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在藥渣里找到紅花的時辰,長春宮的貓叼著血淋淋的嬰胎跑過腳邊。
我捏緊袖中發(fā)黑的銀針——那碗太后親賜的"養(yǎng)榮湯",原來從三年前就開始要我的命。
第一章 藥渣驚魂第三次在藥渣里找到紅花的時辰,長春宮的貓叼著血淋淋的嬰胎跑過腳邊。
我捏緊袖中發(fā)黑的銀針——那碗太后親賜的"養(yǎng)榮湯",原來從三年前就開始要我的命。
雨水順著太醫(yī)院青灰的屋檐滴落,我蹲在藥渣堆前,指尖捻著那抹刺目的紅。紅花,
活血化瘀的良藥,卻是孕婦的大忌。
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三次在長春宮李昭儀的安胎藥渣中發(fā)現(xiàn)它了。"沈大人,您怎么還在這兒?
"小宮女春桃撐著油紙傘跑來,見我盯著藥渣發(fā)愣,聲音壓得更低,
"李昭儀...又沒保住。"我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陣發(fā)黑。春桃扶住我,
傘沿上的雨水濺在我官服前襟,像極了方才那只黑貓嘴角滴落的血。"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春桃眼圈發(fā)紅,"昭儀娘娘疼得死去活來,
血...血把整張床都浸透了。"我攥緊了拳頭。這已經(jīng)是長春宮今年第三次流產(chǎn)了。
前兩次我還能安慰自己是意外,可當同樣的紅花第三次出現(xiàn)在藥渣里,我不能再自欺欺人。
"藥是誰煎的?""御藥房的翠兒,跟往常一樣。"春桃突然打了個寒顫,
"不過...今早奴婢看見賢妃娘娘身邊的崔嬤嬤去過御藥房。"我心頭一跳。賢妃?
她與李昭儀同住長春宮,表面上親如姐妹..."沈知意!"一聲厲喝打斷了我的思緒。
太醫(yī)院院使張德海站在廊下,陰沉著臉,"太后傳召,你還磨蹭什么?"我匆忙擦了擦手,
跟著張德海往慈寧宮走去。雨水打濕了我的官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冰上。三年來,
我每日午時都要去慈寧宮請脈,然后飲下太后親賜的"養(yǎng)榮湯"——說是為我調(diào)理氣血,
助我在這男人堆里站穩(wěn)腳跟。"你臉色很差。"張德海突然開口,眼睛卻盯著前方,
"太后近日鳳體違和,你說話仔細些。"我含糊應了聲,心里卻翻江倒海。
三日前我偷偷用銀針試了那"養(yǎng)榮湯",針尖瞬間變得烏黑。我不敢聲張,
悄悄把銀針藏在了袖袋里。慈寧宮檀香繚繞,太后半倚在鳳榻上,
眼角細紋在香爐青煙中若隱若現(xiàn)。"知意來了。"她聲音慈愛,
示意宮女端上那碗熟悉的湯藥,"趁熱喝了吧。"我雙手接過青瓷碗,
褐色的藥汁映出我扭曲的臉。三年了,每日一碗,我竟從未懷疑過這"恩典"背后的殺機。
"謝太后恩典。"我低頭行禮,
趁機將藥汁倒進袖中暗藏的皮囊——這是我這三天想出的對策。皮囊內(nèi)層襯了鉛,
能防止藥味外泄。太后滿意地點頭,又問了些太醫(yī)院的瑣事。我強作鎮(zhèn)定應答,
后背卻已被冷汗浸透。離開慈寧宮時,我險些被門檻絆倒。"沈大人當心。
"一只冰涼的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我抬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人一襲素白長衫,
面容蒼白如紙,唯有左眉上一道疤痕泛著淡紅。"七...七殿下。"我慌忙行禮,
心跳如鼓。七皇子蕭景珩,生母早逝,因三年前那場宮變被囚禁在冷宮,傳聞已經(jīng)瘋癲。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蕭景珩松開手,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沈大人的袖子...濕了。
"我心頭大震,下意識捂住袖口。他看見了?他知道了?"殿下說笑了。"我強笑道,
"只是雨水...""雨水可不會是這個味道。"他湊近我耳邊,聲音輕得如同嘆息,
"零陵香、麝香、紅花...還有一味,是西域斷腸草吧?"我渾身血液仿佛凝固。
他不僅聞出來了,還說得分毫不差——這正是我分析出的"養(yǎng)榮湯"配方,一味絕子藥!
