起的憤怒混合的產(chǎn)物,
“臣妾自入宮以來,恪守本分,敬奉皇額娘,照拂宮闈,從未有過半分非分之想!防疫之事,
更是嘔心瀝血,唯恐有負(fù)皇額娘重托,有損皇上圣體安康!
臣妾不知……不知何處惹得皇上如此厭棄?竟讓皇上疑臣妾至此?
甚至……甚至懷疑臣妾對皇上、對大清的忠心?” 我字字泣血,
將“委屈的賢后”形象演繹到了極致,同時再次抬出孝莊和“大清”這面大旗。
順治帝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yīng)——不是辯解,不是恐懼,而是悲憤的質(zhì)問。他微微一怔,
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但隨即被更深的煩躁和怒意取代?!爸倚模俊彼湫?,
語氣刻薄,“你的忠心,就是處處掣肘于朕?就是仗著皇額娘,在朕的后宮耀武揚威?
董鄂氏……”他提到這個名字時,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扭曲的溫柔和急切,
隨即化為更深的戾氣,“若非你在皇額娘面前搬弄是非,她何至于……”“皇上!
”我提高聲音打斷他,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淚水終于滑落(一半是演的,
一半是真的被這渣男氣到了),“臣妾從未在皇額娘面前妄議過董鄂姑娘半句!
皇額娘所做決斷,皆為祖宗法度,為皇上圣譽,為社稷安穩(wěn)!皇上若因此遷怒于臣妾,
臣妾……無話可說!只求皇上明鑒,臣妾之心,天地可表!” 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深深叩首。姿態(tài)卑微到塵埃里,話語卻字字鏗鏘,
將矛盾再次引向“祖宗法度”和“皇額娘決斷”,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同時暗示他為了女人不顧大局。浮碧亭畔,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太液池的微風(fēng)吹過荷葉,
發(fā)出沙沙的輕響。順治帝死死地盯著跪伏在地的我,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怒到了極點,
卻又一時找不到更狠厲的話來駁斥。我的悲憤、委屈、以及抬出的“祖宗法度”和孝莊,
像一堵無形的墻,暫時阻住了他洶涌的怒火和即將脫口而出的廢后之言。最終,
他重重地一甩袍袖,那明黃的衣角幾乎掃到我的臉上,
留下冰冷的風(fēng)和一句咬牙切齒的低吼:“好!好一個天地可表!博爾濟(jì)吉特氏,
你給朕記住今日之言!我們……走著瞧!”腳步聲帶著雷霆之怒,漸漸遠(yuǎn)去。
春桃這才敢撲上來扶我,聲音帶著哭腔:“娘娘!您沒事吧?”我借著她的攙扶站起身,
膝蓋有些發(fā)麻,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臉上淚痕未干,眼中卻一片冰封的清明,再無半分悲戚。
“沒事?!蔽夷ㄈパ蹨I,看著順治帝消失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冷峭到極致的弧度。
廢后?走著瞧?孝莊的大山,我抱得更緊了。玄燁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要定了!董鄂妃?
你且入宮來。這盤棋,才剛剛開始。季若初奉陪到底!看是你的情愛堅固,
還是我的權(quán)謀與“母子情深”,更能笑到最后!
第六章 董妃入宮 玄燁歸心浮碧亭畔那場驚心動魄的對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漣漪迅速擴(kuò)散至整個紫禁城。順治帝那句含恨帶怒的“走著瞧”,
以及皇后跪地悲泣、皇帝拂袖而去的場景,被無數(shù)雙眼睛看到,無數(shù)張嘴巴添油加醋地傳播。
坤寧宮的地位,似乎又變得微妙起來。然而,季若初的心境卻異常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冷峭。撕破臉了也好。順治帝的厭棄和敵意已擺在明面,
反而省去了虛與委蛇的功夫。她將全部的精力,
更加隱秘而高效地投入到兩件事上:鞏固防疫權(quán)柄、編織信息網(wǎng)絡(luò);以及,牢牢抓住玄燁。
承乾宮成了她真正的避風(fēng)港和希望之地。玄燁一日日長大,眉眼間已能看出未來英主的雛形。
他越發(fā)依賴我,會清晰地喊出“娘——娘——”這樣模糊卻暖人心脾的音節(jié)。
佟佳氏的身體和精神在順治帝的徹底冷落和我刻意的“寬慰”下,愈發(fā)萎靡不振,
對玄燁的照料幾乎全盤依賴乳母和我?!澳锬?,三阿哥今日胃口好,吃了小半碗肉糜粥呢!
