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瑜伽墊上的背叛
>出差回家撞見老婆和健身教練滾瑜伽墊。
>我掏出手機拍下高清畫面:“動作挺標準,加錢能解鎖新姿勢嗎?”
>隔天甩出離婚協(xié)議,她哭喊只是意外。
>“意外到連我送你的紀念日睡衣都穿反了?”我指著監(jiān)控回放冷笑。
>她辭退教練天天送湯,朋友圈寫滿傷痛文學。
>直到我公司新品發(fā)布會上,新合伙人挽住我的手臂。
>前妻沖上臺嘶吼:“你說過會永遠原諒我的!”
>我按下遙控器,大屏幕亮起她跪求復合的監(jiān)控錄像。
>“永久保存,不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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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歸途驚變
飛機引擎的轟鳴聲在耳膜深處頑固地盤踞著,像一群喝高了的馬蜂。林峰把額角重重抵在冰冷的舷窗上,舷窗外是沉沉的暮色,城市燈火如同打翻了的珠寶盒,星星點點,璀璨又遙遠。他提前結(jié)束了這趟糟心的南方之行——合作方臨門一腳突然變卦,項目黃得比他碗里的隔夜泡面還徹底。身心俱疲,口袋里只揣著一張改簽的紅眼航班機票,還有一顆迫不及待想扎進自家沙發(fā)、被老婆蘇晚念叨幾句“累不累呀”的歸心。
想到蘇晚,心里那點淤堵的煩躁才稍稍化開一絲。她最近迷上了健身,微信里總給他發(fā)些汗涕涕、小臉紅撲撲的對鏡自拍,嚷嚷著要練出馬甲線給他個驚喜。林峰嘴角無意識地向上彎了彎,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過,點開置頂?shù)哪莻€備注著“晚寶”的聊天框,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下午她發(fā)來的:“老公,晚上給你燉了最愛的山藥排骨湯哦,等你回家,mua~”。
家。那個位于城西、不大卻被他親手布置得溫馨無比的九十平小家。那里有蘇晚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有她抱怨他亂扔襪子的嬌嗔,有他加班回來永遠亮著的一盞玄關(guān)小燈……是他在這個鋼筋水泥森林里,唯一能卸下所有硬殼的堡壘。
出租車碾過減速帶,猛地一顛,把林峰從昏昏沉沉的思緒里顛了出來。他付了錢,拖著沉重的登機箱,腳步有些虛浮地走進熟悉的單元樓。指紋鎖發(fā)出輕微的“嘀”聲,綠光閃爍,門應(yīng)聲彈開一條縫。一股微妙的、與往日不同的氣息混雜著暖風撲面而來——是蘇晚常用的那款昂貴香氛,但里面似乎還糾纏著一絲陌生的、屬于男性的汗味?很淡,幾乎被香氛蓋過,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林峰皺了皺眉,也許是樓下新搬來的鄰居?他甩甩頭,暗笑自己神經(jīng)緊張,出差出得疑神疑鬼。他放輕動作推開門,盡量不發(fā)出聲音,想給蘇晚一個出其不意的擁抱。
客廳沒開主燈,只有電視墻邊那盞造型別致的落地燈散發(fā)著曖昧的暖黃光暈。電視是關(guān)著的。一切都和他離開前沒什么兩樣,除了……空氣里那股粘稠的、讓人呼吸不暢的寂靜。
就在這時,一絲極其壓抑、又帶著某種奇異節(jié)奏的喘息,像滑膩的蛇,極其微弱地從緊閉著的主臥門縫里鉆了出來。
林峰的心臟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成冰渣。他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連呼吸都停滯了。他像個幽靈,悄無聲息地、一步一步挪到主臥門口。那扇厚重的實木門,此刻只留下一條不到兩指寬的縫隙。
縫隙里,泄出的光線勾勒出地獄的輪廓。
客廳落地燈昏黃的光線,掙扎著擠進主臥門那道狹窄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慘淡的光帶。光帶盡頭,一片狼藉。昂貴的長絨地毯被粗暴地卷推到一邊,露出了底下冰冷的木地板。一塊艷紫色的瑜伽墊突兀地鋪在中央,成了這場不堪入目戲劇的唯一舞臺。
舞臺上,兩個人影瘋狂地糾纏、聳動。蘇晚那頭精心打理的栗色卷發(fā)此刻凌亂地鋪散在墊子上,隨著動作無助地晃蕩。她身上……林峰的瞳孔驟然縮緊,像被燒紅的針狠狠刺了一下——那件衣服!那件他去年結(jié)婚紀念日,跑遍半個城才找到的手工定制真絲睡衣!溫潤的珍珠白,領(lǐng)口繡著他們名字的縮寫“L&W”。此刻,這件承載著無數(shù)甜蜜回憶的睡衣,像一塊破布般被揉皺,胡亂地掛在她身上。最刺眼的是,它被穿反了!精致的刺繡字母別扭地蜷縮在她光潔的后背上,像個巨大而諷刺的嘲笑符號。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塊頭很大,背肌虬結(jié)賁張,汗水在暖昧的光線下閃著油膩的光。那張側(cè)臉,林峰認得。是蘇晚朋友圈里曬過幾次的“金牌私教”王猛,蘇晚總夸他“專業(yè)又耐心”。
林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瘋狂地逆流沖撞,太陽穴突突直跳,耳朵里嗡嗡作響,蓋過了那令人作嘔的喘息和肉體撞擊的黏膩聲響。他像一尊被瞬間抽干了靈魂的冰冷石雕,僵立在門外那片粘稠的黑暗里。時間失去了意義,也許只過了幾秒,也許已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一股混雜著濃烈香水味、汗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膻氣的濁浪,猛地從門縫里涌出,狠狠拍在林峰臉上。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沒當場吐出來。身體深處,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了,發(fā)出無聲的巨響。
冰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精準,摸向了褲袋里的手機。金屬外殼的冰冷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滲入皮膚,帶來一絲奇異的鎮(zhèn)定。他解鎖屏幕,點開相機,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顫抖。攝像頭對準了那道罪惡的縫隙。
屏幕亮起幽光,清晰地框住了瑜伽墊上那對渾然忘我的男女。高清的像素甚至能捕捉到王猛后頸上滾落的汗珠,以及蘇晚緊閉雙眼、沉溺其中微微張開的紅唇。林峰的手指懸在拍攝鍵上方,指尖冰涼。
“咳!”
