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虞面不改色：“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青虞?！?/p>
“本王早就聽聞，懷恩侯府大小姐沈青虞，蕙質(zhì)蘭心，溫柔嫻靜?！背鬓葟念^到腳打量她一眼：“姑娘與傳聞中……似乎不大相符?！?/p>
“……”糟糕，好像露餡了。
沈青虞眼珠子一轉(zhuǎn)，裝模作樣趴到桌上柔柔弱弱哭起來：“嚶嚶嚶……我的婚事明明是我外祖母在世時，親自與先太后娘娘定下的。可就因為偏袒沈芷柔，他們搶了我的身份、婚事、嫁妝，還要逼我堂堂侯府嫡女做妾。稍有不從，便要將我送入青樓學規(guī)矩。
被送入青樓的良家女子會是什么樣的下場，是個人都心知肚明。他們這么做，分明就是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逼死我。反正已經(jīng)是死路一條了，與其讓他們得逞，不如拼上一拼……”
楚明奕靜靜看著她哭了半晌，最終無奈嘆氣：“別哭了，本王答應(yīng)?！?/p>
“嚶嚶嚶，是，我承認我今日確實是很沖動，但這已經(jīng)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如果不及時阻止他們送我入青樓，那我這一輩子就毀了，全毀了……嚶嚶嚶……全毀了……”
沈青虞哭到一半才察覺出不對，猛然抬起頭：“你說什么？”
楚明奕取出一條帕子遞過去：“別哭了，本王答應(yīng)你的要求。”
“……你難道就沒有其他條件嗎？”早上在王府時，沈青虞就已經(jīng)看出，比起沈芷柔，楚明奕其實更愿意娶自己。
所以他在侯府配合唱雙簧時，她就知道這場合作大概能談成。
但是既然是合作，肯定是要雙方得利才行。
楚明奕搖搖頭：“沒有?！?/p>
沈青虞不解：“為什么？”
楚明奕聲音很輕：“同病相憐罷了。”
“……”沈青虞一下子無話可說。
一行人最終在皇后的坤儀宮見到帝后，所有人齊刷刷跪了一地。
帝后召幾人進宮，自然是為了換錯新娘的事兒。
但看見楚明璋等人的慘樣，隆慶帝到嘴邊的話不由的拐了個彎：“這是怎么回事？老四，你臉怎么了？”
“……回父皇，兒臣……兒臣……兒臣不小心摔的?！背麒安桓易尩酆笾浪f過那些大逆不道的渾話。
陳皇后的目光從沈芷柔母女身上掃過：“那她們倆……”
侯夫人和沈芷柔忙異口同聲：“也是摔的?！?/p>
楚明奕煞有介事頷首：“兒臣可以作證，侯府路滑?！?/p>
陳皇后語氣很淡：“既然看見了，為何不幫一把？你這個做兄長的，就眼睜睜看著你弟弟摔成這樣？”
沈青虞忍不住看楚明奕一眼：“？？？？？”
這罪名……
扣的實在是太生硬了。
堂堂一國之后，說話這么草率？
楚明奕倒是無波無瀾：“母后教訓的是，兒臣知錯?！?/p>
隆慶帝揮揮手打斷二人說正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兩場婚事，為何會鬧成如今這樣？”
懷恩侯趕緊跪地俯身：“皇上恕罪，都怪臣治家無方。兩位王妃的嫁衣都是出自尚衣局，一樣的首飾衣裳，一樣的紅蓋頭。原本兩位王妃從各自的院子出門，倒也相安無事。誰知長女身邊的嬤嬤疏忽，竟帶著她走錯了路，碰巧與二女撞在一處。下人們忙中出錯，這才換錯了新娘……”
“皇上，昨日負責帶路的，是臣女的奶嬤嬤，她入府二十余年，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走錯路，更不可能認不出臣女。只怕是有人不滿陛下賜婚，才故意弄出這場差錯。請皇上明鑒，務(wù)必要查出此忤逆犯上之徒?！泵髅魇撬麄冏约涸O(shè)計調(diào)換新娘，竟然還要把責任推到她頭上來。
做什么春秋大夢呢？
要死大家一起死。
楚明璋心頭一突，忙辯解：“父皇，母后，既然是兒臣的婚事出錯，不如就交由兒臣去詳查。眼下當務(wù)之急，是解決換錯新娘一事。”
沈青虞裝模作樣擦擦不存在的眼淚：“皇上，您和先太后金口玉言親賜的婚事，此人竟敢從中作梗，分明是目無君王，有不臣之心。若不查個水落石出，萬一以后此人得寸進尺，變本加厲與皇上作對，那朝廷威嚴何在？陛下威嚴何在？”
字字句句，都是誅心的指控。
楚明璋忍不住怒喝：“沈青虞，你閉嘴。父皇面前，還輪不到你危言聳聽?！?/p>
陳皇后見狀眼皮微跳，冷冷怒斥：“放肆。沈氏，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御前失儀，拖出去杖責三十?！?/p>
“她不過是說了句忠君體國的實話而已，母后就這么聽不得嗎？”眼看行刑宮人們已經(jīng)進殿，楚明奕毫不猶豫站起身，擋在沈青虞面前。
“臣女一心只想著定不能讓那抗旨忤逆的奸人得逞，情急之下才會失儀，請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鄙蚯嘤菀埠芘浜系氖救跹b可憐。
隆慶帝揮退宮人：“此事朕自有決斷。倒是這換錯新娘一事，老四，你怎么看？”
原本心虛的楚明璋再次支棱起來，先是將醉酒圓房那套謊話又編了一遍，然后期期艾艾裝模作樣：“兒臣與大沈氏的婚事是皇祖母在世時定下的，兒臣不敢不孝。只是她畢竟與三哥入過洞房，名節(jié)已失。請父皇母后做主，將沈氏賜予兒臣為侍妾。”
“你確定要迎娶沈芷柔為正妃？”隆慶帝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殿中溫度驟降。
“父皇，兒臣與柔兒已經(jīng)生米煮成熟飯，兒臣絕不能負她?！背麒坝仓^皮。
隆慶帝半垂的眼簾緩緩抬起，用目光一寸寸碾過兒子強作鎮(zhèn)定的面容，仿佛要將他那點小心思盡數(shù)洞穿。
楚明璋的后背漸漸滲出冷汗，鎏金地磚映出他微微發(fā)顫的身影："求父皇...成全。"
"齊王。"隆慶帝忽然開口，九重宮闕的威壓盡在這二字之中："朕最后問你一次，可想清楚了？"
楚明璋膝蓋發(fā)軟，卻仍咬牙道："兒臣.……心意已決。柔兒孤苦無依，兒臣不能......"
父皇一向疼他，就算再氣也只不過是一時的。
但柔兒孤苦伶仃，柔弱可憐，他一定要保護她。
“呼……”隆慶帝緩緩闔目，似乎做下了什么艱難的決定。
再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深不可測的平靜，無悲無喜：“既然你已經(jīng)做出取舍，那朕就成全你。依你所言，小沈氏為正妃，大沈氏為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