”乳母張氏抱著玄燁,喜滋滋地匯報。我接過沉甸甸的小家伙,
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柔嫩的臉蛋。玄燁咯咯笑著,小手胡亂地拍著我的臉頰,
嘴里咿咿呀呀地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靶钫姘?!”我毫不吝嗇地夸獎,
抱著他在承乾宮的小院里散步,指著院中的石榴樹、天上的飛鳥,
用簡單清晰的語言告訴他那是什么。這是季若初的“早教”理念——多接觸自然,
多聽語言刺激。佟佳氏靠在窗邊的軟榻上看著,臉上帶著一絲滿足又恍惚的笑意,
眼神卻有些空洞。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里,對兒子這種“超前”的互動,
只覺得是皇后娘娘格外疼愛孩子。平靜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太久。順治帝的“走著瞧”,
以一種令人猝不及防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方式降臨了。九月初,一場突如其來的“痘疹”風(fēng)波,
毫無預(yù)兆地在紫禁城西六宮爆發(fā)。源頭直指咸福宮一位不受寵的庶妃所出的四格格。
消息傳來時,我正在坤寧宮與太醫(yī)院院判李德全核對防疫物資清單?!澳锬铮∠谈m急報!
四格格突發(fā)高熱,身上……身上見了紅疹!
”一個負(fù)責(zé)西六宮防疫巡查的太監(jiān)連滾爬爬地沖進(jìn)來,臉色慘白如紙。
李德全手中的毛筆“啪嗒”一聲掉在紙上,濺開一團(tuán)墨漬。他猛地站起身,
聲音都變了調(diào):“紅疹?!可確定?!”“劉……劉太醫(yī)已經(jīng)過去了!看……看情形,
怕是……怕是痘疹!”太監(jiān)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痘疹!這兩個字如同驚雷,
瞬間劈開了紫禁城刻意維持的平靜假象!“即刻封鎖咸福宮!咸福宮所有人等,原地隔離,
不得進(jìn)出!凡近三日與咸福宮有過接觸者,無論主仆,立刻上報,全部隔離觀察!
”我霍然起身,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厲決絕,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李院判!你親自帶人,
攜帶隔離防護(hù)物品,即刻前往咸福宮!務(wù)必確診!本宮隨后就到!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坤寧宮瞬間高速運轉(zhuǎn)起來。壓抑了數(shù)月的防疫機(jī)制,
在這一刻爆發(fā)出驚人的效率。封鎖、隔離、排查、上報……整個后宮風(fēng)聲鶴唳,人人自危。
我趕到咸福宮時,宮門已被我提前布置的“防疫衛(wèi)隊”(由內(nèi)務(wù)府健壯太監(jiān)和粗使嬤嬤組成,
直屬坤寧宮調(diào)遣)嚴(yán)密把守。
李德全和劉太醫(yī)已穿戴好我特制的簡陋“防護(hù)服”(多層棉布縫制,浸過烈酒和藥水,
遮住口鼻),正在里面診視。結(jié)果很快出來:確診天花!消息如同瘟疫本身,迅速蔓延,
帶來了巨大的恐慌。咸福宮如同煉獄,四格格的啼哭聲撕心裂肺。其生母庶妃王氏當(dāng)場昏厥。
更可怕的是,排查發(fā)現(xiàn),就在前日,四格格因貪玩,曾由奶媽帶著,
在御花園靠近阿哥所的地方玩耍過!而阿哥所里,住著包括玄燁在內(nèi)的數(shù)位年幼皇子!
“阿哥所!立即封鎖阿哥所!所有皇子、乳母、保姆、太監(jiān),原地隔離!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
所有物品暫停送入!所需飲食衣物,由專人送至院門外交接!”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玄燁!我的玄燁!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一道道指令發(fā)出:“太醫(yī)院所有太醫(yī),分組輪值,
進(jìn)駐咸福宮、阿哥所隔離區(qū)!務(wù)必全力救治四格格!務(wù)必確保皇子們安全!”“內(nèi)務(wù)府!
所有防疫物資優(yōu)先保障咸福宮、阿哥所!烈酒、藥水、干凈布匹,即刻送達(dá)!
”“各宮再次自查!凡有發(fā)熱、不適者,即刻上報!隱瞞者,立斬!”“坤寧宮設(shè)防疫總署!
