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窗外的城市燈火被一層朦朧的雨幕籠罩。
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玻璃,起初是催眠的白噪音,后來雨勢漸大,漸漸演變成一種沉悶的背景音。
突然,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緊隨其后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轟隆——!”
病床上,原本沉睡的沈清宸身體猛地一顫!
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下意識地就往被子里縮了縮,心臟因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而狂跳不止。
前世刀光劍影的經歷讓他對任何劇烈的、無法掌控的聲響都帶著本能的警惕。
他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病房里只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
模糊的視線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床邊椅子上那個蜷縮著的身影。
顧言?
他沒走?
沈清宸有些茫然。
外面的雨聲清晰可聞,帶著深秋的寒意。
病房里雖然有空調恒溫,但椅子畢竟不是床,他……就這么坐著守了一夜?不冷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淌過心間,驅散了雷聲帶來的驚悸。
他看著顧言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疲憊的側臉,那點被他強行壓下的、關于“溫暖”的期待,又悄悄冒了頭。
身體的傷口已經不再劇痛,只剩下愈合時微弱的麻癢感。
沈清宸試探著往床鋪里面挪了挪,空出了外側一大片位置。
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拍空出來的地方,目光帶著詢問看向被雷聲驚動、正揉著眼睛迷迷糊糊醒來的顧言。
意思很明顯:上來睡吧,外面冷。
顧言剛被雷聲驚醒,腦子還有點懵,就看到沈清宸往里挪動,還拍了拍空位。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一股暖意還沒來得及升起,就被潔癖的本能反應壓了下去。
潔癖警報!
潔癖警報!
病床!雖然VIP病房的床單天天換,但那也是醫(yī)院!
是無數(shù)人躺過的地方!而且沈清宸身上還有藥味,雖然不難聞……但!那是醫(yī)院的味道!萬一有很多細菌明天消毒呢!
他下意識地想拒絕,甚至想立刻去洗手消毒三遍!
然而,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對上了沈清宸那雙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澈、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的眼睛。
那雙眼睛好像在無聲地問:你……會嫌棄嗎?
顧言的內心瞬間上演了一場激烈的拉鋸戰(zhàn):
潔癖小顧言(尖叫):不行!絕對不行!醫(yī)院病床!藥味!細菌!想想就渾身發(fā)癢!快逃!(╯‵□′)╯︵┻━┻
債主顧言(咆哮):你矯情個屁!你自己的小崽子都能睡!你憑什么不能睡?!他挪位置給你是心疼你!你敢嫌棄試試?!再說了,外面下雨打雷,椅子多冷!凍感冒了誰照顧他?!債主兼飼養(yǎng)員要有擔當!
(`へ′)
就在顧言天人交戰(zhàn),表情扭曲得像便秘時,沈清宸眼里的那點微弱的期待,在他長久的沉默中,一點點黯淡下去,變成了了然和一絲……自嘲般的落寞。
果然……
還是會被嫌棄的吧?
自己這滿身的藥味和狼狽,連病床都帶著“不潔”的氣息……
靠近肯定會嫌棄的,算了算了,不用心疼,就這樣吧,說不定他就是喜歡在凳子上待著。
他默默地收回手,垂下眼簾,準備重新躺好,把自己縮回原來的位置。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根針,狠狠扎在了顧言的心上!比自己被雷劈了那種感覺還難受!
“靠!” 顧言低咒一聲,像是跟自己賭氣,又像是跟那該死的潔癖宣戰(zhàn)。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之大,把椅子都帶得往后挪了一下,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在沈清宸略帶驚愕的目光中,顧大少爺以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悲壯氣勢,兩步跨到床邊,然后——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鉆了進去!
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躺下的瞬間,顧言的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全身的細胞仿佛都在叫囂著“不干凈!”。
他強迫自己忽略身下床單的觸感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混合藥味的氣息,心里默念:老子的小崽子都能睡!老子憑什么不能!老子是飼養(yǎng)員!飼養(yǎng)員最大!飼養(yǎng)員無所畏懼!(▼皿▼#)
嗯……別說,被窩里暖烘烘的,確實比冰冷的椅子舒服多了……而且,好像……也沒那么難以忍受?
