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現(xiàn)在是晚上的十點，剛結(jié)束牛馬的一天，我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
看著腳下蟻群般移動的車流和人群出了神?！俺茸咏?，還不走嗎？”同事招呼了我一句，
我笑著點點頭：“嗯嗯，馬上了。”透過玻璃，
我看到自己疲憊的眼睛和那身死氣沉沉的正裝。我叫陳橙，今年32歲，獨身，
存款的數(shù)字在穩(wěn)定增長，像某種證明我“過得不錯”的勛章。但生活本身，
卻像被按下了慢放鍵，又像一潭沉寂了太久的死水，泛不起半點漣漪。
工作占據(jù)了我絕大部分時間，曾經(jīng)親密的朋友也早已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上漸行漸遠，
家人催婚的電話越來越頻繁。兩個月前我養(yǎng)了十年的狗也死掉了，
命運仿佛連我最后一絲精神寄托也抽走了。我有時會想，
自己是不是正在變成城市里一顆標準的螺絲釘，精密、有用，但也冰冷、孤獨。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公寓離公司只有三百米，我低頭疾走，
高跟鞋敲擊著濕漉漉的地面，濺起細小的水花。就在我公寓樓下那個常年昏暗的轉(zhuǎn)角，
我差點被絆倒。低頭一看，是個蜷縮在角落的身影。雨水把他澆得有點狼狽，
黑色微卷的頭發(fā)成縷狀搭在在蒼白的額頭上。他抬起頭，雨水順著高挺的鼻梁滑落，
一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濕漉漉的、純粹的、毫無防備。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某種久違的、近乎本能的沖動涌了上來——見色起意？或許吧。為這灘死水找點樂子？
更準確些。“喂，你沒事吧？”我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點飄。少年眼睛瞬間更亮了，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似乎腿腳發(fā)麻，一個趔趄。我下意識伸手扶住他冰涼的手臂。“主人！
”他脫口而出，聲音雀躍?！啊蔽颐偷爻榛厥郑w快地左右張望，幸好雨夜無人，
“你、你瞎叫什么啊？！我…我不是那個圈的！”少年被我兇得一愣，“什么圈？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著我，“那…在外面我叫你姐姐，在家叫主人？
”他帶著幾分試探：“我很聽話的，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時間？”正常情況下我應該直接走掉，
但此刻鬼使神差的，我停了下來。也許是他可憐兮兮又過分好看的模樣，
形成一種詭異的誘惑?！昂苈犜捠鞘裁匆馑迹俊薄熬褪菬o條件服從主人的任何命令！
”我?guī)е鴳蛑o：“哦？那你跪下。”話音剛落他就利索跪下了，跪得沒有一絲猶豫！
他仰起臉，眼神里沒有半分屈辱，只有純粹的期待和興奮：“主人！然后呢？
然后……該我跪了，陳橙啊陳橙，你這破嘴在說些鬼話??！我說你快起來吧，跟我上樓。
少年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他再次站起來后，我才開始認真打量他，
驚覺他竟高出我差不多一個頭，身材也并不單薄，布料緊貼的肩線出乎意料地寬厚。
我看得出了神，全然不顧雨絲還在不斷落下。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趕緊往樓里跑。他也緊跟了上來，像某只在雨夜里迷途的大型犬類終于找到主人。
02我的出租屋不大，一室一廳，被我收拾得干凈整潔，
帶著一種獨居女性特有的溫馨和一絲清冷。他告訴我他叫“陳墨”，就這樣，
他像一滴墨水一樣闖入了這個空間暈染開來。我扔給他干毛巾和一套自己寬大的舊睡衣，
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擦頭發(fā)、換衣服，動作間帶著一種奇特的笨拙感?！澳恪啻罅?？
”我遞給他一杯熱水，他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喝，像某種小動物?！岸畾q！
”陳墨回答得很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二十歲…我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倒吸了一口冷氣。
整整一輪的差距，我竟然差點對小屁孩起非分之想！想到這我不禁搖了搖頭，
大概是想把我腦子里裝的水甩出去。洗漱完畢出來感到有點餓了，便去廚房煮面，
陳墨也屁顛屁顛地跟過來了。廚房的空間不大，我覺得他擠進來有點破壞掉我的安全距離了，
有些許不適：“要不你來煮？”“我不會。”陳墨理直氣壯。我正想吐槽，
他又補了句：“所以我現(xiàn)在想跟你學?！币病邪?。
于是陳墨就真的全程只是在一旁看著我忙碌。煮面哪里有什么需要學的技巧哦？
我內(nèi)心有些不悅。最離譜的是吃面時，他拿著我遞給他的筷子，姿勢別扭，
撈起的面條全部滑溜溜地從筷子間溜走?！班邸蔽胰滩蛔⌒Τ雎?，“你筷子都不會用？
”他有點尷尬，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粗麩o助的樣子，我輕嘆了一口氣。我坐過去，