一聲突兀的、清晰的咳嗽聲,像一塊冰冷的巨石,狠狠砸進了主臥內(nèi)那片滾燙的、忘我的泥沼里。
瑜伽墊上交纏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王猛像一只受驚的野獸,猛地抬起頭,肌肉虬結(jié)的后背瞬間繃緊成一塊鐵板。他驚恐地扭頭看向門口,那張在蘇晚朋友圈里總是掛著陽光自信笑容的臉,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慌亂和煞白。他甚至來不及完全抽身,就手忙腳亂地去抓旁邊散落的衣物,動作笨拙得像第一次偷東西就被抓了現(xiàn)行的賊。
“誰?!誰在那兒?!”他聲音嘶啞,帶著未褪盡的喘息和巨大的恐慌。
蘇晚的反應(yīng)慢了半拍。她迷蒙地睜開眼,似乎還沉浸在某種眩暈的余波里。當她的視線終于聚焦,穿過那道狹窄的門縫,對上林峰那雙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睛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轟!”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瞬間從臉上褪去,留下死人般的慘白。那雙漂亮的杏眼,在極致的驚恐中瞪大到極限,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門口那個熟悉又陌生到令人心膽俱裂的身影。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氣音。
林峰舉著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映著他半邊臉,另一半則隱在濃重的陰影里,看不清表情。他往前走了半步,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又冰冷的“嗒”一聲,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敲打在另外兩人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術(shù)刀,精準地、緩慢地掃過瑜伽墊上那片狼藉,掃過蘇晚身上那件穿反的、刺眼的紀念日睡衣,最后定格在王猛那張寫滿驚恐和羞恥的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冰冷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毫無溫度、近乎殘忍的弧度。
“嘖,”他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像冰錐一樣刺入空氣,“動作挺標準啊,王教練?!彼瘟嘶问掷锏氖謾C,屏幕的光在王猛慘白的臉上掃過,“加錢……能解鎖新姿勢嗎?”
“林……林峰?!”蘇晚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破碎而尖利,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你……你怎么……”她想撐起身子,卻因為巨大的驚嚇和羞恥渾身發(fā)軟,手一滑,又狼狽地跌回墊子上,那件反穿的睡衣領(lǐng)口歪斜,露出更多刺目的肌膚。
王猛徹底慌了神,他胡亂地抓起地上的T恤套頭,褲子拉鏈都顧不上拉好,嘴里語無倫次:“誤……誤會!林哥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guī)吞K小姐糾正拉伸動作……對!拉伸!有點激烈了……都是專業(yè)需要!”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腳并用地想從蘇晚身上爬起來,動作慌亂又滑稽,像個溺水者。
“專業(yè)需要?”林峰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濃重的、毫不掩飾的嘲諷。他往前又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堵死了門口的光線,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般涌向屋內(nèi)兩人。“需要脫得這么干凈?需要在我家的瑜伽墊上?”他的視線再次掃過蘇晚,“需要……把我送你的紀念日禮物,穿成這副德性?”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蘇晚和王猛臉上。
“滾?!绷址宓穆曇舳溉唤抵帘c,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毀滅性的力量。他側(cè)開身體,讓出了門口狹窄的通道,眼神像看垃圾一樣掃過王猛,“趁我還能用‘滾’這個字的時候?!?/p>
王猛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沖向門口,甚至不敢再看林峰一眼,更顧不上還癱軟在地上的蘇晚。他像一股帶著汗臭和恐慌的風,狼狽不堪地從林峰讓出的空隙里擠了出去,連滾帶爬地沖下樓梯,拖鞋跑掉了一只都渾然不覺。
砰!
防盜門被重重甩上的巨響在樓道里沉悶地回蕩,震得墻壁似乎都在發(fā)抖。那聲巨響,也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蘇晚的心口。
主臥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諝饫飶浡形瓷⒈M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混雜著蘇晚身上那款昂貴的香水味,此刻聞起來卻像腐爛的蜜糖。
林峰沒有再看蘇晚一眼。他像一尊移動的冰山,徑直走進臥室,仿佛那個癱在瑜伽墊上、衣衫不整、臉色慘白的女人只是一團礙眼的空氣。他拉開衣柜,動作粗暴地將自己常用的幾件襯衫、外套胡亂地扯出來,看也不看地塞進扔在門口的登機箱里。拉鏈被猛地拉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轉(zhuǎn)身,提起箱子,邁步就往外走。每一步都踏得極重,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敲在蘇晚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林峰!”蘇晚終于從巨大的沖擊中找回一絲力氣,連滾帶爬地從瑜伽墊上撲過來,冰涼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褲腳,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她仰起頭,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沖刷著臉上精心描繪的妝容,留下兩道狼狽的黑色溝壑,眼里的驚恐和絕望濃得化不開?!皠e走!你聽我解釋!求求你!這是個意外!真的只是個意外啊!”