他僵硬地拉好被子,把自己和旁邊的沈清宸都嚴嚴實實地裹住,只露出兩個腦袋。
做完這一切,他才長長吁了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艱巨的挑戰(zhàn)。
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疲憊感重新涌上,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冷死了,睡覺?!?/p>
然后就閉上了眼睛,一副“老子已經睡著了別吵”的樣子。
沈清宸:“……” (⊙?⊙) 他看著顧言這一系列行云流水又帶著點壯烈意味的操作,心里那點落寞瞬間被巨大的錯愕和一絲……好笑取代。
這個男人……真的好別扭,又好……可愛?
就在這時,顧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閉著眼,手臂卻摸索著伸了過來,帶著點不容置疑的霸道,卻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沈清宸身上有淤青的地方,輕輕一攬,就把人圈進了自己懷里。
動作自然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沈清宸的身體瞬間僵??!
他整個人被一股溫暖而帶著清新雪松香氣的懷抱包裹住。
顧言的體溫偏高,透過薄薄的病號服傳遞過來,驅散了雷雨夜的寒意,也驅散了他心底最后一絲不安。
顧言似乎對這個姿勢很滿意,下巴無意識地蹭了蹭沈清宸柔軟的發(fā)頂。
鼻尖縈繞的氣息讓他有些疑惑。
除了醫(yī)院消毒水和藥膏的味道,沈清宸身上似乎還有一種很淡很淡、難以形容的草木清香。
像是雨后森林深處,混合著濕潤泥土、新芽和某種不知名草藥的獨特氣息,清冽、干凈,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非常好聞。
顧言的鼻尖動了動,像只嗅到新奇味道的大狗狗。
他忍不住又埋首在沈清宸的頸窩處,深深地、仔細地吸了一口氣。
唔……真的好聞!這種溫柔又干凈的香氣,和他本人清冷脆弱的氣質莫名契合。比那些嗆人的香水味好聞一萬倍!
等等!顧言猛地僵??!
我在干嘛?!
聞他?!
像個變態(tài)一樣聞自家崽崽的頸窩?!
(〃?〃) 靠!顧言你清醒一點!節(jié)操呢?!
巨大的羞恥感瞬間席卷了他!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然而,下一秒,債主兼飼養(yǎng)員的“特權”心理又迅速占了上風:
怕什么!這是老子罩著的小崽子!老子撿回來的!老子供吃供喝還供床睡以后還要供票票!聞一下怎么了?!檢查一下自家崽崽有沒有好好用沐浴露不行嗎?!天經地義!理直氣壯!
于是,在短暫的“變態(tài)”心理掙扎后,顧言迅速完成了“自我說服”和“心理建設”。
他非但沒有退開,反而更加心安理得地又湊近了些,在那散發(fā)著獨特草木清香的頸窩處,像只確認領地的大狗狗一樣,再次滿足地、深深地嗅了一下。
嗯!沒錯!是自家崽崽的味道!好聞!安心!
他甚至還無意識地收緊了手臂,把懷里溫軟的身體抱得更緊實了些,仿佛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貴的抱枕,然后心滿意足地沉入了夢鄉(xiāng)。
他完全沒注意到,被他圈在懷里的沈清宸,此刻已經徹底石化。
從被拉進懷抱的僵硬,到頸窩處傳來溫熱呼吸和輕嗅的酥麻,再到那霸道又帶著點依戀意味的緊擁……沈清宸只覺得一股熱浪“騰”地一下,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白皙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層薄紅,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最后連纖細的脖頸都透出了誘人的粉色!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比剛才的雷聲還要響!
他……他他他……他在干什么?!
嗅……嗅我?!
還……還抱這么緊?!
前世雖然與殿下有過肌膚之親,但那些記憶充滿了強迫、算計和痛苦,從未有過如此純粹、不帶情欲卻又親密得讓人心慌的擁抱。
更沒有……這種被人像抱著心愛之物一樣珍視著、嗅聞著的體驗!
這感覺……太奇怪了!
太……羞恥了!
但是……為什么……又有點……不想推開?
沈清宸僵硬地躺在顧言溫熱的懷抱里,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身后呼吸已經變得均勻綿長的“債主”。
他只能死死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不停顫抖,臉頰滾燙得能煎雞蛋。
窗外的雷雨依舊喧囂,但病房里,卻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和一種無聲的、帶著青澀悸動的暖流,在緊密相貼的體溫間悄然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