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礦奴重生死亡的氣味,是灰塵、汗臭和礦石粉末攪在一起的,黏膩厚重,像一層裹尸布,
死死糊在臉上,勒得人喘不過氣。李石頭——或者說,
占據(jù)了這個同名礦奴軀殼的異世靈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砂礫。
肺葉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擴張都牽扯著胸腹間沉悶的鈍痛。
他死死攥著手中那柄沉重、粗糙、幾乎磨禿了尖頭的礦鎬,
冰冷的鐵質(zhì)鎬柄早已被掌心滲出的汗和血浸得滑膩。身體里的每一塊骨頭都在哀鳴,
肌肉繃得像即將斷裂的弓弦,每一次揮動鎬頭砸向面前墨綠色的堅硬巖壁,
都榨干著這具軀殼里最后一絲氣力。鎬尖砸在石頭上,只迸出幾點可憐的火星,
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皬U物!沒吃飯嗎?還是昨晚在女人肚皮上把力氣耗光了?
”一聲尖利刻薄的咒罵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每個人的神經(jīng)上。
監(jiān)工王癩子那張油膩膩、坑坑洼洼的麻子臉在昏暗的礦燈光下顯得愈發(fā)猙獰。他腆著肚子,
腰間掛著一圈沉重的鑰匙和一根油光發(fā)亮的硬木短棍,慢悠悠地踱步過來。
渾濁的小眼睛像毒蛇一樣在礦奴們佝僂的背上掃視,尋找著可以發(fā)泄戾氣的目標(biāo)。
李石頭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脊背彎成一道緊繃的弧線,盡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汗水混著礦道頂壁滲下的冰冷水滴,沿著他深陷的眼窩、高聳的顴骨一路滑落,
砸在腳下的碎石和爛泥里。胃袋空癟得緊貼后背,一陣陣痙攣般的絞痛提醒著他,
今天那兩塊硬得像石頭、散發(fā)著霉味的雜糧餅,早就化作了支撐他揮動鎬頭的最后一點能量,
消失殆盡。饑餓感像無數(shù)只細(xì)小的毒蟲,啃噬著他的意志和體力。鎬頭再次落下,
手臂的酸麻讓他幾乎握持不住。“說你呢!聾了?”王癩子那令人作嘔的聲音猛地拔高,
幾乎就在李石頭耳邊炸響。李石頭心頭一凜,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一股惡風(fēng)已經(jīng)呼嘯著朝他后背猛撲過來!啪!一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脆響。不是落在他身上。
李石頭猛地扭頭。只見幾步之外,一個瘦小的身影被這一記兇狠的鞭撻抽得踉蹌著向前撲倒,
重重地摔在泥濘濕滑的地上。那是個少年,可能只有十三四歲,
身上的破麻布衣服早已爛成布條,露出的脊背上,一道新鮮的血痕瞬間腫脹起來,皮開肉綻,
鮮血迅速洇濕了破布?!靶 《棺?!”旁邊一個年紀(jì)稍大的礦奴發(fā)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扶,但觸到王癩子那陰冷毒辣的眼神,伸出去的手又觸電般縮了回去,
只剩下眼中深切的恐懼和痛苦?!昂?!小崽子,手腳不利索,眼睛也瞎了?擋你爺爺?shù)牡溃?/p>
”王癩子啐了一口濃痰,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李石頭臉上。他獰笑著,手中的硬木短棍掂了掂,
似乎意猶未盡,目光又掃向倒在地上的小豆子。就在這時,
礦道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呼喊?!袄钺t(yī)師!李醫(yī)師!三號岔口那邊…塌了!
壓住人了!快!”2 2 醫(yī)者無懼一個渾身是泥的礦奴連滾帶爬地沖過來,
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他身后不遠(yuǎn)處,
一個背著簡陋藥箱的身影正努力撥開擁擠的人群,試圖快速通過。那是個女子,身形單薄,
臉上蒙著一塊洗得發(fā)白卻依舊干凈的頭巾,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
即使在這地獄般的礦道里,她的動作也帶著一種近乎倔強的鎮(zhèn)定和條理。
她是礦區(qū)唯一的醫(yī)師,李青蘿。王癩子被打斷了“雅興”,臉色瞬間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
他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報信的礦奴:“慌什么慌!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壓死幾個賤骨頭,
正好給帝國省點口糧!”他堵在狹窄的通道中央,像一堵令人窒息的肉墻,
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李青蘿被迫停下腳步,那雙沉靜的眼眸透過蒙面的頭巾,
定定地看著王癩子,沒有哀求,只有一種無聲的堅持?!霸趺矗坷睢蟆t(yī)師?