"殿下慎言。"我壓低聲音,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蕭景珩卻已直起身,
臉上恢復了那種空洞的神情,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fā)生。"沈大人醫(yī)術高明,
"他突然高聲說道,"本王的頭風病又犯了,還請大人開副藥。"說著,
他往我手中塞了件東西,然后搖搖晃晃地走開了,嘴里還哼著荒腔走板的小曲,
活脫脫一個瘋癲之人。我直到回到太醫(yī)院值房,才敢看手中的物件——半塊龍紋玉佩,
斷口參差不齊,玉質(zhì)溫潤如水。翻過來,背面刻著兩個小字:"解毒"。我手一抖,
玉佩差點落地。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龍紋玉?據(jù)傳太祖皇帝曾得異人相贈一對龍紋玉佩,
能解百毒,后來賜給了最寵愛的兩位皇子...窗外驚雷炸響,
我猛地想起今晨長春宮的慘狀。如果李昭儀的流產(chǎn)不是意外,如果我的"養(yǎng)榮湯"真是毒藥,
那么這宮中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玉佩上。血珠滾動,
竟慢慢被玉吸收了,而斷口處隱隱泛起一絲金光。傳聞竟是真的!我顫抖著將玉佩貼在腕間,
那里有一條最近才出現(xiàn)的青黑細線——三日前的銀針試毒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中毒頗深。
玉佩觸及皮膚的瞬間,一陣清涼感順著經(jīng)脈游走,腕間的青線竟真的淡了些許。雨聲漸密,
我盯著那半塊玉佩,思緒萬千。蕭景珩為何要幫我?他裝瘋賣傻多年,
今日為何突然向我透露真面目?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為何會有這等寶物?更讓我心驚的是,
如果他早就知道"養(yǎng)榮湯"的真相,那么太后...乃至整個后宮的墮胎事件,
他是否也知情?我摸出袖中發(fā)黑的銀針,又看了看玉佩,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在這吃人的深宮里,或許只有這個"瘋癲"的皇子,
才是唯一能幫我的人。第二章 冷宮秘聞子時的梆子聲剛過,我披上夜行衣,摸向冷宮方向。
白天的半塊玉佩讓我輾轉(zhuǎn)難眠。腕間的青線確實淡了,但我知道,若不徹底解毒,
遲早會毒發(fā)身亡。蕭景珩既然能識破"養(yǎng)榮湯"的配方,又贈我解毒玉佩,他必定知道更多。
冷宮墻頭的野草刮擦著我的衣袖,發(fā)出沙沙聲響。我按蕭景珩塞給我的紙條所示,
找到了西側(cè)偏殿——那里有棵歪脖子棗樹,枝丫伸到了墻外。"沈大人果然來了。
"我差點驚叫出聲。蕭景珩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我身后,月光下他的臉白得嚇人,
唯有眉間疤痕泛著詭異的紅。"殿下..."我強壓住心跳,"白日多謝贈玉之恩。
"他輕笑一聲,轉(zhuǎn)身走向偏殿:"進來吧,這里沒人敢來。"殿內(nèi)比我想象的整潔,
只是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香。借著燭光,我注意到桌上散落著各種藥材,
有些甚至是太醫(yī)院庫房里的珍品。"殿下懂醫(yī)理?"我忍不住問。"略通皮毛。
"蕭景珩點燃一盞油燈,火光在他深陷的眼窩中跳動,
"比不上沈大人——太醫(yī)院三百年來第一位女醫(yī)官。"我心頭一緊。三年前先帝駕崩,
新帝年幼,太后垂簾聽政。正是在那時,太后破例提拔我這個罪臣之女入太醫(yī)院,
說是念在我父親生前醫(yī)術高明。現(xiàn)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殿下為何幫我?
"我直視他的眼睛,"您知道'養(yǎng)榮湯'是什么。
"蕭景珩的手指輕輕撫過桌上的藥材:"沈大人可曾想過,為何太后獨獨選中你入太醫(yī)院?
"我一怔。"因為你父親沈太醫(yī),是先帝的心腹。"蕭景珩的聲音冷得像冰,
"也是三年前那場宮變中,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
"我父親...我記憶中的父親總是眉頭緊鎖,深夜常被急召入宮。他死得很突然,
太醫(yī)院給出的說法是急癥猝死,連尸首都沒讓我見全。"那場宮變死了多少人?
"蕭景珩突然問我。"史載...七十二人。"我回憶道,"先帝突發(fā)惡疾駕崩,
幾位皇子起兵奪位,最終...""最終當今圣上——我那年僅十歲的弟弟登基了。
"蕭景珩冷笑,"而參與奪位的三位兄長,連同他們的母族,全部暴斃。真是...巧啊。
"我后背發(fā)涼。確實太巧了,巧得不像意外。"你父親察覺了端倪。
"蕭景珩盯著跳動的火焰,"他發(fā)現(xiàn)了先帝真正的死因,
也發(fā)現(xiàn)了那些皇子并非死于自相殘殺...""是什么?"我聲音發(fā)抖。"毒。
"蕭景珩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展開是幾片干枯的草藥,"西域'夢千年',
混入飲食無色無味,中毒者會在沉睡中死去,像極了急癥猝死。"我接過草藥細看,
突然認出這正是"養(yǎng)榮湯"中的一味配料!"太后在用同樣的方法清除異己。"我恍然大悟,
"那些流產(chǎn)的嬪妃...她們的安胎藥被動了手腳!"蕭景珩贊許地點頭:"你很聰明。
太后需要皇子,但必須是'合適'的嬪妃所出。李昭儀父親是邊關大將,
若生下皇子...""就會威脅到太后的外戚勢力。"我接上他的話,突然想到什么,
"那為何要給我下絕子藥?我只是個醫(yī)官!"燭光下,
蕭景珩的眼神變得復雜:"因為你父親臨終前,把一樣東西交給了你。""什么?
