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鎮(zhèn)那家名為“磐石居”的客棧，最好的上房也不過是間還算干凈、有簡單隔音禁制的石屋。
秦默盤膝坐在硬邦邦的石床上，玄色道袍自然垂落，隔絕了地面的寒意和粗糙。
他指尖捻著一張薄薄的“斂息符”，符紙上的朱砂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閃爍。
“統(tǒng)子，這斂息符的原理，就是吸收或扭曲自身散發(fā)的靈氣波動？”秦默在識海中問道，精神力如同細密的網(wǎng)，掃描著符箓的結構。
棉花糖飄在他識海上方，小觸手點著光幕：“是的宿主，低級斂息符主要依靠符文引導靈氣形成一層‘膜’，干擾低階修士的神識探查。高級的甚至能模擬周圍環(huán)境氣息，達到近乎隱身的效果?！?/p>
“嗯...”秦默若有所思，“那如果...我把它反過來用呢？”
“反...反過來？”棉花糖懵了。
秦默沒解釋，指尖一縷精純的“炁”注入符箓，并非按照符文引導的路徑，而是以一種近乎“蠻力”的方式，逆向沖擊符文的關鍵節(jié)點！同時，他的精神力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切入，試圖在符箓結構崩潰的瞬間，強行扭轉其能量流向！
嗡！
斂息符劇烈震顫，朱砂紋路發(fā)出刺目的紅光，眼看就要自毀！
“宿主小心！”棉花糖嚇得縮成一團。
就在符箓即將崩潰的剎那，秦默眼中精光一閃，精神力猛地一收一放，如同在混亂的漩渦中強行開辟了一條新的河道！紅光驟然收斂，符箓穩(wěn)定下來，但上面的符文已經變得扭曲怪異，散發(fā)的氣息也從內斂變成了...一種極其微弱卻尖銳的、如同針扎般的“存在感”！
“成了！”秦默嘴角勾起，“雖然粗糙了點，但這效果...姑且叫它‘引針符’？能把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到極致，卻又像一根刺，在特定范圍內讓感知敏銳者覺得‘扎眼’？”他滿意地將這張改造失敗的“廢符”收進儲物空間，“以后陰人或許用得上?！?/p>
棉花糖目瞪口呆：“宿...宿主...您這是...怎么做到的？系統(tǒng)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這種操作?。 ?/p>
“道法自然，萬變不離其宗?！鼻啬呱钅獪y地回了一句，實則心里想的是：老子當年在清風觀山下擺攤，研究怎么讓假符箓看起來更真、真符箓用起來更省力的時候，腦洞早就突破天際了！這異世界的符箓原理雖然更精深，但框架似乎更“死板”？
接下來的日子，秦默深居簡出。白天用“靈石再生空間”里堆成小山的下品靈石穩(wěn)固筑基初期的修為，運轉系統(tǒng)提供的《基礎引氣訣》——這名字樸實無華，但效率奇高，靈氣如涓涓細流匯入丹田，氣海越發(fā)凝實。晚上則沉浸在符箓的“逆向工程”和新手大禮包的各種新奇玩意兒研究中。
混沌煉丹爐？暫時用不上，沒材料。
符箓生成器？好東西！但需要消耗自身“炁”和材料（朱砂、符紙），秦默靠著新手禮包的材料包和靈石再生空間緩慢“吐”出的劣質靈石粉末充當符砂，嘗試制作基礎符箓，成功率慘不忍睹，倒是炸毀了不少次房間的隔音禁制，引來掌柜幾次心驚膽戰(zhàn)的敲門詢問。
玄鐵劍？樸實無華，但夠沉夠硬，秦默揮舞了幾下，感覺像是拿了根燒火棍，遠不如符箓順手。
至于那堆毒粉毒藥逍遙丸...秦默只是掃了一眼標簽就丟到空間角落?！跋氯秊E的手段，非道爺所愿，除非...對方實在不是個東西。”他自語道，順便把“逍遙丸”單獨放在一個顯眼位置，標簽寫上：“戰(zhàn)略性道具，慎用！”
時間在修煉、炸符和調戲棉花糖中飛快流逝。轉眼到了下月初五。
飛云渡，并非真的渡口，而是一片相對平坦、被巨大陣法籠罩的高崖。崖邊云霧繚繞，罡風獵獵。此刻，高崖上已聚集了數(shù)百人，大多是煉氣期修士，也有少量筑基期，甚至還有幾個氣息晦澀、疑似金丹的坐在角落閉目養(yǎng)神。他們或獨自盤坐，或三五成群，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靈草、丹藥、妖獸材料的氣息，以及低聲的交談和討價還價。
秦默一身玄袍，低調地站在人群邊緣。斂息符效果全開，加上他刻意收斂，在嘈雜的人群中毫不起眼。他目光掃過，看到了幾個黑石鎮(zhèn)見過的面孔，包括那個商行王掌柜，正一臉諂媚地圍著一個穿著錦袍、趾高氣揚的年輕修士說著什么。