”王癩子拖長了音調(diào),陰陽怪氣,油膩的肥臉上擠出令人作嘔的假笑,
“急著去救那些爛命一條的貨色?呵,行啊,求我???跪下磕個頭,叫聲好聽的,
爺就發(fā)發(fā)善心,讓你過去。”礦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揮鎬聲、喘息聲、碎石滾落聲都消失了,只剩下礦燈燃燒油脂發(fā)出的噼啪微響,
以及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被巖石隔絕得模糊不清的絕望哭喊和呼救聲。所有礦奴都停下了動作,
低著頭,身體僵硬,不敢看,也不敢動。只有粗重的呼吸暴露著他們內(nèi)心的驚懼。
李青蘿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那雙露出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
里面的沉靜被屈辱和憤怒點燃。她握緊了藥箱的背帶,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鈍刀子在割著所有人的心。遠(yuǎn)處的呼救聲似乎微弱了一點。
王癩子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得意和殘忍,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他人生死、肆意踐踏尊嚴(yán)的快感。
他慢悠悠地舉起手中的硬木短棍,用棍頭輕佻地去挑李青蘿蒙面的頭巾。“裝什么清高?
讓爺看看你這張臉……”就在棍頭即將觸到頭巾邊緣的剎那——轟隆隆隆?。?!
3 3 地龍翻身一聲沉悶、巨大、仿佛來自大地臟腑深處的恐怖咆哮,
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腳下轟然炸響!整個礦道劇烈地?fù)u晃起來!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狂暴的巨手攥住,瘋狂地左右甩動、上下顛簸!“地龍!地龍翻身啦!
”“塌了!要塌了!跑??!”絕望的嘶喊瞬間撕裂了死寂!剛才還凝固如雕塑的人群,
此刻像被投入滾水的螞蟻,徹底炸開了鍋!礦燈在劇烈的晃動中瘋狂搖曳,光影亂舞,
將礦奴們扭曲變形的驚恐面孔映照得如同鬼魅。頭頂上,大塊大塊的碎石和泥塊暴雨般砸落,
煙塵瞬間彌漫開來,刺鼻的土腥味和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
李石頭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側(cè)面狠狠撞來,腳下根本站立不穩(wěn),
整個人像斷線的木偶一樣被拋飛出去!在身體失控翻滾的瞬間,
他最后的視線捕捉到:李青蘿被一個摔倒的礦奴撞倒,
藥箱脫手飛出;王癩子那肥胖的身體正驚恐萬狀地試圖抱頭鼠竄,
卻被一塊從天而降的磨盤大石狠狠砸中了右腿!刺耳的骨裂聲和殺豬般的慘嚎同時響起!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巖石相互傾軋摩擦的恐怖轟鳴!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翻滾的煙塵和黑暗吞噬!砰!李石頭重重地撞在一面濕冷的巖壁上,
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頭一甜,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涌了上來。他蜷縮在冰冷的角落,
巨大的石塊像猙獰的巨獸獠牙,在他頭頂和身側(cè)交錯落下,
將他死死地封堵在一個極其狹窄、不足半人高的三角形空間里。
裂般的巨響、巖石墜落的轟鳴、以及被瞬間切斷的、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他還能呼吸,
但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灰塵和血腥。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只有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還有碎石簌簌落在頭頂?shù)纳成陈?。黑暗?/p>
絕對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包裹著他,擠壓著他。時間失去了意義,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我要死了嗎?
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深處?像無數(shù)個無名礦奴一樣,化為爛泥,無人知曉?
前世…那些明亮的實驗室,刺鼻的消毒水味,精密的天平,
嘟冒泡的彩色液體……藥劑師……那些救人的知識……強烈的求生欲和不甘如同瀕死的火星,
在絕望的灰燼中猛地一跳!他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在狹窄得無法轉(zhuǎn)身的空間里艱難地摸索。碎石硌著手掌,冰冷刺骨。
指尖忽然觸到一片異常光滑、帶著棱角的堅硬物體,深埋在身下冰冷的淤泥里。觸感冰涼,
帶著一種奇異的能量脈動,與周圍粗糙的礦石截然不同。是什么?
他下意識地用指甲摳挖著包裹那物體的濕泥。就在他的指尖因用力過度而破裂,
滲出的溫?zé)嵫夯熘勰?,終于接觸到那光滑表面的剎那——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到足以撕裂靈魂的洪流,猛地從指尖接觸點爆發(fā)!
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大腦!“呃啊——!
”李石頭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身體像被高壓電流擊中般劇烈地抽搐!
4 4 煉金覺醒無數(shù)破碎而浩瀚的畫面、符號、公式、知識…如同決堤的星河,
瘋狂地沖入他的意識!那是另一個靈魂的烙印,
一個名為“奧托·馮·海因里?!钡臒捊鹦g(shù)大師窮盡一生的智慧結(jié)晶!
取、生命本質(zhì)的探索…關(guān)于礦石提純、藥劑煉制、符文鐫刻的無數(shù)秘技…龐雜、深奧、混亂,
卻又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神跡般的秩序感!這狂暴的信息流幾乎要撐爆他脆弱的腦髓,
劇烈的頭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幾欲昏厥。然而,就在這意識崩潰的邊緣,
另一股源自他自身靈魂深處的記憶洪流,仿佛受到這外來刺激的牽引,轟然蘇醒!前世,
他是一名頂尖的藥劑師!那些關(guān)于分子結(jié)構(gòu)、化學(xué)反應(yīng)、藥性配伍、病理藥理的知識,
那些在實驗室里日以繼夜沉淀的經(jīng)驗和直覺,如同沉睡的火山,此刻猛烈噴發(fā)!
