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牧遠早早醒來。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沒有了醫(yī)院里的消毒水味和緊張節(jié)奏,他整個人都松弛下來。
漫步到院子里的小菜地前,看著綠油油的黃瓜藤上掛著帶刺的嫩瓜,紅彤彤的西紅柿在晨光中泛著誘人的光澤,林牧遠的味蕾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他輕巧地跳進菜地,摘下一根細長的小黃瓜——頂端還帶著未凋謝的黃花。作為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他知道這種剛長成的小黃瓜最是鮮嫩,吃起來會有一股清甜的奶香味。
隨手擦了擦黃瓜上的露水,林牧遠便大口咬了下去。清脆的口感伴隨著獨特的清香在口腔中炸開,果然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吃完一根不過癮,他又摘了個半紅不紅的西紅柿,輕輕掰開,里面沙瓤飽滿,薄薄的果皮下汁水豐盈,酸甜可口。
"這么大個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偷菜吃。"林母不知何時站在了菜地邊上,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
林牧遠咽下最后一口西紅柿,笑道:"主要是媽種的菜太好吃了,在城里根本吃不到這個味道。"
"瞎說,北京那么大,什么沒有?"林母明顯不信。
"有是有,但都是大棚種的,哪比得上您這自然生長的。"林牧遠擦了擦嘴角的汁水,"那些西紅柿硬得能砸核桃,黃瓜一股水味兒。"
林母被逗樂了:"反正你也回來了,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
吃過早飯,林牧遠本想出門見見老同學,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高三那年,班上的女生幾乎都被他撩撥過,男生們則對他又羨又妒。如今不少人已經(jīng)結婚生子,貿(mào)然相見只會徒增尷尬。
但一直悶在家里也不是辦法,猶豫再三,林牧遠還是決定出門轉轉。剛走出家門沒多久,他就后悔了——自己顯然低估了在村里的"知名度"。街邊乘涼的大爺大媽們一見到他,立刻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活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物。
面對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林牧遠只能強作鎮(zhèn)定,微笑著點頭致意,同時加快腳步想要逃離這片"是非之地"??稍绞桥率裁丛絹硎裁?,今天街上的人出奇的多,走到哪兒都避不開探究的視線。到最后,林牧遠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名聲已經(jīng)這樣了,愛咋咋地吧!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牧遠?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頭一看,是村里的徐會計徐正利。這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與林父同輩,因為晚婚,兒子才上初中。六年前那場風波中,徐會計沒少幫著周旋,林牧遠一直心存感激。
"徐叔,我昨晚剛回來。"林牧遠笑著打招呼。
"好小子,變化真大。"徐會計上下打量著林牧遠,欣慰地拍著他的肩膀,"六年不見,我差點沒認出來。"
寒暄幾句后,徐會計熱情邀請:"晚上來我家吃飯,讓你嬸子做幾個拿手菜。對了,把你爹也叫上。"
"這...方便嗎?"林牧遠有些猶豫。
"有什么不方便的!"徐會計嗓門提高了幾分,"你嬸一直念叨你呢。三年前要不是你的方子,小元那病還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
經(jīng)這一提醒,林牧遠才想起三年前的事。當時徐會計的兒子徐元反復高燒,跑遍鎮(zhèn)縣醫(yī)院都查不出病因,最后求到林家。林牧遠通過視頻問診,開了三副中藥,孩子很快就痊愈了。為此徐會計一家一直感恩戴德。
"行,晚上我和爹一定到。"林牧遠不再推辭。
告別徐會計后,林牧遠繼續(x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竟來到了王小蒙家門口。與六年前相比,王家簡直天翻地覆——原本的老屋變成了一排嶄新的磚瓦房,不遠處還矗立著一棟二層小樓,門口掛著"小蒙豆制品"的招牌。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一道倩影出現(xiàn)在視線中。來人約莫一米七的個頭,身材窈窕,杏眼含春,正一步步向他走來——正是王小蒙。
在距離一米處,王小蒙停下腳步,就那么直直地盯著林牧遠。那雙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情緒:愛戀、痛苦、釋然、糾結、不舍,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怨恨...…
被看得心里發(fā)虛,林牧遠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好久不見...這些年,過得好嗎?"
話音剛落,王小蒙的眼眶瞬間紅了。晶瑩的淚珠順著光潔的臉頰滾落,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情場老手林牧遠哪受得了這個,下意識就要將人摟入懷中安慰??墒謩偵斓揭话刖徒┳×恕运麄儸F(xiàn)在的關系,這個動作顯然不合適。
就在這尷尬時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院里傳來:"小蒙,跟誰說話呢?"
林牧遠渾身一僵,連忙收回手。只見一個瘦高身影大步走來,不是王老七還能是誰?
"七叔。"林牧遠硬著頭皮打招呼,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王老七原本和藹的臉色在看到林牧遠的瞬間陰沉下來:"別叫我叔,我可擔不起你這'大學生'的稱呼!"語氣中的諷刺意味濃得化不開。
"七叔說笑了,在您面前我永遠是小輩。"林牧遠賠著笑臉。
王老七冷哼一聲,轉身拽住女兒的胳膊:"回家,這種人咱們惹不起!"
林牧遠知道對方還在為當年的事生氣,趕緊上前一步:"叔,我知道錯了,當年是我不懂事..."
"閉嘴!"王老七突然從墻角抄起一把鐵鍬,惡狠狠地指著林牧遠,"再敢往前一步試試!"
林牧遠頓時僵在原地。這位"鐵鍬戰(zhàn)神"的威名他可是親身經(jīng)歷過,當年王老七為給女兒王小蒙出氣,曾拿著鐵鍬追著他不知跑了多遠??催@架勢,自己要敢再上前,怕是真的要挨上一下。
"叔,您消消氣..."
話音未落,王老七已經(jīng)一鐵鍬拍了下來。幸虧林牧遠反應快,一個側身躲過。王小蒙嚇得趕緊拉住父親,可王老七不依不饒,舉著鐵鍬又要沖上來。
理虧在先,林牧遠只能抱頭鼠竄。跑出幾步還不忘回頭喊:"小蒙,我改天再來看你!"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王老七的怒火。只見他甩手就扔出一只布鞋,擦著林牧遠的耳邊飛過。"小兔崽子,再敢來我打斷你的腿!"的怒罵聲在身后回蕩。
一口氣跑出二里地,直到聽不見罵聲,林牧遠才停下腳步。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苦笑著搖搖頭——這"衣錦還鄉(xiāng)"的場面,跟他想象的實在相差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