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百韌的腦子嗡嗡作響,像塞進了一窩發(fā)瘋的黃蜂。
腐爛了?
法器他媽的還能腐爛?
這念頭荒誕得就像說隔壁的王鐵匠能一拳打死金丹真人。
但他手中斷裂的鞭柄,地上化成齏粉的鞭身,又在無情地嘲笑著他的認知。
怒火,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從心底猛地竄起。
他那張橫肉叢生的臉,從豬肝色漲成了醬紫色,眼珠子瞪得像要從眶里跳出來。
“是你!一定是你這小雜種搞的鬼!”
屠百韌的咆哮在礦道里回蕩,震得石壁上的塵土簌簌下落。
他無法理解,所以他憤怒。
他不相信法器會腐爛,所以他要找一個發(fā)泄的對象。
江吞,就是那個完美的出氣筒。
江吞心里叫苦不迭。
日,這傻大個的腦回路怎么又繞回來了?
他感覺身體被抽空后的虛弱感還沒褪去,雙腿發(fā)軟,全靠一股意志力撐著沒當場癱倒。
“屠總管,冤枉??!”江吞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您老人家明鑒,我一個連靈根都沒有的雜役,哪有本事毀了您的寶貝法器?”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瞥向四周。
那些礦工,剛才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現(xiàn)在一個個噤若寒蟬,縮著脖子,生怕被屠百韌的怒火波及。
靠不住,完全靠不住。
“放屁!”屠百韌一把將手里的鞭柄砸在地上,那木柄撞在石頭上,又裂開一道縫。
“不是你,難道是老子的縛靈索自己想不開,當場自盡了?”
江吞心里瘋狂吐槽:你別說,還真他媽是它自己“價值崩盤”了。
但他嘴上卻換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語氣,指著地上的粉末,帶著幾分夸張的惋惜。
“屠總管,您看這……這質(zhì)地,這成色……”
他小心翼翼地組織著語言,既要安撫這頭暴怒的野豬,又不能讓自己顯得太懂行。
“小的聽說,有些黑心作坊,為了省料,會用些年份不夠的‘陰魂木’摻著‘腐骨藤’來煉制法器。平時看著靈光閃閃,可一催動到極致,靈力一沖,就……就跟豆腐渣一樣,散架了。”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都是從以前聽那些老礦工吹牛時零散記下的。
此刻,他將矛頭巧妙地引向了不存在的“黑心作坊”和“宗門采購”。
果然,屠百韌的動作頓住了。
黑心作坊?
宗門采購?
這兩個詞,像兩把小錘子,敲在了他那簡單的腦回路上。
他想起這條縛靈索,是三年前宗門外務堂統(tǒng)一配發(fā)的。當時負責采買的,好像是某個長老的小舅子……
難道……真他媽買到假貨了?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拿著一根隨時可能散架的“豆腐渣”法器,在礦工面前耀武揚威,屠百韌就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丟人!
太他媽丟人了!
這要是傳出去,他屠百韌以后還怎么在霧靈礦區(qū)混?
他惡狠狠地瞪著江吞,眼神里的殺意漸漸被一種憋屈的惱怒取代。
他還是覺得江吞有問題,但江吞的說辭,卻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把責任推給宗門,總比承認自己被一個雜役耍了要好得多。
“哼!算你小子識相!”屠百韌色厲內(nèi)荏地罵了一句,一腳把地上的鞭柄踢飛,“今天算你運氣好!下次再讓老子看到你跟人鬼鬼祟祟,定要你的狗命!”
說完,他看也不看周圍的人,鐵青著臉,蹬著沉重的步子朝礦洞外沖去。
他要去外務堂討個說法,把這口窩在嗓子眼的窩囊氣全噴出去!
直到屠百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緊繃的空氣才稍稍松動。
江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媽的,總算糊弄過去了。
但他也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屠百韌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今天吃了這么大一個癟,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下一次,他面對的,可能就不是一根“自殺”的鞭子了。
財氣!