煉金術(shù)的古老玄奧,藥劑學(xué)的嚴(yán)謹(jǐn)精準(zhǔn)…兩個截然不同世界、不同體系的知識,
在他瀕臨崩潰的意識海洋中,如同兩顆高速旋轉(zhuǎn)的星辰,
猛烈地撞擊、摩擦、迸發(fā)出毀滅性的火花!劇痛幾乎將他的靈魂撕成兩半。但緊接著,
一種奇異的變化發(fā)生了。碰撞的火花并未帶來徹底的毀滅,
反而像是打開了某種更高維度的熔爐!兩種知識體系并非水火不容,
在劇烈的沖突和痛苦的磨合中,某些深層的、關(guān)于物質(zhì)能量本質(zhì)的共性被強行貫通!
煉金術(shù)的“轉(zhuǎn)化”真諦,
藥劑學(xué)的“調(diào)和”精髓…開始以一種他無法理解、卻又本能地覺得無比和諧的方式,
艱難地融合、重組!他仿佛一個旁觀者,又像是一個被迫承受的容器,
眼睜睜看著、感受著這場發(fā)生在自己靈魂深處的知識風(fēng)暴與革命。劇痛依舊,
卻多了一種奇異的新生感。不知過了多久,那足以撕裂靈魂的風(fēng)暴終于漸漸平息。
劇痛如同退潮般緩緩減弱,留下一種虛脫般的疲憊,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李石頭癱軟在冰冷的碎石和淤泥里,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破衣。黑暗中,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世界,不一樣了。即使在這絕對的黑暗里,他也能“看”到一些東西。
不是視覺,而是一種奇異的感知。他能“感覺”到構(gòu)成周圍巖石的微粒,
微弱能量波動的微小晶體——那是靈石礦脈的碎屑;他甚至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塵埃,
以及從巖縫中頑強滲出的、極其微弱的水汽!煉金感知!
這是奧托大師記憶里最基礎(chǔ)的、卻也是最重要的天賦——對物質(zhì)基本構(gòu)成的敏銳洞察!同時,
前世藥劑師的本能也在蘇醒。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分析自己身體的狀況:肋骨可能骨裂,
多處軟組織挫傷,嚴(yán)重脫水和營養(yǎng)不良,體力嚴(yán)重透支…但幸運的是,沒有致命傷。
大腦…雖然剛才經(jīng)歷了一場風(fēng)暴,卻異常活躍,兩個靈魂的知識如同兩座巨大的寶庫,
雖然融合得還很粗糙生澀,但大門已然敞開?;钕氯ィ”仨毣钕氯?!
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和強烈。他掙扎著坐起一點,狹窄的空間讓他動作艱難。他伸出手,
憑著那新生的煉金感知,在身下冰冷濕滑的淤泥里仔細(xì)摸索。指尖很快再次觸碰到一些東西。
冰冷、堅硬、帶著細(xì)微棱角。不是那塊引發(fā)異變的水晶,而是混雜在淤泥里的礦石碎塊。
憑借奧托大師記憶里關(guān)于礦物辨識的知識碎片,他立刻辨認(rèn)出:這是提煉靈石后廢棄的礦渣,
俗稱“靈礫”,蘊含極其微量的駁雜靈氣,對修士而言如同垃圾,對凡人卻蘊含微弱的能量,
但也含有幾種頑固的礦物毒素,長期接觸會侵蝕臟腑。同時,
他也在附近摸到了幾塊相對圓潤、吸飽了水分的深色黏土塊。
還有幾株生長在巖縫陰暗處、僥幸未被完全掩埋的灰白色苔蘚,葉片肥厚,
帶著一種奇異的清涼氣息——這是“石髓蘚”,性極寒,有微弱的麻痹鎮(zhèn)痛效果,
但直接服用會損傷脾胃。煉金感知在掃描這些材料:靈礫駁雜的能量結(jié)構(gòu),
黏土中水分子與硅酸鹽的穩(wěn)定結(jié)合,
劑…寒性生物堿…需要溫性載體調(diào)和…水…能量補充…黏土…或許可以作為吸附劑和賦形劑?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李石頭的腦海!
沒有坩堝,沒有天平,沒有精密的儀器…在這絕境之中,只有最原始的材料和最粗糙的感知!
