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內(nèi)。
原本屬于李世民的床榻,此刻已經(jīng)被小兕子霸占了。
帝后二人站在一側(cè),靜靜地看著太醫(yī)署的醫(yī)令為小兕子診脈。
隨著老醫(yī)令的手指從小兕子的手腕上離開,李世民忍不住開口問道:
“秦醫(yī)令,兕子她怎么樣?”
秦醫(yī)令笑著道:“陛下無需憂慮,晉陽公主并無大礙,只是受到了些許驚嚇,只需一副安魂湯便可?!?/p>
聽聞此話,帝后二人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松下來。
先前看到自家小兕子的衣衫上多處染血,兩人當(dāng)時就嚇得面無血色。
長孫皇后更是差點就暈厥了過去。
幸好程處弼急忙解釋這是自己的血,這才將兩人安撫了下來。
“陛下,只需照此方子服用三日,晉陽公主便可安然無恙。”
秦醫(yī)令唰唰的寫下一個方子后,便告辭離去。
王德急忙吩咐內(nèi)侍照方抓藥,長孫皇后則是守在床榻邊,一臉心疼的看著自家愛女。
而李世民則是將殿外的李君羨叫了進來。
“君羨,那程家小子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會和朕的小兕子在一起?!?/p>
先前李君羨只是說,這次能成功救回小兕子全都仰賴那程家的小子,但具體的事情經(jīng)過,卻還沒有細(xì)說。
“陛下...”
李君羨組織了下語言,道:“臣率百騎出宮后,便將人手撒了出去,很快便從城中的三教九流處得到了消息,說曾看到一個婦人,背著一個一身錦衣的小姑娘進了西市之中....”
“根據(jù)那人提供的線索,臣成功的找到了那名婦人,一番逼問之下,這才得知那婦人竟是游走在長安中的拐子....”
聽到這里,李世民不由面色一沉,“你說兕子是被拐子給拐出了皇宮?”
他雖然對李君羨有著足夠的信任,但這番話也太過于離譜了些!
試想,一個人販子,能有多大的能力,將人從皇宮中拐出去?
這他么的不扯淡嗎?!
“陛下容稟?!?/p>
李君羨知道李世民在想什么,他急忙道:“據(jù)那婦人交代,她其實是從三名男子的身邊,將公主拐走的....”
“三名男子?”
李世民微微抬眸,心中已經(jīng)有了個大概。
兕子先是被那宮女伙同侍衛(wèi)拐帶出宮,再由宮外的三人接應(yīng)....
但,也不知道是那拐子過于高明,還是那三人粗心大意,竟然讓小兕子落到了人販子手中。
這時,李君羨繼續(xù)道:“臣在得知公主被賣給了西市做人口買賣的王老四后,便帶人火速的趕了過去,可誰知道終究是晚了一步,公主竟然早已被人給買走了.....”
“是程處弼那小子買走的吧?”
李世民敲了敲手指,不知道為什么,一想起那小子在車廂里沖他訕笑的模樣,他的心底就忍不住的生出一股邪火。
大抵是因為那小子舔著一張大臉,說出那句‘我不喜歡男子’吧。
“陛下英明。”
李君羨道:“在得知是程公子帶走公主后,臣便讓百騎四處搜尋程公子......”
“當(dāng)時的情況萬分危急,十?dāng)?shù)架勁弩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程公子,然而,程公子卻仿若未覺,只是緊緊的抓著韁繩,趴伏在馬背之上,死死的將公主護在了身下......”
聽著李君羨講述著當(dāng)時的情況,李世民也是不由一陣心驚。
自家的小兕子還那么小,竟然就要面臨如此險境,若不是那程處弼悍勇,恐怕他就再也見不到自家小兕子了。
也怪不得李君羨先前說兕子能安全回來,全都仰賴程處弼。
如此險境,也就是程家的小子了,換了別人來,還真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
“君羨,那小子情況怎么樣?”
在得知了程處弼拼死護佑自家小兕子后,李世民也是不免擔(dān)憂起前者的傷勢來。
如此悍勇且忠心的好孩子,可不能讓他出了意外,不然他都不好和程咬金那老匹夫交代。
“太醫(yī)署的人說程公子傷的不輕,尤其是左肩的劍,只差幾寸就要切斷筋脈了?!崩罹w道。
“走,隨朕去看看那小子?!?/p>
......
偏殿的一處房間。
此刻屋內(nèi)正充斥著濃濃的血腥之氣,令人幾欲作嘔。
床榻之上,程處弼已經(jīng)去了上衣,正光著膀子在呲牙咧嘴。
先前和賊人拼殺時,有著腎上腺素的作用,他倒是沒覺得有多疼,但隨著腎上腺素消退,那種劇痛便如潮水一般涌來。
這也就是他如今的身體強悍,不然他早就被痛暈過去了。
“我說這位太醫(yī),咱太醫(yī)署就沒什么能止疼的藥劑嗎?比如麻沸湯之類的?”