“那就是云嵐商會的云舟？”秦默抬頭望向天際。
只見云霧深處，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緩緩浮現(xiàn)。它并非秦默想象中的帆船模樣，而更像一艘巨大的、由不知名木材和金屬構成的飛梭。梭身線條流暢，閃爍著青蒙蒙的光暈，表面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構成強大的防護陣法。三面巨大的、由靈氣凝聚成的半透明“帆”在兩側和尾部展開，鼓蕩著無形的風，推動著這艘巨艦平穩(wěn)地破開云海，緩緩降落。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飛云渡，帶來一陣強烈的風壓。
“嗚——”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云舟穩(wěn)穩(wěn)?？吭陉嚪A留的泊位上。舷梯放下，一隊身著統(tǒng)一青色勁裝、氣息精悍的護衛(wèi)魚貫而下，維持秩序。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修士站在舷梯口，聲音洪亮，清晰地傳遍全場：
“云嵐商會‘青嵐號’?？匡w云渡一炷香！前往天衍洲腹地！持玉符者，按艙位等級排隊登舟！下等艙左，中等艙右，上等艙請走貴賓通道！無票者，速速離開泊位區(qū)域，違者后果自負！”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各自尋找隊伍。秦默拿出王掌柜給的中等艙玉符，走向右側隊伍。隊伍不長，前面只有十幾人。他前面是個背著巨大藥簍、散發(fā)著濃郁草藥味的老者，后面則是一個帶著面紗、氣息清冷的女子。
登舟過程很順利，驗過玉符，繳納了一小塊下品靈石作為“登舟費”（王掌柜果然沒說全），秦默踏上了青嵐號。
中等艙位于云舟中部，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是密密麻麻的艙門。艙房狹小，僅容一床一桌一蒲團，但基本的隔音、聚靈小陣齊全，窗口可以打開，看到外面翻滾的云海?？諝庵杏泄傻?、類似檀香的清新氣味，能安撫心神。
秦默剛找到自己的艙房號“甲申”，正要推門進去。
“喂！新來的？”一個略帶油滑的聲音響起。
秦默回頭，看到一個穿著云嵐商會低級雜役服飾的年輕伙計，正倚在對面的艙門框上，斜眼打量著他。這伙計眼神閃爍，帶著點市儈和審視，目光尤其在秦默那件看似普通、細看卻隱隱透著不凡光澤的玄袍上停留了幾秒。
“有事？”秦默語氣平淡。
“嘿嘿，沒啥大事?！被镉嫶曛?，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兄弟，看你面生，第一次坐云舟吧？這云舟上規(guī)矩多，容易沖撞了貴人。要不要買份‘平安指南’？只要五塊下品靈石！保你一路順風，避坑躲災！”
秦默瞥了他一眼：“不必?！?/p>
“別急著拒絕嘛！”伙計不死心，又湊近一點，幾乎貼到秦默耳邊，聲音更低，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這中等艙魚龍混雜，丟東西是常事。特別是...有些東西太扎眼，容易招禍。我看兄弟你身上這件袍子就不錯，但穿在這里...嘖嘖，不合適。不如...我?guī)湍阏覀€穩(wěn)妥地方保管？只收一點保管費...”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秦默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一絲“猶豫”和“不安”：“這...真的嗎？我這袍子...是我?guī)煾附o的，不值什么錢...”
伙計見他“上鉤”，眼中貪婪更甚，循循善誘：“不值錢？兄弟你太老實了！這料子，這氣韻...放萬通商行至少值這個數(shù)！”他比了個夸張的手勢，“放我這里，絕對安全！到了地方，保證完璧歸趙！保管費嘛...看袍子價值，五十下品靈石，不過分吧？”
五十下品靈石？夠買好幾張船票了。這伙計胃口不小，而且明顯是看秦默“年輕面生好欺負”，想空手套白狼。
秦默心中念頭急轉。直接動手？在人家地盤上，對方人多勢眾，麻煩。用毒？動靜太大。用爆炎符？更不行，船炸了大家一起玩完。
他目光掃過伙計那張貪婪的臉，忽然想起昨晚研究失敗的“引針符”和空間角落里那堆標簽都沒撕的毒粉...
