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能看見人骨。>十六歲那年,我指著當(dāng)朝太子蕭徹的心口驚呼:“你的骨頭在發(fā)光!
”>他笑著握住我的手:“傻阿照,那是孤的真心?!?后來他登基為帝,屠盡我滿門。
>冷宮里,他捏著我的下巴逼我看他吞噬忠臣的骨相。>“阿照,你的眼睛是朕最好的刀。
”>大婚夜,我親手剖出靈骨遞給他。>“陛下,臣妾的真心…您可看清了?
”>他瘋癲地捧著骨撲來,卻在觸碰瞬間化為枯骨。>月光下,只剩一襲嫁衣裹著滿地白骨。
---我生來就看得見人骨。不是尋常醫(yī)者眼中蒙著皮肉筋脈的模糊輪廓,
是剔透的、分明的、帶著玉石般或溫潤或冷硬光澤的完整骨架。
它們撐起世間萬物行走坐臥的皮囊,是藏匿在血肉之下最真實的魂。十六歲那年的春日,
宮苑里梨花堆雪。太子蕭徹,我的青梅竹馬,穿著玄色繡金的常服,斜倚在臨水的朱欄邊。
他正與幾位年輕的翰林清談,側(cè)臉映著粼粼水光,唇角噙著慣常的、令人心折的溫雅笑意。
陽光穿透他垂落的鬢發(fā),在暖玉般的肌膚上投下淺淡的影。我端著新沏的雨前龍井走過去,
腳步輕快。目光習(xí)慣性地落在他身上,越過那身華貴的衣袍,越過他眉目如畫的皮相,
直抵支撐這一切的源頭。然后,我的呼吸猛地窒住。“呀!
”一聲短促的驚叫不受控制地沖口而出,
手中的青瓷茶盞“哐當(dāng)”一聲砸在光滑如鏡的金磚上,滾燙的茶水潑濺開來,
洇濕了他的袍角和我的裙擺。所有人都驚愕地望向我。翰林們噤了聲,侍從慌忙跪下。
蕭徹也轉(zhuǎn)過頭,眼中帶著一絲被打斷的訝異,旋即被關(guān)切取代?!鞍⒄??”他快步上前,
無視了腳邊的狼藉和侍從的驚呼,溫?zé)岬氖终埔话逊鲎∥椅⑽l(fā)顫的手臂,聲音低沉柔和,
“怎么了?可有燙著?”我顧不得那些,也顧不得失儀,指尖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悸,
直直指向他玄色常服下、心口的位置。眼睛死死盯著那里,仿佛要穿透層層錦繡,
看清那不可思議的景象。“那里……你的骨頭……”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帶著一種窺見神跡般的惶恐,“在發(fā)光!”不是形容,不是錯覺。他心口那幾根肋骨,
如同最純凈的昆侖玉髓雕琢而成,
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種溫潤、恒定、帶著奇異生機的淡金色輝光!那光芒如此純粹,如此奪目,
將周圍其他臣子的骨架都映襯得黯淡無光,甚至他自己其他部位的骨骼,
在那心口金光的映照下,也顯得平凡起來。那光芒太神圣,太不似凡俗應(yīng)有之物。
它安靜地棲伏在他胸腔之內(nèi),隨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微微起伏,流淌著無聲的華章。四周死寂。
翰林們面面相覷,眼神驚疑不定。一個能看見太子殿下“骨頭”的沈家小姐?
還說什么在發(fā)光?這簡直是……大不敬,或者說,妖異。蕭徹臉上的關(guān)切凝滯了一瞬。
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鎖著我,銳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眼底的震驚,直刺入靈魂深處。
那審視只持續(xù)了極短的一瞬,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他眉眼舒展,低低地笑了起來。
不是慣常那種溫雅疏離的笑,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縱容的、真實的暖意。他反手,
將我指向他心口的那根微涼的手指輕輕攏入掌心,用力握緊。他的手心干燥而溫暖,
帶著常年習(xí)武留下的薄繭,此刻卻像一個堅固的港灣?!吧蛋⒄?,”他微微俯身,
湊近我耳邊,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鬢角,聲音低沉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帶著一絲無奈又寵溺的笑意,清晰地傳入我耳中,也落入周圍豎著耳朵的眾人耳里,
“哪有什么骨頭發(fā)光?”他頓了頓,握著我的手,輕輕按在了他自己溫?zé)岬男靥派稀?/p>
隔著幾層衣料,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擊著我的掌心。
而在我眼中,那心口的淡金輝光,也隨著這生命的搏動,溫和地起伏著?!澳鞘窃谔鴦拥模?/p>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是孤的真心。
”真心。這兩個字像帶著溫度的金粉,猝不及防地灑落在我心湖之上,
漾開一圈圈滾燙的漣漪。周遭翰林們緊繃的神色瞬間松弛下來,
甚至露出了然又略帶揶揄的笑意。原來如此。太子殿下對沈家小姐的情意,
熾熱得連“骨頭”都“發(fā)光”了。多么旖旎的舞會,多么動人的情話。
我的臉頰瞬間燒得滾燙,一路蔓延到耳根。方才那驚鴻一瞥的神圣輝光帶來的震撼和惶恐,
竟被他這一句“真心”,輕易地裹上了甜蜜的糖衣,糊弄了過去。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是否真的在那一刻眼花了?那金光,或許只是春日過于明媚的陽光,透過他玄色的衣料,
映照出的錯覺?又或者……真的是他那顆為我跳動的心,太過滾燙,灼傷了眼睛?
