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試一下,就這樣悄悄地溜走,實在是心有不甘。
作為一名軍人,一名肩負著使命的戰(zhàn)士,目睹敵人如此囂張,自己卻連嘗試射擊的勇氣都沒有。
就這樣悄然遁走,實在有違他的本心,更辜負了身上這套軍裝和犧牲戰(zhàn)友的期望。
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不甘。
他緩緩抬起手中那支三八式步槍,手指撥動槍管上方的金屬標尺游標,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將它推到了七百米的刻度位置。
清晨的陽光斜射下來,照在金屬標尺上,反射出光芒。
“我們?nèi)齻€人同時開槍,”陸建鋒的聲音壓得極低。
目光看著遠處那個鬼子指揮官:“如果沒打中,敵人也沒發(fā)覺,那就再來一次,直到被發(fā)現(xiàn)為止!”
猴子聞言,摸了摸身上干癟的子彈袋。
他解開袋口,快速數(shù)了數(shù)里面黃澄澄的子彈,還有二十多發(fā)的樣子。
“行,就這樣干!” 猴子咧開嘴,“要是不開上兩槍,總覺得有點白來一趟的感覺,這心里頭空落落的!”
決心已下,山羊和猴子都將自己步槍的標尺游標推到了七百米的位置。
山羊從口袋里摸索出一小塊破舊的灰布條,舉到空中,觀察著它在風(fēng)中的飄動幅度。
布條輕輕搖曳著,他瞇起眼睛,估算著風(fēng)速和風(fēng)向帶來的影響。
“東南風(fēng),三級左右?!?山羊低聲報出判斷。
他們在距離鬼子指揮官七百米處,選擇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土堆作為射擊陣地。
土堆表面覆蓋著稀疏的雜草,在陽光照射下,也不會顯眼。
陸建鋒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土堆的側(cè)面,感受著泥土的堅硬和厚度,確認其足以抵擋重機槍的盲射后才放心。
“記住?!标懡ㄤh低聲說,“如果真打中了那個指揮官,鬼子的大炮會對我們開火,轟炸范圍大概在四百到六百米之間?!?/p>
他抬手指向前方一片相對空曠的低洼地,那里正是他預(yù)估敵人炮火要覆蓋的區(qū)域。
“我們這里距離目標大約七百二十米,基本不用擔(dān)心被炮彈直接砸中?!?/p>
他頓了頓,“但要小心他們的重機槍,那東西一旦掃射起來,子彈能飛得很遠,在盲射的情況下,流彈會飛到任何的地方。”
猴子和山羊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山羊下意識地將身體又往土堆后面縮了縮,這個小動作暴露了他內(nèi)心對流彈的忌憚。
“準備?!?陸建鋒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他們將步槍穩(wěn)穩(wěn)地架在土堆頂部相對平整的位置,槍管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準星在視野中微微晃動,最終牢牢套住了遠方那個日軍的指揮官身上。
老鼠負責(zé)觀察和把握時機。
前方的戰(zhàn)事正處在白熱化階段,慘烈得如同地獄熔爐。
日軍憑借強大的炮火優(yōu)勢,正組織起一波又一波兇猛的沖鋒。
炮彈爆炸的轟鳴聲此起彼伏,如同連綿不絕的滾雷,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濃密的黑色硝煙混合著塵土,形成巨大的煙幕,籠罩著整個戰(zhàn)場。
國軍士兵在彈坑和簡陋的掩體中艱難地抵抗,不時有人在爆炸的火光和彈雨中倒下。
而日軍的指揮官,正站在那個視野極佳的小土坡上,手持望遠鏡,如同一個棋手,觀察著戰(zhàn)局的每一個變化。
他時不時地揮手,對著身邊的傳令兵下達指令,讓炮兵調(diào)整著炮擊的方位和密度。
“放!” 隨著炮兵一聲指令,又一輪密集的炮火砸向國軍的陣地!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聲浪席卷而來,泥土、碎石、乃至破碎的肢體被拋向空中,如同雨點般砸落!