他抓起幾塊濕冷的黏土,用力揉捏,擠出里面飽含的水分,滴落在掌心凹陷處。渾濁的泥水,
帶著土腥味。然后,他用指甲小心地從幾塊“靈礫”上刮下薄薄一層暗綠色的粉末。
粉末極其細(xì)微,帶著一種干燥的、略帶刺激性的氣味。煉金感知告訴他,
這是靈礫表層能量最活躍、但毒素也最集中的部分。接著,他摘下幾片“石髓蘚”,
用牙齒小心地嚼爛。一股強烈的、帶著土腥味的冰涼苦澀瞬間彌漫口腔,
舌頭和牙齦都微微發(fā)麻。他忍著不適,將嚼爛的苔蘚泥混入掌心的泥水中。最后,
他將刮下的靈礫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入那團渾濁、散發(fā)著怪異味道的混合物里。
三種物質(zhì)在掌心的泥水中相遇。沒有炫目的光芒,沒有劇烈的反應(yīng)。
但在李石頭的煉金感知中,一場微觀世界的劇變正在發(fā)生!靈礫粉末中狂暴的礦物毒素因子,
如同暴躁的兇獸,剛一釋放,
就被石髓蘚釋放出的、帶著強烈寒意的生物堿分子精準(zhǔn)地“凍結(jié)”和包裹!
而黏土水溶液中蘊含的溫和土元素微粒,則像一個穩(wěn)定的基座,
緩慢地吸附著那些被“凍結(jié)”的毒素-生物堿復(fù)合體,同時,
靈礫粉末中那極其稀薄、原本難以利用的駁雜靈氣,
竟被黏土中穩(wěn)定的硅酸鹽結(jié)構(gòu)奇異地“馴服”了一絲,變得溫和而易于被生命體吸收!
他屏住呼吸,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攪動掌心的混合物。動作必須極其輕柔,
這是奧托記憶里“調(diào)和”術(shù)的基礎(chǔ)——用意念引導(dǎo)能量的流動,而非粗暴的物理攪拌。
他集中全部精神,引導(dǎo)著那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能量流,
讓它們按照一種模糊的、源自兩種知識體系碰撞后產(chǎn)生的全新“配方”,艱難地融合。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進混合物里。頭痛再次隱隱傳來,這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終于,
掌心的液體不再渾濁,漸漸沉淀,
上層析出一層極其稀薄、幾乎透明的、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碧綠色澤的液體。
液體散發(fā)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泥土腥氣、苔蘚清涼和一絲礦石干燥感的怪異味道,
但其中蘊含的那種狂暴和危險的氣息,卻奇跡般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內(nèi)斂的、微弱的生機。成了?李石頭的心臟狂跳起來,
幾乎要撞破胸膛。他沒有任何儀器檢測,只能依靠煉金感知和藥劑師的直覺去判斷。
那液體中微弱的能量溫和而穩(wěn)定,不再具有破壞性。他小心翼翼地傾斜手掌,
讓那層稀薄的透明液體流入自己干裂的嘴唇。液體入口冰涼,帶著濃重的土腥和苦澀,
滑過喉嚨時甚至有些刮擦感,絕對算不上好喝。然而,
幾乎就在液體入腹的瞬間——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冬日里飲下的一口溫湯,
瞬間從胃部彌漫開來!這股暖流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
原本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酸麻無力的手臂,那撕扯著肺葉的灼痛,
肋骨處的悶痛…所有劇烈的痛苦,竟如同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拂過,瞬間減輕了大半!
雖然并未痊愈,但那股足以壓垮意志的劇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能夠掌控身體的踏實感!更讓他驚喜的是,
那股暖流似乎還蘊含著極其微弱的能量,迅速補充著早已枯竭的體力!
原本如同風(fēng)中殘燭的精神,也為之一振!有效!真的有效!
一種劫后余生、近乎狂喜的情緒瞬間淹沒了他!他緊緊攥住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才勉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吶喊。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如同兩顆在深淵里點燃的星辰。活下去!必須活下去!還要…把這份希望帶出去!
