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陳慕的話，李世民的臉上并沒有惱怒之色。
反倒很是認可的點點頭，接著道：
“陳慕，作為一個父親，朕感謝你的如實告知?！?/p>
可能是真的被魏征給調(diào)教好了。
只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逮著李世民怒噴，他一般都不會生氣的。
像陳慕剛才的這種話，若是當初意氣風發(fā)的秦王，可能早把陳慕拖出去廷杖伺候了。
可如今的李世民，已經(jīng)被魏征調(diào)教的十分到位。
陳慕見狀也是松了一口氣！
太子李承乾的事情算是說的差不多了，這一遭也算是要過去了。
“那……臣就先走了？”
陳慕當即想要告退，待在太極宮實在是沒有待在他的陳府里舒坦。
豈料！
屁股還沒從席子上抬起來，就見李世民抬手制止。
“等等！”
“朕還有幾個關于細節(jié)的問題?！?/p>
得！
陳慕只好繼續(xù)坐下，伸手示意：“陛下請講?！?/p>
李世民道：“方才聽你話中意思，朕派于志寧、張玄素、魏征等人去給太子做老師，難道是一件錯事？”
“可，人不教，不成器；不讓這些有才之士，前去教導，承乾他如何習得治國之道？”
李世民很是困惑！
這幾人，一個個都是經(jīng)世之大才，在大唐是響當當?shù)娜瞬拧?/p>
難道教導太子，還有錯不成了？
聞聲，陳慕笑了笑，原來要問這個問題啊！
他旋即拱手道：“陛下，臣且問你，就魏征那個性子，先不說太子，就您能受得了嗎？”
一想到魏征那個田舍郎，李世民瞬間感覺唾沫星子撲面而來。
他當即搖搖頭：“朕偶爾也是可以?！?/p>
“可，于志寧和張玄素這幾個大儒，有何問題？”
一聽到李世民之問，陳慕的臉上當即浮現(xiàn)出嗤之以鼻的神情。
“這幫子儒生您就別提了?！?/p>
“太子做完功課，玩一玩，他們就說太子未來是昏君?！?/p>
“太子稍稍修繕一下宮殿，他們就把太子比作桀紂這樣的暴君?！?/p>
“這樣的教育之下，您覺著太子他能健康的成長嗎？再加上足疾，心性大變，也是情理之中?！?/p>
在后世！
十幾歲的孩子，正處于青春期叛逆的時候。
尋常人家的孩子，都多少有些脾氣。
更別說李承乾這樣人，一國之儲君，天天這樣子被人罵，哪里受得了？
逆反心理，只會越來越強！
“陛下，臣妾覺得陳慕所言，很有道理?！?/p>
長孫皇后對陳慕的說法表達了肯定。
李世民總算看到自家皇后的神色有所舒緩了，當即拍著胸脯道：“有理！朕這就撤了他們幾個的職位，往后不再讓他們荼毒承乾了?！?/p>
不過，話剛說完，李世民的眉頭，不由地就皺了起來。
這位帝王，當即想到一個棘手的問題。
既然！
這些大儒，都不能去教導李承乾。
那……選用何人，去教導太子呢？
陳慕看著陡然變臉的李二，完全不知道后者這是怎么了？
惡疾突發(fā)？
說變臉就變臉！
真是帝王心難測！
正值陳慕懵逼的時候，一旁的長孫皇后卻是心細如發(fā)，瞬間就知曉了李世民為何心憂。
“陛下，可是擔憂教導太子的人選？”
“知朕者，唯觀音婢也！”
聽著李世民的話，長孫皇后的臉上不由浮現(xiàn)出笑容。
自打她十幾歲嫁給李世民開始，夫妻二人風風雨雨，走過了這么多年。
道一句心有靈犀，毫不為過！
“陛下，臣妾竊以為，既然陳慕說的頭頭是道，何不讓他來試試呢？”
嗯？
聽到自家皇后的話，李世民當即眼前一亮。
不是？
這破差事都能扯到我的身上是吧？
我想躺平啊！
求求了！
別給我再找事了！
陳慕還沒等李世民開口，當即連連擺手。
“臣萬無此能，才疏學淺，安能教導儲君？”
“還請陛下三思??！”
李世民面無表情的看著陳慕。
“朕說你能你就能！”
“臣實不能！”
“不，你能！”
“不，臣不能！”
“你能！”
“不能！”
……
二人來回拉扯。
長孫皇后忽然冷不丁的來了句。
“本宮察覺，你似乎……很喜歡吃牛肉？”
“本宮，還聽說，你讓北衙禁衛(wèi)，為你私殺耕牛？”
李世民一聽這話，瞬間會意，佯怒看向陳慕：“若是你應下著差事，朕，許你牛肉肆意食之；若是不允，那，朕可要治罪于你了?！?/p>
得！
這還能說什么！
為了牛肉，說什么也得上了。
不過，心中不由地感慨著。
長孫皇后！
這位也不是等閑的存在??！
若把她看做一個弱女子，看做李二的附庸，那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這不，一招就把自己給制住了。
“不瞞陛下，臣在這教育一道，還真是頗有些心得?！?/p>
陳慕笑著看向李世民，略微想了想之后，繼續(xù)道：“或許……在本次治蝗當中，臣還正好有點兒事情要麻煩太子殿下。”
李世民看陳慕允準了下來，隨即滿臉笑意。
治蝗乃是政事，還是國家大事中的大事。
讓乾兒參與一下，倒也挺好。
“行，朕準了！”
“后續(xù)若有需要太子的地方，你可以讓程處默尋朕，拿朕手諭，前往東宮宣太子從之。”
“彩！”
……
陳慕離開太極宮之后，走在皇城大道上。
時值傍晚，夕陽西下。
為巍峨的皇城，平添了幾分色彩。
望著遠處朱紅色的宮門，陳慕忽然想起《投名狀》那部電影當中的一段臺詞。
“年輕的時候，我第一次站在宮門外，便在想，走到那金鑾殿上，需要多久?？傻任艺娴淖叩竭@里，已經(jīng)是兩鬢斑白，用了整整三十年?！?/p>
陳慕旋即想到了自己！
盡管說起來有點好笑！
但，一天，僅僅一天，自己就來到了李二的面前！
來到了皇城重中之重的太極宮里。
“我這也是一步登天？”
呢喃一句后，陳慕又笑著搖搖頭。
人家那是大權(quán)在握，封疆大吏。
自己呢？
一個蝗災使的身份，還是個臨時工。
不論是治蝗，亦或者教導李承乾的事情。
表面上看起來，是自己薅了李二的羊毛，這才答應了下來。
可陳慕的心里很明白，其實本質(zhì)上都是不得不接受。
自己能拒絕李二嗎？
并不能！
只不過是在不得不接受的境地下，為自己攫取了些許利益罷了！
一念至此，陳慕扭頭回望巍峨的宮殿群，宛若巨獸一般雌伏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
一個想法，忽然打心底里油然而生！
有一日！
終有一日！
他要擁有一項權(quán)力！
那就是……跟任何人，說‘不’的權(quán)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