本宮坐鎮(zhèn)!各宮簡報,半個時辰一報!”整個紫禁城,如同巨大的戰(zhàn)爭機(jī)器,
在我的指揮下轟然啟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坤寧宮,聚焦在皇后娘娘身上。
恐懼、期待、質(zhì)疑……種種情緒交織。順治帝也驚動了,派了太監(jiān)來問,被我以“疫病兇險,
皇上龍體為重,請勿靠近”為由,強(qiáng)硬地?fù)趿嘶厝ァ_@個時候,沒空應(yīng)付他!我坐鎮(zhèn)坤寧宮,
徹夜不眠。面前堆滿了各宮送來的、墨跡未干的簡報。春桃和幾個心腹宮女太監(jiān),
如同最精密的齒輪,將紛亂的信息匯總、篩選、傳遞。我根據(jù)信息,
不斷調(diào)整著隔離范圍、調(diào)配著人手物資。壓力如同山岳般沉重。季若初前世熬夜加班的經(jīng)驗,
此刻化作了支撐她高速運轉(zhuǎn)的燃料。她的每一個決策都關(guān)乎人命,關(guān)乎皇嗣安危,
更關(guān)乎她自身的生死存亡!若玄燁出事,若疫情失控,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孝莊的信任也會崩塌!焦灼的三天三夜!咸福宮不斷傳來壞消息,四格格病情兇險,
其生母王氏也染病倒下。阿哥所那邊,氣氛更是緊繃到了極點。
玄燁和其他幾個小阿哥被嚴(yán)密地隔離在各自的小院里,由乳母和太醫(yī)寸步不離地守著。
第四日清晨,一份來自阿哥所的簡報,讓我的心瞬間沉入谷底!“三阿哥玄燁,
寅時初刻突發(fā)高熱,啼哭不止!額溫灼手!劉太醫(yī)診視,疑似……痘疹初期癥狀!”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玄燁!我的玄燁!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心臟。天花!
又是天花!歷史難道要重演?不!絕不!“備馬!去阿哥所!”我猛地站起,眼前一陣發(fā)黑,
卻被一股強(qiáng)大的意志力死死撐住。春桃驚呼著要來扶我?!澳锬铮〔豢?!阿哥所現(xiàn)在是疫區(qū)!
您千金之軀……”李德全聞訊趕來,臉色煞白地勸阻?!扒Ы鹬|?”我厲聲打斷他,
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絕,“玄燁是本宮的兒子!本宮不去,誰去?!備馬!準(zhǔn)備防護(hù)!
本宮親自進(jìn)去!”我換上特制的多層防護(hù)服,戴上浸透藥水的棉布口罩,不顧所有人的阻攔,
翻身上馬,帶著劉太醫(yī)和一小隊提著藥箱烈酒的“防疫衛(wèi)隊”,策馬直奔阿哥所!
厚重的阿哥所大門在身后沉重關(guān)閉,隔絕了外面的世界。院內(nèi)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玄燁居住的小院里,乳母張氏抱著哭鬧不止、小臉燒得通紅的玄燁,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看到我如同看到救星?!澳锬?!”張氏聲音帶著哭腔。我顧不上說話,疾步上前,
一把將滾燙的小身體抱入懷中。熟悉的奶香混合著病氣襲來,玄燁的小臉皺成一團(tuán),
哭得撕心裂肺,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我的前襟。我的心痛得像被刀絞!“玄燁乖,娘娘在!
娘娘在!”我緊緊抱著他,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堅定,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
“劉太醫(yī)!按老法子!降溫!補(bǔ)水!烈酒消殺!”我一邊抱著玄燁在屋內(nèi)踱步安撫,
一邊清晰地下令。這一次,不再是轉(zhuǎn)述“草原土法”,而是直接指揮!
劉太醫(yī)等人立刻行動起來。開窗通風(fēng),烈酒擦拭器物,
溫水浸濕的棉布一遍遍擦拭玄燁滾燙的額頭、脖頸、腋下、腿彎。我親自用小勺,
一點點喂他稀釋的米湯水。玄燁在我熟悉的懷抱和氣息中,哭聲漸漸低了下去,
變成委屈的抽噎,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天一夜,
我寸步不離。困極了就抱著玄燁靠在床頭打個盹,稍有動靜立刻驚醒。親自監(jiān)測體溫,
調(diào)整擦拭頻率,哄他喝水。劉太醫(yī)等人輪番值守,在我的指揮下,
將隔離、降溫、清潔、補(bǔ)水的措施做到了極致。或許是玄燁自身的生命力足夠頑強(qiáng),
或許是上次病愈后有了些許抵抗力,更或許是這一次的護(hù)理更為及時和科學(xué),
奇跡再次發(fā)生了!玄燁的高熱在持續(xù)了一天半后,開始緩慢下降!
