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程處弼睡得正香時，迷迷糊糊間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爬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正要抬手去拍的時候，耳邊卻又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麗質(zhì)姐姐，太陽都曬屁股了，程哥哥他怎么還沒有起來？”
那萌萌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晉陽公主李明達。
“兕子，程三哥昨日為了救你流了很多血，現(xiàn)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所以比常人睡的要久一點。”
李明達的聲音之后，程處弼的耳邊又響起另一道清麗的聲音。
結(jié)合之前的稱呼，不難猜出聲音的主人——長樂公主李麗質(zhì)。
知道了屋內(nèi)兩人的身份后，程處弼便睜開了眼睛。
入目所見的是一根白色的長長的羽毛，正是先前在他臉上亂爬的東西。
而在羽毛的末尾處，則是一只小手。
小手的主人正是晉陽公主李明達。
此刻的李明達，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頂扎著兩個小羊角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中透著精靈古怪。
似乎完全沒有因為昨日的事情而受到一絲影響。
一般來說，這么大的孩子，經(jīng)歷了昨日的事情，不說被嚇傻，也肯定會惶惶不安許久。
但眼前的李明達，卻仿佛沒事人一般。
這就不得不讓人感慨一聲，‘果然不愧是天可汗的女兒?！?/p>
“你要是再不停手，我可就要打噴嚏了，我可告訴你，像你這么大點的小人，我一個噴嚏就能把你吹到朱雀大街去.....”
程處弼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著，嚇得小兕子急忙伸出小手，一把捂在了他的嘴巴上。
“不要，兕子不想去朱雀大街.....”
看著小兕子那可愛的模樣，程處弼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但還沒笑幾下，就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疼得他又是一陣倒吸冷氣。
見此一幕，一旁的李麗質(zhì)，也是忍不住莞爾。
平日里總是聽父皇念叨程家人如何如何喜歡搞怪逗趣，如今一見，果然是如此。
“程處弼見過長樂公主?！?/p>
眼見李麗質(zhì)眉眼彎彎，程處弼也是起身行了一禮。
“程三哥有傷在身，無需多禮。”李麗質(zhì)微微回了一禮。
程處弼點了點頭，也不矯情，接下來的幾句話皆是以‘麗質(zhì)’來稱呼對方。
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也不生分，畢竟父輩的關(guān)系擺在那里，想生分也生分不起來。
而眼見兩人越聊越火熱，一旁受了‘冷落’的小兕子則是有些不樂意了。
“麗質(zhì)姐姐，兕子還有事情和程哥哥說呢?！?/p>
小兕子雙手掐腰，一張小臉上滿是委屈的神色。
看著她那模樣，李麗質(zhì)不由一陣好笑，“好好好，姐姐不說了，兕子先說?！?/p>
程處弼見狀，目光也是落在了小兕子的身上。
本以為兩位公主只是單純的來探望他的，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非如此。
“程哥哥，我要吃好吃的！”
李明達迎著程處弼的目光，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先前在西市的時候，程處弼答應(yīng)過要請她吃好吃的，她可是一直都惦記著的。
“呃......”
程處弼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這是自己答應(yīng)過小兕子的。
“沒問題，等我回了家，便做好了好吃的，到時候再讓人送來?！?/p>
程處弼十分痛快的答應(yīng)了下來。
“謝謝程哥哥，程哥哥最好了！”
看著得了保證的小兕子在那里開心的蹦蹦跳跳，李麗質(zhì)忍不住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怪不得一大早上的就吵嚷著要來探望，我還以為你是擔心程三哥的傷勢，合著你是惦記著好吃的，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今日一大早上，小兕子就在宮中鬧騰著要來探望，父皇和母后兩人對此還十分欣慰，夸贊小兕子懂事，知道感恩。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哪里是來感恩的，這分明就是嘴饞來要吃的來了！
“兕子才不是小沒良心的！”
面對姐姐的指控，李明達表示了強烈的抗議。
“你不關(guān)心程三哥的傷勢，反而是惦記著吃好吃的，這不是小沒良心是什么？”李麗質(zhì)反問道。
“不是，不是，反正兕子不是沒良心的.....”