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調(diào)整他手指的位置：“喏，這樣…食指搭在這里，拇指壓住…對，
用力要均勻…”我的手包裹著他的手指，能感覺到他瞬間的僵硬，隨即是放松。
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筷子上，而是側(cè)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臉?！爸魅恕阏婧寐?。
”他小聲說，溫熱的氣息擦過我耳尖。我手一抖，筷子差點掉了。我松開手，
故作鎮(zhèn)定：“專心點！”盡管陳墨很多地方表現(xiàn)得像個“生活白癡”，
但他有著驚人的學習能力，在我略帶隨意的教導下，他很快掌握了基本的生活技能。
更讓我驚喜的是，他似乎天生對家務有種某種狂熱。掃地、拖地、擦桌子…他做得一絲不茍，
甚至帶著一種享受的神情。我試探性地教了他幾道簡單的菜，結(jié)果第二天晚上下班回家，
就聞到了廚房飄來的飯菜香。03時間過得飛快，三個月轉(zhuǎn)瞬即逝，季節(jié)已從春入夏。
現(xiàn)在回家推開門，迎接我的不再是一室冷清，而是一個帶著暖意和食物香氣的空間，
以及一個像炮彈一樣沖過來的人影。“主人！你回來啦！辛苦了！今天開心嗎？
”陳墨撲到我身上，雙臂自然地環(huán)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頭頂上蹭了蹭。
他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傳來，我身體僵住，想推開，卻被他抱得更緊。
“主人身上香香的，軟軟的…”他的語氣帶著滿足，
又拎起我垂在身側(cè)的手放在他臉頰蹭了蹭，“主人的手也好溫暖…咦？
主人的心跳聲好響…”他作勢要把耳朵貼到我胸口?！瓣惸 蔽医K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帶著羞惱用力推開他，“你真狗啊你！你是真的像只狗！”我瞪著他，臉頰滾燙。
陳墨被推開也不惱，笑嘻嘻地看著我：“那…主人喜歡嗎？”他問得直白又坦蕩。喜歡…嗎？
看著他燦爛的笑容，看著餐桌上冒著熱氣的三菜一湯，看著窗明幾凈的房間，
一種久違的、被妥帖照顧的暖意包裹了我。我移開視線，低聲嘟囔：“…喜歡?！闭f來奇妙，
我渴望已久的心安，竟然是陳墨給到了我。我內(nèi)心那潭死水，好像泛起了一絲漣漪。
04相處下來，我發(fā)現(xiàn)陳墨是個行走的夸夸機器。我換了件新衣服，他會圍著轉(zhuǎn)三圈，
藏不住笑意：“主人的衣品真的好戳我！”我化了個淡妝，他會湊到鏡子前，眼睛亮亮的，
聲音柔柔的：“主人，我有點移不開眼睛了…”甚至…我不小心在安靜的客廳里放了個屁，
陳墨也會立刻豎起大拇指，一臉真誠：“主人！放得響亮！身體倍棒！”“陳！墨！
”我羞憤交加，抄起手邊的抱枕砸過去，“閉上你的狗嘴！”“哇！
”陳墨雙手穩(wěn)穩(wěn)當當接住抱枕，然后高高舉起，“主人臉紅了！超——可愛的！
”“啊——”我捂著耳朵逃回房間。明明應該習慣了他的直球夸獎，
為什么每次還是像第一次聽到那樣手足無措？我背靠著門蹲下，摸了摸有點發(fā)燙的臉，
可惡…這種既開心又羞恥的感覺……大概在強調(diào)謙遜環(huán)境里長大的小孩，
本來就沒有得到過多少夸獎，就連接受贊揚都要先說“沒有啦”。
而陳墨的給夸獎卻總是赤裸裸的。像突然照進密林的陽光，讓習慣了陰影的眼睛下意識想躲，
卻又貪戀那份溫暖。記得有次項目遇到瓶頸，我加班到很晚，疲憊地回到家，
癱在沙發(fā)上嘆氣：“唉，我真沒用，這點事都搞不定。
”正在給我放松肩膀的陳墨動作猛地一頓。他繞到沙發(fā)前，蹲下來，仰視著我，
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主人是世界上最棒的！不許自我貶低！
”他帶著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維護：“主人聰明，善良，努力，做飯…呃，雖然有待提高，
但主人就是最棒的！”說罷又用力點頭，仿佛在確認一個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那些自我厭棄的話突然就哽在了喉嚨里。我伸出手，
揉了揉他柔軟蓬松的頭發(fā)：“好啦我知道了…”05那天我提前結(jié)束了一個會議，
帶著難得的輕松心情回家。推開臥室門，眼前的一幕讓我血壓飆升——陳墨側(cè)躺在我的床上，
頭枕著的、甚至把臉都埋進去的，是我前一天晚上換下來還沒來得及洗的……貼身衣物！
“陳墨！你個變態(tài)！”我沖過去一把奪過自己的內(nèi)衣。陳墨被我驚醒，茫然地坐起來，
睡眼惺忪，臉上還帶著被衣物帶子壓出的紅印。他看著我暴怒的臉，
又看看我手里攥緊的內(nèi)衣，
速轉(zhuǎn)為無措和委屈：“主人…我…我只是覺得…上面有主人的味道…很安心…”他小聲解釋，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眼神無辜得像只做錯事但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的幼犬。
這解釋非但沒讓我消氣，反而一股被冒犯的怒意直沖腦門。我抬起手作勢要打，
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他的手牢牢攥住。陳墨的動作快得驚人。他沒有躲避，
而是順勢將我的手往前一拉，我重心不穩(wěn)倒在他身上。待我站穩(wěn)后，又引導著我的手，