在這片人間煉獄中,負責(zé)觀察的老鼠始終死死鎖定著那個土坡上的目標。
就在炮聲達到最猛烈的那個瞬間,他果斷地說:“打!”
“砰!砰!砰!”
三人幾乎同時扣動扳機,三顆子彈朝著目標飛射而去。
遠處土坡上,那個正舉著望遠鏡的日軍指揮官身體猛地一震。
后背心臟的位置,瞬間爆開一團血霧。
他手中的望遠鏡脫手飛出,身體踉蹌著向前蹣跚了兩步,隨即重重地向前撲倒在地。
殷紅的鮮血迅速在他土黃色的軍官大衣上洇開一大片。
“中了!” 猴子強壓著激動,幾乎用歡呼出來,但立即被旁邊陸建鋒按住了肩膀,示意他噤聲。
三人立刻縮回土堆后面,身體緊貼地面,等待著預(yù)料之中炮彈與機槍的盲射。
而大牛與老鼠也在同一時間躲到土堆后面,身體躺平。
果然,不到十秒鐘!
尖銳刺耳的炮彈破空聲便由遠及近,砸向前方四百到六百米的區(qū)域。
“咻——嗚——轟??!咻——嗚——轟?。 ?/p>
十幾發(fā)炮彈接連爆炸!
巨大的沖擊波掀起沖天的土浪和硝煙,將那片區(qū)域徹底籠罩。
幾乎同時,“噠噠噠噠——!”
重機槍咆哮聲響起!
密集的子彈掃過他們藏身的土堆,打得樹干木屑橫飛,枝葉簌簌落下。
灼熱的彈頭帶著尖嘯聲從頭頂和兩側(cè)掠過。
看到啥事也沒有,山羊壓低聲音:“嘿,你們說,剛才是誰的子彈打中那狗日的?”
他的眼睛在猴子和陸建鋒之間來回掃視,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在意,這關(guān)乎一個射手的榮耀。
猴子斜了山羊一眼,嘴角撇了撇:“還用問?這距離,這準頭,肯定是排長打中的唄!”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他心里早已認定,那致命的一槍非自己莫屬。
七百米的距離,除了他這個天賦異稟的神射手,還有誰能做到?
山羊看著猴子那閃爍的眼神,立刻心領(lǐng)神會:“對,對,肯定是排長打中的!”
但在內(nèi)心深處,他同樣堅信不疑,那決定性的一槍絕對是自己的杰作!
七百米啊,這個足以讓普通士兵絕望的距離,卻讓自己成功了。
陸建鋒沒有理會兩人這心照不宣的小心思和暗自較勁。
他一邊拂掉落在身上的塵土,一邊觀察著戰(zhàn)場形勢的變化:“不管是誰打中的,結(jié)果都一樣,我們的任務(wù)完成了?!?/p>
他指了指身后那條崎嶇小路,“炮擊一停,機槍轉(zhuǎn)移射向,我們就立刻撤,動作要快,絕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具體位置!”
就在他們盯著敵人火力轉(zhuǎn)移的間隙,準備隨時撤離時,戰(zhàn)場上的局勢突然發(fā)生了變化。
原本攻勢如潮的日軍,竟然停止了沖鋒,開始有序地向后收縮撤退。
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土堆后的幾人面面相覷,都感到十分意外。
這時,鬼子炮擊與機槍的盲射的都停了。
陸建鋒就探出頭去看,只見一群日軍士兵抬起指揮官的尸體撤退。
整個進攻部隊失去了指揮核心,顯得有些混亂,撤退的動作雖然勉強維持著隊形,但士氣明顯低落。
“看來我們真的打中了要害?!?陸建鋒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能靠一槍就解救出對面的國軍兄弟,要是上報,肯定是大功一件。
但陸建鋒可不敢貪這個功,萬一被潛伏間諜將自己的信息透露出鬼子,迎接他的將是鬼子無盡的暗殺。
他看向幾人:“好機會,趁他們撤退,注意力不在這邊,我們立刻離開這里!”