在他深邃專注的目光里,在他掌心傳來的堅實溫度下,我心底那點微弱的疑慮,
如同投入沸水的薄冰,無聲無息地消融了。取而代之的,
是鋪天蓋地的羞赧和一絲隱秘的、巨大的歡喜。他握著我的手,久久沒有放開。梨花如雪,
簌簌落在我們相握的手上,落在他玄色的肩頭。那一刻,
我以為自己窺見了這世間最稀有的珍寶,藏匿在他骨血深處的、獨屬于我的真心。卻不知,
那金輝之下,蟄伏的并非愛意,
而是早已將我、將沈家、乃至將整個王朝都算計在內(nèi)的深淵巨口。三年后,他登基為帝。
龍椅尚未坐穩(wěn),一道染血的圣旨便如驚雷般劈開了沈家厚重的朱門。父親,
那個曾在邊關(guān)浴血、用一身傷疤換來赫赫功勛的定國公,
被冠以“勾結(jié)外敵、圖謀不軌”的滔天罪名。證據(jù)?
那封筆跡模仿得惟妙惟肖、蓋著父親私印的“通敵密信”,便是最鋒利的屠刀。抄家,滅門。
圣旨下達(dá)的那一夜,沒有喊殺震天,沒有火光映紅半邊城。只有無聲的死寂,
和滲透骨髓的冰冷。訓(xùn)練有素的黑甲禁軍如同鬼魅般涌入府邸,
刀刃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著幽藍(lán)的寒光。沒有抵抗,因為所有試圖反抗的家將,
都在第一時間被悄無聲息地割斷了喉嚨。我穿著寢衣,
被兩個面無表情、力大無窮的嬤嬤從溫暖的錦被里拖出來,像拖拽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
她們粗糙的手像鐵鉗,掐得我胳膊生疼。我甚至來不及看清父親最后一眼,
只聽到正廳方向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隨即是重物倒地的聲音?!暗?!
” 我的嘶喊被一只帶著濃重汗味和血腥氣的手死死捂住,堵在喉嚨里,變成絕望的嗚咽。
我被塞進(jìn)一輛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黑漆馬車,顛簸著駛向皇宮最深處、最荒僻的角落——冷宮。
車輪碾過宮道的青石,發(fā)出單調(diào)而冷酷的聲響,碾碎了我十六歲那年春日的所有幻夢。
冷宮不是一座宮殿,是一片被遺忘的廢墟。斷壁殘垣間,荒草瘋長得比人還高,
枯死的藤蔓如同巨蟒纏繞著傾頹的梁柱。寒風(fēng)在空蕩蕩的殿宇間穿梭,發(fā)出嗚咽般的鬼哭。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朽木和一種揮之不去的、絕望的霉味。
我被粗暴地丟進(jìn)一間勉強能遮風(fēng)、卻擋不住刺骨寒意的偏殿。殿內(nèi)空空蕩蕩,
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榻,上面鋪著發(fā)霉發(fā)硬的稻草。墻角結(jié)著厚厚的蛛網(wǎng)。
門在我身后“哐當(dāng)”一聲被沉重的鐵鏈鎖死,隔絕了外面最后一絲天光。
日子在無邊的寒冷和死寂中緩慢爬行,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脖頸。
送來的食物是冰冷的、散發(fā)著餿味的殘羹。看守的老太監(jiān)眼神渾濁,帶著一種麻木的殘忍。
直到第七日,或者第八日?我已經(jīng)在饑餓、寒冷和巨大的悲慟中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沉重的鐵鏈嘩啦作響,那扇腐朽的木門被從外面推開。逆著門外慘淡的天光,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口。玄色的龍袍,金線繡著猙獰的盤龍,
昭示著他至高無上的身份。新帝,蕭徹。他一步步走進(jìn)來,靴底踩在厚厚的積塵上,
發(fā)出輕微的“噗噗”聲。殿內(nèi)昏暗的光線落在他臉上,
那張曾讓我癡迷、如今卻只感到徹骨寒冷的俊美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眼睛,
深得如同古井寒潭,里面翻涌著某種我看不懂的、令人心悸的暗流。他沒有說話,
徑直走到我面前。我蜷縮在冰冷的墻角,渾身臟污,瑟瑟發(fā)抖,像一只瀕死的幼獸。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目光像冰冷的刀鋒,一寸寸刮過我的臉,最后,定格在我的眼睛上。
然后,他笑了。不是春日梨樹下那種溫雅的笑,也不是登基大典上那種威嚴(yán)的笑。
那是一種混合著貪婪、掌控和一絲殘忍玩味的笑,令人毛骨悚然。他猛地伸出手,
帶著薄繭的手指如同鐵鉗,狠狠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骨頭。
強迫我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暗流的眼睛。“阿照,”他開口,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像毒蛇吐信,“朕需要你的眼睛?!蔽冶黄妊鲋^,
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說不出一個字,
只能用那雙因消瘦而顯得更大的眼睛,驚恐而茫然地看著他。他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yīng),
指腹在我下頜被捏得發(fā)青的皮膚上曖昧地摩挲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一種蠱惑般的殘忍,一字一句,清晰地砸進(jìn)我的耳膜:“你的眼睛,是朕最好的刀。
”刀?什么刀?我混沌的思緒完全無法理解。他沒有解釋。
只是粗暴地將我從冰冷的地上拖拽起來,像拖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冷宮沉重的鐵門在身后再次鎖死。我被帶到了一間極其隱秘的殿宇。沒有窗戶,
墻壁厚重得可怕,連一絲風(fēng)都透不進(jìn)來。
著一股濃重到令人作嘔的、混雜著血腥、草藥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金屬銹蝕的詭異氣味。
幾盞長明燈在角落里幽幽燃燒,光線昏暗搖曳,將殿內(nèi)的一切都拉扯出扭曲怪誕的陰影。
殿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非金非木的黑色方鼎。鼎身刻滿了密密麻麻、扭曲怪異的符文,
那些符文在幽暗的光線下仿佛在緩緩蠕動,散發(fā)著令人不安的陰冷氣息。鼎旁,
跪著一個身著囚衣、披頭散發(fā)的男人。是御史中丞李大人!
