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玉澤成婚的第七年,他從山下帶來了一個小姑娘跟我說要解除婚契。他說我不愛他,
索性不要耽誤他。我同意了,然而七年以后,他又跪在我面前求我回來。我揚劍而起,
“師兄,我如今已修無情道,世間萬物于我皆屬一類,我不會拘泥情愛,
亦不會拘泥于某處”1.我和傅玉澤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修煉。我倆天賦相當(dāng),
郎才女貌,是眾人艷羨的典范,因此成年之后,結(jié)為道侶是水到渠成的事。傅玉澤待我極好,
每次下山都會給我?guī)砩较聲r興的物什,說是山下小姑娘有的東西我也應(yīng)該有。
然而這一切在他帶來一個小姑娘之后都結(jié)束了。小姑娘是傅玉澤從魔族手中解救的,
模樣嬌俏,我見猶憐。她抓著傅玉澤的袖子,從他的身后楚楚可憐的望向我。
“這就是玉澤哥哥的妻子嗎?”小姑娘怯懦的說,大大的眼睛中滿是小心翼翼,
“姐姐這般樣子看我,是不是不歡迎我?!薄霸迫A向來這般模樣?!备涤駶上袷菫槲医忉屩?/p>
但是一雙眼睛卻含著不滿意,似乎是在責(zé)怪我把他的小姑娘嚇到了。
可我分明什么話都沒有說。傅玉澤護著小姑娘進了山門,我站在兩人身后,
只覺得眼前的背影刺眼極了。2傅玉澤要娶小姑娘為妻的事情傳遍整個山門之后,
作為他的妻子,我是最后一個知曉的。正值中午,師傅派人將我招喚過去,
時隔三日我再次見到了傅玉澤,他和已經(jīng)換上一身粉色衣服的小姑娘坐在一起。我進去之時,
小姑娘正同他聊著什么。大殿里很是熱鬧,小姑娘正繪聲繪色的跟眾人描述傅玉澤的英姿,
而一邊的傅玉澤和師傅則含笑看著她?!皫煾??!蔽夜笆窒驇煾敌卸Y,“各位師叔好。
”“坐下吧?!睅煾悼聪蛭?,表情有些許的冷淡,這才是我平時看到的師傅。
我坐在了傅玉澤的對面,眼睛卻不敢去瞟他一眼?!敖憬憧烧嫫裂?!
”小姑娘星星眼看著我,表情俏皮可愛,“不過看起來冷冷淡淡的,玉澤哥哥,
你平時跟姐姐在一起會不會覺得無聊呀?”傅玉澤沒有說話,
但是他的眼睛中是回復(fù)了小姑娘的話的,他承認了。我的胸口一痛,
連忙將注意力轉(zhuǎn)到師傅身上?!皫煾祮就絻簛恚鶠楹问隆!泵髅饕呀?jīng)知曉師父要說的話,
我依舊掐著手心問了出來。我不相信傅玉澤會這般對我。“云華,我要娶杳杳為妻,
你我二人成婚之時曾說過,若有朝一日我得心上之人,可與你解除婚契,
如今我心愛之人已尋得,自是希望能給她一個名分?!备涤駶烧酒鹕韥?,他望向我道,
“云華,你自小修仙,壽命不知凡幾,杳杳無法修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成為我的妻子,
希望你可以成全?!宾情g,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耳邊一陣轟鳴聲,
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他,然后又看向了師父?!皫煾狄彩峭獾膯幔俊蔽衣曇纛澏?。
“此事,師傅已知曉,”傅玉澤的話音剛落,我便感覺喉嚨中涌起了一股腥甜?!霸迫A,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了?!备涤駶擅鎺⑿?,仿佛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機會??墒?,
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我的心上人就是你呀。3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大殿的,
只知道當(dāng)我走在路上的時候,四處都是指指點點的聲音,我像一只被剝了殼的烏龜,
展現(xiàn)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傅玉澤不知道,早在我幼年時期,我便已經(jīng)愛上了他。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雖然天賦極高,適宜修煉的法術(shù)卻極少,尋常的心法根本不適合我,
為此我的父親,上一任門的宗門的門主很是著急。就是這時候,
傅玉澤帶著自己從門中大比贏來的仙法走到了我面前,告訴我這本仙法適合我,
所以他才想取得宗門大比的勝利。我拿到仙法一日千里的修習(xí)著,
慢慢地我有了和傅玉澤站在一起的能力。長大之后,我和傅玉澤共同做一些降妖除魔的任務(wù),
傅玉澤的英姿就那么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小姑娘被傅玉澤的英姿吸引,我又何嘗不是呢?