雖然身上也零星冒出了幾顆痘疹,但勢頭遠(yuǎn)不如上次兇猛!精神也明顯好轉(zhuǎn)!
消息傳出阿哥所,整個紫禁城都松了一口氣!皇后娘娘再次創(chuàng)造了奇跡!
當(dāng)孝莊太后在蘇麻喇姑的攙扶下,親自來到阿哥所大門外(被防疫衛(wèi)隊堅決阻攔在門外)時,
我抱著已經(jīng)退燒、正睜著烏溜溜大眼睛好奇張望的玄燁,隔著厚重的院門向她請安。
“皇額娘放心!玄燁高熱已退,痘疹初現(xiàn),但精神尚可!臣妾定當(dāng)護(hù)他周全!
”我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帶著疲憊,卻無比堅定。孝莊太后久久地凝視著緊閉的大門,
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門板,落在我和玄燁身上。良久,
她長長地、仿佛卸下千斤重?fù)?dān)般嘆息一聲,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動容和……決斷。
“琪琪格……好孩子!哀家……沒看錯你!”她的聲音微微發(fā)顫,“玄燁……就交給你了!
”這句“交給你了”,如同金口玉言,重于泰山!它不僅僅是此刻的托付,
更是對未來撫養(yǎng)權(quán)的明確歸屬!十日后,玄燁身上的痘疹順利結(jié)痂脫落,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咸福宮那邊,四格格最終沒能熬過去,夭折了。其生母王氏也香消玉殞。
這場突如其來的天花風(fēng)波,以慘痛的代價落幕。但坤寧宮的威望,
卻在這場生死考驗中達(dá)到了頂峰!皇后娘娘臨危不亂、指揮若定、親入險境救護(hù)皇嗣的壯舉,
被傳得神乎其神。她不僅是太后的倚重,更是皇子的保護(hù)神!塵埃落定后不久,
孝莊太后的一道懿旨,徹底改變了玄燁的命運,
也奠定了季若初未來數(shù)十年的根基:“三阿哥玄燁,屢遭痘厄,
幸賴皇后博爾濟(jì)吉特氏悉心救護(hù),轉(zhuǎn)危為安。皇后仁德寬厚,視皇嗣若己出。著三阿哥玄燁,
即日起,移居坤寧宮偏殿,由皇后親自撫育教養(yǎng),以慰其慈母之心,亦為皇子之福。
佟妃佟佳氏,體弱多病,宜靜心修養(yǎng),無事不必叨擾皇子?!币凭永帉m!
由皇后親自撫育教養(yǎng)!這道懿旨,如同驚雷,炸響了整個后宮!這意味著,
康熙大帝的撫養(yǎng)權(quán),被孝莊太后正式、公開地移交到了季若初手中!佟佳氏,這位生母,
被徹底邊緣化!接到旨意的佟佳氏,當(dāng)場昏厥。醒來后,她把自己關(guān)在承乾宮里,
不見任何人。哀莫大于心死。季若初心中掠過一絲憐憫,但很快被更強(qiáng)大的理智覆蓋。
深宮之中,容不下無謂的婦人之仁。玄燁的未來,需要最強(qiáng)大的庇護(hù)和最理性的規(guī)劃,
而佟佳氏,顯然不是那個人。順治帝對此保持了沉默?;蛟S是對孝莊的無可奈何,
或許是對玄燁這個“災(zāi)星”兒子的徹底漠然,也或許……是暴風(fēng)雨前最后的平靜。
當(dāng)乳母張氏抱著懵懂的玄燁,帶著他小小的行李,正式踏入坤寧宮偏殿時,
季若初站在殿門口迎接。玄燁看到我,立刻在乳母懷里掙扎著,張開小手,
清晰地喊出了那個讓我靈魂震顫的稱呼:“娘!娘!抱!”不再是模糊的“娘娘”,
而是清晰的、帶著全然的依賴和親昵的“娘”!我?guī)撞缴锨?,將他緊緊抱入懷中。
小小的、溫?zé)岬纳眢w緊緊貼著我,帶著奶香和生命的氣息。這一刻,
權(quán)謀算計、生死危機(jī)、帝王的厭棄,都暫時遠(yuǎn)去。季若初低頭,
看著懷中孩子純凈信賴的眼睛,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滑落。這淚水,不再是前世被背叛的苦澀,
不再是深宮掙扎的委屈,而是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沉甸甸的、名為“母親”的歸屬感。
“玄燁乖,”我吻了吻他光潔的額頭,聲音哽咽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堅定,“從今往后,
娘護(hù)著你。娘教你讀書識字,教你明辨是非,
教你……如何成為一個頂天立地、護(hù)佑萬民的君王!”坤寧宮的宮門在身后緩緩關(guān)閉。門內(nèi),
是相依為命的母子,和一個注定波瀾壯闊的未來。門外,是即將入宮的董鄂妃,
是虎視眈眈的順治帝,是更加詭譎莫測的深宮風(fēng)云。但季若初知道,
她已手握最重要的籌碼——一個會叫她“娘”的未來康熙大帝。
這場以紫禁城為棋盤的漫長對弈,她已立于不敗之地。
