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為侯府熬瞎了眼,卻在寒冬臘月被毒死在破院。 重生回大婚夜,
婆婆在合巹酒前逼我立規(guī)矩:“侯府主母需晨昏定省,侍奉婆母如天。
” 我一把掀翻滿桌珍饈:“這規(guī)矩,從今日起改了?!?當(dāng)夜全京城都知新婦忤逆,
等著看我被休棄。 我偏開起女子商會(huì),將侯府田產(chǎn)鋪面盡數(shù)挖空。 婆婆哭求我收手,
我含笑遞上和離書:“求我?晚了?!?長公主親點(diǎn)我入朝為官那日,滿朝嘩然。
我廢除妾制時(shí),昔日夫君跪在堂下嘶吼:“毒婦!你毀我侯府百年基業(yè)!” 朱筆懸停,
我俯視眾生:“女子之志在青云,何須三從四德?”紅。鋪天蓋地的紅,灼得我眼球發(fā)燙。
龍鳳紅燭高燃,噼啪爆著燈花,將滿室描金繡銀的錦帳、流蘇映得一片刺目的猩紅。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甜膩熏香,混合著酒氣,沉沉地壓過來,幾乎令我窒息。
耳邊是嗡嗡的喧鬧,道賀聲、調(diào)笑聲、杯盞碰撞聲,糅雜成一團(tuán)混沌的噪音,
重重砸在耳膜上。前世那場漫長而冰冷的黑暗,那蝕骨的砒霜?jiǎng)⊥矗?/p>
那無人收殮的破院枯骨……瞬間撕裂了這虛假的喜慶帷幕,潮水般將我淹沒?!吧俜蛉?,
該飲合巹酒了?!币粋€(gè)刻板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我猛地一顫,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尖銳的痛楚刺破混沌,視線艱難地聚焦。眼前,侯夫人,
我那前世的婆婆,正端坐在鋪著大紅錦褥的紫檀木太師椅上。
一身絳紫色團(tuán)花福字紋的誥命服,滿頭珠翠在燭光下閃著冰冷的光。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
每一道細(xì)紋都寫滿了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她身后,
影影綽綽立著幾個(gè)穿金戴銀、眼神閃爍的妾室,如同盤踞在陰影里的毒蛇。正是這張臉!
前世里,她假惺惺地拍著我的手,說“侯府全靠你撐著了”,
卻在我為她熬瞎了眼、耗盡心血后,默許下人將那碗摻了砒霜的湯藥,灌進(jìn)我凍僵的喉嚨!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dòng),每一次搏跳都帶著淬毒的恨意,幾乎要破膛而出。喉嚨深處,
翻涌著腥甜的鐵銹味,那是前世毒發(fā)的滋味,也是此刻焚心的怒火?!澳齼?,
”侯夫人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滿室喧囂,清晰地鉆進(jìn)每個(gè)人耳朵里。
她微微抬著下巴,目光像冰冷的針,直直刺向我?!凹热胛液罡T,便是侯府主母。主母,
自有主母的規(guī)矩。今日大喜,這第一條規(guī)矩,為娘須得與你立下?!彼D了頓,環(huán)視一周,
滿意地看到所有賓客都屏息凝神,目光全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憐憫,
更多的是等著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俺炕瓒ㄊ。蝗詹豢尚傅?。侍奉婆母,當(dāng)如侍奉青天。
夫君之命,便是你終身之綱。侯府百年清譽(yù),重于你命。”她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鐵釘,
狠狠敲打下來,“此乃祖宗家法,侯門體統(tǒng)。凝兒,你可記下了?”空氣凝固了。
紅燭燃燒的噼啪聲格外刺耳。滿堂賓客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無形的繩索,瞬間捆縛在我身上。
那些前世里,我咬牙遵從、最終將我勒斃的繩索!前世的我,是如何做的?低眉順眼,
忍著屈辱,在滿堂賓客前跪下去,接過那杯象征屈服的合巹酒,
從此被這“規(guī)矩”釘死在侯府后院,熬瞎了眼,熬干了血,熬成一具無人問津的枯骨!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笑,不受控制地從我齒縫里逸出。這聲音在死寂的新房里,
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侯夫人眉頭倏然擰緊,眼中閃過一絲錯(cuò)愕,
隨即被更深的慍怒取代:“你笑什么?莫不是歡喜得糊涂了?還不快……”“歡喜?