然而到底是什么時候不一樣了?我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大殿,在我的視線中,
那只剩下了一個屋檐,可能我們兩個的分歧就是在我父親去世之后吧。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
父親極其疼愛我,我和傅玉澤的婚事是在父親臨死之前定下的。父親曾經(jīng)被魔族所傷,
境界永遠無法提升,因此壽數(shù)快要到的時候,他將我喚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問我,
是不是喜歡傅玉澤。我紅了臉,沒有回應(yīng)。第二天,傅玉澤就找到了我,
說他看在門主的面子上,同意娶我為妻,我欣喜之極,
卻在聽見他說若是日后遇見心上人之后,就解除婚契的話語中蒼白了臉。傅玉澤不愛我,
他以為我也不愛他。我在自己的住所中悶了兩天,第一次想出來走走,
便得知傅玉澤和我解除婚契另娶他人的事情,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山門。
一時間我也沒有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的想法,坐在房中看著遠處的山峰。是夜,
從回來之后就未曾單獨見過我的傅玉澤踏進了我的院子。屋子里沒有點燈,
唯一的一點亮光還是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我床邊的?!霸迫A,聽師兄妹們說,
你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過門了,我來看看你?!蔽铱粗涤駶梢徊讲匠易邅恚?/p>
像是之前那般親昵的關(guān)心我。“云華無事,師兄不必過于擔(dān)憂。”我扭身走到窗戶前,
不想看他深情的眼睛?這雙眼睛為什么看誰都那么深情,
深情到讓我心甘情愿同意一切的侮辱。我透過窗戶往外邊望去,只見窗外站著的正是杳杳。
“云華,杳杳是個好姑娘,若你與她相處時間久了也會喜歡上她?!备涤駶上袷情_導(dǎo)著我,
又像是故意說給我聽一般。“我覺得我應(yīng)該不會喜歡上這位杳杳姑娘?!蔽也⒉幌虢o他面子,
他如何覺得我會喜歡上搶走我心上人的人呢?傅玉澤聞言也不惱,
只是終于將今天晚上來的目的說了出來,“云華,半月之后便是黃道吉日,
我與杳杳婚事便定在那日?三日之后,你我便把紅線斷了吧。
”我的心頓時如被刀絞一般的疼了起來,過往的一切像是一把刀將我的心切割的七零八落,
我如今才知道,原來傅玉澤是真的不喜歡我?!昂谩!蔽衣犚娢翌澛曊f道,
然而傅玉澤卻并沒有聽出我的難受,他的臉上帶著笑意急忙慌的跟我道別之后就跑了出去。
我何時見過這樣的傅玉澤?這樣的傅玉澤也只屬于杳杳。4三日之后,
是我跟傅玉澤斬斷紅線的日子。這三日簡直太難熬了,
我將傅玉澤送我的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小到靈石,大到法器,然而清理一遍之后,
我卻發(fā)現(xiàn)我們成婚這些年傅玉澤送我的東西只有小小一箱。
我再次承認了傅玉澤不喜歡我的事實。如同我和傅玉澤的結(jié)契之禮一樣,
我跟他的斷線也只有師傅,杳杳,傅玉澤以及我四人而已。
我們一同取下掛到姻緣樹上的紅線,一同喝下忘情湖里的湖水,
當(dāng)象征斷線的光芒從我倆身上閃現(xiàn)之后,我倆再無瓜葛。杳杳歡快的撲到了傅玉澤身上,
師傅看著兩人打鬧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無人在意我眼角滑落的一滴淚。我強撐著身子,
想要轉(zhuǎn)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師傅卻叫住了我?!霸迫A,你行事向來妥帖,
玉澤和杳杳的婚事就交給你操辦了?!蔽也恢缼煾凳窃趺聪氲?,
他為什么要讓一個剛與自己丈夫斬斷紅線的女人去操辦丈夫與另一個女人的婚禮?“師傅,
請恕徒兒無能,徒兒與師兄的婚事并未操辦過,徒兒并不知曉婚禮該如何辦理。
”我說完這句話,師傅才恍若大夢初醒一般想起來我和傅玉澤的結(jié)契儀式到底有多簡單。
“那便只能由你們小師叔幫忙操辦了?!毙熓迨钦麄€山門最特殊的一個人,
他是山門里面唯一一個修煉無情道的修士。
我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他跟我父親說我可以跟他修煉無情道的時候。
我實在不想再山上了,一連半月,我都在山下做著任務(wù),然而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還是會心痛。半月的時間是過得很快的,