幾人立刻悄無聲息地撤離了射擊陣地。
他們穿過一片低矮茂密的灌木叢,沿著事先偵察好的、相對隱蔽的路線快速移動。
當他們終于抵達一處相對安全、林木較為稀疏的小樹林邊緣時,已是中午時分。
陸建鋒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休息,先恢復(fù)一下體力。
“排長,” 猴子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疲憊和迷茫,“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與主力部隊徹底失散后,他們就像無根的浮萍,在這片被戰(zhàn)火蹂躪的土地上隨波逐流,失去了明確的目標和方向。
陸建鋒背靠著一棵粗壯的樹干,沉默了片刻。
“想找回六連…難了。” 他緩緩?fù)鲁鲆豢跉?,抬頭望了望天空,“但不找回部隊,我暫時…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p>
在敵后活動,沒有后勤補給,沒有情報支援,僅憑他們五個人幾桿槍,攜帶的彈藥和給養(yǎng)都有限,堅持不了多久。
猴子用衣袖擦了擦槍管上沾染的塵土:“是啊,總不能一直在這大山里像野人一樣轉(zhuǎn)悠吧?鬼子隨時都有可能再來掃蕩?!?/p>
“先離開這片交戰(zhàn)區(qū)吧?!?陸建鋒做出了決定,“如果幾天之內(nèi)還是找不到隊伍的蹤跡,我們就先找個落腳點?!?/p>
休息一段時間后,他們來到了一個地勢較高、視野相對開闊的隱蔽山頭。
遠處偶爾傳來零星的、有氣無力的槍聲,但距離很遠,構(gòu)不成威脅。
猴子背靠著一棵老松樹坐下,看著前面的密林,怔怔出神。
山間的風(fēng)帶著涼意吹拂著他的鬢角。
他突然開口:“排長...你說,連長他們...還活著嗎?”
這個問題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一直壓在他的心底,此刻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陸建鋒正在整理繳獲的子彈,聞言動作微微一頓。
那天鬼子轟炸機群突然出現(xiàn)的場景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部隊在爆炸和混亂中被沖得七零八落。
他最后瞥見連長羅富民時,他正帶著幾個親信士兵,朝著西邊一處相對稀疏的樹林方向突圍。
而那個方向,不久后就傳來了異常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
他沉默了幾秒鐘,才緩緩開口:“希望吧…但愿老天爺保佑?!?/p>
戰(zhàn)爭的殘酷就在于,昨天還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今天就可能陰陽兩隔,尸骨無存。
由于這里安全,陸建鋒干脆在這里多休息一點時間,讓大家好好的休息一番。
第二天清晨。
天剛蒙蒙亮,薄霧尚未完全散去,五人便再次踏上尋找部隊蹤跡的旅程。
一連數(shù)天,他們在能藏匿部隊的山谷、溪流和密林深處游蕩。
除了偶爾從極遠處隨風(fēng)飄來的零星槍響,他們根本找不到大部隊。
希望如同指間的流沙,一點點流逝。
隨身攜帶的補給也越來越少,那些肉罐頭早已消耗殆盡。
只能靠冰冷的山泉水和偶爾在灌木叢中發(fā)現(xiàn)的酸澀野果充饑,饑餓感時刻折磨著他們。
這天中午,太陽高懸,炙烤著大地。
當他們在一處清澈的溪流邊停下腳步,掬水洗臉、稍作喘息時,猴子捧起清涼的溪水狠狠灌了幾口,抹了抹嘴。
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排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是真找不到連長他們…我們…怎么辦?”
