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沒開主燈，只有電視屏幕的光明明滅滅，變幻地涂抹在徐青青專注的側臉上。
我端著兩杯剛煮好的熱可可，小心地放在茶幾上，挨著她坐下?？諝饫飶浡鴿庥舻奶鹣悖?/p>
還有她洗發(fā)水留下的、我早已無比熟悉的淡淡茉莉氣息。屏幕上，
男女主角正經(jīng)歷一場撕心裂肺的誤會，背景音樂煽情地流淌?！昂赛c熱的，
”我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溫熱的杯壁貼上她的手背，“這種天氣，喝這個正好?！薄班拧?/p>
”徐青青應了一聲，視線卻粘在屏幕上，長長的睫毛在光影下投出小片陰影。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小巧的鼻尖幾乎要埋進杯口蒸騰的熱氣里。熒幕的光在她臉上跳躍，
映得那雙平時狡黠靈動的眼睛，此刻竟顯出幾分少見的迷蒙。她微微歪著頭，
像是被劇情深深攫住了心神，又像是在透過那片光影，看著別的、更遙遠的東西。
就在這片刻的寂靜里，一聲極其輕微、又極其清晰的“嗡”震動聲，
從她隨意扔在沙發(fā)另一角的手機里傳了出來。不是電話鈴聲，是信息提示。
徐青青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她飛快地、幾乎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手機的方向，
隨即又強迫自己將目光釘在電視屏幕上。那專注，卻忽然顯得有點刻意，
像一層薄薄的、用力維持的殼。我的目光也落在那只靜默的手機上。屏幕短暫地亮了一下，
又迅速暗了下去，像一個無聲的、轉瞬即逝的信號彈，
在昏暗的客廳里投下了一抹詭異的藍光?？諝饫锬枪商鹋目煽上銡?，似乎也凝滯了。
徐青青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捏緊了手中溫熱的馬克杯。她沒動，
依舊保持著盯著電視的姿勢，但那份“專注”已經(jīng)變了味道，
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和閃避。時間像是被那一聲震動拖慢了腳步。幾秒鐘，或者更久。
最終，她像是耗盡了某種忍耐力，帶著一絲被冒犯的不耐煩，猛地伸手抓過手機，
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打翻我放在她面前的杯子。指尖在屏幕上迅速劃過，解鎖，點開信息。
她的視線落在亮起的屏幕上，就那么定住了。原本繃緊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那點弧度又被一種更復雜的神情取代——像是無奈，
又像是……某種隱秘的、無法言說的煩躁。她抬起頭，目光終于離開手機屏幕，
卻并沒有看我，而是投向電視的方向，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手指在屏幕上方懸停了幾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回復，最終，她只是按滅了屏幕，
把手機屏幕朝下，“啪”地一聲重新扣回沙發(fā)墊子上，動作帶著點發(fā)泄似的力道。“誰??？
這么晚。”我的聲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氣，聽起來盡量平靜，像隨口一問。
徐青青像是被我的聲音驚了一下，肩膀微不可察地一縮。她側過頭看我，
臉上迅速堆起一個笑容，那笑容卻顯得有點用力過猛，像一張不太貼合的面具：“哦，
沒什么，李晨?！彼Z氣輕松，帶著一種刻意的、想要顯得毫不在意的隨意，
“問我點工作上的事，煩死了，這么晚還發(fā)消息?！彼櫫税櫛亲?，像是真的被困擾了。
“李晨？”我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最近出現(xiàn)的頻率，高得有點不正常。
那個消失在她過去里很久的前男友?！八罱孟瘛﹂e？”“誰知道他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徐青青聳聳肩，重新拿起她的熱可可，湊到嘴邊吹了吹氣，眼神又飄回了電視，
“可能項目不順吧，瞎找人吐槽?！彼】诘睾戎煽桑瑹釟怆硽柚拿佳郏?/p>
試圖用專注的觀看姿態(tài)重新筑起那道無形的墻。墻是筑起來了，但剛才屏幕上亮起的那一瞬，
那個名字，還有她轉瞬即逝的微妙表情，卻像一根細小的冰刺，
無聲無息地扎進了我心底某個角落。電視里男女主角的誤會似乎解開了，正在相擁而泣。
背景音樂變得舒緩悠揚。我端起自己那杯已經(jīng)不再那么燙的可可，喝了一口，
甜膩的味道滑過喉嚨，卻莫名地有點發(fā)苦。客廳里只剩下電視的聲音在空洞地回響，
剛才那點溫馨的暖意，早已蕩然無存。---“青青！這邊！”周末下午的咖啡館人聲鼎沸，
混合著研磨咖啡豆的焦香和甜膩的糕點氣味。徐青青拉著我，撥開人群，
朝著靠窗卡座那邊興奮地揮手?？ㄗ镆呀?jīng)坐了四五個人，都是她大學時的舊友，
其中一張熟悉又帶著點陌生變化的面孔，讓我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李晨。
他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淺灰色羊絨衫，襯得膚色很干凈。
比起大學時那個略顯單薄的少年模樣，如今的他眉眼間多了幾分沉穩(wěn)，
嘴角習慣性地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他站起身，目光越過徐青青，徑直落在我臉上，
