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城市的霓虹燈像一塊被打碎的調(diào)色盤,胡亂潑灑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
陳默提著剛買的晚餐,塑料袋里的熱湯隔著布料傳來微弱的溫度,卻暖不透他指尖的涼。
鑰匙插進(jìn)鎖孔,轉(zhuǎn)動時發(fā)出輕微的 “咔噠” 聲,像一聲嘆息,消散在空曠的玄關(guān)里。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zé)?,昏黃的光線勾勒出沙發(fā)上那個纖細(xì)的身影。林晚抱著膝蓋,
目光空洞地望著電視屏幕上閃爍的光影,連頭都沒有抬一下?!拔一貋砹?,
買了你喜歡的蝦仁餛飩?!?陳默的聲音盡量放得柔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林晚沒應(yīng)聲,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極輕的 “嗯”,像風(fēng)吹過枯葉。陳默習(xí)以為常。
他換了鞋,走進(jìn)廚房,將晚餐一樣樣擺出來。蝦仁餛飩是她最愛吃的那家店的,他繞了遠(yuǎn)路,
排隊等了二十分鐘,生怕涼了口感不好。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從口味到穿衣風(fēng)格,
甚至她皺眉時眉心那道淺淺的紋路?!斑^來吃吧,還熱著?!?他走到客廳,輕聲說。
林晚這才緩緩抬起頭,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皼]胃口?!?她淡淡地說,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陳默的心沉了一下,但還是耐著性子勸:“多少吃一點,
不然胃又該難受了。”“我的事,你少管。” 林晚的聲音冷了下來,眉頭也蹙了起來,
“你煩不煩?一回來就嘮叨?!边@樣的話語像細(xì)小的冰碴,扎進(jìn)陳默的心里。他沉默了,
默默地回到廚房,將那份精心準(zhǔn)備的餛飩倒進(jìn)了垃圾桶。熱水沖刷著碗碟,
也仿佛在沖刷他心里那點殘存的溫度。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他們在一起三年了。
最初的林晚,雖然也有些冷淡,但不至于如此。那時的她,像一朵帶刺的白玫瑰,
美麗而疏離,陳默被她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zhì)吸引,覺得她的冷淡是一種別樣的魅力。
他像個虔誠的信徒,小心翼翼地靠近,試圖用自己的熱情融化她身上的冰霜。他做到了嗎?
或許有過那么一瞬間。在她生病時,他徹夜不眠地照顧,
她會難得地說一句 “謝謝”;在他加班晚歸,她會留一盞燈,雖然依舊沉默,
但那燈光也曾讓他覺得溫暖。但不知從何時起,那層薄薄的冰殼越來越厚,越來越冷。
她的冷淡變成了漠然,她的疏離變成了刻薄。餐桌上,他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水灑在她的褲子上。“你瞎了嗎?” 她厲聲呵斥,眼神里滿是厭惡,
“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能做什么?”他加班晚歸,帶著一身疲憊,
想和她分享一下工作上的煩惱。她卻只顧著刷手機(jī),頭也不抬地打斷他:“別跟我說這些,
煩。”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爭吵時,她會動手。
第一次是因為他忘了幫她取快遞。她先是破口大罵,然后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沒站穩(wěn),
后背撞在門框上,傳來一陣鈍痛。他愣住了,看著她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一時說不出話。
“看什么看?不服氣?” 她叉著腰,眼神兇狠,“連個快遞都記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想質(zhì)問,但看著她冰冷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只是默默地揉著撞疼的后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
他以為那只是偶然的失控。但后來,推搡變成了家常便飯,甚至發(fā)展到拳打腳踢。有一次,
他因為工作失誤被領(lǐng)導(dǎo)批評,心情很低落,回家后想跟她傾訴。她卻嫌他煩,
抓起手邊的抱枕就砸在他臉上?!皾L遠(yuǎn)點,別拿你那點破事來煩我!”他被砸得一個趔趄,
臉頰火辣辣地疼。他看著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絲難以置信的受傷。“林晚,
你……”“我怎么了?” 她逼近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樣刮在他臉上,“我說錯了嗎?
你就是個廢物,工作做不好,回家就知道唉聲嘆氣!” 說著,她抬起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陳默后退幾步,撞在沙發(fā)扶手上,膝蓋磕在硬物上,疼得他悶哼一聲。他抬起頭,
看著眼前這個面目猙獰的女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這還是他當(dāng)初深愛的那個女孩嗎?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心冷。
“跟你說話?我跟你說話你聽得懂嗎?” 林晚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鄙夷,“陳默,
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你還算有點用的份上,我早把你踹了!”這樣的話,
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穿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線。他默默地站起來,
沒有再看她一眼,走進(jìn)了臥室,關(guān)上了門。門外,林晚還在不停地咒罵著,
那些惡毒的話語像潮水一樣拍打著門板,也拍打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他靠在門后,
緩緩滑坐在地上。黑暗中,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只能感覺到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他想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想起自己無數(shù)次的包容、忍讓,想起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以為用愛就能溫暖她那顆冰冷的心。
可現(xiàn)在,他累了。真的太累了。他的熱情,他的耐心,他的愛,在日復(fù)一日的冷漠和傷害中,
已經(jīng)消磨殆盡。他像一個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耗盡了最后一滴水,再也走不動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淅淅瀝瀝,敲打著玻璃,也敲打著他死寂的心。
02接下來的日子,陳默變得更加沉默。他不再主動跟林晚說話,不再試圖討好她,
甚至盡量避免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里。他像一個透明人,在這個曾經(jīng)以為是家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最后的平靜。林晚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但她并沒有在意,
反而覺得他更加礙眼?!澳銛[著一張死人臉給誰看?” 她不耐煩地說,“不想待就滾!