那個在朝堂上以剛直不阿、敢于死諫聞名的老臣!此刻他形容枯槁,身上遍布鞭痕,
被粗大的鐵鏈捆縛著,嘴里塞著破布,只能發(fā)出絕望的“嗚嗚”聲。他看到蕭徹和我進(jìn)來,
渾濁的老眼里瞬間爆發(fā)出極致的驚恐和哀求。蕭徹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方鼎前。
他伸出手,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鼎身冰冷的符文,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肌膚,
眼中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令人膽寒的光芒。他轉(zhuǎn)過身,再次攫住我的下巴,
迫使我看向李大人?!鞍⒄?,看著。”他的命令簡短而冰冷,不容抗拒,“用你的‘眼睛’,
好好看著?!蔽冶黄葘⒛抗馔断蚶畲笕?。在我特殊的視野里,他的骨架清晰浮現(xiàn)。
那是一副清瘦卻透著風(fēng)骨的骨架,如同經(jīng)年的青竹,雖歷經(jīng)風(fēng)雨,卻依舊挺直,
帶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寧折不彎的清氣。蕭徹走到李大人身后。他伸出右手,
那只曾無數(shù)次溫柔牽起我的手,此刻五指張開,虛懸在李大人的頭頂上方。他的掌心,
開始泛起一種極其微弱、極其詭異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干涸的血跡。下一刻,
令人頭皮炸裂的一幕發(fā)生了!隨著他掌心暗紅光芒的流轉(zhuǎn),李大人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
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痛苦嘶鳴,眼珠驚恐地暴突出來!而在我眼中,
他那原本清瘦挺直的骨架,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灰??!
仿佛有某種無形的、貪婪的怪獸,
正瘋狂地吞噬、抽離他骨骼中蘊含的那股支撐他風(fēng)骨的“清氣”!
一股無形的、帶著腐朽和絕望氣息的“流質(zhì)”,被強行從李大人的骨架中剝離、抽取出來,
化作一道灰白色的、令人作嘔的細(xì)流,絲絲縷縷地涌入蕭徹掌心那暗紅的旋渦之中!
隨著那灰白流質(zhì)的涌入,蕭徹的身體幾不可查地輕輕一震。他微闔著眼,
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迷醉的、饜足的神情。而他心口那處,
曾經(jīng)讓我驚為天人的、散發(fā)著溫潤淡金輝光的肋骨——那所謂的“真心”——此刻在我眼中,
那金光竟詭異地……亮了一絲!雖然極其微弱,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在我心底激起驚濤駭浪!“嗬……呃……” 李大人的抽搐停止了。他眼中的光徹底熄滅,
身體軟軟地癱倒在地,如同一灘爛泥。在我眼中,他那副骨架已變得灰白、脆弱,
如同被蛀空了的朽木,輕輕一碰就會化為齏粉。支撐他一生的風(fēng)骨和氣節(jié),被徹底吞噬殆盡。
蕭徹緩緩收回手,掌心那詭異的暗紅光芒隱沒。他長長地、滿足地吁了一口氣,
仿佛飽餐了一頓珍饈。然后,他才將目光轉(zhuǎn)向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翻涌著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貪婪和狂熱,如同盯著稀世珍寶的惡龍?!翱吹搅藛?,阿照?
”他一步步逼近我,臉上帶著一種殘忍的、洞察一切的笑意,聲音低沉而危險,
“這才是你那雙眼睛真正的價值。它能幫朕,找到最‘美味’的骨相。”他停在我面前,
冰冷的指尖撫上我的眼角,動作帶著一種令人戰(zhàn)栗的狎昵?!半薜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