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孫連城老舊的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慢悠悠地擰開保溫杯,抓了一小撮枸杞,又夾了幾朵胎菊,用剛燒開的熱水沖泡。
氤氳的熱氣升騰,帶著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孫連城愜意地靠在老板椅上,雙腳習(xí)慣性地搭上桌沿,準備開始這平平無奇的摸魚一天。
就在他盤算著是先看半小時《宇宙簡史》,還是研究一下系統(tǒng)商城里那個【辦公室綠植存活率-30%】的被動技能時,辦公室的門被“砰”的一聲猛地撞開。
區(qū)公安局長錢勇火燒眉毛般地沖了進來,他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臉上寫滿了驚惶。
“區(qū)長!不好了,出大事了!”
孫連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搭在桌上的腳滑了下來,手里的搪瓷茶杯一晃,滾燙的茶水灑出幾滴,燙得他手背一哆嗦。
“老錢,天塌下來了?”孫連城皺起眉,對這番咋咋呼呼的做派不悅。
錢勇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桌前,壓低了聲音,語氣急促得像機關(guān)槍:“天沒塌,但京州官場可能要塌一角了!丁……丁義珍副市長,失聯(lián)了!”
“失聯(lián)?”孫連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不是失聯(lián)!”錢勇臉色煞白,“是跑了!今天一早,省紀委的同志準備對他采取措施,結(jié)果人去樓空!初步判斷,他昨晚就已經(jīng)潛逃出境了!”
“丁義珍……潛逃……”這幾個字像一道驚雷,在孫連城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了那通熱情得過分的電話。
“晚上我在山水莊園安排了一下……”
“有幾個大項目,我覺得可以優(yōu)先考慮咱們區(qū)……”
“還有幾位從省里來的朋友,也想認識一下你……”
一滴冷汗,毫無征兆地從他的額角滑落,順著臉頰的輪廓,滴落在他握著茶杯的手背上,冰涼刺骨。
山水莊園,最后的晚餐。
丁義珍那不是普通的邀約,那是他在沉船前,拼命想拉上船的最后幾個“伙伴”!
如果自己昨晚真的去了,現(xiàn)在會是什么光景?
被堵在山水莊園,跟丁義珍的“朋友們”一起,被省紀委的同志們“請”去喝茶?
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孫連城就感覺后脊梁的寒氣一個勁兒地往天靈蓋上竄。
手中的茶杯控制不住地開始抖動,杯中的枸杞和菊花隨著水波劇烈搖晃。
他無與倫比的慶幸。
慶幸自己昨晚真的只是單純地不想去應(yīng)酬,慶幸自己真的對那場所謂的獅子座流星雨心存向往,而不是隨便找個借口敷衍了事。
是宇宙的星光,是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咸魚之魂,救了他一命!
就在他心有余悸,感慨萬千之際,腦海中,熟悉的機械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激動,華麗登場!
【叮!檢測到宿主因真心熱愛摸魚(觀測宇宙亦是一種高級摸魚),主觀上拒絕了無效社交,客觀上成功規(guī)避了重大政治風(fēng)險“丁義珍的臨別贈禮”!】
【叮!系統(tǒng)判定此為神級避險操作!特此獎勵咸魚值+5000點!】
【叮!解鎖并自動裝備被動光環(huán):趨吉避兇(?。?!】
孫連城整個人都僵住了。
五千點?!
他看著系統(tǒng)界面里那個刺眼的“5000”,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簡直比中彩票還刺激!
這波……血賺!
他連忙查看新光環(huán)的效果。
【趨吉避兇(?。罕粍庸猸h(huán)。宿主有小概率(約15%)自動避開針對自身的惡意事件、陰謀算計及無妄之災(zāi)。該光環(huán)可升級?!?/p>
好東西!
這不就是官場保命神器嗎!
