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溫離是打車回來的,離安溫別墅有些距離。
半路下起大雨,整個城市的主要交通幾乎癱瘓。
一路上,他回想起狗屁的過往和那兩個人就氣得頭疼,像無數(shù)根針扎似的,仿佛要將他割裂成兩半。
司機是上了年紀(jì)的大叔,見時溫離臉色不好,嘴唇毫無血色,還關(guān)心了一句。
時溫離搖搖頭,整個人都冒著冷汗,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才緩和了許多。
這是暴風(fēng)雨,來得又急又猛。
時溫離看了看路況,馬路對面有一家花店。
“大叔,我加錢,能等我買一束花嗎?”
時溫離盯著關(guān)了門的花店,里面有人,估計是因為暴風(fēng)雨暫且關(guān)上的。
他不想空手回家,想帶點什么東西回去。
但他實在對蕭玨安的了解太少了,他對蕭玨安只有無休止的,單方面爭吵,根本不知道蕭玨安喜歡什么。
又細(xì)想了一會,時溫離才從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里找出來。
兩人剛結(jié)婚那一陣,蕭玨安喜歡每次回家給他帶小禮物,不過每次他都沒有領(lǐng)情,蕭玨安也放棄給他帶東西。
不過,時溫離過生日的時候,蕭玨安特意買了一大束他最喜歡的紅玫瑰。
只不過被他糟蹋了。
時溫離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他毫不客氣將蕭玨安剛買回來的玫瑰狠狠扔在地上。
血紅色的花瓣灑落,上面戴著露珠。
“我討厭你送的東西,送什么送?不知道經(jīng)過你手的東西很惡心嗎?別告訴我你也喜歡紅玫瑰,那還真是更惡心了呢。”
他仍然記得當(dāng)時客廳里面沒有別人,過分安靜。
蕭玨安悵然若失,蹲下身子,伸手撿起紅玫瑰。
卻一不留神,手指被尖刺劃破,血珠從指尖滴落在潔白的地板上。
蕭玨安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固執(zhí)的將所有玫瑰重新?lián)炱稹?/p>
當(dāng)時時溫離看得心煩,“啪”的一下,將蕭玨安懷里的玫瑰重新扔到地上,像丟垃圾一樣,毫不在意,盡管他的手心也被尖刺劃破,言語依然毫不留情:
“你惡不惡心???!”
聞言的蕭玨安渾身一僵,仿佛已經(jīng)不知道痛是什么感受,聲音又輕又顫,自嘲一笑:
“惡心。”
時溫離再也看不下去,罵了一句“瘋子”,起身離開。
在之后,蕭玨安再也不送他東西了。
是不想,也是不敢。
-
“小伙子,你沒事吧?花店到了,我在這等你,看你沒傘,你帶上我的吧?!?/p>
大叔穩(wěn)穩(wěn)停下車,從前座拿出一把傘。
時溫離猛地從回憶里抽離,心陣陣抽疼,一副黯然傷神的模樣。
臉色實在太差,大叔不放心又關(guān)心了一句,時溫離依舊搖了搖頭,撐起精神,道了聲謝,下了車。
大雨很快打濕了他的褲腿,身形單薄,被風(fēng)吹起有些寬大的休閑服。
花店的店長是個年輕的女人,原本是想關(guān)店休息的,看見時溫離的樣子,停下手里準(zhǔn)備掛上休息的牌子。
“先生,你想要些什么?”
時溫離環(huán)顧了一圈,局促不安站在門口,衣領(lǐng)向下滴水。
時溫離不敢上前,指了指不遠處的花盆:“白色郁金香。”
女人愣了一下,點點頭,給男人包扎花束。
下雨天訂單不多,而且時溫離選的樣式并不復(fù)雜,店主很快弄完。
時溫離付完錢,熟悉而又憎惡的短信和電話一個勁地發(fā)來。
時溫離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七點。
看來某人收到他的禮物了呢。
時溫離眼不見心不煩,干脆直接關(guān)了機。
雨還在下,時溫離專心護著花重新回到車子里面,整個人幾乎都淋濕了。
“不好意思,我加錢。”
時溫離不好意思蜷縮在車門旁,小心翼翼抱緊懷里的花。
大叔眼里閃過一絲同情:“沒事?!?/p>
說罷,車子重新起步。
等回到安溫別墅,已經(jīng)半夜,后面有一段路程,外來車并不讓人進。
時溫離再三道謝,又付多了錢,才下車步行回去。
這里總共有二十套別墅,是蕭玨安的獨有財產(chǎn),并不向外出售。
給時溫離居住的是最中心的一套,房產(chǎn)證上也是時溫離的名字。
時溫離并沒有走多久。
除了路燈,其他別墅都沒有亮燈。
唯獨安溫別墅留了一盞暖燈,大門也沒有關(guān),留了一個縫。
時溫離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緒在這一刻忽然崩塌。
時溫離忽然不敢開門,就這么站在門口。
但沒過多久,大門被人打開。
男人穿著居家休閑服,白衣灰褲,戴著白框眼鏡。
看見時溫離的那一刻,男人眼里閃過一絲復(fù)雜。
“啪嗒—”
時溫離的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掉落下來。
時溫離趕忙去擦,還怕碰到懷里的花束,也不敢用自己的臟手去摸,小心翼翼走近,遞到男人面前:
“送你的花?!?/p>
男人打量了一番,并沒有去接,握住門把的手,青筋凸起,眉頭緊皺,反而后退一步。
“張叔,讓劉姨做一碗姜茶。”
男人交代完,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被人抓住胳膊。
蕭玨安看了眼胳膊上的手,沒動,聲音淡涼:
“能別玩我了嗎?這次又想拿什么理由?股份還是錢?”
“不是的,我對不起……”
時溫離搖了搖頭,眼眶通紅,死死憋住眼淚,他沒有任何理由跟蕭玨安哭。
是他對不起蕭玨安。
“怎么?是我昨天沒答應(yīng)讓葉少陽的公司要進集團研發(fā)部?”
蕭玨安轉(zhuǎn)而提了另一個時溫離想要的要求,盯著地板,像是有些凄涼:
“你又想自殺嗎?”
時溫離臉色幾乎是瞬間煞白。
他想起來了。
在這個節(jié)點,葉少陽想要時溫離去和蕭玨安談判,讓他的公司進入安溫集團。
蕭玨安沒同意,時溫離以離婚為要挾。
蕭玨安更不可能同意,時溫離一氣之下直接從三樓跳了下來。
還是在蕭玨安面前主動跳的。
所以,在上一世,蕭玨安再也沒攔過時溫離,主動簽了離婚協(xié)議,還把蕭家一半資產(chǎn)留給他。
“對不起……”
時溫離越想越心痛,蹲在地上,將懷里的花束舉在頭頂上。
男人并沒有接,抬步離開。
時溫離悲痛得幾乎喘不上來氣,維持著這個姿勢,努力平復(fù)著情緒。
還是張管家把花接過,重重嘆了口氣:“起來吧,時少爺?!?/p>
時溫離沒動。
良久,張管家也在時溫離旁邊蹲了下來,聲音很輕:
“時少爺,看出你知道錯了,想懺悔,但……
蕭總花粉過敏?!?/p>
話音剛落,時溫離渾身一僵,跌坐在地上。
懷里殘留的花香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
這還是他臆想懺悔的第一步。
“我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