"我完全糊涂了,"父親去世時我根本不在身邊...""是一本醫(yī)案。"蕭景珩一字一頓,
"《承天殿脈案》,記錄了先帝最后三個月的病情變化。你父親死后,
太后翻遍了沈府都沒找到。"我如遭雷擊。父親確實留給我一個上鎖的紫檀匣子,說是嫁妝,
讓我婚后才能打開。三年來我謹守閨訓,從未動過它。"那本醫(yī)案能證明先帝是被毒死的。
"蕭景珩的聲音低不可聞,"太后給你下絕子藥,一是怕你嫁入權貴之家,
二是..."他頓了頓,"讓你慢慢死去,像你父親一樣'急癥猝死',
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接收你的遺物。"我雙腿發(fā)軟,不得不扶住桌子。
三年來的"恩典"竟是慢性毒殺!而我竟每日感恩戴德地飲下那碗穿腸毒藥!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我強忍淚水,"殿下完全可以自己去找那本醫(yī)案。
"蕭景珩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另半塊龍紋玉佩:"因為我們需要彼此。
你有醫(yī)術和太醫(yī)院之便,我有..."他晃了晃玉佩,"這個。完整的龍紋玉可解百毒,
更能證明持有者的身份。""什么身份?""先帝密詔中的繼位者。"蕭景珩的話如同驚雷,
"三年前那場宮變,真正該登基的人是我。"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蕭景珩迅速吹滅蠟燭。
黑暗中,他一把將我拉到身后,另一手按在腰間——那里隱約有金屬的冷光。
"喵~"一只黑貓從窗臺躍過,正是白日叼著嬰胎那只。我長舒一口氣,
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緊貼著蕭景珩的后背。他的體溫透過單薄衣衫傳來,意外地溫暖。"沈大人。
"他突然轉(zhuǎn)身,在極近的距離凝視我,"要合作嗎?你解毒,我復仇,我們各取所需。
"月光從窗縫漏入,照在他半邊臉上。那一刻,瘋癲皇子的假面徹底脫落,
我看到的是一個清醒至極的男人,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我該相信他嗎?
他可能只是在利用我。但轉(zhuǎn)念一想,我又有何選擇?繼續(xù)喝那"養(yǎng)榮湯",
遲早毒發(fā)身亡;揭發(fā)太后,無異于以卵擊石。"我需要考慮。"我最終說道。
蕭景珩并不意外,只是從藥柜取出一包東西:"七日份的解藥,能暫時壓制你體內(nèi)的毒。
七日后子時,我在這里等你的答復。"我接過藥包,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
那里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烙鐵燙過。"三年前留下的。"他淡淡地說,
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有人想逼問密詔的下落。"我心頭一顫,
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經(jīng)歷了怎樣的折磨。裝瘋賣傻三年,
只為一個復仇的機會..."殿下知道長春宮的藥材是誰換的嗎?"臨走前我問。
蕭景珩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賢妃不過是棋子。真正的主使,
是御藥房總管趙德安——太后奶娘的兒子。"趙德安!那個總是笑瞇瞇的矮胖太監(jiān)?
我回憶著他每日恭敬地向各宮送藥的樣子,胃里一陣翻騰。"小心張德海。
"蕭景珩最后警告道,"你的那位院使大人,可不止是太后的眼線那么簡單。
"回太醫(yī)院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今晚聽到的驚人內(nèi)幕。
父親之死、先帝被弒、皇子冤屈...而我,竟成了這場權力游戲中的一枚棋子。
路過御藥房時,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門縫里透出微光,這么晚了還有人在?我屏息靠近,
聽見里面?zhèn)鱽韷旱偷慕徽劼暋?...長春宮那個處理干凈了嗎?"是張德海的聲音。
"放心,翠兒永遠開不了口了。"這個陰柔的嗓音我認得,正是趙德安。我捂住嘴,
翠兒死了?那個煎藥的宮女?"賢妃那邊...""她只知道除掉李昭儀的孩子,
哪曉得真正的目的。"趙德安輕笑,"倒是沈家那個丫頭,
太后催得緊..."我渾身血液凝固,他們在說我!"急什么,'養(yǎng)榮湯'再喝半年,
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張德海的話讓我如墜冰窟,"倒是七皇子那邊,
最近太安靜了...""一個瘋子能翻什么浪?"趙德安不以為然,"倒是你,
那本醫(yī)案..."腳步聲突然靠近門口,我慌忙躲到陰影處。趙德安推門出來,
四下張望片刻,才與張德海分頭離去。我癱坐在墻角,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們不僅要殺我,
還在找父親的醫(yī)案!而蕭景珩...他竟真的知道一切?;氐街捣?,
我取出父親留下的紫檀匣子。三年來我第一次認真端詳它:通體紫黑,鎖孔極小,
側(cè)面刻著幾乎難以察覺的云紋。我試著用發(fā)簪撥弄鎖孔,紋絲不動。正發(fā)愁時,
突然想起蕭景珩說這是"醫(yī)案"...醫(yī)者善用針!我從藥箱取出一根最細的銀針,
蘸了些許藥油,慢慢探入鎖孔。咔噠一聲輕響,匣子彈開了。里面果然是一本薄薄的冊子,
封皮上題著《承天殿脈案》。翻開第一頁,
父親熟悉的筆跡躍入眼簾:"景和十七年三月初六,圣上夜半頭痛欲裂,脈象弦急,
舌底現(xiàn)青紋。疑為中毒,然膳藥皆驗無果..."我的手不住顫抖。這確實是一份毒殺記錄!