他的目光投向陸建鋒,大牛、老鼠、山羊也都停下了動作,默默地望著他,等待著他這個主心骨做出決定。
陸建鋒將整個臉浸入冰涼的溪水中,溪水的寒意讓他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他甩了甩臉上的水珠,抬起頭,目光掃過幾張期待的臉龐。
“既然找不到…” 陸建鋒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深思熟慮后的決斷,“我們?nèi)ソ鹆璋??!?/p>
這個決定在他心中已經(jīng)醞釀了數(shù)日:“我們藏起來的那些好東西,總不能一直埋在這深山老林里發(fā)霉吧,得用起來?!?/p>
“去金凌?!” 老鼠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好消息,連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去金凌好啊,大城市,只要發(fā)現(xiàn)鬼子的主力部隊撤回了金凌,說明掃蕩結(jié)束了,到時候我們再出來找部隊,也安全得多?!?/p>
他說話時,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有些飄忽,顯然是想到了金凌城中某個酒館里飄香的烈酒。
“哼,酒癮犯了吧!瞧你那點出息!” 猴子一眼就看穿了老鼠的心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
老鼠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反擊道:“說得你好像沒點個人愛好似的,杏花街的翠紅姑娘,可是天天念叨著你這只潑猴啥時候去關(guān)照生意呢!”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
聽著這兩個老兵油子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時刻還能互相打趣調(diào)侃,陸建鋒緊繃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莞爾。
在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有點個人的念想和愛好,哪怕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嗜好,反而能成為支撐士兵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他轉(zhuǎn)向心事重重的胡進:“山羊,你呢,你的愛好是什么?”
“賺錢?!?山羊的回答異常簡潔明了,沒有任何修飾。
“賺錢?” 陸建鋒微微一愣,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猴子在旁邊忍不住插嘴,帶著幾分調(diào)侃:“排長,你不知道,山羊一門心思要賺錢回家蓋大房子、娶媳婦!他老家那個青梅竹馬,就是嫌他家太窮,跟一個跑單幫的小商人跑了,這事兒可成了他的心結(jié)!”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山羊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極其難看,眼神中充滿了被觸及傷疤的痛苦和憤怒。
“猴子!閉上你的臭嘴!” 山羊猛地低吼一聲,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脖子上青筋都爆了起來。
陸建鋒立刻意識到這個話題觸及了山羊內(nèi)心最深的傷痛,他識趣地沒有再追問,目光轉(zhuǎn)向坐在溪邊石頭上,正小心翼翼擦拭著機槍零件的大牛。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猴子又搶著說道:“他啊,排長你看這身板,這胃口,除了吃,還能有啥愛好?這家伙一頓飯能頂我們仨!”
大牛聞言,抬起頭,憨厚地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沒有否認,反而拍了拍自己結(jié)實的肚皮。
了解了隊員們各自的想法和心思后,陸建鋒心中最后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軍褲上的塵土:“好!那就這么定了,我們先想辦法繞回之前六連的防區(qū)附近,把埋起來的東西取出來帶上,然后…去金凌!”
幾天后,風(fēng)塵仆仆的五人終于混在逃難和做小生意的人群中,有驚無險地進入了金凌城。
城墻依舊高聳,但彈痕累累,無聲訴說著曾經(jīng)的慘烈。
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神色大多麻木或匆忙,商鋪也都開門營業(yè),叫賣聲此起彼伏,透著一股刻意的、脆弱的繁榮。
然而,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緊張。
