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都好說,想要賜婚圣旨有些難辦?!贝湮⒙掏痰氐?。
“如今陛下沉迷修仙,不上朝。能見到陛下的至少也得是將相王侯之家?!?/p>
這類人,是不缺妻子的。
他們多半兒時就定下親事,或是到了年紀,和門當戶對的大家族聯(lián)姻,延續(xù)鐘鳴鼎食的榮耀。
“哪怕老爺官居正二品,在他們眼中,也只算小門小戶?!贝湮⒌?。
“好一個階級鄙視鏈?!苯铝а院喴赓W地總結(jié)。
翠微聽不懂,只覺“鏈”字貼切。
官鄙民,民鄙商,高爵位傲視低爵位,世襲對非世襲嗤之以鼻??刹痪褪且粭l鐵鏈么。
福祚百年的世家看不上姜家,姜家亦瞧不上清貧書生。
小姐想一個月嫁出去,難于登天。
姜衣璃啃了兩口窩頭墊肚子,喝半碗水,站起。
“沒關系,我又不跟他們搞愛情。”
“我們的目標是——全面撒網(wǎng),重點捕魚!”
*
古代出嫁后便是某家婦,不再是某家女。這腐朽的制度陰差陽錯能救她一命。
姜衣璃欲找張筏,渡她上岸。當然,這是下策。
如果行不通……她還有下下策。
主仆二人連夜翻箱倒篋,把妝奩盒拆得七零八碎,翻出二十來樣首飾。
姜衣璃滿眼期待,拿起一脈金牡丹花王釵,“這個值多少錢?”
“約莫三五兩銀子吧?!?/p>
“這個呢?”她又拿起一對蝴蝶步搖。
“半兩?!?/p>
拿首飾去當鋪要折掉一半的銀錢,兩人數(shù)了數(shù),全都當?shù)粢膊湃鄡伞?/p>
姜衣璃費解:“我娘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女兒,嫁妝豐厚,沒留一件值錢的東西給我嗎?”
“都拿來給老爺上下打點了?!?/p>
翠微答道。她娘是薛氏陪房,她自小聽嘮叨,因而清楚。
姜衣璃嘖嘖稱奇。
不得不說,美貌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利器。難怪薛氏李氏為姜爹前仆后繼。
“您原也有幾件像樣的首飾,夫人臨終前留下的那只羊脂白玉手鐲能當二百兩。不過……在二小姐那里。”翠微猶豫道。
哦豁。
這糟糕日子她前世怎么忍了四年的。
姜衣璃叮囑翠微:“明早你就把這些收拾好,全都拿去當鋪換銀子?!?/p>
“是,小姐?!?/p>
*
鎮(zhèn)國公府。
正午,堂內(nèi)是一張楠木嵌螺鈿八仙桌,桌前坐著一端莊美婦和一穿粉裳的俏皮姑娘,二人翹首以待。
窗側(cè)的云母屏風后走出凜雅的身影,墨色錦衣,身量頎長,腰間玉佩隨步伐擺動。
“母親。”他行禮。
“大哥!”“玹哥兒快來坐,不必多禮?!?/p>
謝矜臣本名謝玹,字矜臣,他是長子,亦是謝家最年輕的掌權人。
王氏和其女謝芷都笑著招呼,王氏命小廝傳菜,滿臉欣慰話家常,問道:“近來公務可還繁忙?”
“應付得來。”
王氏點頭,轉(zhuǎn)而噓嘆道:“瑯哥兒要是有你一半,娘就省心了?!?/p>
謝芷和謝瑯是雙生子,慣愛斗嘴拆臺,她笑:“大哥十五歲考了狀元,二哥也快十五了念書還哭呢!”
“他又在書齋?”謝矜臣問。
“在你祖母那里。用膳時叫他也不來,興許是怕你問他功課?!?/p>
“都是讓那群刁奴帶壞了,玹哥兒得空給他挑幾個品性好的書童和隨從,管管他?!?/p>
“兒子記下了。”
轉(zhuǎn)眼間珍饈美饌擺了滿桌,王氏囑丫鬟:“將煲好的魚湯端上來,給哥兒姐兒們都呈一碗。”
“是。”玲瓏剔透的丫鬟們各自站主子身后奉湯。
謝矜臣腕骨冷白,端一只丫鬟遞上來的玉碗,執(zhí)了湯匙便聽母親發(fā)話。
“聽聞你前幾日在姜府住了一夜?”
“不小心吃醉了酒,因而在他府中下榻。讓母親憂心了?!?/p>
王氏滿意。謝芷笑呵呵地問:“都說姜家嫡女容貌冠絕京城,大哥你見了嗎?好看嗎?”
這個人謝芷沒見過,只聽說是人人矚目的京城第一美人,她有點不服氣,同時又很好奇。
好看嗎?
謝矜臣眼前浮起一紙畫卷,風吹簾動,雪白的帳幔后,彈琴的身影朦朦朧朧。
琴案底下,飄出她小部分的裙尾,似霧非霧的粉藍色。
像一朵沾露凝放的芍藥。
謝矜臣并未作答。
王氏沉著臉,拿腔調(diào)嗔怪女兒:“沒大沒小。”
自江南歸京,大小官員不停邀約,可謝矜臣唯獨破例在姜府住了一夜。不止她這個當長輩的多想。
整個京城盯著謝家的怕都在多想。
姜行出身鄉(xiāng)野,李氏為沒落寒門。這般出身配國公府豈不讓人恥笑?
王氏心焦,強令自己大度。想著若兒子喜歡,等娶了正妻讓那姑娘做妾,抬舉他們一回。
瞅著機會試探,見兒子不足道哉的模樣,心中才松了口氣。誰知不省心的女兒又重新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