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回到那個曾規(guī)劃為我們婚房的公寓,冰冷的地板貼著皮膚。
手機屏幕在昏暗中亮起,微光映著我麻木的臉。
屏幕上彈出一條新信息提醒。
內(nèi)容只有一個字:
【滾?!?/p>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嘶啞的苦笑。
原來我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搜尋、絕望中的堅持,在他眼里,不過是場令人作嘔的笑話。
目光無意識地落在左手手腕上。
那里,纏繞著一根早已褪去鮮紅的手繩。
那是訂婚前,謝臨風去山上求的。
少年爬了一萬層臺階,才從大師手里求得了這一根珍貴的紅線。
少年回城的路上出了車禍,可紅線卻被牢牢地捂在胸口,細心保護著。
他搶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紅線給我系上,語氣真誠:
“扶搖,姻緣求到了,我們一輩子都會在一起?!?/p>
如今,男孩清朗真誠的聲音仿佛回蕩在耳邊,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眼角泛紅,我用力地扯下手上的紅線,丟進了馬桶,按下沖水,紅繩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謝臨風,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便不是同路人了。
撕心裂肺地哭過一場后,終于徹底清醒。
我跟樂團申請了離職,交接手續(xù)需要一周時間,離開的機票也就定在了一周后。
那一天,正好是我和謝臨風戀愛十周年的日子。
也好,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jié)束吧。
我將自己封閉了起來,七天,除了出門辦手續(xù),再沒有任何社交。
我的電話打不通,祁夏在我離開的當天找上了門,身后跟著謝臨風。
她沖上來抱住我,拉著我就往醫(yī)院跑,我知道她在怕什么。
我表情淡漠地抽出手,語氣客氣又疏離:“我沒事,謝謝?!?/p>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祁夏,是怨恨還是祝福。
我想,哪一個我都做不到,所以我下意識想遠離她。
對于我突然的陌生感,她也不計較,只當是我心情不好。
祁夏重重松了口氣:“你以后能不能接電話?手機買了是擺設(shè)嗎?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擔心死了?”
“我們來接你,今天是你生日,你是不是忘了?晚上給你辦了個party順便帶你認識幾個帥哥?!?/p>
“拒絕無效,反彈反彈反彈!”
她表情嚴肅又認真,語氣不容置疑,性格明媚開朗熱心,的確惹人喜歡。
所以,也難怪謝臨風會愛上她吧。
我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他目光冰冷,幽深的眸底凝結(jié)著冰川,就像在看陌生人。
我不知道是自己無法抵抗祁夏的關(guān)心,還是自己的私心。
時間還早,我讓他們先坐了進來。
這套房子,曾經(jīng)是我和謝臨風的婚房,打算結(jié)婚用的。
他失蹤后,我按照他的喜好裝修,家居擺放都是他喜歡的風格。
祁夏瞪大了眼:“哇,扶搖,你這審美夠特別的啊,怎么全是暗黑風,黑壓壓的好壓抑?!?/p>
“除了黑就是深灰,一點色彩都沒有?!?/p>
因為我的世界已經(jīng)沒有色彩了。
我輕聲開口:“因為我前男友喜歡,所以就按照他的喜好裝了?!?/p>
祁夏不滿道:“那你也應(yīng)該有點自己的主見啊,干嘛處處都順著他?”
“我家裝修風格我老公都聽我的,裝得可問心了,我天天讓他睡粉床單。”
我沉默,恍惚間想起三年前同居那陣,我也很喜歡粉色,什么都買的粉色。
就連他的內(nèi)衣,我也買的粉色,可他一次都沒有穿過。
床單也是,他寧愿睡地上都不愿意睡床上,后來我無奈換了深灰色的床單,他才重新回到床上睡。
我自嘲一笑:“是嗎?那他會睡地上嗎?”
祁夏冷笑一聲,斜眼瞟向謝臨風:“他敢?”