他立刻行動起來,如同一個最高效的機器。憑著煉金感知,
他瘋狂地在身邊的淤泥和碎石中翻找著那幾樣材料。
靈礫碎塊、飽含水分的黏土塊、灰白色的石髓蘚…效率比之前快了數(shù)倍。采集,刮粉,咀嚼,
調(diào)和…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忘記了頭頂懸著的隨時可能再次崩塌的巨石。
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掌心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每一次調(diào)和,
都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和精神力的飛速消耗,但他咬牙堅持著。
每一次成功析出那層稀薄的碧綠色液體,都給他帶來巨大的鼓舞。不知過了多久,
當(dāng)他的精神力幾乎耗盡,頭痛欲裂時,他終于積攢了大約半捧渾濁、散發(fā)著怪異氣味的液體。
他用幾片寬大的、相對干凈的苔蘚葉子小心地包裹住這來之不易的“藥劑”,
塞進懷里最貼身的位置。然后,他開始了自救。
他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清理著封堵住出口的碎石,動作盡量放輕,避免引發(fā)二次坍塌。
每一次搬動石頭,煉金感知都提前掃描著周圍的應(yīng)力結(jié)構(gòu),尋找著最安全的著力點。
這是奧托記憶中關(guān)于地質(zhì)結(jié)構(gòu)分析的基礎(chǔ)應(yīng)用。時間在黑暗中無聲流逝。
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服,混合著泥漿。體力在緩慢消耗,
但懷里的那點“藥劑”散發(fā)出的微弱暖流和能量,始終支撐著他。終于,
當(dāng)他搬開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后,一道微弱的光線,帶著久違的、帶著塵土味道的空氣,
猛地透了進來!光!李石頭激動得渾身一顫,動作更加小心。他像一只挖掘地洞的鼴鼠,
一點一點地擴大著那個洞口。外面礦道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慘烈。大塊的落石堆積如山,
礦燈幾乎全滅,只有遠(yuǎn)處救援隊點燃的火把搖曳著昏黃的光芒,
將巨大的、扭曲的陰影投射在布滿裂縫的巖壁上。
呻吟聲、哭喊聲、監(jiān)工們氣急敗壞的呵斥聲和皮鞭聲混雜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李石頭悄無聲息地從洞口鉆出,迅速將自己隱藏在巨大的巖石陰影里。
他身上的泥污是最好的偽裝。目光快速掃過混亂的現(xiàn)場。很快,他看到了目標(biāo)。
5 5 秘藥初現(xiàn)李青蘿蜷縮在礦道一側(cè)稍微開闊點的地上。她的蒙面頭巾歪斜了,
露出一張蒼白卻清秀的臉,此刻布滿了痛苦之色。
她的一條腿被一塊不算太大、但棱角分明的石塊壓住了小腿,鮮血已經(jīng)染紅了褲管和地面。
她緊咬著下唇,額頭上全是冷汗,正試圖用雙手搬動那塊石頭,但每一次用力,
都讓她痛得渾身發(fā)抖,臉色更加慘白。旁邊散落著她那個被踩扁的藥箱,
里面的草藥和簡陋的工具灑了一地。幾個路過的礦奴麻木地看了一眼,便匆匆低頭繞開,
沒有人敢停下幫忙。一個監(jiān)工在不遠(yuǎn)處揮舞著鞭子,驅(qū)趕著幸存的礦奴去清理堵塞的通道,
對這邊的慘狀視若無睹。李石頭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深吸一口氣,
壓下狂跳的心臟,借著陰影和混亂人群的掩護,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快速而謹(jǐn)慎地向李青蘿靠近。就在他距離李青蘿還有幾步遠(yuǎn)的時候,
那個揮舞鞭子的監(jiān)工似乎注意到了這邊,不耐煩地吼了一聲:“那邊的!裝什么死!
還不起來干活!”說著,竟然提著鞭子朝這邊走了過來!李石頭瞳孔一縮,
猛地從陰影里竄出,兩步撲到李青蘿身邊!在李青蘿驚愕抬頭的瞬間,
他飛快地將懷中用苔蘚葉包裹著的那團濕漉漉、散發(fā)著怪味的“藥劑”塞進她手里!
動作快如閃電?!俺韵氯ィ 彼穆曇魤旱脴O低,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
“能止痛!能治傷!”李青蘿愣住了,沾滿泥污的手握著那團冰涼濕滑、氣味刺鼻的東西,
眼中充滿了驚疑和不解。她看著眼前這張同樣滿是泥污、卻透著一股陌生堅毅的臉。
是那個叫李石頭的礦奴?他給自己這個…是什么?“快!”李石頭急促地催促,
眼角余光瞥見監(jiān)工已經(jīng)走近,鞭子揚了起來!“信我!
”或許是李石頭眼中那份近乎燃燒的急切和篤定觸動了她,
或許是她腿上的劇痛和失血的虛弱讓她別無選擇。李青蘿幾乎沒有猶豫,猛地低下頭,
將那一團散發(fā)著土腥和苦澀味道的混合物,囫圇塞進了嘴里!又苦!又澀!
濃烈的土腥味和礦石的干燥感瞬間充斥口腔,惡心得她幾乎要吐出來!
她強忍著劇烈的反胃感,用力地吞咽下去。那團東西刮過喉嚨,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這時,監(jiān)工的鞭子帶著風(fēng)聲,狠狠地朝李石頭的后背抽了下來!“狗東西!還敢偷懶!
找死!”啪!鞭梢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抽在李石頭下意識抬起的胳膊上!破爛的衣袖瞬間撕裂,
一道血痕立刻浮現(xiàn)出來,火辣辣地疼!李石頭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卻沒有躲閃,
反而順勢撲倒在地,做出被抽倒的樣子,滾到一邊。他用身體擋住了監(jiān)工看向李青蘿的視線。
“呸!賤骨頭!”監(jiān)工見李石頭“老實”地滾開了,罵罵咧咧地又踹了他一腳,
這才轉(zhuǎn)身去驅(qū)趕其他人。李石頭蜷縮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胳膊上的鞭傷火辣辣地痛,
但他顧不上自己,緊張的目光死死盯住不遠(yuǎn)處的李青蘿。只見李青蘿吞下那團混合物后,
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極其痛苦的神色,似乎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身體都微微痙攣起來。
但僅僅過了幾個呼吸,她緊鎖的眉頭猛地一松,那雙因為劇痛和虛弱而有些渙散的眸子,
驟然亮了起來!她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被石頭壓住的小腿。
那鉆心刺骨、讓她幾欲昏厥的劇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減弱!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從胃部升起,順著血脈流淌,不僅緩解了疼痛,
更帶來一股支撐的力量!原本因為失血而冰冷發(fā)麻的腿腳,竟然恢復(fù)了一絲知覺和力氣!