李明達說不過，直接就耍起了無賴。
李麗質(zhì)見狀，則是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吃瓜群眾。
“程三哥你來說說，兕子這種行徑是不是小沒良心的?！?/p>
“程哥哥，兕子是小沒良心的嗎？”
李明達也跟著看了過來。
一張小臉上滿是委屈之色，看得讓人不忍拒絕。
程處弼：“......”
迎著這一大一小兩道目光，他的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三個字來。
修羅場！
......
甘露殿。
“陛下，末將已經(jīng)查明，當街截殺程公子與公主的賊人，乃是隱太子培養(yǎng)的死士。”
李君羨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起的一瞬間，殿內(nèi)伺候的宮女和太監(jiān)頓時面色大變。
緊接著便是一陣噗通之聲，再去看時，所有人便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
無一不是低垂著腦袋，瑟瑟發(fā)抖。
宮中早有傳聞，隱太子乃是當今陛下的禁忌，誰提誰死。
如今這位李將軍竟然敢當著陛下的面提起隱太子，這怕不是活膩歪了吧？
李君羨不知眾人心中所想，但此刻的他同樣也是壓力山大。
他距離陛下最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在聽到隱太子的時候，陛下的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駭人氣勢。
雖然不是在針對他，但也足以讓他難以喘息。
“是大哥的人？”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李世民忽然開口了。
李君羨急忙回道：“陛下，此事已經(jīng)經(jīng)過百騎核查，可以確認是隱太子麾下曾經(jīng)的死士，只是....”
說到這里，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道：“只是那些人骨頭太硬，末將和百騎動用了數(shù)十種手段，也未曾讓那些人開口，還請陛下降罪?！?/p>
說著，李君羨便要單膝跪地請罪，但卻被李世民給攔了下來。
“行了，此事不怪你?！?/p>
李世民輕笑一聲，道：“我那大哥雖然戰(zhàn)陣不如朕，但對于人心的把握卻是完全不輸于朕，他訓練出來的死士，若是能被你們輕易撬開了嘴巴，那才出了怪了?！?/p>
玄武門之變中，李建成雖然輸?shù)暮芸?，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沒有能力。
其實，除了軍事能力之外，李建成絲毫不輸于當時的秦王李世民。
如若不然，李淵也不會將其立為太子。
只是李淵怎么也不會想不到，自家二子乃是七世紀最強的碳基生物，竟然將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全都弄死了。
“既然已經(jīng)確認那些人是死士，那就無需浪費時間去審了，直接處理掉吧?！崩钍烂褡佚堃紊系馈?/p>
死士意味著什么，他很清楚，這些人通常都是從小培養(yǎng)的孤兒，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出賣主家的，再審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李君羨拱手道：“是?！?/p>
待李君羨退去后，李世民又命人召來了王德。
“陛下?！?/p>
王德來到甘露殿時，殿中已經(jīng)沒了宮人，偌大的宮殿中就只剩下李世民一人孤零零的坐在龍椅之上。
李世民抬起頭來，目中一片平靜。
“跟你干爹說一聲，挾持截殺兕子的人是隱太子曾經(jīng)培養(yǎng)的死士。”
王德眼神一變，旋即低頭道：“是。”
“另外，宮中也是時候該清理一番了，此事你去做吧......”
說完，李世民便揮了揮手，王德識趣的退出了甘露殿。
離開甘露殿后，王德一路來到了宮中內(nèi)侍的住所，最終推開了一處生滿雜草的小院。
王德來到院中，卻并沒有進屋的打算，只是在房門外恭身道：
“干爹，陛下讓我給您帶個話......”
將李世民交代的話傳達給小院的主人后，王德便離開了小院。
而自始至終，房間中都未曾有一絲回應(yīng)，好像這就只是一處無人居住的院落一般。
但，就在王德離開不久之后，一道枯瘦的身影卻突然離開了小院。
他旁若無人的離開皇宮之后，便如一滴水珠消失在了朱雀大街的人流之中。
只是在兩日后的夜晚，延康坊的西明寺忽然燃起一場大火。
這一場大火足足燒了將近三個時辰。
據(jù)官府事后統(tǒng)計。
足足有一百二十三名僧侶葬身于火海之中。
全寺上下，只有幾個小沙彌僥幸活命。
至此，曾盛極一時的西明寺，徹底成為了歷史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