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劇烈地顫抖著。
林峰的腳步終于頓住。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視線落在蘇晚死死攥住他褲腳的手上,那只手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溫柔地撫過他的臉頰,此刻卻只讓他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厭惡。然后,他的目光,一寸寸地,冰冷地,上移,最終定格在她那張被淚水、汗水和花掉的妝容弄得一塌糊涂的臉上。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死寂的、凍徹骨髓的寒。那眼神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甚至……像是在看一件令人作嘔的垃圾。
“意外?”林峰的聲音低沉平緩,卻像淬了毒的冰棱,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他微微彎下腰,湊近蘇晚那張?zhí)闇I橫流的臉,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眼淚咸澀的味道和殘留的、令人反胃的香水味。“意外到……”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冰冷的呼吸拂過蘇晚的額發(fā),“……連我送你的紀念日睡衣,都穿反了?”
這句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蘇晚的心上。她猛地一顫,攥著他褲腳的手指瞬間失力,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滑倒在地板上,只剩下絕望的嗚咽。
林峰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提著箱子,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個曾經(jīng)被他稱為“家”的地方。防盜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這聲輕響,卻比剛才王猛甩門的那聲巨響,更沉重,更決絕,徹底斬斷了某些東西。
門內(nèi),只剩下蘇晚崩潰的嚎啕大哭,在空曠而冰冷的房子里絕望地回蕩。
***
3 離婚協(xié)議
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毫無阻礙地潑灑進“啟點科技”CEO辦公室里。光線明亮得近乎刺眼,將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林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劍。他身上已經(jīng)換了一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頭發(fā)一絲不茍,下巴的線條冷硬如刀削。昨夜那場足以摧毀一切的風暴,似乎只在他眼瞼下方留下兩抹極淡的青色陰影,被他周身散發(fā)出的冰冷氣場輕易掩蓋。
他面前攤開著一份文件。紙張嶄新,散發(fā)著淡淡的油墨味。最頂端,“離婚協(xié)議書”五個加粗的黑體字,冰冷而刺目。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助理小張?zhí)竭M頭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林總,蘇小姐……又來了,在樓下前臺,說一定要見您?!?/p>
林峰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協(xié)議書上移開,只是極其輕微地抬了一下手指,示意知道了。他的指尖在光滑的紅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發(fā)出規(guī)律而冰冷的輕響,像在計算著什么,又像是在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fā)的情緒。
大約過了十分鐘,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蘇晚幾乎是沖了進來。她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妝容重新描畫得精致無瑕,掩蓋了昨夜哭腫的眼睛,身上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米白色連衣裙,襯得她溫婉動人,手里還小心翼翼地提著一個保溫桶。只是,那精心修飾過的眼底深處,是無法掩飾的憔悴、恐慌和一絲孤注一擲的急切。
“峰!”她快步走到辦公桌前,聲音帶著刻意放軟的、討好的哽咽,將保溫桶輕輕放在桌上,“我……我給你燉了湯,你最愛的山藥排骨湯,熬了好久的……你昨晚肯定沒吃好……”
林峰終于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直直地看向蘇晚。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只有一種徹底的、令人心寒的疏離和審視。蘇晚被他看得心頭猛地一縮,準備好的所有軟語和道歉都卡在了喉嚨里。
林峰沒有理會那個保溫桶,也沒有理會她的話。他伸出手,兩根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將桌上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輕輕推到了蘇晚面前。動作平穩(wěn),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
“簽了它。”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辦公室的寂靜,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蘇晚的目光落在“離婚協(xié)議書”那幾個字上,如同被烙鐵燙到,身體劇烈地一顫。她猛地搖頭,眼淚瞬間蓄滿了眼眶,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控訴和委屈:“不!我不簽!林峰,你不能這樣!我都說了那是個意外!是王猛他……他喝多了,突然就……就強迫我!我根本反抗不了!我嚇壞了!真的!你要相信我??!”她急切地伸出手,想去抓林峰放在桌上的手,卻被林峰不動聲色地避開。
林峰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暖意,只有赤裸裸的嘲弄。他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手指在屏幕上隨意地點了幾下,然后調(diào)轉(zhuǎn)屏幕,將其正對著蘇晚。
屏幕亮起。
畫面是昨天那個主臥門口的視角。高清的監(jiān)控畫面清晰地回放著那不堪入目的一幕:蘇晚和王猛在瑜伽墊上忘情地糾纏、翻滾。畫面中,蘇晚的臉上沒有任何被強迫的驚恐和抗拒,反而寫滿了投入和迷醉。她甚至主動地迎合著,手臂纏繞在王猛的脖頸上。那件反穿的珍珠白睡衣,在清晰的畫面里,刺眼得像一個巨大的恥辱標記。
“強迫?”林峰的聲音如同淬了冰渣,每一個字都砸在蘇晚搖搖欲墜的辯解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冷得像冰,直接點在屏幕上蘇晚那張沉醉的臉上,又緩緩下移,精準地指向她身上那件睡衣,“反抗不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憤怒和深深的諷刺,“反抗不了,還有空把我送你的睡衣穿反了?!蘇晚,你告訴我,是哪門子的‘意外’,能讓你‘意外’到連衣服都穿得這么有‘創(chuàng)意’?!”