巡邏的日軍憲兵隊,皮靴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格外刺耳,街角巷尾時常能看到穿著便衣、眼神陰鷙的特務(wù)像鬣狗般逡巡。
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流洶涌,危險無處不在。
他們找了一家位置偏僻、門臉破舊、毫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下。
將那些不方便攜帶的東西,通過客棧老板介紹的隱秘渠道變賣,換成了便于攜帶和使用的日元鈔票。
拿到錢后,隊員們都很興奮,先是飲食一餐,再將身上破舊的衣服換上新的。
然后各自就出去瀟灑了,畢竟每個人的興趣與愛好都不同,只是需要小心一點就行,別讓日諜盯上。
陸建鋒則獨自一人,憑借著記憶,穿行在小巷中,朝著城西方向的安全屋走去。
安全屋位于城西一條狹窄、污水橫流的陋巷深處,門板老舊,油漆剝落,外表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與周圍破敗的民居毫無二致。
陸建鋒沒有直接靠近,而是在巷口對面的一個餛飩攤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餛飩,慢條斯理地吃著。
目光掃描著安全屋周圍的環(huán)境:晾曬的衣服、窗戶的開合角度、門前的腳印痕跡、以及巷子兩端是否有可疑的徘徊者。
足足觀察了半個多小時,確認沒有任何異常跡象,比如陌生的盯梢者、窗戶上特殊的標記或門鎖有被破壞等的痕跡后,他才付錢離開。
繞到巷子另一頭,再次確認后,才如同一個普通的歸家者,在一個暗處中拿到鎖匙,打開了那扇木門。
屋內(nèi)陳設(shè)依舊,落滿了薄薄的灰塵,沒有打斗掙扎的痕跡。
但同樣,也沒有老陳留下的約定的暗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塵埃的氣息。
陸建鋒走到墻角,移開一塊松動的地磚,在下面的小洞里摸索。
手指觸到了冰冷的金屬,一支保養(yǎng)得不錯的南部十四式手槍,靜靜地躺在那里。
他拿起來檢查了一下,彈匣是滿的,但沒有配套的消音器。
他猜測這可能是老陳撤離前特意留給他的,也可能是這個安全屋常備的應(yīng)急武器。
他又走到床邊,俯身看向床底那個專門用來存放長武器的暗格,空空如也。
里面的狙擊步槍并沒有被補充回來。
在這種敵人嚴密控制的城區(qū),攜帶一支長武器進來,風(fēng)險太高,不好帶進來。
陸建鋒沉吟片刻,沒有取走那支手槍。
在尚未找到叛徒王昭民的情況時,貿(mào)然攜帶武器在身上,一旦遇到盤查,將是非常麻煩的事。
在日寇統(tǒng)治的淪陷區(qū)活動,每一步都如同在走鋼絲,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他仔細地清理掉自己進入的痕跡,才悄然離開了安全屋,重新融入街道的人流中。
接下來的兩天,他憑借右眼的紅外線熱成像能力,在城內(nèi)各處尋找王昭民。
然而,王昭民如同人間蒸發(fā),蹤跡全無。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一次偶然的穿行,他路過一條相對繁華的次干道。
右眼的熱成像視野中,突然捕捉到異常,街對面一家掛著“福源雜貨”招牌的小店斜上方,隔著一條窄巷的一棟二層小樓的臨街窗戶后。
兩個清晰的、長時間靜止不動的人形熱源,正居高臨下地盯著雜貨店的門口。
陸建鋒的心猛地一沉,這家看似普通的雜貨店,極有可能是某個抗日組織的秘密聯(lián)絡(luò)點,而且已經(jīng)暴露,正被日偽特工嚴密監(jiān)視著!
他不動聲色地放緩腳步,混在人群中,裝作挑選路邊攤的商品,同時將熱成像視野的焦點牢牢鎖定在那扇可疑的窗戶上。
兩個特工非常專業(yè),幾乎沒有大的動作,只是偶爾調(diào)整一下姿勢,顯示出極強的耐心。
陸建鋒決定提醒這處潛伏的抗日人員,但自己要隱藏好身份。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讓自己陷入這件事中,因為他不知道對方為何被監(jiān)視。
同時,也不想與對方照面,不管對方是那個方面的人,保全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傍晚五點半左右,雜貨店準時打烊,一個穿著半舊長衫、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鎖好店門離開。
就在他走出十幾米后,熱成像視野中,雜貨店側(cè)后方一條更隱蔽的小巷口,又有兩個新的、原本潛伏狀態(tài)的熱源開始行動,不緊不慢地跟在了老板身后。
這說明,不僅店鋪被監(jiān)視,連老板本人的行蹤也被特務(wù)盯著,而他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需要想一個絕對安全的辦法,既能將危險的信號傳遞給雜貨店的老板,又不會暴露自己的存在,更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追蹤的線索。
在這座危機四伏、遍布眼線的日占城市里,每一步行動,都必須如同在雷區(qū)中穿行,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