往后翻,父親詳細記載了先帝日漸惡化的癥狀,以及他暗中進行的各種驗毒嘗試。
最后一頁的日期是先帝駕崩前三日,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夢千年確認。景珩可信。
玉在..."字跡到此中斷,像是匆忙中寫下的。
景珩可信...父親竟在臨終前信任蕭景珩?而"玉在"后面,他想說什么?我合上冊子,
心潮澎湃。父親用生命保護了這份證據(jù),而它現(xiàn)在就在我手中。
蕭景珩說的是真的——先帝被毒殺,他是合法繼位者,太后是弒君篡位的兇手!窗外,
東方已現(xiàn)魚肚白。我藏好醫(yī)案,吞下一粒蕭景珩給的解藥??酀乃幫杌牒韲?,
卻讓我前所未有地清醒。七天...我有七天時間決定是否與他聯(lián)手。但此刻,
我的心已經(jīng)偏向了答案。在這座吃人的宮殿里,要么成為任人宰割的棋子,
要么...成為執(zhí)棋之人。第三章 暗流涌動第七天子時,我再次站在冷宮偏殿前,
手中緊攥著父親的醫(yī)案。連日的失眠讓我眼下浮現(xiàn)青黑,但精神卻異常清醒。這七天里,
我暗中調(diào)查了御藥房的藥材流向,
確認趙德安每月都會秘密領取大量紅花與麝香;我假裝無意地翻看了長春宮李昭儀的脈案,
發(fā)現(xiàn)每次診脈記錄都有細微篡改;我還冒險去看了翠兒的尸體,她指甲發(fā)青,
分明是中毒而死。最令我心驚的是,昨日給王美人請脈時,發(fā)現(xiàn)她的安胎藥也被動了手腳。
我偷偷換了藥,但不知道能瞞多久。棗樹枝丫在風中輕晃,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我深吸一口氣,輕叩窗欞三下。門無聲開啟,蕭景珩立在陰影中,白衣勝雪。燭光下,
他眉間疤痕比上次見時更紅了,像是新傷。"你來了。"他側(cè)身讓我進入,
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冊子上,"找到了?"我點頭,遞過《承天殿脈案》。
他修長的手指微微發(fā)顫,翻開封皮時,我看到他眼角閃過一絲水光。
"沈太醫(yī)的字..."他輕觸紙頁,聲音低啞,"三年來,我第一次看到故人的筆跡。
"我心頭一軟。世人只道七皇子瘋癲暴戾,卻不知他背負著怎樣的血海深仇。
"父親最后寫'景珩可信'。"我試探道,"你們...很熟?"蕭景珩合上冊子,
眼中情緒已收斂干凈:"先帝晚年多病,我常伴駕左右。沈太醫(yī)日日請脈,
我們..."他突然皺眉,按住右腿。"你受傷了?"我這才注意到他站姿不自然,
白衣下擺有暗色痕跡。"小傷。"他輕描淡寫,"昨夜去御藥房查探,遇到點麻煩。
"我二話不說,取出隨身藥包:"讓我看看。"蕭景珩略顯驚訝,但還是坐下了。
當他卷起褲管時,我倒吸一口冷氣——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橫貫小腿,已經(jīng)發(fā)炎腫脹。
"這叫小傷?"我忍不住提高聲音,又急忙壓低,"再拖兩天,你這腿就廢了!
"他竟笑了:"沈大人這是在關心我?"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取出銀針和藥粉。
清理傷口時,他肌肉緊繃,卻一聲不吭。燭光下,我看到他額角滲出細密汗珠。"忍著點。
"我將藥粉撒在傷口上,"這藥會有些疼。"他嘴角微揚:"比起烙鐵,
這算..."話未說完,藥效發(fā)作,他猛地抓緊桌沿,指節(jié)發(fā)白。我下意識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顫抖。"馬上就好。"我輕聲道,迅速包扎傷口。處理完畢,
蕭景珩長舒一口氣,額頭已經(jīng)汗?jié)?。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他的手,連忙松開。"多謝。
"他聲音沙啞,"很久沒人...這樣待我了。"燭光搖曳,映照著他蒼白的臉。那一刻,
瘋癲皇子的偽裝徹底褪去,我看到的只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我決定與你合作。
"我直視他的眼睛,"但有個條件——告訴我全部真相,不要有任何隱瞞。
"蕭景珩沉默片刻,突然解開衣襟,轉(zhuǎn)過身去。我捂住嘴——他背上布滿縱橫交錯的疤痕,
最新的一道還在滲血。"三年來,每月初一,趙德安都會來'審問'我。
"他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太后始終懷疑我知道密詔下落。"我手指輕顫,
不敢觸碰那些傷痕:"密詔...真的存在?""先帝臨終前,
當著沈太醫(yī)和兩位大學士的面,將傳位密詔與一對龍紋玉佩交給了我。"蕭景珩系好衣襟,
"宮變當夜,大學士被殺,我裝瘋才保住性命,但密詔被奪,玉佩也只搶回半塊。
"我心跳如鼓:"另半塊呢?""在太后手中。"蕭景珩冷笑,
"她需要完整的玉佩來證明密詔內(nèi)容已被銷毀。按照祖制,持完整龍紋玉者,
可入太廟開啟密匣。"一切逐漸清晰。太后毒殺先帝,偽造傳位詔書,