每一個反問,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碎蘇晚精心編織的謊言。
平板屏幕上定格的畫面,那刺眼的反穿睡衣和她沉醉的表情,成了最無可辯駁的鐵證。蘇晚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慘白得像一張劣質(zhì)的復印紙。精心描繪的妝容也掩蓋不住眼底巨大的驚恐和謊言被戳穿后的狼狽。她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林峰收回平板,眼神漠然地掠過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像在看一出與己無關(guān)的鬧劇?!柏敭a(chǎn)分割很清楚。這套婚房歸你,”他語速平穩(wěn),像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商業(yè)條款,“我名下的存款、車子,還有啟點科技的所有股份,與你無關(guān)。”他頓了頓,指尖在協(xié)議書上“女方放棄分割男方婚前及婚后個人財產(chǎn)”那條款上輕輕一點,“簽了,大家好聚好散。不簽……”他抬眼,目光銳利如刀,“法庭見。我想,法官會很樂意欣賞這段高清的‘意外’錄像作為呈堂證供?!?/p>
“法庭”和“錄像”這兩個詞,如同兩道驚雷,徹底劈垮了蘇晚最后一絲掙扎的力氣。她渾身一軟,若不是及時扶住了冰冷的辦公桌邊緣,恐怕會直接癱倒在地。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一旦鬧上法庭,那段監(jiān)控錄像曝光……她不敢想象后果。顏面掃地?身敗名裂?成為所有人茶余飯后的笑柄?光是想想,就讓她不寒而栗。
淚水再一次洶涌而出,這次不再是刻意的表演,而是絕望的、崩潰的洪流。她看著林峰那張冷硬得沒有一絲縫隙的臉,看著他眼中那片死寂的寒冰,終于明白,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那個曾經(jīng)對她百般呵護、無限包容的林峰,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眼前這個男人,是陌生的,是冰冷的,是帶著毀滅性的決絕的。
她的手抖得厲害,拿起桌上那支冰冷的簽字筆,仿佛有千斤重。筆尖落在簽名欄上,留下一個歪歪扭扭、墨跡暈開的“蘇”字。每一筆,都像是在剜她自己的心。簽完字,她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一軟,終于支撐不住,順著桌沿滑坐在地毯上,蜷縮成一團,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絕望的嗚咽。
林峰面無表情地拿起那份簽好字的協(xié)議書,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簽名。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聲音平靜無波:“小張,進來一下。送蘇小姐出去。”
整個過程,他沒有再看地上的蘇晚一眼。仿佛那個曾經(jīng)被他捧在手心的人,連同她絕望的哭泣,都只是辦公室里需要被清理掉的、微不足道的塵埃。
***
4 民政局決裂
民政局那扇冰冷的、印著國徽的玻璃門在身后緩緩合攏,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為一段荒誕的婚姻徹底蓋棺定論。林峰手里捏著那本墨綠色、印著燙金“離婚證”字樣的小冊子,薄薄的紙張邊緣幾乎要嵌進他指腹的皮膚里。七月的陽光白花花地砸下來,燙得柏油路面蒸騰起扭曲的熱浪,空氣黏稠得讓人喘不過氣。他站在臺階上,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腳下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萬丈懸崖的邊緣。
“林峰!” 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喊自身后追來。
蘇晚追了出來,高跟鞋在臺階上踉蹌了一下。她臉上精致的妝容被淚水徹底沖垮,眼線暈染開,像兩只狼狽的黑蜘蛛趴在臉上。她手里還死死攥著那本同樣墨綠色的離婚證,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我們……我們真的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她沖到林峰面前,試圖抓住他的手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七年……整整七年?。×址?,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說過無論我做錯什么你都會原諒我的!你說過的!” 她仰著臉,淚水混合著汗水糊了滿臉,眼神里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絕望和乞求。
林峰側(cè)身,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動作不大,卻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蘇晚那張被淚水沖刷得一塌糊涂的臉上,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厭惡,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徹底的漠然。
“是,我說過。”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馬路上的車流聲淹沒,卻清晰地敲在蘇晚的心上,帶著一種鈍刀子割肉般的殘忍,“所以,我原諒你了。”
蘇晚的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
“原諒你,”林峰打斷她,語調(diào)沒有任何起伏,平靜地陳述著,“不代表我還要繼續(xù)和你在一起?!彼D了頓,目光越過蘇晚哭腫的雙眼,投向遠處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河,聲音低沉而清晰,“蘇晚,臟了的東西,我不回收?!?/p>
“臟了”兩個字,如同兩把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蘇晚的耳朵里。她臉上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希冀瞬間凝固、碎裂,化為更深的絕望和羞恥。身體猛地晃了晃,臉色白得像紙。