第七章 董妃冊封 玄燁啟蒙玄燁移居坤寧宮帶來的震動,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漣漪尚未平息,另一場醞釀已久的風(fēng)暴,已裹挾著順治帝熾熱而偏執(zhí)的意志,轟然降臨。
順治十二年正月剛過,選秀尚未開始,一道圣旨便如驚雷般炸響:“咨爾董鄂氏,秉性溫良,
恪嫻內(nèi)則,敏慧夙成,柔嘉維則……茲仰承慈諭、命以冊寶,立爾為賢妃。爾其祗勤夙夜,
衍慶家邦。欽哉!”賢妃!直接冊封!跳過所有選秀流程,無視祖宗法度!
順治帝終究還是以這種最激烈、最打臉的方式,將他對董鄂妃的癡戀,
和對孝莊、對我這個皇后、對滿蒙聯(lián)姻的蔑視,赤裸裸地昭告天下!圣旨宣讀的那一刻,
我正在坤寧宮偏殿,陪著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的玄燁玩布老虎。春桃臉色煞白地沖進(jìn)來,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娘……娘娘!皇上……皇上剛剛下旨,冊……冊封董鄂氏為賢妃了!
”我手中的布老虎頓在半空。玄燁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仰著小臉,
烏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我?!芭?。”我淡淡應(yīng)了一聲,將布老虎塞回玄燁手里,
捏了捏他軟乎乎的小臉,“玄燁乖,自己玩會兒?!闭Z氣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憤怒?
當(dāng)然有,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的冰冷和一種“終于來了”的釋然。順治帝此舉,
等于徹底撕毀了最后一塊遮羞布?!澳锬铮 贝禾壹钡每炜蕹鰜?,“賢妃??!
這……這不合規(guī)矩!太后娘娘那邊……”“規(guī)矩?”我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
正月凜冽的寒風(fēng)灌入,吹散了殿內(nèi)的暖意,也吹醒了我最后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規(guī)矩是皇上定的,他想破,誰又能攔得???”我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聲音平靜無波,
“太后娘娘……自有決斷?!毙⑶f的決斷來得極快,也極其強(qiáng)硬。圣旨下達(dá)不到一個時辰,
慈寧宮的懿旨緊隨而至:“皇帝冊封董鄂氏為賢妃,雖逾制,然念其初入宮闈,且皇帝情篤,
哀家不忍深責(zé)。然祖宗法度不可輕廢!著董鄂氏賢妃,入宮后,位份雖尊,
然一切用度、儀制,皆按妃位常例,不得僭越!中宮皇后之位尊不可撼,妃嬪禮敬,
不可有違!欽此!”這道懿旨,如同冰冷的枷鎖,牢牢套在了新晉賢妃董鄂氏的頭上。
孝莊以退為進(jìn),默認(rèn)了冊封的事實(因為木已成舟,無法挽回),
卻死死壓住了她的待遇和地位,更明確重申了我這個皇后的絕對權(quán)威!她在告訴所有人,
也告訴董鄂氏:即便你得了皇帝的寵愛,也越不過皇后去!這后宮真正的女主人,
依舊是博爾濟(jì)吉特氏!坤寧宮的氣氛,在這兩道旨意下達(dá)后,變得微妙而緊繃。
宮人們走路都放輕了腳步,眼神里帶著擔(dān)憂和窺探。
順治帝對我的厭棄和對董鄂妃的盛寵已成定局,
而孝莊太后則是我唯一的、卻也并非萬全的屏障。我選擇了沉默。
每日除了處理必要的宮務(wù)(主要是防疫的后續(xù)管理和簡報),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玄燁身上。
順治帝的冷落?董鄂妃的入宮?于我而言,不過是背景的噪音。我的戰(zhàn)場,
在坤寧宮偏殿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玄燁成了我全部的希望和慰藉。兩歲多的孩子,
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飛速吸收知識的年紀(jì)。季若初前世的教育理念和遠(yuǎn)超時代的見識,
在這里找到了絕佳的施展舞臺?!靶?,看,這是‘天’。
”我用自制的沙盤(鋪著細(xì)沙的木盤),用削尖的木棍,寫下這個字。
然后指著窗外灰藍(lán)的天空,“天,就是天上那個,藍(lán)藍(lán)的,有云的地方。
”玄燁眨巴著大眼睛,看看沙盤,又看看窗外,小嘴跟著我念:“天~”“對!真聰明!