以一種輕柔的力道，落在他的臉上。他低下頭，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對不起主人，
我知道錯了，是我越界了?！标惸c平時溫順乖巧的形象判若兩人，我生出一股恐懼。
大概因為此刻才真切體會到教科書上說的“男女力量懸殊”意味著什么：這不是數(shù)據(jù)，
而是當對方真的用力時，你連掙脫都做不到的恐怖現(xiàn)實。由于我某種危險的直覺突然蘇醒，
我對陳墨說：“你不許睡床上了！今晚…不，以后你都去睡地板！”陳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讓我的心又是一跳。然后，他松開了手，順從地點頭：“好的，主人?！彼酒鹕?，
環(huán)顧了一下小小的臥室，徑直走到離床最遠的墻角。背對著我躺下，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
不…大大一坨。我站在原地，憤怒并未完全消散，
卻摻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絲后悔？一絲心疼？
過了一會墻角那邊傳來細碎的的聲音，陳墨好像在念念有詞著什么。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還是聽不清。我心頭火起，以為他在小聲罵自己。于是躡手躡腳地靠近兩步，想聽個真切。
“…還挺涼快的嘛…”陳墨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比下水道舒服多了…主人對我真好…”“……”06打打鬧鬧中，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秋天。
最近我的手機開始頻繁響起，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大多是“媽”?！俺瘸劝。?/p>
上次李阿姨給你介紹的那個海歸博士，條件真的很好，你見見嘛…”“你都三十二了，
女孩子青春就那么幾年…”“媽知道你工作忙，你一個人在外面，
媽這心里總是不踏實…”每次接完電話，我的心情都會不可避免地低落幾分。
那些被刻意壓抑的焦慮、對未來的迷茫、以及內(nèi)心深處對“孤獨終老”的隱約恐懼，
都被家人的關切重新翻攪出來。我癱在沙發(fā)上，疲憊感席卷而來?！爸魅耍?/p>
”陳墨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放下手里的吸塵器，湊到我身邊坐下?！安婚_心嗎？
是不是電話里的人欺負你了？”他的語氣帶著點護犢子的兇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我被他孩子氣的“教訓”逗得扯了扯嘴角，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
我看著眼前這張過分年輕、過分好看的臉，
一種巨大的、無法逾越的鴻溝感清晰地橫亙在兩人之間。“陳墨，”我輕輕嘆了口氣，
聲音帶著抱歉，“家里…在催我結(jié)婚。”陳墨眨眨眼，似乎沒太理解這其中的沉重。
我繼續(xù)低聲說著，像是在陳述理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你看，我三十二了，
你才二十…我們之間相差太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像個小孩，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我頓了頓，想起他那些笨拙和依賴的舉動，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有大把的精彩等著你，而我…我的生活已經(jīng)定型了，
很枯燥的…”我越說越小聲：“所以…陳墨，我很抱歉…之前答應收留你，可能…是我不對。
我…”我深吸一口氣，終于艱難地吐出那幾個字，“…我玩玩的?！蔽也桓铱此难劬Γ?/p>
垂著眼盯著自己交握的手指，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說出這句話，心臟傳來一陣刺痛，
比我預想的還要難受一些?？蛷d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能感覺到身邊人的氣息瞬間沉了下去，是一種無聲的、巨大的失落，
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驟然熄滅了。良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
他低低的聲音響起：“再等我兩年…主人，再等我兩年！兩年后我就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了！
我們…”“陳墨！”我打斷他，帶著點無奈，“這不單純是年齡的問題！是我們不合適！
你懂嗎？我們的閱歷、想法、未來的規(guī)劃…都不一樣！況且你才二十歲，你懂什么是婚姻嗎？
你根本…”我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一只溫熱的手掌突然按住了我的后腦勺，將我向前一帶。
緊接著，嘴唇上傳來一片柔軟的觸感。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07陳墨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