林峰不再看她,邁步走下臺階,身影很快匯入人行道上匆匆的人流。陽光把他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長,孤絕得像一把插在滾燙地面上的利劍。沒有回頭。
蘇晚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離婚證和保溫桶一同滑落在地,“哐當”一聲脆響。保溫桶的蓋子摔開,溫熱的湯汁汩汩流出,在地面上蜿蜒流淌,散發(fā)出山藥和排骨的香氣,此刻聞起來卻只讓人覺得諷刺和惡心。她看著林峰消失的方向,終于徹底崩潰,蹲下身,在人來人往的民政局門口,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引來路人側(cè)目。
***
5 追夫火葬場
離婚后的日子,林峰把自己徹底埋進了工作。曾經(jīng)那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家”成了禁區(qū),他租下了公司附近一套視野開闊的高級公寓,黑白灰的極簡風格,冰冷得像樣品間。啟點科技的研發(fā)中心成了他真正的棲息地,徹夜不熄的燈光和鍵盤敲擊聲是他對抗回憶的唯一武器。新的智能安防系統(tǒng)項目——“天眼”計劃,成了他全部的心血所系。
然而,蘇晚的“追夫火葬場”并沒有因為那本離婚證而結(jié)束,反而以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姿態(tài)愈演愈烈。
她辭退了那個健身教練王猛,動作快得像丟掉一塊沾了屎的抹布。她的社交平臺畫風突變,從歲月靜好的健身打卡和美食分享,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傷痛文學。
【深夜,胃比心更空。熬了三個小時的湯,終究沒人喝了……】配圖是精心拍攝的保溫桶和一盅燉得濃白的湯,濾鏡用得凄美哀婉。
【重金求購后悔藥,劑量要足,能毒死過去那種?!肯旅嬖u論區(qū)有不明真相的閨蜜安慰:“抱抱晚晚,誰還沒愛錯過渣男呢?下一個更好!” 蘇晚統(tǒng)一回復流淚表情包。
【七年的習慣要怎么戒?路過那家店,還是習慣性點了雙份,可惜對面……再也沒有你。】照片是街角那家他們常去的咖啡館,兩杯咖啡,一杯動過,一杯滿的,孤獨地擺在那里。
她甚至神通廣大地找到了林峰租住的新公寓地址。每天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樓下,風雨無阻。有時提著保溫桶,有時是精致的便當盒,有時只是一束他曾經(jīng)隨口提過喜歡的白色郁金香。她不再像最初那樣哭喊糾纏,只是安靜地站在樓下,仰頭望著他那層始終緊閉的窗戶,一站就是小半天,眼神哀戚得如同望夫石,引得小區(qū)保安都頻頻側(cè)目。
林峰的應(yīng)對方式簡單粗暴——視而不見。他出門前會看一眼監(jiān)控屏幕,確認蘇晚的位置,然后刻意從另一個方向的地下車庫離開。家里的智能門鎖設(shè)置了最高權(quán)限,拒絕她的任何生物信息錄入。送來的東西,無論是湯還是花,直接讓物業(yè)保潔清理掉。
這一天傍晚,林峰剛結(jié)束一個冗長的跨國視頻會議,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走出電梯。夕陽的余暉給冰冷的公寓走廊鍍上一層疲憊的金色。他走到自家門口,指紋解鎖的“嘀”聲剛響,眼角余光瞥見消防通道的陰影里,猛地撲出來一個身影。
是蘇晚。
她顯然在這里蹲守了很久,精心打理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帶著濃重的倦色和孤注一擲的瘋狂。更讓林峰瞳孔一縮的是——她身上竟然穿著一件潔白的、款式繁復的舊式婚紗!正是他們當年結(jié)婚時,他花了大半年工資為她定做的那一件!歲月和不當?shù)拇娣抛尵劽嬗行┌l(fā)黃,裙擺也失去了當年的蓬松挺括,皺巴巴地拖在地上,像個蹩腳的諷刺劇道具。
“林峰!”蘇晚撲過來,冰涼的、帶著薄汗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西裝袖口,婚紗的蕾絲邊蹭在他的褲腿上。她仰著臉,淚水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聲音因為激動和長時間的等待而嘶啞變形:“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這是我們的婚紗?。∧氵€記得嗎?你說過,要讓我做一輩子最美的新娘!你說過的!那些錯我都認了!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得心都要碎了!你就不能……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就一次!看在七年的份上!看在……看在我們曾經(jīng)那么相愛的份上!”
她的身體因為激動和絕望而劇烈顫抖,婚紗的肩帶滑落了一邊,露出瘦削的鎖骨,看起來脆弱又狼狽。淚水終于決堤,沖刷著臉上殘存的妝容,留下斑駁的痕跡。她死死攥著他的袖子,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是近乎癲狂的乞求和哀傷。
冰冷的門把手還握在林峰手里。他低頭,看著抓在自己昂貴西裝袖子上那只顫抖的、涂著蔻丹的手,看著那件發(fā)黃的、象征著過去甜蜜如今卻無比刺眼的舊婚紗,看著蘇晚那張被淚水徹底毀掉妝容、寫滿絕望和瘋狂的臉。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蘇晚壓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幾秒鐘的死寂。林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最后一絲因為“婚紗”這個符號而產(chǎn)生的微弱漣漪,也徹底歸于死寂的平靜。
他緩緩地、極其堅定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了蘇晚死死攥住他袖口的手。動作不算粗暴,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冰冷的決絕力量。
“蘇晚,”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過去的事,就讓它留在過去?!彼D了頓,目光掠過她身上那件刺眼的舊婚紗,眼神里只剩下徹底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這身衣服,不適合你,更不適合現(xiàn)在。別再來了。”
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指紋鎖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冰冷的金屬門在他身后干脆利落地關(guān)上。將門外那個穿著舊婚紗、哭得肝腸寸斷的前妻,連同她歇斯底里的哀求和她所代表的那個腐爛的過去,徹底隔絕在外。
