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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崇禎:朕的救亡日志 長虹主宰 108591 字 2025-07-04 15: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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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的空氣,沉甸甸的,仿佛凝固了千年的塵埃。濃烈到近乎刺鼻的龍涎香,如同無形的枷鎖,死死纏繞著陳近的每一寸感官。他猛地睜開眼,視野里不是他那間堆滿圖紙、彌漫著泡面味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繁復到令人眩暈的明黃色織錦帳幔,金線盤繞的團龍在昏暗的光線下蟄伏,帶著一種無聲的威嚴。身下是硬邦邦的觸感,鋪著光滑卻冰冷的明黃緞褥,寬大得足以躺下四五個人。

頭痛!劇烈的、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鈍器在他顱骨內反復鑿擊。無數(shù)混亂破碎的畫面和聲音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意識的堤壩:電腦屏幕刺眼的藍光、鍵盤急促的敲擊聲、項目經(jīng)理唾沫橫飛的咆哮、地鐵車廂里令人窒息的汗味和體味… 緊接著,是更為陌生、更為沉重的畫面:巍峨的紫禁城在血色的夕陽下投下巨大的陰影、身著各色官袍的模糊人影在丹陛之下如同潮水般跪伏、地平線上燃燒的烽火將天空染成不祥的橘紅、一張張或惶恐或悲戚或麻木的古人的臉孔在眼前飛速閃過… 最終,所有畫面驟然定格——那是一面模糊的銅鏡,鏡中映出一張蒼白、年輕、卻寫滿刻骨憂慮和絕望的臉!

那是…他自己?!

“呃啊…” 一聲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從喉嚨深處擠出,陳近本能地想抬起手去揉那幾乎要炸開的太陽穴。

“皇爺!您醒了!謝天謝地!列祖列宗保佑?。 ?一個尖細、帶著哭腔卻又充滿狂喜的聲音,如同鋼針般刺破了寢殿的寂靜。

陳近渾身劇震,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扭過頭,脖頸發(fā)出細微的“咔”聲。腳踏旁,一個穿著深青色蟒紋曳撒、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jiān),正以最卑微的姿態(tài)跪伏在地,額頭緊貼著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他抬起頭時,臉上涕淚縱橫,眼中迸發(fā)出的狂喜和深切的擔憂,真實得令人心顫。

皇爺?太監(jiān)?

這兩個詞如同冰錐,狠狠刺入陳近混亂不堪的腦海。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滅頂寒意的猜想,如同深淵中探出的巨爪,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猛地坐起身,動作之大,幾乎扯裂了身上那件觸感冰涼絲滑的明黃色寢衣。

“鏡子!” 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像砂紙摩擦著喉嚨,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劇烈顫抖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快!拿鏡子來!”

那太監(jiān)被他的反應嚇得渾身一哆嗦,臉上的狂喜瞬間被驚懼取代。但他反應極快,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向不遠處的紫檀木梳妝臺,手忙腳亂地捧起一面打磨得锃亮的圓形銅鏡,又用膝蓋挪動著回到龍床前,將銅鏡高高舉過頭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皇…皇爺息怒!奴婢…奴婢該死,這就…”

銅鏡被顫抖的手舉到了陳近面前。一縷光線恰好透過雕花繁復的窗欞縫隙,落在光潔的鏡面上,映出一片斑駁的光影。陳近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他死死盯住鏡面。

鏡中,是一張年輕卻無比憔悴的臉。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眉骨清峻,鼻梁挺直,依稀可見幾分俊朗的底子。然而雙頰深陷,顴骨凸出,眼窩下方是兩團濃重得化不開的青黑,如同被人狠狠揍了兩拳。原本該是薄唇的地方,此刻卻因緊抿而失去了血色,形成一道刻板的直線,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焦慮?絕望?

最讓陳近靈魂都在顫栗的,是那雙眼睛。

鏡中人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極致的驚駭、茫然,以及一種瀕臨崩潰深淵的恐懼。這眼神,與他記憶深處那張著名的、屬于一個亡國之君的畫像——不,是歷史課本上那幅帶著無盡悲涼與自責的崇禎帝畫像——瞬間重合!

朱由檢!明朝的第十六位皇帝,也是最后一位漢人正統(tǒng)皇帝——崇禎!

“崇禎…十年…” 一個冰冷刺骨的時間點,伴隨著海嘯般洶涌而來的歷史知識,瞬間將他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徹底沖垮。

小冰河期的酷寒!席卷北方赤地千里的旱災!遮天蔽日的蝗災!流民!無邊無際、如同蝗蟲過境的流民!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那些即將撼動帝國根基、最終將其徹底埋葬的“流寇”!關外,皇太極!那支剽悍嗜血的八旗鐵騎磨刀霍霍!松錦大戰(zhàn)!十余萬明軍精銳全軍覆沒的慘烈陰影!還有這看似巍峨的紫禁城,無休無止的黨爭,貪墨成風、效率低下的官僚機器,空空如也、能餓死老鼠的國庫…煤山…那棵歪脖子樹…

“噗——!”