笑容恰到好處地加深，帶著一種毫無攻擊性的友好。“林旭，好久不見！”他伸出手，
聲音清朗，“聽說你和青青在一起了？真不錯，恭喜恭喜！”他的手干燥而有力，
握手的姿態(tài)無可挑剔。我回握過去，臉上也扯出禮節(jié)性的笑容：“李晨？確實好久。
聽說你剛回來？”“是啊，剛調(diào)回總部?！彼砷_手，自然地側身讓開位置，
示意我和徐青青坐進去，“項目壓力大，還是回來好，熟悉。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轉向徐青青，帶著點熟稔的調(diào)侃，“青青看著氣色真好，
看來林旭照顧得很周到?！毙烨嗲嗄樕狭⒖田w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嗔怪地白了李晨一眼：“就你會說話！”她拉著我在李晨旁邊的位置坐下，她自己則挨著我。
話題很快圍繞著過去的校園趣事和各自現(xiàn)狀展開。李晨無疑是話題的中心，他說話風趣，
知道如何恰到好處地引導話題，又不顯得過分突出自己。他講著國外項目遇到的奇葩事，
引得大家陣陣笑聲。徐青青聽得尤其專注，時不時插話追問細節(jié)，眼睛里閃著亮晶晶的光。
咖啡和點心陸續(xù)上來。李晨很自然地把他面前那碟徐青青大學時最愛吃的提拉米蘇，
推到了我們面前?！斑?，給你點的，知道你饞這個?！彼Z氣熟稔，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親昵。徐青青驚喜地“呀”了一聲，
毫不客氣地用勺子挖了一大塊送進嘴里，滿足地瞇起眼：“算你還有點良心，還記得！
”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我，含糊不清地說，“林旭你嘗嘗，這家提拉米蘇超正！
”我沒動那碟甜點，只是端起自己的冰美式喝了一口。目光掠過桌面，看到李晨拿起紙巾，
很自然地替坐在他另一側、正眉飛色舞講著話的男生擦了擦濺到桌上的咖啡漬。動作流暢，
帶著一種體貼入微的熟稔?！皼]事沒事，我自己來！”那男生有點不好意思?！绊樖值氖?。
”李晨笑笑，放下紙巾。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桌面，
落在徐青青因為低頭吃蛋糕而滑落到臉頰的一縷發(fā)絲上。幾乎是同時，
徐青青也下意識地抬手想把頭發(fā)撩到耳后。就在她的手指即將碰到發(fā)絲的前一秒，李晨的手，
帶著一種極其自然的、仿佛只是湊巧的流暢，搶先一步伸了過去。
他的指尖極其輕巧地擦過徐青青的手背，帶著微涼的觸感。然后，
極其自然地、輕輕地將那縷不聽話的發(fā)絲，替她別回了耳后。動作輕柔，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感。整個過程快得只有一瞬。徐青青的動作僵住了，
撩頭發(fā)的手停在半空。她的臉頰瞬間染上更深的紅暈，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垂下了眼瞼，
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了兩下。她沒有躲開，也沒有說話，
只是那抹紅暈一直蔓延到了小巧的耳根。李晨收回手，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
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他甚至沒再看徐青青，而是轉向剛才那個男生，
接上了對方的話題：“你剛說到那個客戶……”那根無形的冰刺，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往里推了一下，尖銳的刺痛感瞬間在胸腔里彌漫開。
周圍的談笑聲、咖啡機的嗡鳴聲，似乎都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模糊不清。
我盯著徐青青依舊低垂的側臉，她耳根那抹刺眼的紅暈，像一根燒紅的針，
扎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我端起冰美式，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冰涼刺骨。杯中的液體深黑苦澀，
我仰頭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試圖澆滅心口那股灼燒般的悶痛。
徐青青似乎終于從那陣短暫的失神中掙脫出來，她飛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
眼神里有一絲慌亂和心虛一閃而過。她下意識地往我這邊挪了挪身體，試圖拉近距離，
但剛才李晨指尖殘留的觸感，和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帶著冷冽雪松氣息的香水味，
仿佛已經(jīng)無聲地在她周圍筑起了一道墻，將我們隔開?！傲中瘢趺床怀蕴瘘c？不合胃口嗎？
”李晨溫和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他指了指那碟幾乎沒被動過的提拉米蘇，“這家店的招牌，青青以前可是能一口氣吃兩份的。
”徐青青像是找到了轉移話題的機會，立刻接話，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對啊對啊，林旭你快嘗嘗嘛！真的很好吃！
”她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塊，帶著點討好的意味，遞到我嘴邊。
