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張氏發(fā)直的眼神，瞬間重新匯聚了光芒。
“李干事……”
“你是不知道啊，這些年，我一個人拉扯東旭，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這好不容易兒子成家立業(yè)了，可他卻不認(rèn)我這個娘了?。 ?/p>
“我怎么就生出這么一個白眼狼？”
賈張氏越說越氣，想起剛剛賈東旭逼迫自己的樣子，心中那股被壓抑的怒火徹底爆發(fā)。
她猛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窗臺上的賈東旭，破口大罵。
“賈東旭，你這個白眼狼！”
“你爸走的時候，咱家有多難？這些年，我在院里撒潑耍橫，鬧得人嫌狗厭的，是為了誰？不就是怕你被人給欺負(fù)了嗎！”
“你再想想你那工作是怎么來的？能接你爸的班，那是我沒日沒夜地給人縫衣服，一分一分?jǐn)€了五十大洋，給你送進(jìn)去的！”
“可你這個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今天竟然敢這么逼我！”
“你還有沒有良心！”
賈張氏這一番情真意切的控訴，讓周圍立馬響起了一片議論之聲。
“嘶~沒看出來，這寡婦還真有能耐，就她做的這些事，一個大老爺們還真不一定能辦的下來。”
“確實如此，這年頭，大家活著都不容易，更何況還是一個寡婦帶著孩子?！?/p>
“可是就算再不容易，那也不能偷人啊，這不還是水性楊花么?！?/p>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人要真是水性楊花，直接去做半掩門得了，何苦受這罪?！?/p>
人群瞬間兩極分化，一伙人對賈張氏心生欽佩，一伙人還是固執(zhí)的認(rèn)為，賈張氏偷人就算不對。
雖然大家意見不一，但是對于賈張氏也不再是喊打喊殺，心中都生出了一絲同情。
畢竟這年頭，大家活著都不容易，尤其是解放前，兵荒馬亂的，那真是朝不保夕。
世道逼得人活著就已經(jīng)費盡全力，若是不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哪能活的下去？
聽著四周的議論聲，賈張氏的腰桿子挺的更直了，她越發(fā)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自己為啥會懷上孩子？還不都是為了賈東旭這個白眼狼？
想到這里，賈張氏看向賈東旭的眼神都帶著點怨憤。
“你個小白眼狼，你想死就去死！老娘就當(dāng)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反正你現(xiàn)在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眼里只有秦淮茹，你就跟她過去吧！”
窗臺上的賈東旭，被這番話氣得腦袋嗡嗡作響，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完了。
今天這事一鬧，他賈東旭算是徹底成了周圍人的笑話。
可一想到賈張氏肚子里的那個孽種，他就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
那些年賈張氏在院里做的丑事，他一直裝聾作啞，自欺欺人。
可現(xiàn)在，遮羞布被徹底扯下，血淋淋地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裝不下去了！
一抹狠厲從賈東旭眼中閃過。
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
“我最后問你一遍，這孩子，你打，還是不打！”
“你要是不打，今天就別認(rèn)我這個兒子！”
“嘿！”
賈張氏被氣笑了，伸出那根黝黑的手指，點著賈東旭的鼻子。
“你還威脅上我了？你跳??！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你就算摔死了，也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老娘不認(rèn)你？輪得到你來不認(rèn)我？！”
“好！好！好！那我今天就死給你看！”
賈東旭作勢就要往下跳。
當(dāng)然，他不敢真死，這二樓的高度，最多摔個半殘，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逼賈張氏就范！
就是現(xiàn)在。
李振華的眼角，閃過一絲笑意。
混在人群里的軍管會戰(zhàn)士，一直等待著信號，此刻如獵豹般猛地?fù)涑?，趁賈東旭不備，一人抱腰，一人抓腿，硬生生將他從窗臺上拽了下來！
“干什么！放開我！讓我去死！”
賈東旭被死死按在地上，還在徒勞地嘶吼掙扎。
李振華走到吳主任身旁，用不大不小，卻足以讓賈張氏聽清的音量說道：
“吳主任，我看還是把賈東旭同志帶回去，讓他冷靜冷靜，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咱們新社會的政策法案?！?/p>
“總這么鬧下去，影響醫(yī)院正常秩序，影響太壞了?！?/p>
“嗯，小李干事說得對。”
吳主任心領(lǐng)神會，立刻與軍管會的領(lǐng)導(dǎo)溝通，對方當(dāng)即點頭，示意戰(zhàn)士們把人帶走。
“李干事，你們……你們真要抓東旭??？”
賈張氏見李振華他們真要把賈東旭抓走，頓時有點著急。
“賈大媽，你放心?！?/p>
李振華立刻上前，語氣溫和而堅定。
“這不是抓，是請他去管委會冷靜一下。他現(xiàn)在情緒太激動，再鬧下去，軍管會同志的手段可就不是這么溫和了?！?/p>
賈張氏一聽，覺得理兒是這么個理兒。
是該讓這小王八蛋好好清醒清醒，不然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敢逼老娘打胎了！
“那……那行！李干事，就讓他好好冷靜兩天，讓他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放心吧賈大媽。”
李振華鄭重承諾，眼神里滿是真誠。
“我們一定會好好‘教育’東旭同志的。您就在醫(yī)院安心養(yǎng)胎，等您身體好了，我保證讓東旭恭恭敬敬地把您接回家！”
成了。
李振華心中默念，只要把賈東旭這個最大的阻礙控制住，給賈張氏徹底洗腦，讓她心甘情愿地改嫁，不過是時間問題。
“李干事……我……我真是……”
賈張氏此時看著李振華，感激得熱淚盈眶。
“以前大媽那么對你，你還這么不計前嫌地幫我……我……”
“賈大媽，快別這么說?！?/p>
李振華一臉正氣，微微提高了音量。
“為人民群眾服務(wù)，本就是我們干部的分內(nèi)之事！您最該感謝的，是婦聯(lián)的吳主任她們這些真心為婦女解放事業(yè)奔走的好同志！”
他表現(xiàn)得滴水不漏，將所有功勞都推了出去。
“小李干事真是好樣的！”
“有這樣的好干部，是咱們老百姓的福氣??！”
周圍的群眾徹底被李振華的“高風(fēng)亮節(jié)”所折服，一時間，夸贊之聲不絕于耳，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李振華十分謙虛地向周圍鞠了一躬。
“賈大媽，您安心休養(yǎng)，我們就先回去了?！?/p>
說罷，李振華與吳主任幾人，在軍管會戰(zhàn)士的護(hù)送下，押著仍在叫罵的賈東旭，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病房。
看熱鬧的人群見正主都走了，也便心滿意足地三三兩兩散去。
今天這場大戲，足夠他們當(dāng)一個月的談資了。
整個病房，終于恢復(fù)了死寂。
喧囂散盡，只剩下濃重的消毒水味和無盡的空曠。
易中海默默上前，扶著精神萎靡的賈張氏，讓她重新躺回床上。
四周空無一人。
落針可聞。
他俯下身，湊到賈張氏的耳邊，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