但擔心真正的密詔存在太廟密匣中。而要開啟密匣,
需要完整的龍紋玉佩..."所以她才留你性命。"我恍然大悟,
"她在找另半塊玉佩和密詔!"蕭景珩點頭:"而現(xiàn)在,她也在找那本醫(yī)案。
"他拿起《承天殿脈案》,"這里面記載的毒殺證據(jù),加上完整的龍紋玉,
足以定她弒君之罪。"我突然想到什么:"父親最后寫'玉在...',
會不會是想提示另半塊玉佩的下落?"蕭景珩目光一凜:"有可能。
沈太醫(yī)那段時間常去太醫(yī)院藥庫...""藥庫?"我猛地站起,"父親去世前三天,
確實讓我去藥庫取過一盒人參!"我們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什么。"明日我去查。
"我說道,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張德海最近對我格外關注,
今早還特意問我看過哪些醫(yī)案。"蕭景珩眼神驟冷:"他是太后表侄,表面是太醫(yī)院院使,
實則是太后最得力的劊子手。三年前...你父親的'急癥',就是他一手操辦的。
"我如墜冰窟。每日與我共事的張德海,竟是殺父仇人?"小心應對。
"蕭景珩遞給我一個小瓷瓶,"這是解藥,能暫時壓制'養(yǎng)榮湯'的毒性。
七日后我會配出新一批。"我接過瓷瓶,指尖相觸時,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沈知意,
從現(xiàn)在起,你每一步都可能致命。后悔還來得及。"他的手很冷,卻讓我感到奇異的安心。
我搖頭,反握住他的手:"血債血償。"窗外傳來打更聲,我該回去了。
蕭景珩突然從枕下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遞給我:"帶著防身。"匕首出鞘,寒光凜冽,
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珩"字。"你的?""成年禮時先帝所賜。"他語氣平淡,
"現(xiàn)在它更適合保護你。"我心頭一熱,將匕首藏入袖中。走到門口,我突然轉(zhuǎn)身:"殿下,
為何選我?宮中眼線眾多,你蟄伏三年,為何偏偏信任一個太醫(yī)院女官?"月光下,
蕭景珩的側(cè)臉如雕塑般輪廓分明:"因為沈太醫(yī)臨終前說...你有一雙能看透真相的眼睛。
"他頓了頓,"而且,你和我一樣,都是已死之人。"我一怔。"在這深宮,活著的都是鬼。
"他輕聲道,"只有鬼才看得見鬼。"回太醫(yī)院的路上,我反復咀嚼他的話。
父親、先帝、枉死的嬪妃宮女...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實則是一座巨大的墳場。而我,
早已是其中的一縷孤魂。第四章 藥庫驚魂太醫(yī)院藥庫位于后院地窖,終年陰冷干燥。
我借口查找安神方子,支開了看守藥童。地窖里藥材氣息混雜,一排排紫檀藥柜直達屋頂,
標注著各種藥名。父親讓我取人參是在三年前冬月,我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那天特別冷,
父親神色匆匆...我走到人參存放的區(qū)域,仔細檢查每個抽屜。大部分是近年新進的,
唯有最底層一個抽屜落滿灰塵。我拉開它,里面空空如也,但角落有一小片暗褐色痕跡。
我蘸了點放在鼻尖——是血!心跳加速,我仔細摸索抽屜內(nèi)部,
在底板發(fā)現(xiàn)了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縫隙。用銀針輕輕一撬,底板竟然松動了!
下面藏著一個油紙包,展開后,是一把黃銅鑰匙和半張殘頁。
殘頁上只有寥寥數(shù)字:"...匣藏于先帝畫像后...太廟偏殿..."我手一抖,
這難道是...另半塊玉佩的線索?突然,藥庫外傳來腳步聲。我慌忙將東西塞回原處,
剛站起身,張德海就出現(xiàn)在門口。"沈大人好雅興,深夜來藥庫賞藥?"他笑容可掬,
眼睛卻冷得像蛇。我強作鎮(zhèn)定:"院使大人不也沒休息?王美人胎象不穩(wěn),
我來找些安胎藥材。"張德海緩步走近,目光掃過我身邊的藥柜:"哦?安胎藥在上層,
沈大人怎么專往底下找?""我記得下層有些陳年艾葉..."我急中生智,"家父曾說,
三年陳艾安胎效果最佳。"他停在那個抽屜前,突然彎腰拉開。我心跳幾乎停止。
"確實有些陳艾。"他捻起抽屜角落幾片枯葉,似笑非笑,"沈大人醫(yī)術精湛,
連這等偏方都知曉。"我勉強一笑:"家父所授。""說起令尊..."張德海突然湊近,
身上傳來濃重的檀香味,"他臨終前可曾交給你什么東西?
"我后背滲出冷汗:"只有些醫(yī)書和嫁妝。""是嗎?"他直起身,"太后近日鳳體違和,
想找當年沈太醫(yī)特制的安神丸。若沈大人有藥方...""我回去找找。"我連忙應道,
"找到立刻呈上。"張德海滿意地點頭,卻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對了,明日你去趟長春宮,
賢妃娘娘身子不適。"我一怔。賢妃?那個涉嫌調(diào)換李昭儀安胎藥的賢妃?