她猛地抬頭,看向蜷縮在碎石堆里的李石頭,那雙清亮的眼眸中,
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無法言喻的探尋!那是什么東西?
這個沉默寡言的礦奴…他給的到底是什么?就在這時,李石頭掙扎著爬了起來,沒有再看她,
而是低著頭,迅速混入旁邊一群正在搬運碎石的礦奴隊伍中,
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光影和彌漫的煙塵里,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李青蘿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混亂的人影中,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被壓著、但痛感已大大減輕的腿,
以及手心里殘留的、那團混合物滲出的濕痕和刺鼻氣味。她緩緩握緊了拳頭,眼中震驚未退,
卻多了一絲異樣的光芒。她掙扎著坐直身體,開始用雙手和另一條完好的腿,
嘗試再次推動那塊壓住她的石頭。這一次,雖然依舊艱難,
但那減輕的痛苦和體內(nèi)升起的一絲力量,讓她看到了希望。
礦難的余波在死亡和鞭子的雙重壓迫下,被強行按了下去。監(jiān)工們揮舞著鞭子,
驅(qū)趕著疲憊、傷痛、驚魂未定的礦奴們,像驅(qū)趕一群麻木的牲口,清理堵塞的礦道,
搬運同伴的尸體,繼續(xù)挖掘那仿佛永遠(yuǎn)也挖不完的礦石。李石頭混在人群中,
沉默地?fù)]動著礦鎬。胳膊上的鞭傷隱隱作痛,但比起之前礦難時的傷勢,這簡直微不足道。
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zhuǎn)。水晶中的煉金知識、前世的藥劑學(xué)記憶,
如同兩座剛剛開始融合的寶庫,無數(shù)碎片化的信息在碰撞、組合。他需要更多的材料,
更隱秘的空間,來驗證、改進他那個在絕境中誕生的“土方子”。
機會在幾天后的一個傍晚降臨。
他被分配去清理靠近礦洞深處一個廢棄的、幾乎被碎石堵死的舊岔道。這里遠(yuǎn)離主礦道,
空氣污濁,連監(jiān)工都懶得過來查看進度。李石頭心頭一動。他一邊機械地搬運著碎石,
一邊利用煉金感知仔細(xì)掃描著四周的巖壁和腳下的礦渣堆。很快,他有了發(fā)現(xiàn)。
巖壁的某些縫隙里,
頑強地生長著一種深紫色、葉片狹長、帶著細(xì)小絨毛的藤蔓植物——“紫絞藤”。
根據(jù)奧托的記憶,這種植物汁液蘊含微量麻痹毒素,能抑制神經(jīng)痛覺。
而在廢棄的礦渣堆深處,他感知到幾塊顏色更深、質(zhì)地更酥松的廢礦,
這是長期暴露在某種伴生礦物氣體下形成的“蝕心石”,
含有一種特殊的、具有微弱刺激生命活性的硫化物結(jié)晶。同時,
他還注意到礦道角落一些滲水處凝結(jié)的、灰白色的鹽霜——“地霜”,蘊含雜質(zhì),
但含有必要的礦物質(zhì)。材料有了。他需要“工具”。趁著監(jiān)工在遠(yuǎn)處打盹的間隙,
李石頭快速行動。他撿起一塊邊緣相對鋒利的薄片頁巖充當(dāng)小刀,
又尋找到一小塊中間凹陷的堅硬玄武巖作為“研缽”。他用巖片小心地割下幾段紫絞藤,
刮下蝕心石表層深色的粉末,再收集了一些地霜結(jié)晶。然后,
他蜷縮在岔道最深處一個凹陷的巖壁角落里,背對著入口,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可能的目光。
將紫絞藤在石缽中搗爛,擠出深紫色的汁液。加入蝕心石粉末,兩者混合,
立刻產(chǎn)生輕微的、帶著刺激性氣味的泡沫。再加入地霜結(jié)晶…他小心翼翼地調(diào)和著比例,
煉金感知全開,引導(dǎo)著能量流的融合。這一次,
他嘗試著加入了微量的、被他感知篩選過的、能量更純凈的靈礫粉末。
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精神力再次被快速消耗,頭痛開始襲來。終于,
石缽中的液體沉淀下來,上層析出小半勺深紫色、散發(fā)著奇異辛辣和微苦氣味的粘稠液體。
煉金感知告訴他,這次的“藥劑”蘊含的能量和活性物質(zhì),比上次倉促調(diào)制的強了數(shù)倍!
止痛和促進傷口愈合的效果應(yīng)該更好,但毒性…似乎也強了一絲?