師傅囑咐我無論如何都要出現(xiàn)在傅玉澤和杳杳的婚宴上,他不想讓他心愛的大弟子遭受非議,
我一個失去任何靠山的孤女沒有反對的余地。滿山的紅綢,到處張燈結(jié)彩,
每一處的用心都叫囂著傅玉澤對杳杳的愛,也刺穿了我的心,如果這種愛是有實質(zhì)的,
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千瘡百孔了。我從未見過這般開心的傅玉澤,他眼睛都笑彎了,一臉的笑意,
哪有他當(dāng)時冷面大師兄的威嚴(yán)。我坐在角落像是小偷一般,偷窺著他們的幸福。
突然傅玉澤發(fā)現(xiàn)了我,他跟杳杳對視一眼,兩人端著酒杯走到了我的面前?!霸迫A,
我要謝謝你,如果不去你的成全,我跟瑤瑤無法修成正果?!薄爸x謝。
”他們兩個是真心實意道謝的,然而我顫抖的手卻隱藏不了。傅玉澤帶著杳杳去了別的席位,
杳杳飽含深意的回頭看了我一眼,一雙眼睛與我撞到了一起,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
她微微一笑,轉(zhuǎn)過了頭。5杳杳的身體里面沒有靈根。她無法修煉,
可是她卻在傅玉澤和我一起出去做任務(wù)的時候跟了過來。當(dāng)我和傅玉澤發(fā)現(xiàn)她之后,
已經(jīng)來不及送她回去了。我執(zhí)意讓傅玉澤把她留在城中,但是杳杳死活不同意,
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我跟傅玉澤爆發(fā)了爭吵,傅玉澤同意帶上杳杳。
我知道她爭著去是仍舊懷疑著我,我無法不讓她懷疑,畢竟我確實還愛著傅玉澤。
然而這一次的任務(wù)格外艱難,傅玉澤和我被魔物分開了,而杳杳沒跟上傅玉澤,
我只能帶著杳杳逃命。杳杳沒有靈力,我?guī)е袷菐е嫌推浚?/p>
就算腦子不好的魔族也知道該盯著誰。一時間,我身邊的魔物更多了。我不能撇開杳杳,
她不止是師兄的心上人,還是一個普通人,于是隨著我受傷之后我的動作更加吃力了。
我終究會有護不住杳杳的時候?!拌描霉媚?,我的右手腰間有求救的信號彈,
不需要使用靈力,直接拉一下就觸發(fā)?!边€好在杳杳決定跟著我們的時候,
我就從儲物戒中找到了這種的信號彈。杳杳點點頭,從我的腰間取出信號彈,
絲毫不猶豫的就將信號放了出去。魔物已經(jīng)將我們圍困住了,我能確定自己可以逃出去,
但是杳杳不行,杳杳縮在我的身后,然后四面八方都是魔物,
她終究還是被一個魔物抓住扔了出去。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魔物的利爪穿透我的肩膀,我的膝蓋的時候,我跪在了地上。
就在它的利爪即將碰到我的頭的時候,傅玉澤和師兄弟們終于趕來了。
我看著傅玉澤抱起被甩到一邊的杳杳,終于堅持不住暈倒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山上了,
傅玉澤通紅著眼站在我床前。“杳杳呢?”我問他。“云華,杳杳她……”傅玉澤聲音哽咽,
“云華,你向來心軟,杳杳她需要靈根才能活下來?!薄澳悖闶鞘裁匆馑??
”我像是被當(dāng)頭一棒打暈了,他的每個字我都聽到了,卻聽不懂是什么意思?!霸迫A,
只要你把靈根給杳杳,我愿意……”他張了張嘴,仿佛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跟杳杳斷線,與你重新結(jié)契。”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傅玉澤。
他的提議如同晴天霹靂,讓我心中翻江倒海。“你知道的,沒有靈根之后我就無法修煉了。
”我啞著喉嚨,低聲道?!拔視阒愕??!备涤駶勺プ×宋业氖郑瑵M眼期盼的看著我,
“只要你同意。”“你……你真的愿意這么做?”我聲音顫抖,心中五味雜陳。
傅玉澤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云華,我愿意。只要你同意救杳杳。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fù)心緒。傅玉澤,你就這么喜歡杳杳?“我需要時間考慮。
”我緩緩說道,心中卻已是一片混亂。傅玉澤沒有再說話,
這件事對任何一個修仙之人都是極為重要的。這一夜我沒有入定也沒有休息,我抬頭看著天,
連星星都拋棄我的夜晚真的太難了。為什么偏偏是我?我問我自己,
然而當(dāng)天上出現(xiàn)傅玉澤的臉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我欠傅玉澤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