"下官聽聞...賢妃娘娘被禁足了?""正是。"張德海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太后仁慈,念其侍奉多年,特許太醫(yī)診治。沈大人醫(yī)術高明,最是合適。"離開藥庫后,
我雙腿發(fā)軟。張德海分明是在試探我!若賢妃真與墮胎藥有關,
我去診脈就是自投羅網(wǎng);若不去,又顯得心虛。回到值房,我輾轉(zhuǎn)難眠。窗外雨聲漸密,
像極了宮變那夜的傳聞。三年前那個雨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父親又是如何將鑰匙和殘頁藏在藥庫的?天蒙蒙亮時,我做了個大膽決定。
取出蕭景珩給的匕首和玉佩,又帶上剛發(fā)現(xiàn)的鑰匙與殘頁,
我悄悄前往太醫(yī)院最偏僻的耳房——那里供奉著先帝御賜太醫(yī)院的畫像。
畫像中的先帝威嚴莊重,與蕭景珩有七分相似。我按照殘頁提示,小心移開畫像,
后面果然有個暗格!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轉(zhuǎn),暗格開了。里面是一個扁平的玉盒,打開后,
我?guī)缀躞@叫出聲——另半塊龍紋玉佩靜靜躺在紅綢上,與我懷中那塊紋路完全吻合!
我顫抖著將兩塊玉佩拼在一起,斷口嚴絲合縫。剎那間,玉佩泛起奇異的光澤,
斷痕處金線流動,竟自行愈合如初!完整的龍紋玉佩在掌心微微發(fā)熱,
背面浮現(xiàn)出更多小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是傳國玉璽上的銘文!突然,
身后傳來一聲輕響。我猛地轉(zhuǎn)身,匕首已然出鞘。"是我。"蕭景珩從陰影中走出,
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玉佩上,"你找到了。"我長舒一口氣,
將玉佩遞給他:"藥庫抽屜里藏著鑰匙和殘頁,指引我來這里。"蕭景珩接過玉佩,
手指輕撫上面的龍紋:"三年了...終于完整了。""現(xiàn)在怎么辦?"我問道,
"拿著玉佩去太廟找密詔?"蕭景珩搖頭:"太廟守衛(wèi)森嚴,我們需從長計議。"他頓了頓,
"今日你要去見賢妃?"我心頭一緊:"你怎么知道?""我有我的消息來源。
"他將玉佩一分為二,將其中半塊還給我,"賢妃處境危險,太后派你去,
很可能是要...""滅口。"我接上他的話,胃部一陣絞痛,"那我更該去了。
若賢妃知道墮胎藥的內(nèi)情..."蕭景珩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太危險了!
張德海明顯是在設局!""所以我更要去。"我直視他的眼睛,"若我退縮,
反而會引起懷疑。況且..."我猶豫片刻,
還是說出了那個可怕的猜測:"我懷疑賢妃可能懷的不是龍種。太后要除掉她,卻不便明說,
才借墮胎藥之手。"蕭景珩瞳孔微縮:"你有什么證據(jù)?""沒有。"我搖頭,"只是直覺。
李昭儀流產(chǎn)前,曾私下告訴我,看見賢妃與侍衛(wèi)統(tǒng)領私會。不久后,
李昭儀就..."我們沉默相對,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若賢妃真有私情,
那她的"安胎藥"被換成墮胎藥就說得通了——太后既要除掉孽種,又要保全皇家顏面。
"帶上這個。"蕭景珩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入口即化的毒藥,
若情況危急..."我接過藏好,心中五味雜陳。入宮三年來,我救死扶傷,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隨身帶毒。"午時我會在長春宮外接應。"蕭景珩最后說道,
"若你一個時辰不出來,我就...""你就立刻離開。"我打斷他,"玉佩比我重要。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異樣,最終只是輕輕點頭。臨走前,他突然伸手拂去我肩上的灰塵,
動作輕柔得不像話。"小心。"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卻讓我鼻尖一酸。辰時三刻,
我提著藥箱來到長春宮。昔日繁華的宮殿如今死氣沉沉,宮人們低頭疾走,
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賢妃被軟禁在西暖閣,門外站著兩名陌生太監(jiān),眼神陰鷙。
我遞上太醫(yī)院手令,他們仔細查驗后才放行。暖閣內(nèi)光線昏暗,賢妃蜷縮在床角,形銷骨立。
不過半月未見,那個明艷照人的寵妃已憔悴得不成人形。"娘娘,太醫(yī)院沈知意來為您請脈。
"我輕聲道。賢妃緩緩抬頭,
眼中布滿血絲:"又是太醫(yī)院...你們害死了我的孩子還不夠嗎?"我心頭一震:"娘娘,
您的孩子...""我知道藥被換了!"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入皮肉,
"那天我親眼看見趙德安往藥里加東西!"我強忍疼痛:"娘娘,您為何不告訴皇上?
""皇上?"賢妃凄然一笑,"那個十歲的孩子能做什么?太后掌控一切!