厚重的門板,隔絕了蘇晚瞬間爆發(fā)的、絕望到極致的哭喊。
門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中央空調(diào)發(fā)出低低的嗡鳴。林峰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諝饫镏挥行录揖叩钠じ镂逗拖舅奈兜溃涠鴿崈?。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燈火璀璨、卻再無一絲溫情的城市。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屏幕上跳出一條新信息。
發(fā)信人:夏妍。
【林總,‘天眼’發(fā)布會最終流程和PPT已發(fā)您郵箱,請查收。會場布置確認完畢,媒體名單已審核。明天,會是啟點科技閃耀的時刻?!?文字簡潔干練,帶著公事公辦的利落,卻莫名地撫平了他心頭最后一絲煩躁。
林峰指尖在屏幕上停頓片刻,回復:【收到,辛苦。明天見?!?/p>
他收起手機,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浩瀚的燈火。眼底深處,那因蘇晚出現(xiàn)而掀起的最后一絲漣漪,徹底平息,歸于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堅定的平靜。過去已被埋葬,未來,在“天眼”亮起的那一刻。
***
6 天眼發(fā)布會
市中心,寰宇中心頂層的云頂宴會廳。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整個空間照耀得如同白晝,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檳的冷冽氣息和衣香鬢影的低語。巨大的深藍色背景墻上,“啟點科技‘天眼’智能安防系統(tǒng)全球首發(fā)”的字樣在射燈下熠熠生輝。西裝革履的商業(yè)精英、扛著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業(yè)內(nèi)知名的投資人……人頭攢動,氣氛熱烈而隆重。
林峰站在后臺的陰影里,透過幕布的縫隙看著臺下濟濟一堂的盛況。他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完美的深藍色絲絨禮服,襯得身形越發(fā)挺拔,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下頜線緊繃。只有離得極近,才能看到他眼底深處那抹極力壓制的、如臨深淵般的銳利。這是他離婚后,啟點科技最重要的一役,也是他傾注了全部心血和未來希望的戰(zhàn)場。不允許失敗。
“林總,”一個清越干練的聲音自身側(cè)響起。夏妍走了過來,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珍珠白緞面褲裝,長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優(yōu)雅又不失力量的發(fā)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天鵝般的頸項。妝容精致,氣場強大,眼神明亮而專注。作為啟點科技新引入的戰(zhàn)略合伙人兼首席技術(shù)官,她是“天眼”項目最核心的締造者之一,也是林峰此刻最信任的戰(zhàn)友。她手里拿著一個打開的黑色絲絨首飾盒,里面靜靜躺著一枚造型別致的鉑金戒指,戒面不是鉆石,而是一枚微縮的、泛著冷光的芯片模型,線條硬朗,充滿科技感?!皶r間差不多了。這個,”她將首飾盒遞到林峰面前,唇角帶著一絲鼓勵的笑意,“送給今晚的主角,一點小小的儀式感。預(yù)?!煅邸?,大放異彩?!?/p>
林峰的目光落在戒指上,那冰冷的科技美感奇異地與他此刻的心境相合。他伸出手,夏妍默契地取出戒指。他的指尖觸碰到她微涼的指腹,動作自然地接過。那枚冰冷的金屬環(huán)套上他修長的無名指,尺寸竟意外地契合,沉甸甸的,帶著一種奇異的、錨定般的力量感。
“謝謝,”林峰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抬眼看向夏妍,眼神交匯的瞬間,是無需言語的信任和并肩作戰(zhàn)的篤定,“夏妍,我們開始吧?!?/p>
夏妍回以一個自信而沉穩(wěn)的微笑,點了點頭。
激昂的背景音樂漸起,追光燈驟然亮起,精準地打在舞臺中央。林峰深吸一口氣,邁著沉穩(wěn)有力的步伐,走向那片屬于他和啟點科技的光明。
他的演講一如既往的精準、充滿力量,將“天眼”系統(tǒng)的核心技術(shù)優(yōu)勢、廣闊應(yīng)用前景闡述得清晰透徹。臺下掌聲雷動,閃光燈此起彼伏。夏妍站在舞臺側(cè)翼,目光追隨著聚光燈下那個光芒四射的男人,眼神專注而帶著欣賞。當林峰講到核心算法突破時,他自然地側(cè)身,目光投向夏妍的方向,一個默契的頷首示意。夏妍報以微笑,輕輕點頭回應(yīng)。這一幕,被臺下無數(shù)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來。
發(fā)布會進行到尾聲,氣氛推向高潮。林峰站在舞臺中央,微微揚起手,準備做最后的總結(jié)陳詞。他無名指上那枚芯片戒指在強光下折射出冷冽而耀眼的光芒。
就在這時!
舞臺側(cè)面通往后臺的通道口,猛地沖出一個身影!速度快得像一道失控的閃電!
是蘇晚!
她顯然精心準備過,穿著一身惹眼的酒紅色長裙,臉上妝容濃艷,卻掩蓋不住眼底的瘋狂和孤注一擲的絕望。她不知用什么方法混過了安保,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直直地沖向舞臺中央的林峰!
“林峰——!?。 ?/p>
一聲凄厲到破音的嘶吼,如同利刃劃破宴會廳熱烈的氛圍,蓋過了所有的音樂和掌聲。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不顧一切地沖到林峰面前,在距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猛地停下,胸脯劇烈起伏,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他,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扭曲變形:
“你說過你會永遠原諒我的!你說過無論我做什么你都會原諒我的!你忘了嗎?!那些話都是放屁嗎?!”她伸出手指,顫抖地、近乎癲狂地指向站在舞臺側(cè)翼、同樣被這突發(fā)狀況驚住的夏妍,聲音尖銳刺耳,“就因為這個女人?!就因為她能給你錢?!給你技術(shù)?!你就把我們七年的感情像垃圾一樣丟掉?!林峰!你回答我!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嗎?!”