“他現(xiàn)在連內(nèi)褲都是粉的。”
謝臨風嘴角一抽,輕輕拍了下她的頭,試圖制止她。
“睡粉床單怎么了?你男朋友如果因為這個就不跟你睡,那只能說明他不夠愛你?!?/p>
“虧你找了他這么多年,死渣男!”
沉默良久后,我輕輕點了點頭:
“嗯,你說得對。”
“他也許是真的不夠愛我。”
說完這句話,我明顯感覺謝臨風的目光變得鋒利,在我身上剜了一下。
話音淡漠:“既然如此,蘇小姐就應(yīng)該自覺點退出?!?/p>
“也免得打擾別人的生活,可以的話,最好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中?!?/p>
“自我感動只會讓別人厭惡。”
謝臨風的話露骨又難聽。
自我感動……原來我一直在自我感動……
我頓時紅了眼眶,聲音顫抖:“你這么了解他,是因為你們是同一種人嗎?”
“喜歡玩消失,喜歡讓別人等,然后耗光別人的希望,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到頭來還要說別人是自我感動,我不過想要一個說法而已,難道我的三年就這么輕飄飄地揭過去嗎?”
謝臨風聞言蹙眉也來了脾氣:
“沒人讓你等,愛恨全憑自愿,既然你選擇等下去,那么有什么后果,都應(yīng)該選擇獨自承擔!”
“還是說,仗著你等了三年,他就應(yīng)該對你感恩戴德然后娶你?”
一番話無情又決絕。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心中僅存的期待與希冀瞬間崩塌。
淚水奪眶而出,謝臨風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尖刀,一次次地刺痛著我。
他說得真好啊,愛恨全憑自愿。
沒有人勉強我,更沒有人讓我等,所以今天的下場,應(yīng)該由我一個人承擔!
曾經(jīng)堅不可摧的感情,如今竟已經(jīng)變得虛無縹緲。
“好,我應(yīng)該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中?!?/p>
祁夏察覺情況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拉著謝臨風進了房間。
她警告的聲音不大不小得傳入我耳中:
“你找打是吧,明知道扶搖有抑郁癥,你說話還這么難聽?!?/p>
“你別再刺激她了,聽見沒?”
謝臨風嗤笑一聲,話語間充滿了譏諷:“裝模作樣罷了?!?/p>
我神情呆滯,久久沒有說話,獨自站了許久。
過了一會兒,謝臨風獨自走了,我忍不住問祁夏:“他干什么去了?”
她拉著我在鏡子前化妝,笑得甜蜜:“他不是一年多沒回國嘛,公司很多事,所以他要先去處理一下?!?/p>
我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問道:“謝臨風一年前回來過?”
為什么我不知道?
“對啊,回來商量我們的婚事。”
我張了張嘴,眸中死寂一片。
麻木的腦子里全都是那一句,他回來過,他回來過。
我渾身冰冷,想大聲嘶吼,但話音卡在喉嚨里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祁夏的話,就像一記耳光狠狠打在我臉上。
“走啦走啦,我老公忙完了,換件衣服,我們?nèi)??!?/p>
祁夏拉著我就要走。
“你先去,我收拾一下就過來?!?/p>
“那你快點哦!”
她沒有多想,蹦蹦跳跳地先離開了。
目送她坐車離開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我決定了,回家?!?/p>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激動的聲音:“姐姐,你終于愿意回來了,家里都不放心你一個人在江北,希望你早點回來團聚……”
情緒突然間破開了一個口子,眼淚洶涌落下。
我深吸一口氣:“好,我回去,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p>
蘇逸塵又驚喜又意外:
“姐,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都可以,我訂了今晚的機票,今天就回去?!?/p>
我提著行李箱出門,直奔機場。
飛機起飛前,我把和謝臨風有關(guān)的所有人一鍵拉黑。
手機關(guān)機,看著窗外漸漸遠離的江北,我心頭默念:
謝臨風,再見。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