她早知我與陳統(tǒng)領..."話到此處,她猛地噤聲。果然如此!我心跳加速:"娘娘,
若您能指證趙德安,或許...""沒用的。"賢妃松開手,頹然倒回枕上,
"張德海昨日來過了,說我若敢亂說話,陳家滿門..."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我連忙為她把脈,頓時大驚——脈象紊亂,分明是中毒之兆!
"他們...還是下手了..."賢妃氣息微弱,
"沈太醫(yī)...你父親...他是好人...他警告過我..."我如遭雷擊:"父親?
他警告您什么?
"賢妃的瞳孔開始渙散:"小心...養(yǎng)榮湯..."她的手突然攥緊我的衣袖,
"玉佩...龍紋玉...先帝..."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猛地抽搐起來,
口中涌出大量黑血。我慌忙施救,卻為時已晚。賢妃瞪大的眼睛里,
最后映出的是我驚恐的臉。門外傳來腳步聲,我迅速擦去賢妃嘴角血跡,
將那個小紙包塞入她袖中。剛做完這些,張德海就帶著人闖了進來。"怎么回事?
"他厲聲問道。"賢妃娘娘...暴斃了。"我強忍顫抖,"似乎是...心脈驟停。
"張德海冷笑一聲,親自檢查尸體。當他翻動賢妃衣袖時,那個紙包掉了出來。他展開一看,
臉色頓變。"沈大人好手段。"他陰森森地說,"竟敢毒殺宮妃?
"我渾身冰冷——我明白了!這根本就是個陷阱!他們早就要殺賢妃滅口,同時栽贓于我!
"這不是我的!"我爭辯道,"我進來時,娘娘已經(jīng)...""帶走!"張德海根本不聽,
一揮手,那兩個太監(jiān)就架住了我,"太后親自審問!"被拖出暖閣時,
我最后看了一眼賢妃的尸體。她圓睜的雙眼仿佛在警告我:下一個就是你。陽光刺眼,
長春宮院內(nèi)站著更多侍衛(wèi)。我知道一旦被帶到太后面前,必死無疑。絕望之際,
我摸到了袖中的半塊玉佩...突然,宮墻外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驚恐的喊聲:"走水了!
太醫(yī)院走水了!"眾人一時慌亂,張德海臉色大變:"太醫(yī)院?快去看看!
"他指著一個太監(jiān),"你,帶她去慈寧宮!其他人跟我來!"我被推搡著走向?qū)m門,
心知太醫(yī)院起火絕非巧合。轉(zhuǎn)過一道回廊,押送的太監(jiān)突然悶哼一聲倒地。我抬頭,
看見蕭景珩手持短棍站在陰影處。"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火勢撐不了多久!
"我們穿過偏僻小徑,直奔冷宮方向。身后很快傳來追捕的喊聲,
蕭景珩卻熟門熟路地帶我鉆入一條密道。密道狹窄陰暗,我們不得不彎腰前行。黑暗中,
我只聽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聲和遠處模糊的追兵聲。"為什么冒險救我?"我氣喘吁吁地問,
"玉佩已經(jīng)完整了,你應該...""閉嘴,看路。"蕭景珩打斷我,手卻握得更緊了。
不知跑了多久,我們終于從一處假山后鉆出。眼前是一座我從未來過的荒廢宮殿,
匾額上的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這里是...""景陽宮,我兒時的住所。
"蕭景珩推開斑駁的殿門,"暫時安全。"殿內(nèi)灰塵滿布,但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顯然有人提前準備過。蕭景珩點亮油燈,我才發(fā)現(xiàn)他右臂有一道新傷,鮮血已經(jīng)浸透衣袖。
"你受傷了!"我急忙上前。"點火時被瓦片劃的。"他滿不在乎,"比起這個,
賢妃說了什么?"我一邊為他包扎,一邊復述賢妃的遺言。當聽到"養(yǎng)榮湯"和"玉佩"時,
蕭景珩眼神一凜。"她知道得太多了。"他沉聲道,"難怪太后要滅口。""現(xiàn)在怎么辦?
"我系好繃帶,"太后一定會全宮搜捕我們。
"蕭景珩取出完整的龍紋玉佩:"只有一個辦法了——去太廟找密詔。有了它,
我們才能反敗為勝。""太廟守衛(wèi)森嚴...""明日是先帝忌辰,太后會率百官祭拜。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窗外,
追捕的聲音漸近。蕭景珩吹滅油燈,黑暗中,我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休息吧。
"他輕聲道,"明日才是真正的戰(zhàn)斗。"我靠在墻角,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半夢半醒間,
感覺有人為我披上衣衫,指尖輕輕拂過我的發(fā)梢,溫柔得不像話。
第五章 忌辰驚變寅時的更聲剛過,我就驚醒了。景陽宮的床榻硬如石板,
我卻睡得比過去三年任何一晚都沉。睜開眼,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蕭景珩的外袍,而他靠在門邊,
手持匕首,顯然一夜未眠。"醒了?"他頭也不回,聲音沙啞,"再睡會兒,
離祭禮還有兩個時辰。"我坐起身,骨頭像是散了架。
昨日的逃亡、賢妃的死、太醫(yī)院的火災...一切恍如噩夢。"你一直守著?
"蕭景珩這才轉(zhuǎn)身,晨光中他的輪廓鍍著一層金邊:"習慣了。冷宮里,睡得太沉會沒命。
"我心頭一酸。這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皇子,過去三年過著怎樣的生活?