整個宴會廳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針落可聞。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鏡頭,所有的驚愕和探究,都聚焦在舞臺中央這荒誕而充滿火藥味的一幕上。閃光燈瘋狂地亮起,記錄下林峰冰冷的面容,蘇晚歇斯底里的姿態(tài),以及夏妍微微蹙起的眉頭。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膠質(zhì),沉重得讓人窒息。上千人的會場,只剩下蘇晚粗重而絕望的喘息聲,還有無數(shù)道目光灼燒舞臺的細微聲響。
林峰站在原地。面對著蘇晚近在咫尺的、涕淚橫流、充滿怨恨和瘋狂的臉,面對著臺下無數(shù)震驚、好奇、甚至帶著幾分看好戲意味的目光,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窘迫,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只有一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靜。仿佛蘇晚那番歇斯底里的指控,只是拂過耳邊的微風。
在蘇晚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視下,在臺下上千雙眼睛和無數(shù)鏡頭的聚焦下,林峰極其緩慢地、動作從容地從禮服內(nèi)側(cè)口袋中,掏出了一個比香煙盒略大的、金屬質(zhì)地的黑色遙控器。
他的拇指,輕輕按下了遙控器頂端一個醒目的紅色按鈕。
動作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決定性的力量。
唰——!
他身后,那塊覆蓋了整個舞臺背景墻的巨大、高精度的LED屏幕,原本循環(huán)播放著“天眼”系統(tǒng)炫酷宣傳片的畫面,瞬間切換!
清晰無比的監(jiān)控畫面,占據(jù)了整個巨幕!
畫面正是林峰那套高級公寓的門口。時間顯示是昨天晚上。畫面里,蘇晚穿著那身酒紅色的長裙(正是她此刻身上這件),妝容同樣精致,卻滿臉淚痕,神情哀戚絕望。她正對著林峰的公寓門,雙膝一彎,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她雙手合十,對著冰冷的門板,聲淚俱下地哀求著:
“峰!求求你開開門!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后一次!我發(fā)誓!我什么都聽你的!我再也不任性了!求求你……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濉憧纯次?!你開門看看我啊!” 她甚至不顧形象地磕起頭來,額頭撞擊在堅硬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高清的畫面,將她跪地、磕頭、痛哭流涕、卑微乞求的姿態(tài),纖毫畢現(xiàn)地呈現(xiàn)在上千人面前!與她此刻站在臺上,指著夏妍歇斯底里質(zhì)問的瘋狂形象,形成了最極致、最刺眼、最荒誕的對比!
整個會場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隨即,一片壓抑不住的、巨大的嘩然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空間!驚呼聲、倒抽冷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瞬間炸開!
“我的天……”
“這……這也太……”
“她剛才還在臺上質(zhì)問別人?”
“這反轉(zhuǎn)……簡直了!”
蘇晚如遭雷擊!她猛地回頭,看向那塊巨大的屏幕,看到畫面中那個卑微如塵土、瘋狂磕頭的自己,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連嘴唇都變成了駭人的青灰色。身體劇烈地搖晃起來,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剛才那股不顧一切的瘋狂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無邊的恐懼、羞恥和徹底的崩潰。她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瀕死般的抽氣聲,眼睛瞪大到極限,瞳孔里映著屏幕上自己那無比屈辱的影像,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林峰平靜地看著她,眼神像在看一幕早已預(yù)知的鬧劇結(jié)局。他緩緩抬起拿著遙控器的手,對著那塊播放著蘇晚跪地求饒畫面的巨大屏幕,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整個死寂的宴會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終結(jié)性的力量:
“蘇晚,”他念出她的名字,字字清晰,“這份‘深情’的影像資料,‘天眼’系統(tǒng)會為你——永久保存。”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慘無人色的臉,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像是在做最后的宣判:
“不謝?!?/p>
“不謝”兩個字落下的瞬間,蘇晚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絲支撐的傀儡,身體猛地一軟,雙眼翻白,在無數(shù)閃光燈瘋狂的閃爍和巨大的嘩然聲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聲重重摔倒在冰冷堅硬的舞臺上。那身酒紅色的長裙,像一朵驟然枯萎、頹敗的血色花朵,綻開在聚光燈下。
會場徹底亂了。驚呼聲四起。安保人員迅速沖上臺。
林峰卻連眼神都沒有再施舍給地上昏迷的前妻一秒。他平靜地轉(zhuǎn)過身,面向臺下依舊震驚的觀眾,臉上恢復了屬于“啟點科技”CEO的沉穩(wěn)與掌控力。他對著麥克風,聲音平穩(wěn)有力,瞬間壓下了場內(nèi)的騷動:
“女士們,先生們,剛才的小插曲,恰恰從另一個角度,完美印證了‘天眼’系統(tǒng)在異常行為捕捉與證據(jù)留存方面的強大能力?!彼⑽⑻?,指向身后屏幕上定格的、蘇晚跪地磕頭的畫面,語氣冷靜得像在分析一個技術(shù)案例,“它能清晰記錄下每一個關(guān)鍵瞬間,無論行為者如何掩飾或事后否認。真相,永遠在‘天眼’的注視之下?!?/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現(xiàn)在,讓我們回歸正題。關(guān)于‘天眼’系統(tǒng)的實際應(yīng)用場景和商業(yè)合作細則……”
他的聲音沉穩(wěn)地繼續(xù)著,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掀翻屋頂?shù)娘L波從未發(fā)生。臺下的人,從最初的震驚中慢慢回過神來,目光復雜地在臺上從容不迫的林峰和臺下被安保抬走的蘇晚之間來回掃視。議論聲并未完全平息,但焦點,已不可逆轉(zhuǎn)地被林峰強行拉回到了“天眼”本身。
