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城南,李家宅邸氣勢恢宏,宛如一座傲然矗立的威嚴(yán)堡壘。
高大厚實的院墻連綿延伸,似要將塵世的喧囂盡數(shù)隔絕在外。
朱紅色的大門莊重肅穆,那兩扇門仿若歷史的厚重書頁,門環(huán)由精銅鑄就,在日光下閃爍著凜冽的光芒。
門兩側(cè)的石獅子威風(fēng)凜凜,怒目圓睜。
李家,作為家族勢力龐大的名門望族,乃是吳縣甚至是安立府的五大家族之一。
現(xiàn)任家族長李光洙,曾經(jīng)在朝堂之上也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官至鴻臚寺少卿,位居正五品高官。
然而,官場如風(fēng)云變幻的戰(zhàn)場,黨爭的漩渦激烈洶涌,在權(quán)力的博弈中,李光洙最終無奈被迫告老還鄉(xiāng)。但即便如此,李家的根基依舊穩(wěn)固如磐。
他的大哥李光華與三弟李光宇,作為李家的另外兩根頂梁柱,依然在朝堂上占據(jù)著舉足輕重的位置,他們的影響力絲毫未因李光洙的退隱而減弱。
此刻,晨光輕柔地灑落在李家花園。
園中,繁花似錦,芬芳馥郁,仿若一幅絢麗的畫卷徐徐鋪展。
精致的小亭坐落其中,宛如一顆明珠鑲嵌在這片美景之中。
李光洙悠然地坐在亭內(nèi),身姿閑適,手中握著一把小巧的剪刀,正全神貫注地修剪著一盆嬌艷欲滴的牡丹。
他眼神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都濃縮在這盆牡丹之上,每一片花瓣,每一根枝葉,都在他的精心雕琢下,漸漸呈現(xiàn)出更為完美的姿態(tài)。
他身旁畢恭畢敬地站著一名家仆,微微躬身,雙手交疊在身前,時刻待命,連呼吸都盡量放輕,生怕打擾到主人。
“縣衙開始行動了嗎?”李光洙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打破了花園的靜謐。
家仆聽聞,連忙上前一步,再次躬身,恭敬答道:“今早就開始了,全城搜捕?!彼穆曇羝椒€(wěn)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吐得格外清楚。
李光洙嘴角泛起一抹輕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不屑道:“還全城搜捕呢,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那些高門大戶,縣衙又豈敢真的去搜?”
家仆猶豫了一下,心中似有顧慮,但在主人面前又不敢隱瞞,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家主,今早我看見有幾個人朝侯家去了。我們的人會不會被那些官差發(fā)現(xiàn)?。慨吘鼓强墒呛罴?,一旦被發(fā)現(xiàn),后果恐怕……”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面露擔(dān)憂之色,似乎對可能出現(xiàn)的嚴(yán)重后果心知肚明。
李光洙輕輕撥弄了一下牡丹的花蕊,冷哼一聲,“就那些官差的斤兩,呵!”他的語氣中充滿了鄙視。
隨后,他眼神一凜,嚴(yán)肅說道:“但是也不能大意,要是那些官胥真找出了什么東西,直接做了他們,反正有侯家兜底!”家仆聽聞,立刻微微鞠躬,堅定回應(yīng):“是!”
與此同時,清晨的縣衙,點過卯后,一片忙碌景象。
吳江來到衙門大堂后的戶房,只見屋內(nèi)站滿了衙吏,他們井然有序地在一個窗口處排隊領(lǐng)取腰刀。
畢竟衙役在執(zhí)行公務(wù)時,故意將腰刀露于顯眼之處,通過這種方式向百姓展示官府的權(quán)威,可以讓百姓心生敬畏,從而達到順利執(zhí)行公務(wù)的目的。
同時這也是他們勒索的重要工具,要是沒有腰刀,威懾力直接減少一大半。
吳江與戶房的戶薄主相熟,所以并未排隊,而是徑直轉(zhuǎn)到側(cè)門。
他笑著打了個招呼,便輕松拿到了腰刀。
吳江緩緩將腰刀拔出,目光落在刀身上那幾個明顯的缺口處,微微皺眉,低聲喃喃:“希望用不上。”
剛走出戶房,司明禮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幾步走到吳江邊上,突然親熱地摟住他的肩膀,臉上堆滿笑容:“吳江兄弟!咱們這次可是一路的,可要相互照應(yīng)照應(yīng)??!”