”我毫不吝嗇地夸獎,又寫下一個“地”字,然后拉著他的小手,
觸摸身下光滑冰涼的金磚地,“地,就是我們腳底下踩著的,硬硬的?!薄暗?!
”玄燁學(xué)得更快了,小臉上滿是興奮。沒有枯燥的四書五經(jīng)開蒙,
我選擇從最直觀、最貼近生活的天地萬物開始。結(jié)合實物,用清晰簡單的語言描述,
激發(fā)他的興趣和認(rèn)知欲。每日上午,
:認(rèn)字(從象形字開始)、識物(花草樹木、飛鳥魚蟲)、辨色、數(shù)數(shù)(用果核或小石子)。
方式多樣,有時在沙盤寫字,有時在花園里指認(rèn)實物,
有時玩配對卡片(我讓內(nèi)務(wù)府用硬紙板做的)。下午,則是“體能游戲”時間。
在坤寧宮寬敞的后殿,鋪上厚厚的地毯。
四肢協(xié)調(diào))、玩“滾球”(訓(xùn)練追視和抓握)、玩“躲貓貓”(發(fā)展空間認(rèn)知和社交互動)。
玄燁每次都玩得滿頭大汗,咯咯笑個不停,小臉興奮得通紅。
乳母張氏和幾個精心挑選的奶媽嬤嬤,一開始對我這些“奇奇怪怪”的早教方法瞠目結(jié)舌。
但看著小阿哥一天比一天活潑機(jī)靈,口齒越來越清晰,表達(dá)越來越豐富,
眼中的驚疑漸漸變成了敬佩和信服。“娘娘,您教阿哥的法子,奴婢們真是聞所未聞,
可阿哥學(xué)得是真快??!”張氏由衷地贊嘆。我笑笑,不置可否。
現(xiàn)代兒童發(fā)展心理學(xué)和教育學(xué),放在三百多年前,自然是降維打擊。
我不僅要培養(yǎng)玄燁的智力,更要培養(yǎng)他的身體素質(zhì)和健康心理。
一個強(qiáng)健的體魄和開朗堅韌的性格,是未來帝王之路不可或缺的基礎(chǔ)。當(dāng)然,
我也沒有忽視傳統(tǒng)的“規(guī)矩”。
坐姿、站姿、簡單的禮儀(如向長輩請安)、以及最重要的——孝道。我會抱著他,
指著慈寧宮的方向,溫柔而堅定地告訴他:“玄燁,那里住著烏庫瑪嬤(滿語:曾祖母),
是最最疼愛你、保護(hù)我們的人。我們要永遠(yuǎn)敬愛她,孝順?biāo)??!?孝莊,
是維系我們母子安全的最重要支柱,這份“孝心”,必須從小根植。玄燁似懂非懂,
但每次提到“烏庫瑪嬤”,他都會很認(rèn)真地點頭,奶聲奶氣地說:“愛烏庫瑪嬤。
”日子就在這看似平靜的教養(yǎng)中滑過。坤寧宮成了紫禁城中的一片世外桃源,
隔絕了外面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然而,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董鄂妃,這位新晉的賢妃,
終于在一場盛大而倉促的儀式后,入宮了。她并未如懿旨所限居于偏僻宮室,
而是被順治帝直接安置在了離乾清宮最近的承乾宮(佟佳氏被移居到了更偏遠(yuǎn)的景陽宮)!