"你的傷..."我注意到他右臂繃帶滲出了新血。"無礙。"他活動了下手臂,
"比起這個,今天的計劃更重要。"他從懷中取出完整的龍紋玉佩,晨光下玉中金絲流動,
宛如活物。"太廟分內(nèi)外兩殿。祭禮在外殿進行,而密匣藏在內(nèi)殿玄室。"蕭景珩輕撫玉佩,
"按照祖制,唯有持龍紋玉者可在忌辰日入內(nèi)殿。""但太后的人一定會把守各處入口。
"我擔憂道。蕭景珩嘴角微揚:"所以我們需要這個。"他從床下拖出兩個包袱,
"祭祀用的法衣和面具。"我打開一看,是兩套大祭祀用的黑袍和青銅面具。每年先帝忌辰,
都會有十二位大祭祀戴面具跳祭舞,這是最好的偽裝!"你從哪弄來的?""趙德安的私庫。
"蕭景珩冷笑,"他偷藏祭器販賣,我不過是...借來一用。"我抖開黑袍,
一股霉味撲面而來。蕭景珩的那件袖口還有血跡,想必得來不易。"我們混入祭祀隊伍,
趁亂進入內(nèi)殿。"他邊說邊演示面具的佩戴方式,
"關鍵在于時機——當主祭吟誦到'魂兮歸來'時,守衛(wèi)會全部面向外殿跪拜,
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仔細記下每個細節(jié),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密匣里除了密詔,
還會有什么?"蕭景珩動作一頓:"先帝晚年常做同一個夢,說大周龍脈將斷。
他可能在密匣中留下了關于此事的線索..."他忽然壓低聲音,"有人來了。
"我們屏息靜氣。片刻后,窗外傳來三聲鳥叫,兩長一短。"是青峰。"蕭景珩松了口氣,
打開窗戶。一個瘦小身影靈巧地翻進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jiān),眼睛大得出奇。"殿下,
沈大人。"他行禮后急聲道,"太后震怒,下令全宮搜捕。張德海帶人已經(jīng)查了冷宮,
正往這邊來!"蕭景珩臉色一沉:"比預計的快。""還有,"青峰擦了擦額頭的汗,
"今早太后召了欽天監(jiān),說夜觀星象有異,要提前祭禮時辰!""什么?
"我和蕭景珩同時出聲。"現(xiàn)在各宮都在準備,祭祀們已經(jīng)往太廟去了!
"蕭景珩拳頭握緊又松開:"來不及按原計劃了。"他轉(zhuǎn)向我,"你留在這里,
青峰會保護你。我獨自去太廟。""不行!"我抓住他的手臂,
"密匣需要沈家血脈才能開啟,父親醫(yī)案里寫了!"蕭景珩瞳孔微縮:"你怎么不早說?
""我也是昨夜才想明白。"我快速解釋,"醫(yī)案最后一頁的'玉在'后面,應該還有字。
我猜父親想寫'玉在匣中,血親可啟'。"蕭景珩與青峰對視一眼,
突然下定決心:"那就一起走,但不能按原路。"他推開殿內(nèi)一面屏風,后面竟是一道暗門!
"景陽宮與太廟之間有密道,是先帝為我修的,連太后都不知道。"青峰熟練地點燃火折子,
帶頭鉆入密道。蕭景珩讓我走中間,他殿后。密道窄得只能彎腰前行,空氣中滿是塵土味。
"小心臺階。"青峰提醒道。話音剛落,我就被什么絆了一下,蕭景珩及時扶住我的腰。
"抓緊我。"他在我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黑暗中,我的手被他牢牢握住,
掌心相貼處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不知爬了多久,青峰突然停下:"到了。
"頭頂是一塊方形石板,青峰摸索片刻,找到機關輕輕一推。石板移開,一縷光線瀉入,
伴隨著遠處傳來的鐘鼓聲。"太廟后殿的儲藏室。"蕭景珩示意我們噤聲,"聽,
祭禮已經(jīng)開始了。"我們悄悄爬出密道,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堆滿祭祀用品的小室。
透過門縫,能看到外面走廊上守衛(wèi)來回走動。"來不及換裝了。
"蕭景珩從架上取下兩件普通祭司法袍,"套在外面,低頭跟著我走。
"我們偽裝成搬運祭品的低級祭司,低頭快步穿過走廊。太廟內(nèi)香煙繚繞,鐘磬聲聲,
遠處傳來主祭悠長的吟誦。"...先帝魂靈,佑我大周...""就是現(xiàn)在。
"蕭景珩捏了捏我的手,"主祭開始招魂經(jīng)了。"果然,
走廊上的守衛(wèi)紛紛面朝外殿方向跪拜。我們趁機溜向內(nèi)側(cè),穿過一道又一道回廊,
最終停在一面繪有九龍壁畫的墻前。"玄室就在后面。"蕭景珩取出龍紋玉佩,
按在中央龍睛處。一陣機關響動,墻面緩緩移開,露出幽深的甬道。
甬道盡頭是一間圓形石室,中央石臺上放著一個紫金匣子,正是傳說中的密匣!
我們快步上前,卻發(fā)現(xiàn)匣子上了三重鎖:龍紋鎖、八卦鎖和血玉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