勺子上沾著棕褐色的可可粉和乳白色的奶油。我看著她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里，
此刻清晰地映著我的影子，卻似乎蒙著一層薄薄的霧。那霧氣后面，藏著剛才她面對李晨時，
那一閃而過的、毫不設防的羞赧和失神。我微微偏開了頭，避開了遞到唇邊的勺子。
“有點膩?！蔽业穆曇艉芷届o，聽不出什么情緒，目光卻越過她，
落在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焦點模糊。徐青青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隨即慢慢褪去，換上一種被冒犯的委屈和不解。她悻悻地收回手，把勺子重重地放回小碟里，
發(fā)出“?！钡囊宦暣囗憽！安怀岳?。”她小聲嘟囔了一句，賭氣似的把頭扭向另一邊，
不再看我?？ㄗ锏臍夥账查g變得有些凝滯。其他幾個朋友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微妙的變化，
說笑聲不自覺地小了下去，目光在我們?nèi)酥g逡巡，帶著點探究和尷尬。
李晨仿佛毫無所覺，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悠閑地喝了一口，目光掃過徐青青委屈的側臉，
又落在我刻意看向窗外的冷淡表情上，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點點，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絲難以捕捉的、冰冷的玩味。
---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卷起人行道上枯黃的梧桐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路燈昏黃的光線被行道樹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晃動的、模糊的陰影。
我和徐青青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不遠不近、足以讓冷風灌入的距離。
沉默像一塊沉重的鉛，壓在彼此肩上，只有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單調(diào)地回響。
從咖啡館出來后的幾個小時，家里的氣氛就降到了冰點。徐青青賭氣似的刷著手機，
電視開著，聲音卻調(diào)得很低，像是某種尷尬的背景噪音。我坐在書桌前，
電腦屏幕上是未完成的報表，那些跳動的數(shù)字卻像一個個模糊的符號，根本無法進入大腦。
李晨替她撩發(fā)時她臉上那抹羞紅，她賭氣扭開的臉，還有李晨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像一組不斷循環(huán)播放的默片片段，在腦海中反復切割?！澳阃砩显趺椿厥拢?/p>
”徐青青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在冷風里顯得有些尖銳，
帶著壓抑了一晚的委屈和火氣，“李晨好心給我撩下頭發(fā)，你至于甩臉子嗎？
還當著那么多同學的面！讓我下不來臺！”她的質(zhì)問像一根火柴，
“嗤啦”一聲點燃了我胸腔里悶燒了一整晚的焦灼。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
路燈的光線從側面打在她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那委屈的表情顯得如此真切，
又如此刺眼?！昂眯模俊蔽抑貜椭@個詞，聲音里透著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意，“徐青青，
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那真的只是‘好心’？只是‘順手’？”我走近一步，
試圖從她閃爍的眼神里找到一絲清醒或歉意?！八瞿闶直车臅r候，你躲開了嗎？
他給你撩頭發(fā)，你拒絕了嗎？他那杯特意推給你的提拉米蘇，你吃得挺開心吧？
還有他看你的眼神……”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失望，
“你是真遲鈍，還是……根本就很享受？”“林旭！”徐青青猛地抬起頭，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被戳穿的羞惱和憤怒，“你胡說八道什么！你怎么變得這么齷齪！
李晨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性格好，對誰都這樣，朋友之間開開玩笑，
關心一下怎么了？就你心眼小，整天疑神疑鬼！”“對誰都這樣？”我?guī)缀跻獨庑α耍?/p>
“那他對坐他旁邊的那個男生，也‘順手’撩頭發(fā)了？也‘關心’到深更半夜發(fā)信息了？
”我逼視著她，一字一句，“徐青青，我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他看你的眼神，
和你每次看他時那種……意難平的樣子，我看得清清楚楚！
”“意難平”三個字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刺破了徐青青強撐的憤怒外殼。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眼神里充滿了被赤裸裸揭穿的狼狽和震驚，嘴唇哆嗦著，