夏妍站在側(cè)臺陰影里,看著聚光燈下那個瞬間掌控全局、將一場災(zāi)難性鬧劇轉(zhuǎn)化為產(chǎn)品實力佐證的男人,眼神深邃。她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遞給他戒指時那微涼的觸感。她唇角無聲地勾起一抹極淡、卻帶著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的弧度。
風暴的中心,林峰的聲音沉穩(wěn)依舊,穿透整個會場,也穿透了所有的喧囂和過往。
***
7 墓園告別
半年后,深秋。
市郊新建的南山墓園,空氣里彌漫著泥土、松針和菊花清冷的香氣。天空是洗過般的湛藍,陽光澄澈,卻帶著一絲入骨的涼意。林峰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色大衣,臂彎里挽著一身同色系羊絨裙、小腹已微微隆起的夏妍。夏妍另一只手捧著一束潔白的馬蹄蓮,清新淡雅。
他們停在一塊嶄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碑上鑲嵌著一張中年夫婦的黑白合影,照片里的男人笑容溫和,女人眉眼慈祥。碑文簡潔:慈父林建安、慈母周淑芬之墓。
林峰沉默地注視著墓碑上的父母。半年前那場引爆全城的發(fā)布會風波,以及后續(xù)蘇晚家人不堪入目的騷擾和網(wǎng)絡(luò)造謠,最終還是傳到了病重在療養(yǎng)院的母親耳中。老人本就孱弱的心臟,沒能承受住這最后一擊,溘然長逝。父親悲痛過度,緊隨而去。雙親的接連離世,成了林峰心底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也成了他徹底斬斷過去的最終推力。
夏妍輕輕地將馬蹄蓮放在墓碑前,又細心地將帶來的幾樣父母生前愛吃的點心一一擺好。她直起身,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是默默地握緊了林峰垂在身側(cè)、有些冰涼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溫暖著他。林峰反手緊緊回握,力道很大,仿佛要從她那里汲取支撐下去的力量。兩人并肩而立,在深秋的陽光下,在冰冷的墓碑前,構(gòu)成一幅無聲卻充滿力量與依偎的畫面。
祭奠完畢,兩人牽著手,沿著安靜的墓園小徑緩緩向外走。落葉在腳下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公司那邊都安排好了?”夏妍輕聲問,打破了沉默。
“嗯,”林峰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但很平靜,“小張盯著。下午三點,我們直接去機場?!彼麄?cè)頭看向夏妍,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冷硬的輪廓終于柔和下來,染上了一層真實的暖意,“爸媽要是知道……他們要有孫子了,一定會很高興?!?/p>
夏妍撫上小腹,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墓園入口處,一個穿著灰色舊風衣、形容枯槁的身影猛地闖入他們的視線。是蘇晚。她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曾經(jīng)明媚的眼睛如今空洞無神,像兩口枯井。頭發(fā)干枯毛躁,隨意地挽著,臉上沒有任何妝容,蠟黃憔悴。她死死地盯著手挽手走出來的林峰和夏妍,目光尤其落在夏妍隆起的腹部,眼神劇烈地閃爍,充滿了刻骨的怨毒、不甘,還有一絲瘋狂的絕望。
她像一具被執(zhí)念驅(qū)動的行尸走肉,跌跌撞撞地朝著兩人沖過來,張開嘴,似乎想發(fā)出尖銳的咒罵或哭喊。
林峰甚至沒有停下腳步。他只是極其自然地抬起左手,那只戴著夏妍送的芯片戒指的手,對著手腕上一個造型簡約的智能手表表盤,用指尖輕輕點了兩下。
“嘀。”
一聲極其輕微的電子提示音響起。
幾乎是同時,墓園入口處待命的兩個身著制服的安保人員,耳麥里似乎收到了指令,立刻面無表情地大步上前,動作迅捷而專業(yè),一左一右,精準地架住了剛沖到林峰和夏妍面前幾步遠的蘇晚。
“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林峰!你這個混蛋!負心漢!你不得好死!……”蘇晚被架住,身體懸空,雙腳徒勞地蹬踹著,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污言穢語如同毒液般噴射而出,在寂靜的墓園里顯得格外刺耳猙獰。
林峰和夏妍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目光都沒有斜視一下,仿佛那刺耳的尖叫和掙扎只是一陣無關(guān)緊要的嘈雜背景音。他們徑直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司機早已恭敬地拉開車門。
林峰小心翼翼地護著夏妍的腰,讓她先坐進溫暖的車廂。就在他自己也要俯身坐進去的那一刻,身后蘇晚那充滿無盡怨毒和詛咒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了過來:
“林峰!我詛咒你!詛咒你們的孩子!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林峰的動作頓住了。
他扶著車門,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直起身。深秋的陽光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在冰冷的墓園地面投下一道長長的、孤絕的影子。
他沒有回頭。
只是抬起手,那只戴著冰冷芯片戒指的手,對著腕表,再次平靜而精準地、點按了一下。
“嘀?!?/p>
電子音輕響。
身后,蘇晚那不堪入耳的咒罵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嚨,只剩下徒勞掙扎的嗚咽聲——顯然是被安保人員采取了強制措施。
林峰這才俯身,坐進車里。車門被司機輕輕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而決絕的“砰”的一聲,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怨毒和不堪的過往。
車廂內(nèi)溫暖而安靜,彌漫著淡淡的、夏妍喜歡的橙花香氣。
“走吧?!绷址宓穆曇羝届o無波,對司機吩咐道。
黑色的轎車平穩(wěn)地啟動,駛離了這片安葬著過去、也埋葬了所有糾纏的墓園,匯入前方灑滿陽光的道路。車窗外,深秋的景色飛速倒退,如同被徹底翻過的書頁。
林峰伸出手,覆在夏妍放在小腹的手背上。掌心相貼,溫暖傳遞。他微微側(cè)過頭,看向窗外湛藍高遠的天空,目光沉靜而悠遠。無名指上,那枚芯片戒指在透窗而入的陽光照射下,折射出一點冷冽而堅定的光芒。
前路很長,再無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