吳江看見他,也露出了笑容,調(diào)侃道:“看你說的,到了侯府指不定還是你照顧我呢?!?/p>
“那咱就一起去?”司明禮熱情提議。
“那其他人怎么辦?”吳江面露疑惑,開口問道。
司明禮撇了撇嘴,無奈說道:“哎!其他幾個提前去了,他們都想著隨便查查,查完就走,畢竟那可是侯府!軍戶出身!那可是真的會給你亮刀子的?!?/p>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城南方向走去。
一路上,百姓和小販們看見身著差服、腰挎腰刀的二人,紛紛如潮水般迅速避開,眼神中帶著敬畏與畏懼。
小販們匆忙收拾著攤位,動作慌亂而急促,生怕因為慢了一步而耽誤了躲避。
隨后,他們經(jīng)過一處民宅時,林倪濤加入了二人的隊伍。
林倪濤在刑房與司明禮都有過打交道,彼此熟悉,他與司明禮熱情打過招呼后,便順利地融入了這個小隊伍。
他們穿行過熱鬧卻雜亂的集市,人群神色疲憊惶恐。
叫賣聲滿是無奈急切,討價還價聲有氣無力。攤位貨物粗劣,賣菜老農(nóng)守著蔫黃蔬菜,瘦弱身軀在寒風(fēng)中顫抖;賣布小販與顧客為幾文錢爭執(zhí),布料陳舊還帶補丁。
接著走進曲折幽深的民巷,斑駁墻壁搖搖欲墜,墻皮脫落,青苔叢生,散發(fā)霉腐味。
破舊門窗用木板勉強釘著,玩耍的孩子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眼神早熟憂郁。
隨后路過莊嚴(yán)肅穆卻破敗的寺廟,香煙裊裊,可廟宇墻壁裂痕縱橫,門口石獅子缺角。
沉悶喑啞的鐘聲傳來,佛像金身剝落,香客稀少且滿臉愁容。
最后跨過渾濁發(fā)臭的小溪,垃圾漂浮其上。木橋搖搖欲墜,溪邊柳樹大多枯萎,只剩禿枝在風(fēng)中搖晃。
不多時,便來到了侯府門口。侯府大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三名官差,他們個個表情散漫,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也是,來這侯府查案,大家心里都清楚,最多也就走個形式,誰要是真的認(rèn)真查,那可真是犯傻了。
其中一名官胥正無聊地用樹枝在地上劃著圈,另一名則靠著墻打盹,還有一名則望著遠處發(fā)呆,眼神空洞。
“都到齊了,那進去吧。”司明禮身為三班頭的親侄子,理所當(dāng)然地成了六人的領(lǐng)頭。
一名黑瘦的壯班領(lǐng)命,上前幾步,抬手用力敲著朱門上的門環(huán),“咚咚咚……”那敲門聲在寂靜的侯府前顯得格外響亮。
眾人只能在原地靜靜等候,幾分鐘后,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里面探出一個身穿短衫的家人的頭。
他看著門口六位官差,面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但很快恢復(fù)如常,客氣問道:“幾位官員是有何貴干的?”
司明禮上前一步,手不自覺地握住腰刀,面無表情地說道:“官府辦案,這是入府憑證!”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一張紙,直接呈現(xiàn)在那家人的面前。
那下人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文字,逐字逐句確認(rèn)這真的是官府頒發(fā)的入戶憑證后,臉色緩和下來,朝著他們六人微笑著點點頭,隨后說道:“那懇請各位差爺在這稍等一下,小的去通報一下家主?!?/p>
說完,便小心翼翼地將大門關(guān)上。
六人無奈,只能在原地靜靜站著等候,畢竟這可是侯府,他們可不敢真的硬闖進去。
司明禮則在原地來回踱步,看似鎮(zhèn)定,卻難掩內(nèi)心的緊張。
沒過多久,大門再次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
緊接著,大門向外緩緩打開大半,從中走出一名穿著圓領(lǐng)長衫、面色略顯蒼老的管家模樣的人。
他神態(tài)從容,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fēng)范。
那管家朝著眾人拱了拱手,態(tài)度和藹,隨后說道:“各位差爺既要查案,那便先進來坐吧?!闭f完,還向里面比了個請的手勢。
六人相互對視一眼,誰都明白,進了這個門,想出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但可惜官命難為,最后還是吳江帶頭率先踏入門檻,進入了侯府。
等六人全部進到侯府外院,突然,十幾名身著短褐、身強力壯的仆役從各個角落走了出來,迅速將大門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緊接著,他們默默站在大門四周,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這幾位官差。
其中一名官差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到,下意識地直接拔出了腰刀,大聲喊道:“爾等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要襲官嗎?這可是重罪!”
管家見狀,立刻笑嘻嘻地出來打圓場,語氣輕松地說道:“他們只是為了以防最近的賊人,各位官爺不要害怕,咱們可是正戶人家,怎么可能會干出殺官這種事情呢?還請各位移步,隨我進內(nèi)院,老爺要見你們?!闭f完,便一馬當(dāng)先地向前走去。
六人見狀,心中雖有忐忑,但也只能無奈地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