需要載體…他小心地倒出一點粘稠的液體,抹在自己胳膊上那道還未完全愈合的鞭傷上。
一股強烈的清涼感瞬間覆蓋了火辣的疼痛!緊接著,一股微弱的暖流滲入皮肉,
傷口處的麻癢感明顯加快!效果顯著,但皮膚接觸處傳來一絲微弱的灼熱和麻痹感,
證明其毒性確實存在。李石頭眼神一凝。他挖了一點相對干凈的深色黏土,
將剩下的粘稠液體小心地揉進黏土里,做成幾顆指甲蓋大小、不起眼的深紫色泥丸。
黏土有效地中和了部分刺激性毒性,將其轉(zhuǎn)化為緩慢釋放。成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幾顆珍貴的泥丸藏好。這是他新的籌碼,也是新的希望。接下來的日子,
李石頭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像一塊會呼吸的礦石。
他白天忍受著繁重的勞役和監(jiān)工的辱罵鞭打,夜晚則利用一切可能的間隙,
在那個廢棄的舊岔道里,如同一個最原始也是最瘋狂的煉金學(xué)徒,
不斷嘗試、改進著他的“藥劑”。他收集不同的礦石粉末,
辨識更多礦道里頑強生長的、被所有人視為雜草的植物,分析它們的特性。
他用黏土捏成更小的丸劑,或者用干燥的苔蘚包裹成粉末。每一次改進,
都伴隨著精神力的透支和劇烈的頭痛,但效果也在緩慢提升。他像一個幽靈,
在礦奴中悄然觀察。
手指、痛得整夜呻吟的少年;看到了因長期吸入粉塵而咳血不止的同伴……他沒有立刻出手。
他在等待,也在篩選。他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能讓他這“神跡”發(fā)揮最大價值、同時又能最大限度保護自己的契機。
6 6 醫(yī)者交易幾天后,契機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了。監(jiān)工頭子王癩子,
因為礦難時被砸斷了右腿,雖然被草草包扎,但傷口在礦洞惡劣的環(huán)境下迅速惡化感染。
他躺在自己那間稍微干凈點的窩棚里,整日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高燒不退,
那條傷腿腫脹發(fā)黑,散發(fā)著惡臭,眼看就要保不住了。礦上唯一的醫(yī)師李青蘿去看過幾次,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缺乏有效的藥物,她也束手無策。
礦場主只派了個粗通草藥的管事隨便應(yīng)付了一下,根本不在乎一個監(jiān)工的死活。
王癩子的哀嚎聲成了礦區(qū)夜晚的背景音。所有人都知道,他完了。
不少人眼中甚至帶著隱秘的快意。這天傍晚收工,李石頭像往常一樣,
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礦奴聚居的窩棚區(qū)。在一個堆滿廢棄礦渣、少有人經(jīng)過的角落,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李青蘿靠在一堆冰冷的礦渣上,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
她的衣袖被撕裂了一大截,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幾道新鮮的、皮開肉綻的鞭痕清晰可見,
正滲著血珠。她臉上蒙面的頭巾被扯掉了,蒼白的臉頰上也有幾道淺淺的擦傷,
嘴角帶著一絲血跡。她低著頭,用力地撕扯著自己衣襟的下擺,試圖包扎手臂上的傷口,
但動作因為疼痛而顯得笨拙和無力。那雙總是沉靜的眼眸里,
此刻充滿了屈辱的淚水和壓抑的怒火。李石頭的心猛地一沉。
他認(rèn)出了那鞭痕的樣式——是監(jiān)工隊長劉麻子的鞭子!那家伙是王癩子的心腹,
出了名的好色暴虐。李石頭腳步頓住了。他沉默地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無人注意這個角落。然后,
他快步走了過去。聽到腳步聲,李青蘿猛地抬頭,眼中瞬間充滿了警惕和一絲驚惶。
當(dāng)看清是李石頭時,她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退,但驚惶稍稍平復(fù),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上次礦難時的震驚和疑惑,也有此刻的狼狽和脆弱。
李石頭沒有說話。他直接蹲下身,從懷里貼身的口袋里,
摸出一顆用干燥苔蘚小心包裹著的、龍眼核大小的深紫色泥丸。
泥丸散發(fā)著淡淡的、混合著泥土、草藥和一絲礦石的怪異氣味。他伸出手,
將那顆泥丸遞到李青蘿面前,動作干脆利落。李青蘿的目光瞬間被那顆不起眼的泥丸吸引。
她認(rèn)得這種氣味!幾天前,在礦難后的絕望里,就是這個礦奴塞給她一團氣味刺鼻的東西,
讓她吞下…然后,那幾乎讓她崩潰的腿痛奇跡般地減輕了!此刻,
看著眼前這顆顯然經(jīng)過更精細(xì)處理的泥丸,再聯(lián)想到王癩子那不斷惡化的傷口,
一個大膽得讓她自己都心驚的念頭瞬間劃過腦海!難道…他一直在偷偷制作…藥?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死死盯住李石頭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沉靜如深潭,
沒有諂媚,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巴夥蟆?/p>
”李石頭的聲音壓得極低,嘶啞而簡短,如同巖石摩擦,“傷口?!崩钋嗵}的心臟狂跳起來。
她看著李石頭胳膊上那道已經(jīng)結(jié)痂脫落的鞭痕——那位置,正是上次監(jiān)工抽打的地方!