孫連城激動得臉頰泛紅,他強行壓下心中的狂喜,深呼吸幾口氣,才讓錢勇局長看不出異樣。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茶水的溫度來掩飾內(nèi)心的波瀾。
“我知道了?!睂O連城放下茶杯,表情恢復(fù)了平靜,“這件事,我們區(qū)里要全力配合市委和省紀委的調(diào)查,任何人不得議論,不得傳播。你約束好下面的人?!?/p>
“是,區(qū)長!”錢勇見孫連城如此鎮(zhèn)定,慌亂的心也安穩(wěn)不少,他欽佩地看了一眼孫連城,覺得區(qū)長就是區(qū)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錢勇走后,辦公室重歸寧靜。
孫連城立刻癱回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果然,市紀委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
調(diào)查人員的語氣公事公辦,詢問他是否與丁義珍有過接觸。
孫連城坦然地將昨晚丁義珍的邀約和自己的回復(fù)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你說你為了看流星雨,拒絕了丁義珍在山水莊園的飯局?”電話那頭的調(diào)查人員愣住,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
“對。”孫連城的回答理直氣壯,“獅子座流星雨極大期,幾十年一遇,錯過了太可惜。”
調(diào)查人員沉默了十幾秒,才再次開口:“好的,孫區(qū)長,我們了解情況了。另外,我們需要核實一下您昨晚的行蹤?!?/p>
“沒問題。我昨晚八點就到家了,之后就一直在自家陽臺用望遠鏡看月亮、看流星雨,小區(qū)門口的保安可以作證,我的車整晚都沒出去過?!?/p>
紀委的效率很高,半小時后,小區(qū)的保安亭證實了孫連城的說法。
至此,孫連城與“丁義珍案”的關(guān)聯(lián)被徹底撇清,他甚至連協(xié)查的流程都省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就此結(jié)束。
不知從哪個渠道開始,一則奇聞異事在漢東官場不脛而走。
“哎,聽說了嗎?光明區(qū)的孫連城,丁義珍出事前一晚請他去山水莊園吃飯,他給拒了!”
“怎么拒的?”
“他說他要回家看星星!”
“看星星?!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紀委都核實了,他真在家里擺弄了一晚上望遠鏡!就因為這個,他躲過了一場大劫!你說神不神?”
一時間,“孫連城因癡迷天文學(xué)而躲過大劫”的故事,成了無數(shù)官員茶余飯后的談資,版本越傳越玄乎,幾乎成了官場版的都市傳說。
市委大院,李達康的辦公室。
秘書將這份“奇聞”匯報給李達康時,這位GDP的化身正拿著筆批閱文件。
聽完,李達康的筆尖在文件上頓住,留下一個濃重的墨點。
他的表情異常復(fù)雜。
他想起了那個用塑料板凳和“節(jié)約鬧革命”標語糊弄自己的孫連城,現(xiàn)在又搞出這么一出。
這小子……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李達康放下筆,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評價:“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
而在另一間辦公室里,省委副書記高育良聽著同樣內(nèi)容的匯報,反應(yīng)截然不同。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明史》,臉上浮現(xiàn)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有意思,真有意思?!备哂嫉氖种冈谧烂嫔陷p輕敲擊著,發(fā)出富有節(jié)奏的聲響,“丁義珍出事前夜的邀約,意味著什么?那是最后的試探和捆綁。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任何一點猶豫和搖擺,都會被視為同黨?!?/p>
他看向自己的秘書,眼神中帶著贊許:“而這個孫連城,卻用了一個‘觀測流星’這樣看似荒誕不經(jīng),實則誰也無法指摘的理由,干脆利落地劃清了界限。這不僅是拒絕,更是一種姿態(tài),一種不與之為伍的政治宣告?!?/p>
高育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澳芴崆靶岬轿kU,并用如此超凡脫俗的手段金蟬脫殼,這已經(jīng)不是‘大智若愚’可以形容的了?!?/p>
他望著窗外,目光悠遠。
“此人,藏得比我想象的還要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