”我猛地抬起頭,迎上她驚怒的目光。燭光映在我眼中,跳躍著兩簇冰冷而瘋狂的火焰。
“婆婆,您說得對(duì)極了。今日,我確實(shí)歡喜得很!”話音未落,我驟然起身!
寬大的、繡著百子千孫圖的猩紅嫁衣袖袍猛地?fù)]出,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決絕勁風(fēng)!
“哐當(dāng)——嘩啦——!”震耳欲聾的碎裂聲,如同驚雷炸響!描金繪彩的托盤,
晶瑩剔透的琉璃盞,盛滿瓊漿的玉壺,
為一”的合巹酒……連同托盤上那些精致得如同藝術(shù)品的珍饈佳肴——赤金鑲邊的白玉羹碗,
盛著琥珀色湯羹的翡翠盅,堆疊如小山的水晶蝦餃……所有的一切,被我狠狠掃落!
瓷片、玉屑、琉璃渣、滾燙的湯汁、油膩的菜肴……如同被颶風(fēng)席卷的殘骸,
鋪天蓋地地砸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滾燙的湯水濺上侯夫人華貴的裙裾,
幾滴油星甚至崩到了她那張?bào)@怒交加、瞬間扭曲的臉上!滿室死寂!
方才還充斥著歡聲笑語的喜堂,瞬間變成了冰窖。所有人都僵住了,
臉上的笑容凝固成滑稽而驚恐的表情,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微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滿地狼藉的碎片和流淌的湯羹,發(fā)出粘膩、刺耳的聲響,嘲弄著這精心布置的“喜慶”。
“這規(guī)矩……”在一片死寂中,我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
刮過每個(gè)人的耳膜。我挺直了脊背,
目光掃過侯夫人那張因極度震驚和憤怒而漲成豬肝色的臉,
掃過她身后那些妾室慘白驚惶的面孔,最后,
落在地上那片象征“百年好合”的合巹酒杯碎片上?!皬慕袢掌?,改了!”死寂之后,
是轟然炸開的聲浪?!隘偭?!新婦瘋了!”一個(gè)尖利的女聲率先劃破凝滯的空氣,
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扳枘妫〈竽娌坏腊。 表毎l(fā)皆白的老者顫巍巍地指著滿地狼藉,
氣得渾身哆嗦?!昂罡罡哪樏妗庇腥肃?,聲音里充滿了幻滅。無數(shù)道目光,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身上。震驚、鄙夷、嫌惡、幸災(zāi)樂禍……如同最骯臟的泥沼,
試圖將我淹沒。我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心,嫁衣如火,脊背挺得筆直,
如同一桿插在狂風(fēng)暴雨中的標(biāo)槍。掌心被碎瓷劃破的傷口傳來尖銳的刺痛,
卻遠(yuǎn)不及心頭那焚盡一切的火焰來得猛烈。侯夫人終于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
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嘴唇哆嗦著,
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我:“你……你這賤婢!反了!反了天了!來人!
給我把這……”“婆母息怒?!币粋€(gè)低沉、帶著幾分惶惑和壓抑怒意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帶著強(qiáng)行按捺的喘息。是我的“夫君”,侯府世子,周景珩。他終于從賓客中擠了出來,
擋在他母親和我之間。一身大紅喜服襯得他臉色有些蒼白,眉頭緊鎖,
看向我的眼神復(fù)雜得如同亂麻——驚愕、不解、被冒犯的惱怒,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duì)眼前失控局面的恐懼?!按笙仓?,賓客滿堂,鬧將起來,
徒惹人笑話?!彼曇魤旱煤艿?,帶著勸解,目光卻不敢直視我,只看著侯夫人,
“凝兒她……她或許是累糊涂了,一時(shí)失態(tài)。母親且消消氣,容兒子稍后再問個(gè)明白。
”“失態(tài)?”侯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掀翻合巹宴,
辱罵婆母,這是失態(tài)?這是要?dú)Я宋液罡倌昵遄u(yù)!周景珩!你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湯?