這無異于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孝莊的懿旨上,也抽在我這個皇后的臉上。
董鄂妃入宮后的日子,成了紫禁城新的焦點。順治帝幾乎夜夜宿在承乾宮,
賞賜如同流水般涌入。
董鄂妃的美貌、才情(據(jù)說精通詩詞書畫)、以及皇帝毫不掩飾的專寵,
迅速成為宮中最熱的話題。她雖謹(jǐn)記孝莊懿旨,表面禮數(shù)周全,
從未對我有絲毫怠慢(每次晨昏定省都恭敬有加),
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被帝王捧在手心的優(yōu)越感和隱隱的清高,卻無法完全掩飾。
宮中的風(fēng)向,悄然變化。一些原本對我恭敬有加的嬪妃、太監(jiān),態(tài)度變得微妙起來,
帶著觀望和試探。內(nèi)務(wù)府的差事辦起來,偶爾也會遇到些“力不從心”的推諉。
這些細(xì)微的變化,如同蛛絲,清晰地反饋到我每日收到的簡報和心腹的密報中?!澳锬铮?/p>
承乾宮那邊,昨兒又得了皇上賞的一斛東珠,說是給賢妃娘娘鑲鳳冠用的?!贝禾业吐晠R報,
語氣帶著不忿,“內(nèi)務(wù)府那邊,咱們要的給阿哥啟蒙用的上等宣紙和湖筆,
管事王太監(jiān)推說庫房暫時沒貨,要等江南新貢……”我正拿著自制的識字卡片(畫著蘋果,
寫著“果”字)教玄燁認(rèn)字。小家伙指著紅彤彤的蘋果圖畫,脆生生地念:“果!
”“玄燁真棒!”我笑著夸贊,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然后才抬眼看向春桃,臉上笑意未減,
眼神卻冷了下來:“東珠?鳳冠?隨他去。至于宣紙湖筆……”我頓了頓,聲音平淡無波,
“告訴王太監(jiān),本宮體諒他的難處。那就先用庫房里給各宮抄寫佛經(jīng)用的普通宣紙和筆吧。
不過,阿哥年幼,筆鋒粗硬恐傷手,
本宮記得庫里還有些前朝留下的、給年幼皇子開蒙用的特制軟毫筆,先取來用著。
待江南新貢到了,再換不遲?!贝禾乙汇?,隨即眼睛一亮:“奴婢明白了!這就去!
” 那特制軟毫筆極其稀少珍貴,王太監(jiān)敢克扣阿哥的份例,
我就直接動他不敢動的“壓箱底”寶貝!看他如何交代!我低頭,繼續(xù)教玄燁:“看,
這是‘花’?!笨ㄆ鲜菐锥浜喒P勾勒的牡丹?!盎ǎ 毙顚W(xué)得很認(rèn)真。權(quán)力場上的齟齬,
如同拂面的微風(fēng),無法撼動我內(nèi)心的磐石。順治帝用珠玉珍寶堆砌他的愛情宮殿,而我,
用智慧和心血,在坤寧宮偏殿,為未來的帝王,一磚一瓦地奠基。這日午后,陽光正好。
我?guī)е钤诶帉m的小花園里曬太陽,教他辨認(rèn)新開的幾株迎春花。玄燁蹲在花叢邊,
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嫩黃的花瓣,咯咯笑著。一陣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募?xì)碎聲響,
伴隨著女子輕柔的說笑聲,由遠(yuǎn)及近。我抬頭望去,只見花徑盡頭,
在一群宮女太監(jiān)的簇?fù)硐?,一位身著妃色宮裝、身姿窈窕的女子正款款走來。她云鬢高挽,
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氣質(zhì)清雅中帶著一絲被嬌寵出來的慵懶。正是新晉的賢妃董鄂氏。
她顯然也看到了我和玄燁,腳步微頓,臉上迅速堆起恰到好處的、溫婉恭敬的笑容,
帶著宮女們上前幾步,盈盈下拜:“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 聲音清越婉轉(zhuǎn),如珠落玉盤?!百t妃妹妹不必多禮?!蔽姨摲隽艘话眩?/p>
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屬于皇后的雍容微笑。
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妃色纏枝蓮紋的旗裝上——那料子,是今年江南進(jìn)貢的頂級云錦,