一口滾燙的、帶著鐵銹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頭。陳近(或者說,此刻占據(jù)著朱由檢軀殼的靈魂)眼前驟然一黑,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皇爺?。?!” 太監(jiān)王承恩魂飛魄散,扔掉銅鏡,不顧一切地撲上來,用盡全身力氣攙扶住搖搖欲墜的皇帝,聲音凄厲得變了調,沖著殿外嘶喊:“御醫(yī)!快傳御醫(yī)!快啊!”

陳近(崇禎)的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扣住了王承恩的手臂,指甲甚至深深嵌入了對方皮肉。劇痛讓王承恩倒吸一口冷氣,卻不敢有絲毫掙扎。陳近大口喘息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他調動起全部意志,強行壓下喉頭翻涌的血氣和眼前陣陣發(fā)黑的眩暈感。

不能暈!絕對不能!

在這個步步殺機、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在這個內憂外患、即將傾覆的帝國權力之巔,露出任何一絲軟弱、一絲異常,都意味著萬劫不復!煤山那棵樹的陰影,仿佛已經(jīng)籠罩在了頭頂!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哪怕這冷靜只是浮于表面的偽裝。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鉗制王承恩的手,在王承恩驚魂未定卻無比小心的攙扶下,重新在寬大的龍床上坐穩(wěn)。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濃烈的龍涎香氣此刻聞起來,只剩下腐朽和死亡的味道。再睜眼時,他努力模仿著記憶深處帝王該有的那種沉凝與威壓,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朕…無事。不必驚擾御醫(y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王承恩看著皇帝慘白如紙、冷汗涔涔卻強作鎮(zhèn)定的臉,心中的驚疑如同野草般瘋長。剛才那一瞬間的驚駭和絕望,絕非尋常。但多年在深宮險惡環(huán)境中練就的本能讓他立刻低下頭,將所有疑慮深深埋藏,恭敬無比地應道:“是…是,奴婢遵旨?!?他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那面象征著殘酷真相的銅鏡,放回原處。

寢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陳近(崇禎)沉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王承恩極力克制的、細微的抽泣聲在空曠的殿宇間回蕩。窗外的天光似乎又暗了幾分,殿內明黃的色調此刻顯得格外刺眼而壓抑。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幾乎要將人逼瘋時,殿門外,傳來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略顯陰柔、刻意壓低的嗓音穿透厚重的殿門傳了進來:

“啟稟皇爺,司禮監(jiān)秉筆、東廠提督曹化淳在外候見,言有十萬火急之軍情奏報!”

曹化淳!

這個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陳近(崇禎)剛剛稍定卻依舊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歷史上毀譽參半、爭議纏身的關鍵人物!東廠提督!緊急軍情奏報?!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滑膩的手狠狠攥緊,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以更瘋狂的速度搏動起來,撞擊著胸腔,帶來一陣陣鈍痛。十萬火急?在這個時間點,在這個崇禎十年的開端,能是什么?

是李自成又攻破了哪座府城?是張獻忠在湖廣再次掀起滔天巨浪?還是關外的皇太極,那個可怕的對手,終于按捺不住,撕破了暫時的平靜?又或者…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永遠也填不滿的窟窿——催命的餉銀告急文書?!

地獄的大門,在他徹底認清自己身份的這一刻,已經(jīng)轟然洞開。他不是來體驗九五之尊的榮華富貴,他是被命運無情地拋到了這個絕境,為一個行將就木、渾身潰爛的巨人做最后的心肺復蘇!而代價,極有可能是在這絕望的漩渦中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他深深地、貪婪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汲取一點力量。然而,那濃郁的龍涎香氣,此刻吸入肺腑,只剩下令人作嘔的腐朽和深入骨髓的絕望氣息。他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煤山那棵樹的影像,閃過李自成大軍攻破京師的烽煙,閃過八旗鐵蹄踐踏中原的慘狀… 再睜開時,鏡中那雙屬于崇禎皇帝的眼睛里,殘余的驚駭和茫然,已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求生欲和破釜沉舟的決絕徹底取代。那是一種困獸猶斗的光芒,一種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之的孤絕。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哪怕只是為了改變那注定的結局,哪怕只是為了…那一絲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希望!

冰冷的字眼,從他緊抿的唇間吐出,帶著千鈞之重,敲碎了乾清宮死一般的寂靜,也敲響了他自己,或者說,整個大明帝國命運轉折點的喪鐘… 或者,是戰(zhàn)鼓?

“宣?!?/p>

殿門無聲地開啟一道縫隙,一個身著緋紅蟒袍、面白微胖、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的太監(jiān),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入殿內。他正是司禮監(jiān)秉筆、東廠提督曹化淳。他快步趨前,在距離龍床十步之遙處“撲通”跪倒,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惶恐與急切:

“奴婢曹化淳,驚擾圣躬,罪該萬死!然軍情如火,不敢不報!”

他雙手高舉過頭頂,捧著一份染著暗紅色火漆封印的加急塘報,那抹暗紅,在昏黃的宮燈下,刺眼得如同凝固的鮮血。

“八百里加急!河南都司急報!賊酋張獻忠…于正月十五,詐開襄陽府城!襄王…遇害!府庫…盡陷!”

襄陽?!張獻忠?!陷落?!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在陳近(崇禎)的腦海中轟然炸響!歷史沉重的車輪,正帶著令人窒息的轟鳴,朝著他,朝著這個風雨飄搖的帝國,無情地碾壓而來!


更新時間:2025-07-04 15:3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