“統(tǒng)子，上次那個‘七日斷腸散’的標簽，是不是貼在一包‘巴豆強效濃縮精華粉’上了？”秦默在識海問道。
棉花糖迅速檢索：“是的宿主！標簽貼錯了！那包是強力瀉藥，金丹期以下，沾上一點都得拉三天！”
“很好?！鼻啬旖枪雌鹨唤z極其微小的弧度。他裝作被說服的樣子，臉上帶著點肉痛和不舍，慢吞吞地從袖子里（實則是從空間）摸出一個小紙包，正是那包貼錯標簽的“巴豆強效濃縮精華粉”。
“五十靈石...太貴了?！鼻啬蔼q豫”著，把小紙包往前遞了遞，“掌柜的，你看...我這還有點家傳的‘清心靜氣粉’，行走在外，安神醒腦最是有效...能不能抵點保管費？”
那伙計一看秦默不僅“慫”，還主動送東西，心中狂喜，暗道肥羊！他一把搶過紙包，入手微沉，一股淡淡的、略帶辛辣的奇異藥香傳來。他不懂藥理，只覺得這味道有點怪，但既然是“清心靜氣粉”，想來是好東西！
“哈哈，兄弟爽快！”伙計生怕他反悔，迅速把紙包塞進懷里，“行，看在這...這粉的份上，保管費給你免了！袍子給我吧！”說著就要伸手去抓秦默的衣襟。
“等等！”秦默后退一步，護住衣袍，“現(xiàn)在不行！這么多人看著...等船開了，夜深人靜，我去找你！”他眼神“懇切”又帶著點“害怕”。
伙計一想也對，強搶容易出事，反正肥羊跑不了，便點頭：“行！記住你的艙號‘甲申’，我就在前面雜物間當值，姓劉！晚上來找我！”他得意地拍了拍懷里的小紙包，轉身哼著小曲走了。
秦默看著他的背影，慢悠悠地推開自己的艙門，走了進去，反手關上門。
“宿主，您這招...高?。 泵藁ㄌ窃谧R海里笑得打滾，“那家伙今晚要倒大霉了！不過，您那粉...效果會不會太猛了？”
“猛？”秦默盤膝坐到床上，開始閉目調息，“道爺我這是幫他‘清心靜氣’，排毒養(yǎng)顏。讓他知道知道，貪心不足蛇吞象，有些‘粉’，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真當?shù)罓斘沂呛媚蟮能浭磷?？在清風觀山下跟各路牛鬼蛇神斗智斗勇的時候，你小子還在玩泥巴呢！
云舟微微一震，巨大的靈帆鼓動，開始加速，平穩(wěn)地駛離飛云渡，沖入茫茫云海。
旅程，正式開始。秦默的玄袍在狹小的艙室內，流轉著幽暗的光澤，仿佛一頭蟄伏的龍。
夜深了。
云舟在罡風層中平穩(wěn)飛行，窗外是深邃的夜空和璀璨的星河，美不勝收。但云舟內部，大部分區(qū)域都已安靜下來。
“甲申”艙門被輕輕敲響。
秦默睜開眼，精神力早已感知到門外正是那個姓劉的伙計，正搓著手，一臉急不可耐。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玄袍，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緊張、忐忑又帶著點討好的表情，打開了門。
“劉...劉大哥，您來了？”秦默小聲說道，眼神還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走廊。
“少廢話！快進來！”劉伙計一把將他推進艙房，反手關上門，臉上貪婪畢露，“袍子呢？快脫下來！”
“是是是...”秦默“手忙腳亂”地去解衣帶，動作慢得令人發(fā)指。
劉伙計看得火起，正要催促，忽然臉色一變！
咕嚕嚕嚕...
一陣極其響亮、如同悶雷般的腸鳴聲從他肚子里炸響！
“呃...”劉伙計臉色瞬間由貪婪轉為驚愕，然后是痛苦！一股難以形容的、翻江倒海的絞痛猛地從腹部傳來！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在里面瘋狂攪拌、拉扯！
“噗——?。?！”
一個響亮的、帶著難以言喻味道的氣體不受控制地噴薄而出！
劉伙計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唰地就下來了！他雙腿死死夾緊，雙手捂著肚子，整個人弓成了蝦米，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你...你給我的...是...是什么？！”他目眥欲裂，驚恐又痛苦地瞪著秦默，聲音都變了調。
秦默一臉“無辜”和“驚慌”，連連擺手：“劉大哥！你怎么了？我給你的就是清心靜氣粉?。∈遣皇?..是不是你吃壞東西了？還是水土不服？”
“放...放屁！”劉伙計疼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那股要命的沖動如同洪水猛獸，根本無法抑制！他感覺下一秒就要徹底失控！什么袍子，什么靈石，全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
“茅...茅房！快...快告訴我茅房在哪！”他幾乎是嘶吼出來，夾著腿，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踉蹌著就要往門外沖。
“哦哦！在那邊！走廊盡頭左轉！”秦默“好心”地給他指了個方向。
劉伙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爬爬地沖了出去，一路留下斷斷續(xù)續(xù)、令人聞之色變的“噗噗”聲和更加濃郁的“異香”，在寂靜的走廊里回蕩。
秦默慢條斯理地關上艙門，激活了隔音禁制，隔絕了外面可能傳來的“交響樂”。他拍了拍玄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臉上那副驚慌忐忑的表情瞬間消失，只剩下平靜和一絲玩味。
“清心靜氣？效果立竿見影嘛?！彼卮采?，重新閉目調息。
識海里，棉花糖已經笑得抽了過去：“噗哈哈哈哈！宿主您太壞了！那家伙...哈哈哈...估計沒個三天別想下床了！這‘巴豆精華’名不虛傳?。」?！”
秦默沒理它，只是嘴角微微上揚。
這只是個小插曲。玄袍依舊安穩(wěn)地穿在身上。
云舟載著他，穿透茫茫云海，向著那名為玄天宗的龐然大物，堅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