此刻的程處弼正瞪著眼睛,怒視著面前的那將一根木棍遞到他嘴邊的太醫(yī)。
“程公子說笑了,麻沸湯的配方早已失傳了?!?/p>
太醫(yī)不為所動,甚至又將木棍朝他嘴邊遞了遞。
“再說了,程公子這劍傷雖說不輕,但其實也無甚大礙,也用不到麻沸湯之類的?!?/p>
“......”程處弼翻了個白眼,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劍傷不輕,就不用止痛了?
你這庸醫(yī)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你信不信我待會就在這皇宮中給你整一場醫(yī)鬧!
“程公子,乖啊,來,張嘴,啊...”
太醫(yī)一副哄小孩的模樣,讓程處弼一陣氣急,但最終他也只能乖乖的張開嘴,咬住了對方遞來的木棍。
沒辦法,這劍還插在他的肩上呢,再耽誤會兒,他程處弼就得失血過多而死。
見患者乖乖聽話,太醫(yī)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程公子安心,我很快的,保證不會讓你過于疼痛...”
說著話,太醫(yī)的手掌已經(jīng)握在了劍柄之上。
“來,做好準(zhǔn)備,我數(shù)一二三,待數(shù)到三就拔劍.....”
程處弼咬著木棍點了點頭,下一刻太醫(yī)便開始查數(shù)。
“一....二....”
程處弼死死的咬著木棍,剛準(zhǔn)備攥緊拳頭抵抗即將到來劇痛,就聽‘嗤’的一聲,那狗太醫(yī)竟然直接就將劍拔了出來。
霎那間,他的視線里就看到了一股鮮血飆射了出來。
緊接著房間里就響起了程處弼那略顯含糊的聲音。
“呃.....呃槽....你大爺....”
一根又一根的青筋自他的額頭凸起。
而不等他進一步反應(yīng),那太醫(yī)又從藥箱里取出了一包白色粉末,朝著他的傷口就撒。
也不知道這些粉末是個什么玩意兒,但他能感覺到,傷口處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甚至隨著粉末和血液融合,傷口的劇痛也在慢慢緩解。
竟是有著鎮(zhèn)痛之效!
而最讓他感到神奇的是,那么寬的一道劍傷,粉末撒下的幾個呼吸間,血流竟然便已經(jīng)止住了。
看來這狗太醫(yī)也不是一無是處.....
程處弼如是想著,對眼前的太醫(yī)也有了一些改觀。
直到對方又從藥箱里取出一卷已經(jīng)泛黃的白布。
“程公子再忍耐一番,包扎的時候還會有些疼痛.....”
太醫(yī)那溫和的笑容,把程處弼看得眉頭狂跳。
你這狗太醫(yī)是認(rèn)真的嗎?!
那破布都發(fā)黃了,上面不知有多少細(xì)菌,你就這么直接的給我包扎?
你是想讓我感染而死嗎?
“你這布煮過了嗎?”程處弼有些心累的問道。
“煮?”
太醫(yī)不解的看著他,旋即搖了搖頭。
程處弼斷然擺手道:“既然沒煮過,你這布不能往傷口上包扎!”
“這.....”太醫(yī)為難道:“程公子你的傷口太寬,若是不包扎的話很容易崩開.....”
此刻的太醫(yī)也有點心累了,他就沒見過這么難伺候的傷患。
“誰不讓你包扎了?你去找塊干凈的白布,先用開水煮過一遍,然后曬干了再來給我包扎。”
程處弼虎著臉,今天說什么也不可能用這破布包扎。
他可不想因為細(xì)菌感染而嗝屁了。
看著他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太醫(yī)只能嘆了口氣,無奈的吩咐人去照辦。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死心道:“程公子我這包扎布很干凈的,昨日才剛剛清洗過.....”
“干凈個屁!”
程處弼翻了個白眼,本不想搭理他,但一想到這狗太醫(yī)說不準(zhǔn)日后還要為人治傷,便耐著性子給對方搞起了科普。
“我跟你說啊,這不是我挑你的毛病,實是因為你這破布不干凈,你也別不信,我說的不干凈不是普通的不干凈,而是指上面的細(xì)菌....什么?你問我細(xì)菌是什么.....這細(xì)菌啊,你可以理解為.....”
就在程處弼給太醫(yī)搞衛(wèi)生教育的時候,李世民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外。
只見.....
程處弼光著膀子坐在床榻之上,正在侃侃而談。
而四十多歲的太醫(yī)則坐在榻邊的矮凳上,傾耳細(xì)聽。
聽到重要的地方,甚至還會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面上的表情更是時而不解,時而釋然。
這在李世民看來...
就很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