這等潑婦悍婦,今日若不嚴(yán)懲,明日她就敢騎到祖宗牌位上去!”她胸口劇烈起伏,
頭上珠釵亂顫,那雙刻毒的眼睛越過周景珩的肩膀,死死釘在我臉上,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休了她!即刻給我寫休書!這等不敬不孝、悖逆人倫的東西,我侯府?dāng)嗖荒苋荩?/p>
”“休書”二字,如同兩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進(jìn)周景珩的心口。他臉色更白了一分,
嘴唇翕動(dòng)了幾下,終究是侯府世子的身份和責(zé)任壓過了那點(diǎn)微末的情愫。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
眼神里最后那點(diǎn)猶豫被一種近乎冷酷的決斷取代,聲音沉了下去,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沈凝!你還要瘋到幾時(shí)?還不跪下!向母親磕頭認(rèn)錯(cuò)!念在初犯,
或許……”“跪下?”我嗤笑出聲,打斷了他自以為是的施舍。
那笑聲在寂靜下來的廳堂里格外清晰,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我抬起下巴,目光越過周景珩,
直直迎向侯夫人那雙噴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這膝蓋,跪天地祖宗,
跪社稷君王。跪一個(gè)要將我熬干榨盡、最后毒殺在破院里的豺狼?她也配?”“毒殺?
”這兩個(gè)字如同驚雷,再次炸得滿堂賓客倒吸冷氣,面面相覷,
看向侯夫人的眼神瞬間充滿了驚疑。侯夫人的臉“唰”一下褪盡了血色,煞白如紙,
隨即又因極致的憤怒涌上駭人的潮紅,嘴唇哆嗦著,指著我:“血口噴人!毒婦!
你血口噴人!景珩!你聽見了!她瘋了!她徹底瘋了!快把她拖下去!堵住她的嘴!
”周景珩也被這石破天驚的指控震得渾身一僵,眼神劇烈閃爍,驚疑不定地看向他母親,
又猛地轉(zhuǎn)向我,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沈凝!你胡說什么!
母親她……”“我是不是胡說,你們心里清楚?!蔽依淅浣?cái)嗨?/p>
目光掃過侯夫人身后那幾個(gè)噤若寒蟬、眼神閃爍的妾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寒冬臘月,破院,砒霜……滋味如何,夫人?”最后一句,是盯著侯夫人說的。
侯夫人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太師椅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
她眼中的驚懼再也無法掩飾,指著我的手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妖言惑眾!瘋子!
把她拿下!快拿下!”幾個(gè)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得了令,從人群后擠出來,臉上帶著兇悍,
就要撲上來?!拔铱凑l敢動(dòng)我家小姐!”一聲清脆卻帶著破釜沉舟氣勢的嬌叱響起。
我的陪嫁丫鬟,前世同樣被磋磨至死的小桃,像只護(hù)崽的小豹子,猛地沖到我身前張開雙臂,
小臉繃得緊緊的,雖然眼中也有恐懼,卻寸步不讓。“今日是我沈凝進(jìn)門的日子,
亦是出閣之日?!蔽也辉倏茨切﹥瓷駩荷返钠抛?,也不看臉色鐵青的侯夫人和周景珩,
目光緩緩掃過滿堂神色各異的賓客,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gè)人耳中,“侯府的規(guī)矩,
恕難從命。這門,我今日進(jìn)了,也隨時(shí)可出。諸位做個(gè)見證?!闭f完,
我不再理會(huì)身后炸開鍋般的議論、侯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周景珩氣急敗壞的怒吼,
一把拉起小桃的手,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走向新房那扇洞開的、貼著刺目囍字的門。
猩紅的裙裾拂過門檻,邁過那片象征“破碎”的狼藉,將滿室驚濤駭浪甩在身后。身后,
是侯夫人幾乎要沖破屋頂?shù)募饫{咒:“滾!給我滾出去!你這忤逆不孝的賤人!明日!
明日全京城都會(huì)知道你是個(gè)什么東西!我看誰家還敢要你!我看你怎么活!
”我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唇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怎么活?前世我瞎了眼,
為這吃人的侯府耗盡最后一滴血,最后換來一碗砒霜。今生,我睜開眼,
看到的便是這滿堂虛偽的賓客和豺狼虎豹。活?我當(dāng)然要活!不僅要活,
還要剜出這侯府的腐肉,敲斷它的脊梁!我要踩著它的尸骸,活出一個(gè)人樣來!