”陳默沒有回應(yīng),只是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裝下了他所有的衣物和幾樣簡單的生活用品。林晚看著他的動作,愣了一下,
隨即嗤笑一聲:“怎么?還真要走?我看你是離不開我吧,裝什么裝?
”陳默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站起身,第一次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傲滞?,
”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們結(jié)束了?!薄敖Y(jié)束?
” 林晚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陳默,你別忘了,是誰讓你住在這兒的?
是誰在你沒錢的時候接濟(jì)你的?你現(xiàn)在跟我說結(jié)束?你以為你是誰?
”“我很感謝你曾經(jīng)的幫助,” 陳默的語氣依舊平靜,
“但這不是你可以肆意傷害我的理由。這三年來,我怎么對你的,你心里清楚。我累了,
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累了?” 林晚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她沖上前,
一把抓住陳默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jìn)他的肉里,“陳默,你想走?沒那么容易!
你以為你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了?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偏執(zhí)和瘋狂,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陳默用力掙脫開她的手,
胳膊上留下了幾道清晰的紅印。“林晚,” 他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恨,
只有深深的失望和疲憊,“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對嗎?你只是習(xí)慣了我的存在,
習(xí)慣了我對你的好,習(xí)慣了把我當(dāng)成一個可以隨意發(fā)泄情緒的工具?!薄澳愫f八道什么!
” 林晚尖叫起來,揚手就要打他。這一次,陳默沒有躲。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手落下來,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巴掌落在他臉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鹄崩钡奶蹚哪橆a蔓延開來,
但他的心,卻異常的平靜?!按蛲炅藛??” 他問,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晚的手停在半空,看著他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心里突然涌起一絲慌亂。
那不是她熟悉的、帶著討好和包容的眼神,那是一種徹底的陌生,一種…… 訣別。
“陳默……” 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陳默沒有再看她,
他提起行李箱,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澳悴粶?zhǔn)走!” 林晚反應(yīng)過來,撲上去想拉住他,
卻被他輕輕避開。他打開門,冰冷的雨水夾雜著夜風(fēng)灌了進(jìn)來,吹在他的臉上,
帶著刺骨的寒意。“林晚,” 他站在門口,背對著她,聲音被風(fēng)吹得有些散,
“好好照顧自己吧。以后,別再這樣對別人了,也別再這樣對自己了?!闭f完,
他沒有再回頭,一步一步走進(jìn)了雨幕中。沉重的防盜門在他身后緩緩關(guān)上,
隔絕了屋內(nèi)的一切,也隔絕了他過去三年的時光。林晚呆呆地站在原地,
聽著門外漸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直到再也聽不見。
客廳里只剩下電視屏幕閃爍的微光和她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她猛地沖到門口,拉開門,
對著空蕩蕩的樓道大喊:“陳默!你給我回來!你聽到?jīng)]有?你給我回來!”回應(yīng)她的,
只有樓道里冰冷的回聲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她像一攤軟泥一樣癱坐在地上,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一種突如其來的、巨大的恐慌。
那個一直對她百依百順、無論她怎么打罵都不會離開的男人,真的走了。接下來的幾天,
林晚的生活徹底亂了套。沒有陳默每天準(zhǔn)備好的早餐,沒有他洗好疊好的衣服,
沒有他在她晚歸時留的那盞燈。家里變得冷冰冰的,像一個空殼。
她開始瘋狂地給陳默打電話,發(fā)信息?!瓣惸?,你在哪?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 “我不該打你,不該罵你,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 “你不回來,我就不吃飯,我就一直等你!”信息石沉大海,電話要么無人接聽,
要么被直接掛斷。她找到陳默的公司,在樓下等他??吹剿屯掠姓f有笑地走出來,
她沖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淚流滿面:“陳默,我知道錯了,你跟我回去吧!”陳默看到她,
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fù)了平靜。他輕輕推開她的手,語氣疏離:“林小姐,
請你放手,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薄傲中〗??” 林晚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陳默,
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們在一起三年啊!”“三年,足夠讓我看清很多東西了。
” 陳默的眼神很淡,“我已經(jīng)搬出去了,你的房子,我會讓朋友把剩下的東西搬走。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