卻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看到她這副表情，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然后沉入了無底的冰窟。那瞬間的空白和狼狽，
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有力地證實了我最不愿相信的猜測。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里的疲憊和失望卻無法掩飾：“好，就算我齷齪，我小心眼。
那我問你，你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感受？能不能和他，保持一點距離？至少，
別讓他再碰你，別讓那些‘朋友間的關心’，越界？”徐青青看著我，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慘白的臉上，那抹狼狽漸漸被一種混合著倔強和怨懟的神情取代。她咬了咬下唇，
聲音帶著一絲破罐破摔的尖銳：“林旭，你這是在限制我的交友自由！
我和李晨認識多少年了？我們清清白白！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你愛信不信！
”她猛地轉過身，不再看我，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燈下拉得長長的，
透著一股決絕的冷硬。那句“清清白白”像淬了毒的針，扎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看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失望徹底淹沒了我。夜風更冷了，
吹在臉上像刀子。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越來越小，
最終消失在單元樓的門口。---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敲打著玻璃，
模糊了城市夜晚的燈火。書房里只開著一盞臺燈，昏黃的光暈籠罩著書桌一角。
我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指尖在鍵盤上懸停良久，卻遲遲落不下去。
白天項目會上被客戶刁難的憋悶感還未散去，此刻又混雜著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疲憊，
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蛷d里傳來徐青青刻意壓低的笑聲，斷斷續(xù)續(xù)，像被風吹散的羽毛，
卻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與之相伴的，是李晨那把辨識度極高的、溫和清朗的嗓音。
他似乎在講著什么趣事，徐青青的笑聲便又揚起一串，
帶著一種久違的、在我面前似乎很久沒有過的輕松和開懷。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次了。
李晨總有各種看似正當?shù)睦碛傻情T——送一份“恰好多出來”的客戶禮品，
請教一個“緊急”的技術問題，或者只是“路過”順便上來坐坐喝杯茶。每一次，
徐青青都顯得異常熱情，端茶倒水，笑語晏晏。而每一次，
他停留的時間都遠超必要的“幾分鐘”。我閉上眼，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
試圖將那些笑聲隔絕在外。然而，白天在公司茶水間無意中瞥見的一幕，
卻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在眼前。午休時間，茶水間里人不多。我端著杯子走進去時，
恰好看到徐青青和李晨并肩站在窗邊的小圓桌旁。李晨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紙盒，
正遞向徐青青，臉上是那種熟悉的、帶著點寵溺意味的笑容?！斑?，
你上次不是說想吃這家新出的抹茶千層嗎？路過就給你帶了一個。”徐青青驚喜地接過，
眼睛亮晶晶的：“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這個！李晨你太好了！”她開心地打開盒子，
用小叉子叉起一小塊，自然地遞到李晨嘴邊，“快嘗嘗，第一口給你！”李晨很自然地低頭，
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停頓。他笑著點頭：“嗯，是不錯。你喜歡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徐青青沾了一點綠色奶油的嘴角，隨即極其自然地抬手，
用指腹輕輕替她揩去。徐青青微微一怔，臉上迅速飛起紅暈，卻沒有躲開，
反而下意識地舔了舔被他碰過的唇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哎呀，我自己來就行！
”那眼神，與其說是責怪，不如說是嬌羞。而當時，我就站在茶水間的入口，
手里還端著溫熱的咖啡杯。他們沉浸在那個分享甜點、指尖觸碰的微小世界里，
似乎完全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也根本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指尖傳來的咖啡杯壁的溫度，