新房的門在身后“哐當(dāng)”一聲被小桃用力關(guān)上,隔絕了前廳的喧囂和惡毒的目光。
那震響仿佛也震落了我強(qiáng)撐的最后一絲力氣,后背重重抵在冰涼堅(jiān)硬的雕花門板上,
急促地喘息著。“小姐!您的手!”小桃驚呼,
慌亂地捧起我剛剛掀翻桌案時(shí)被碎瓷劃破的手掌。鮮血混著油污,沿著指縫蜿蜒流下,
滴落在猩紅的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更深的暗紅。她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干凈的帕子,
顫抖著想要按住傷口。我抽回手,看也沒看那微不足道的傷口,只盯著掌心蜿蜒的血痕,
目光冷得像冰。“無妨?!甭曇粲行┥硢。瑓s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這點(diǎn)痛,
比起前世瞎眼后日復(fù)一日的黑暗絕望,比起那穿腸爛肚的砒霜之痛,算得了什么?
小桃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掉下來:“小姐,
您……您怎么能……這下可怎么辦啊!侯夫人她……她一定不會(huì)放過我們的!
還有世子爺……”她聲音哽咽,充滿了恐懼?!笆雷??”我嗤笑一聲,目光落在新房內(nèi)。
觸目所及,皆是刺目的紅。鴛鴦戲水的錦被,百子千孫的帳幔,
還有桌上那對(duì)孤零零燃燒著的龍鳳紅燭,映照著這華麗囚籠的每一個(gè)角落。
空氣里殘留的甜膩熏香,此刻聞來只覺令人作嘔。“他?
不過是個(gè)連自己內(nèi)宅都擺不平的廢物,靠著他那豺狼娘吸食旁人骨血過活的軟骨頭罷了。
”前世,我為他操持中饋,為他侍奉婆母,為他周旋于那些虎視眈眈的妾室之間,
熬盡了心血,熬瞎了眼睛。他呢?只會(huì)在我向他哭訴委屈時(shí),
皺著眉說一句“母親也是為你好”,或是在我被那些妾室陷害時(shí),
輕飄飄地斥責(zé)一句“莫要爭風(fēng)吃醋,失了主母體統(tǒng)”。他的懦弱和縱容,
同樣是插在我心口的刀子!“小桃,”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恨意,聲音沉靜下來,
“去,把妝奩最底層那個(gè)紫檀木的小匣子拿來?!毙√覝I眼婆娑,不明所以,
但還是依言去了。很快,她捧著一個(gè)巴掌大小、古樸沉實(shí)的紫檀木匣回來,
上面沒有繁復(fù)的雕花,只有歲月摩挲出的溫潤光澤。我接過匣子,
指尖拂過那冰涼堅(jiān)硬的木質(zhì)。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最后一樣?xùn)|西。前世,我謹(jǐn)遵婦德,
以為嫁入侯府便是歸宿,從未想過動(dòng)用里面的東西。直到瞎眼后被丟在破院,
才在絕望中摸索著打開它,里面除了幾張薄薄的、早已無人認(rèn)領(lǐng)的陳舊銀票,
便是幾件母親壓箱底的首飾。那點(diǎn)微薄的財(cái)物,在侯府的刻意刁難下,
連買幾副像樣的藥都捉襟見肘。今生,它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初的籌碼。我打開匣子,
里面靜靜躺著三張微微泛黃的銀票,面額不大,加起來不過三百兩。
還有一對(duì)成色普通的赤金絞絲鐲子,一支素銀簪子。
這就是母親留給她女兒的全部嫁妝之外的家底了。寒酸得可憐,卻是火種。“小桃,
”我將那對(duì)赤金鐲子遞給她,“天亮之前,想辦法溜出府去,去西市‘永盛’當(dāng)鋪,
找劉掌柜,把這鐲子當(dāng)了。不要銀票,只要現(xiàn)銀。記住,壓低聲音,只說是家里急用,
莫提侯府半個(gè)字?!焙罡褚贡囟▏?yán)防死守,但小桃機(jī)靈,又是生面孔,趁著夜色和混亂,
或許有機(jī)會(huì)。小桃接過鐲子,緊緊攥在手心,小臉上還掛著淚痕,
眼神卻已變得堅(jiān)定:“小姐放心!奴婢拼死也給您辦到!”“不是拼死,”我看著她,
目光銳利,“是活著辦好它。我們都要活著,活得比他們?nèi)魏稳硕己谩!毙√抑刂攸c(diǎn)頭,