而現(xiàn)在,那道傷口的愈合速度,快得驚人!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瘋長。她沒有絲毫猶豫,
甚至沒有問一句這是什么,直接接過了那顆深紫色的泥丸。她剝開干燥的苔蘚,
將那顆還帶著李石頭體溫的泥丸捏碎一小半,露出里面深紫色、質(zhì)地細(xì)膩的膏狀物。
一股比上次更濃郁的奇異氣味散發(fā)出來。李青蘿毫不猶豫地將那深紫色的藥膏,
小心而均勻地涂抹在自己手臂那幾道猙獰的鞭傷上。
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冰涼感瞬間覆蓋了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浸入了冰水之中,
那折磨人的灼痛感在幾個呼吸間就被鎮(zhèn)壓下去!緊接著,
一股溫和的暖流從藥膏覆蓋處彌漫開來,滲入皮肉,
帶來一種極其舒適的麻癢感——那是傷口在加速愈合的征兆!手臂上火辣辣的感覺消失了,
只剩下那清涼和暖流交織的奇異舒適?!斑@…!”李青蘿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幾道傷口。藥膏覆蓋處,原本不斷滲出的血珠迅速止住了,
翻卷的皮肉似乎也微微收斂了一些!效果之快、之好,遠(yuǎn)超她所知的一切金瘡藥!
她猛地抬頭,再次看向李石頭,眼中的震驚已經(jīng)化為一種近乎灼熱的光芒!她嘴唇翕動,
似乎有千言萬語想問?!巴醢]子,”李石頭卻在她開口前,直接打斷了她,聲音依舊低沉,
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他的腿,想要嗎?”李青蘿的呼吸瞬間停滯!王癩子!
那條腐爛發(fā)臭、眼看就要截肢甚至要命的腿!這個礦奴…他…他竟然敢打這個主意?而且,
他憑什么?就憑他手里這神奇的…藥?巨大的驚駭之后,是如同野火燎原般的狂喜和激動!
如果…如果這藥真的能救王癩子那條腿…不,
哪怕只是讓傷口停止惡化、退燒…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李青蘿在礦區(qū)醫(yī)師的地位將徹底穩(wěn)固!意味著她將獲得監(jiān)工頭子的“友誼”和庇護!
意味著她或許能獲得一些真正有用的藥物,去救更多的人!“你能…救他?
”李青蘿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她緊緊攥著手中剩下的大半顆泥丸,指節(jié)發(fā)白。
李石頭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平靜地看著她,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波瀾:“藥,
我有。怎么用,你定。但,他得知道,藥,是你配的?!彼囊馑荚倜靼撞贿^:功勞是你的,
風(fēng)險是你的,但實際的好處,必須分我一份!他需要李青蘿作為擋箭牌,也需要通過她,
接觸到王癩子這條線。李青蘿瞬間明白了李石頭的潛臺詞。
一股寒意夾雜著更強烈的興奮竄上她的脊背。這個礦奴…不僅神秘,而且冷靜得可怕!
他這是在利用她,但同樣,這也是她擺脫目前困境、甚至向上攀爬的絕佳階梯!“成交!
”李青蘿幾乎沒有思考,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王癩子窩棚里那殺豬般的嚎叫,
在服下李青蘿“精心配制”的“祖?zhèn)髅厮帯保▽崉t是李石頭提供的深紫色泥丸)后,
奇跡般地減弱了。高燒在當(dāng)夜就開始退卻,第二天清晨,那條腫脹發(fā)黑、散發(fā)著惡臭的傷腿,
雖然依舊猙獰,但邊緣的烏黑竟然消退了一些,滲出的膿液也由渾濁惡臭變得清亮少許。
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在監(jiān)工和礦奴中傳開?!袄钺t(yī)師神了!
”“連王頭兒那種爛腿都能救回來?”“聽說用的是家傳的秘方,可金貴了!
”“噓…小聲點,別讓李醫(yī)師聽見,人家現(xiàn)在可是王頭兒的救命恩人!
”李青蘿的地位一夜之間水漲船高。監(jiān)工們見了她,不再是呼來喝去,
眼神里多了幾分敬畏和討好。王癩子更是視她為再生父母,拖著那條還在恢復(fù)的腿,
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李醫(yī)師以后只負(fù)責(zé)配藥和救治重傷員,不必再下礦道巡視!同時,
撥給她一個相對干凈、獨立的角落作為“診療室”,
甚至破天荒地允許她申請一些基礎(chǔ)的藥材——當(dāng)然,
這些“申請”最終大部分都落入了李石頭隱秘的煉金實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