我需要更多的財氣!
只有足夠的財氣,才能讓他擁有自保的力量,才能讓【價值崩盤】這個神技發(fā)揮出真正的威力!
可財氣從哪來?
必須是公平交易。
在這靈石橫行的世界,處處盤剝的礦洞里,去哪里尋找公平?
江吞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驚魂未定的雜役。
他看到了那個偷偷給他塞窩頭的趙老四,看到了那個上次幫他縫補衣服的劉跛子,還看到了幾個平日里同樣被欺壓得最狠的年輕人。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里逐漸成型。
沒有公平,就創(chuàng)造公平!
……
三天后的深夜。
礦區(qū)雜役居住的聚集地,最偏僻的一個廢棄通風口。
這里陰暗潮濕,常年無人問津,只有老鼠和蟑螂是常客。
但今晚,這里卻透出幾點豆大的光亮。
江吞,趙老四,劉跛子,還有另外三個信得過的雜役,圍坐在一塊破油布上。
油布中央,擺著幾樣寒酸的“商品”。
一塊風干得像石頭的臘肉,幾株蔫不拉幾的療傷草藥,一捆不知道從哪拆下來的結實麻繩,還有半罐發(fā)黑的劣質(zhì)傷藥。
這就是江吞組織的“深夜集市”。
“江……江哥,這……這能行嗎?”一個年輕雜役緊張地搓著手,不時回頭望向黑暗的通道,“萬一被屠總管的人發(fā)現(xiàn)……”
“怕什么!”趙老四壓低聲音,但語氣卻很興奮,“咱們又不碰靈石,就是換點自己需要的東西!他屠百韌管天管地,還管咱們拿窩頭換草藥不成?”
江吞笑了笑,拿起那塊石頭似的臘肉,對眾人道:“老規(guī)矩,以物易物,大家覺得值,就換。趙四叔這塊肉,是他省下半個月的口糧換的,誰想要?”
劉跛子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那半罐傷藥:“我換!我這藥,對跌打損傷有奇效,換你半塊肉,怎么樣?”
趙老四聞了聞那藥膏刺鼻的味道,搖了搖頭:“半塊不行,最多換你指甲蓋那么大一塊?!?/p>
“你這老貨也太黑了!”
“我這可是肉!能救命的肉!”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劉跛子半罐傷藥,換了趙老四拳頭大小的一塊臘肉。
【叮!檢測到公平交易行為。】
【平臺交易!吸收:0.1財氣!】
交易完成的瞬間,江吞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微弱但純粹的暖流,從兩人之間升起,融入自己的身體。
有用!
江吞心中一陣狂喜!
這感覺,就像在玩一個經(jīng)營類游戲,每一次成功的交易,都是在積累原始資本。
“下一個!我的麻繩,換兩株止血草!”
“我這有,換了!”
交易在繼續(xù)。
雖然每次產(chǎn)生的財氣都微乎其微,但聚沙成塔。
江吞耐心地引導著,維持著這個小小市場的秩序。
他沒有直接參與交易,而是充當一個“公證人”和“平臺方”,確保每一筆交易都在雙方自愿、相對公平的基礎上完成。
他明白,這不僅僅是為了積累財氣。
更重要的,是在這片絕望的土地上,點燃一簇名為“希望”和“秩序”的火苗。
看著眼前這原始、簡陋,卻又充滿生機的交易場景,江吞的思緒不禁飄遠了。
“這不就是原始社會的商業(yè)雛形嘛……以物易物,等規(guī)模再大點,交易品類再多點,我是不是就該發(fā)行‘貝殼’,建立初步的貨幣體系了?”
他甚至開始暢想,未來用系統(tǒng)凝聚的“財珠”,徹底取代“靈石”的宏偉藍圖。
就在交易進行得如火如荼,集市的氣氛逐漸熱烈起來時。
一個清冷的,不帶絲毫感情波動的女子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們背后響起。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現(xiàn)場所有的熱情。
“你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