將鐲子小心藏進(jìn)懷里,轉(zhuǎn)身像只靈巧的貍貓,悄無聲息地溜出了新房。門關(guān)上,
室內(nèi)重歸寂靜。只有紅燭燃燒的噼啪聲。我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寒風(fēng)立刻灌入,
吹散了屋內(nèi)令人窒息的甜香,
也帶來了前院隱約的、尚未完全散去的喧鬧和侯夫人壓抑不住的尖利咒罵聲。
我望著窗外沉沉夜色。侯府高大的圍墻在黑暗中如同蟄伏的巨獸,圈禁著無數(shù)人的命運(yùn)。
墻外,是沉睡的京城。那里,有我前世的血淚,也有我今生必須踏出的第一步。三百兩銀子,
能做什么?在權(quán)貴云集的京城,這點(diǎn)錢扔進(jìn)水里,連個(gè)響兒都聽不見。買不了鋪面,
盤不下田莊,甚至不夠侯府夫人賞一次下人的。但我沈凝,前世能替侯府打理偌大家業(yè),
將那些被蛀蟲啃食的田莊鋪?zhàn)悠鹚阑厣?,今生,難道還翻不了三百兩的本?我需要的,
只是一個(gè)支點(diǎn)。目光落在妝臺(tái)上。那里放著一方錦帕,
帕角繡著一枝精致的、含苞待放的玉蘭花。那是小桃的手藝。前世,
她最擅長的便是這精巧的繡活,繡出的花樣在府里丫頭中是頭一份,
常被管事娘子要去孝敬主子??上?,她的才華,最終也只是被侯府用來裝點(diǎn)那些貴人的衣角,
換不來她半分尊嚴(yán)。繡活……一個(gè)念頭如同閃電,瞬間照亮了混沌的腦海。京城貴女,
最重衣飾。一件時(shí)興的衣裳,一幅別致的繡品,往往千金難求。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女子,
看似錦衣玉食,實(shí)則手中能自主支配的銀錢極其有限。她們的才華、她們的手藝,
大多被束之高閣,或是被家族、被夫家理所當(dāng)然地占有,成為裝點(diǎn)門面的點(diǎn)綴。
若能將這些散落在深宅后院、被埋沒的巧手和才華聚攏起來呢?不需要她們拋頭露面,
只需提供圖樣、絲線、布料,讓她們在家中完成繡品……再經(jīng)由隱秘的渠道,
送到真正識(shí)貨、也舍得花錢的人手中……這念頭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無法遏制。
侯府?他們不是最重規(guī)矩,最鄙棄女子“操持賤業(yè)”嗎?不是覺得女子就該困在內(nèi)宅,
相夫教子,仰人鼻息嗎?好!我偏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用他們最看不起的“女子末技”,
織一張網(wǎng),一根根,抽掉支撐他們腐朽門庭的銀錢支柱!“叩叩叩……”極輕的叩門聲響起,
打斷了我的思緒。小桃回來了!她像一陣風(fēng)似的閃身進(jìn)來,迅速關(guān)好門,小臉凍得通紅,
眼睛卻亮得驚人。她解開外襖,從貼身最里層的衣襟里,
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gè)沉甸甸的粗布小包,塞到我手里。入手微涼,帶著她體溫的重量。
打開布包,里面是十幾錠大小不一的銀錁子,還有不少散碎的銅錢,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清點(diǎn)一下,足有二百八十兩。那對(duì)鐲子成色一般,能當(dāng)?shù)竭@個(gè)價(jià),小桃定是費(fèi)了不少唇舌。
“小姐,成了!劉掌柜人還算實(shí)誠,沒太壓價(jià)!”小桃喘著氣,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興奮和后怕,“就是回來時(shí)差點(diǎn)被巡夜的婆子撞見,奴婢躲在了假山后面,好險(xiǎn)!
”“辛苦你了?!蔽覍y子重新包好,藏進(jìn)紫檀木匣的最底層。這匣子,
如今承載著沉甸甸的希望?!靶√遥憷C活最好,我問你,
若有一幅新穎別致、市面上從未見過的繡品圖樣,比如……春日百蝶穿花,
但蝶翼要薄如蟬翼,用極細(xì)的絲線暈染出漸變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