連孝莊太后那里也只得了幾匹,我這個皇后都還沒上身。順治帝的偏愛,真是毫不掩飾。
董鄂氏起身,目光自然地落在我身邊的玄燁身上,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和溫柔:“這位便是三阿哥吧?長得真是玉雪可愛?!彼f著,
竟微微俯身,想伸手去摸玄燁的頭。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玄燁發(fā)頂?shù)乃查g,
一直安靜待在我腿邊的玄燁,卻猛地后退一步,小身子緊緊抱住我的腿,
將臉埋在我的裙擺里,只露出一雙烏溜溜、帶著明顯警惕和排斥的大眼睛,盯著董鄂氏。
董鄂氏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閃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錯愕和難堪。
她身后的宮女太監(jiān)也瞬間屏住了呼吸??諝夥路鹉塘?。只有春風(fēng)拂過花枝的細(xì)微聲響。
我心中微微一動。玄燁這孩子……對氣息極其敏感。
董鄂氏身上那濃郁的、屬于陌生人的香粉氣和隱隱的疏離感,顯然讓他感到了不適和排斥。
這本能般的反應(yīng),比任何言語都更直接。“玄燁認(rèn)生,賢妃妹妹勿怪?!蔽夷樕系男θ莶蛔?,
語氣溫和地解釋,同時安撫地摸了摸玄燁的小腦袋,“玄燁乖,這是賢妃娘娘。
” 但我并未強(qiáng)迫玄燁去親近她。董鄂氏迅速收回手,
臉上的尷尬被完美的溫婉笑容掩蓋:“是臣妾唐突了,驚擾了阿哥?!彼局鄙眢w,
目光在我和依舊埋首在我裙間的玄燁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那眼神深處,
掠過一絲極快、極復(fù)雜的情緒——是探究?是了然?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娘娘與三阿哥真是母子情深,令人羨慕。”她柔聲說道,語氣聽不出絲毫異樣。
“賢妃妹妹年輕貌美,又得皇上愛重,子嗣之福,想來也是指日可待?!蔽倚χ貞?yīng),
話中有話。子嗣?歷史上董鄂妃的兒子可是早夭的命。這話聽在順治帝耳中或許是祝福,
聽在董鄂氏耳中,或許就是一根刺。董鄂氏笑容不變,微微頷首:“承娘娘吉言。春日風(fēng)大,
娘娘與阿哥莫要久待,臣妾告退?!彼俅涡卸Y,帶著人轉(zhuǎn)身離去。
妃色的身影消失在花徑盡頭,留下一縷淡淡的、有些甜膩的香氣。我低頭,
看著依舊抱著我腿、小臉緊繃的玄燁,蹲下身將他抱進(jìn)懷里。“玄燁不喜歡那個娘娘?
”我輕聲問。玄燁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小嘴嘟囔著:“香……怕……”我失笑,
親了親他的額頭:“不怕。有娘在呢?!毙闹袇s一片冷然。董鄂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她看玄燁的眼神,絕不僅僅是看一個普通皇子。那里面有評估,有衡量,
或許……還有一絲隱藏的、對“皇后養(yǎng)子”這個身份的忌憚。第一次正面交鋒,無聲無息,
卻已暗藏機(jī)鋒。玄燁的本能排斥,董鄂氏的試探忌憚,都清晰地昭示著:平靜的日子,
結(jié)束了。真正的較量,隨著董鄂妃的入宮和她腹中可能孕育的未來變數(shù),才剛剛拉開序幕。
但季若初抱著懷中溫暖的小身體,感受著他全然的依賴,心中沒有絲毫畏懼。
你有帝王的寵愛如烈火烹油?我有未來帝王的孺慕與孝莊太后的倚重如山。
你有珠玉錦繡堆砌的浮華?我有為君之道奠基的沉穩(wěn)。看這深宮長路,誰主沉?。?/p>
第八章 龍嗣之爭 廢后風(fēng)波(下)董鄂妃在坤寧宮花園的短暫現(xiàn)身,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雖未掀起滔天巨浪,卻在季若初心中留下了清晰的漣漪。玄燁本能的排斥,
董鄂氏眼底那抹深藏的忌憚,都無聲地印證了季若初的判斷:這位新晉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