此刻在回憶里變得異常灼燙。我猛地睜開眼，書房里臺燈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
客廳里的談笑聲還在繼續(xù)，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融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站起身，
推開書房的門。客廳明亮的燈光涌了進來，有些刺眼。徐青青和李晨正坐在沙發(fā)上，
兩人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兩杯熱氣裊裊的茶。李晨似乎在手機上展示著什么，徐青青湊得很近，
幾乎要貼到他手臂上，看得津津有味。聽到開門聲，兩人同時抬起頭?！傲中?？忙完了？
”徐青青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語氣輕快。李晨則立刻站起身，
臉上掛起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林工，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打擾你們休息。
我正好有個關于后臺接口優(yōu)化的想法，想跟青青探討一下，她比較熟悉這塊業(yè)務邏輯，
就冒昧上來請教了?！彼藨B(tài)放得很低，理由聽起來也冠冕堂皇?！笆前?，
李晨他們項目遇到點瓶頸，挺急的?！毙烨嗲嘣谝慌詭颓?，語氣理所當然。我看著他們，
目光在徐青青帶著笑意的臉和李晨坦然自若的表情上掃過。白天茶水間里那親昵的一幕，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胸口發(fā)悶。“討論完了嗎？”我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
連自己都有些意外。“快了快了，”李晨立刻接口，笑容不變，“再幾分鐘就好。
林工要不一起聽聽？”“不用了。”我打斷他，目光轉向徐青青，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客廳里溫和的假象，“青青，你進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徐青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浮起一絲不悅：“什么事??？沒看我們在談正事嗎？
等會兒再說不行？”“不行?！蔽业恼Z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說完，
我不再看他們，轉身走回書房，但沒有關上門。身后傳來一陣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是徐青青帶著明顯煩躁的腳步聲。她跟著我走進書房，“砰”地一聲把門帶上，
隔絕了客廳的燈光和視線。她靠在門板上，雙臂抱在胸前，下巴微抬，
一臉的不耐煩和質(zhì)問：“林旭，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當著李晨的面給我甩臉子，
你讓我面子往哪擱？他還在外面呢！”書房里只開著一盞臺燈，光線昏黃而局限，
將她臉上那份煩躁和不耐映照得格外清晰。我看著她，
看著這張曾讓我覺得無比生動、此刻卻陌生得令人心寒的臉?！懊孀樱俊蔽抑貜椭@個詞，
胸腔里那股悶燒了一整晚、甚至更久的火焰，終于沖破了最后一道閘門，聲音卻冷得像冰，
“徐青青，你還有心思考慮面子？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什么意思？”她皺緊眉頭。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逼近一步，臺燈的光線在我身后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她，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談工作？好，就算是談工作，需要靠得那么近？
需要他喂你吃東西？需要他用手給你擦嘴角？！”我?guī)缀跏堑秃鸪鰜恚?/p>
白天茶水間那刺眼的一幕，此刻成了最鋒利的武器。徐青青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但隨即被更洶涌的憤怒取代：“你跟蹤我？！林旭，你變態(tài)！
”她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聲音尖利起來，“我們光明正大！那只是朋友間很正常的互動！
是你自己心思齷齪，看什么都臟！”“正常？”我盯著她因憤怒而漲紅的臉，
那里面除了被揭穿的羞惱，我看不到絲毫的悔意或心虛，只有對我“無理取鬧”的控訴。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像毒蛇一樣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昂?，就算我齷齪。
那我最后問你一次，徐青青，”我的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微微發(fā)顫，“你能不能，
離李晨遠一點？能不能，給我們之間留一點最基本的尊重和空間？”我看著她，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