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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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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替嫁冷宮暴雨夜,嫡姐逃婚,我被塞進花轎替嫁給冷宮皇子。他陰鷙暴戾,

新婚夜掐著我脖子冷笑:“你也配當正妃?”我默默忍受,在破敗宮殿里種草藥、救傷患。

直到他被政敵暗算,命懸一線?!拔夷芫饶?,”我剪開他染血的衣袍,“條件是給我和離書。

”他痊愈那日,卻當眾撕碎和離書。將我抵在朱紅宮墻上:“叫夫君。”后來他登基為帝,

親手為我戴上鳳冠。嫡姐哭求:“妹妹,皇后之位本該是我的!”新帝攬我入懷,

眼神淬冰:“你也配碰朕的月亮?”---2 暴雨替嫁暴雨如傾,

砸在丞相府青黑的瓦片上,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轟鳴,仿佛天上銀河被捅了個窟窿,

要將整個京城都淹沒在冰冷的洪流里。檐下懸著的燈籠在狂風里劇烈地搖晃,

那一點慘淡的紅光被撕扯得支離破碎,明明滅滅地映著回廊下攢動的人影,宛如鬼魅。“快!

再快些!誤了吉時,仔細你們的皮!”管家周福的聲音尖利地穿透雨幕,

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焦灼。仆役們像沒頭的蒼蠅,在回廊和庭院間跌跌撞撞地穿梭,

手中托盤上蓋著錦緞的物件被雨水打濕,顯出沉重而狼狽的輪廓。然而這一切的喧鬧與混亂,

都被隔絕在府邸西角那個小小的、破敗的院落之外。

這里只有雨點砸在低矮屋瓦和泥地上的單調聲響,以及風穿過破窗紙發(fā)出的嗚咽。

幾株枯瘦的梅樹在風雨中瑟瑟發(fā)抖,枝頭殘存的一點花瓣被無情打落,粘在泥濘里,

迅速被渾濁的泥水吞沒?!斑旬?!”院門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撞開,

濕冷的狂風裹挾著豆大的雨點瞬間灌了進來。幾個人影闖了進來,

為首的是沈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劉嬤嬤。她油亮的發(fā)髻一絲不茍,

身上的絳紫色綢緞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與這破敗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她渾濁的三角眼像淬了毒的鉤子,精準地釘在屋檐下那個單薄的身影上。“二小姐,

還杵在這兒當木頭樁子呢?”劉嬤嬤的聲音又尖又利,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刻薄,

“天大的‘福氣’砸到你頭上了,還不快給我滾出來!”沈月凝背對著院門,正踮著腳,

努力將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伸到屋檐漏得最厲害的地方,試圖接住一點相對干凈的雨水。

雨水順著她纖細伶仃的手腕流下,浸濕了洗得發(fā)白、袖口早已磨出毛邊的粗布衣裳。

冰冷的濕意順著皮膚直往骨頭縫里鉆。她似乎沒聽見那聲呵斥,又或者聽見了,卻無暇理會,

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只破碗里漸漸積起的一點渾濁水面?!懊@了不成!”劉嬤嬤幾步上前,

枯瘦如鷹爪般的手猛地抓住沈月凝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狠狠地將她拽轉過身來。沈月凝一個趔趄,手里的破碗脫手飛出,“啪”地一聲摔在泥地上,

瞬間四分五裂。渾濁的泥水濺上了她同樣沾滿泥點的裙擺和露出腳趾的舊布鞋。

她被迫抬起頭,雨水立刻順著她光潔的額頭流下,滑過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卻像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空茫茫地映著劉嬤嬤那張寫滿刻薄的臉,沒有驚惶,也沒有憤怒,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按笮〗闵碜庸侨?,昨兒夜里染了風寒,

高燒不退,實在起不得身了。”劉嬤嬤盯著她,語速快得像連珠炮,每一個字都淬著冰,

“可五皇子府的花轎眼看就到府門口了!這是陛下親賜的姻緣,天大的體面!耽誤了時辰,

惹得圣心不悅,咱們整個沈府都得跟著掉腦袋!”劉嬤嬤的聲音拔得更高,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沈月凝臉上:“二小姐,你也是沈家的女兒!平日里府里養(yǎng)著你,

供你吃穿,如今沈家遭了難,到了你該報恩的時候了!替大小姐上了這花轎,便是你的造化!

”“替我?”沈月凝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帶著雨水的涼意,卻像淬了冰的針,

輕輕巧巧地刺破了劉嬤嬤激昂的謊言。她抬起眼,那雙沉靜的眸子深處,

終于有了一絲極淡的漣漪,是嘲諷,也是了然,

“替她嫁給那個……據(jù)說性情暴戾、幽居冷宮、連陛下都厭棄的五皇子?”她微微側過頭,

目光似乎穿透了密集的雨簾和重重屋宇,

落向東邊那個雕梁畫棟、燈火輝煌的精致院落——沈明姝的香閨?!帮L寒?

”沈月凝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一個時辰前,

我還聽見她院里絲竹聲聲,調笑不斷呢。這‘風寒’,來得可真是時候。

”劉嬤嬤那張涂了厚粉的臉皮狠狠抽動了一下,像是被戳破了最不堪的隱秘,

三角眼里瞬間迸射出惱羞成怒的兇光?!白】?!”她厲聲尖叫,另一只手也抬起來,

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戳到沈月凝的鼻尖,“小賤蹄子,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

大小姐是金尊玉貴的嫡女,她的身子,豈是你一個卑賤庶女能妄加揣測的?讓你替嫁,

那是抬舉你!再敢胡言亂語,仔細我撕了你的嘴!”話音未落,

幾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已經(jīng)不由分說地撲了上來。她們身上帶著屋外的寒氣和濕意,

粗糙冰冷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攥住沈月凝的手臂和肩膀,指甲深陷進她單薄的皮肉里,

帶來尖銳的刺痛。她們推搡著,拖拽著,將她踉踉蹌蹌地拖離了那個能遮點風雨的破屋檐,

粗暴地按在院子中央那冰冷的泥水里。“放開我!”沈月凝掙扎起來,

冰冷的雨水和泥漿瞬間包裹了她。她的反抗在幾個粗壯婆子面前顯得如此微弱,

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雛鳥。泥水嗆進她的口鼻,激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坝刹坏媚?!

”劉嬤嬤尖刻的聲音在頭頂炸響。

無比的東西劈頭蓋臉地罩了下來——是那件正紅底、用金線繡著繁復華麗鳳凰牡丹紋的嫁衣。

料子極好,觸手生涼,那刺目的紅,在灰暗的雨幕里像一團燃燒的血,灼得人眼睛生疼。

嫁衣上還殘留著昂貴的熏香氣息,與她身上散發(fā)的淡淡草藥味和泥土氣息格格不入。

“給我換上!快!”劉嬤嬤厲聲催促,婆子們的手更加粗暴,

七手八腳地撕扯著她身上濕透的粗布舊衣。冰冷的雨點混著泥漿,

抽打在她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

那件屬于沈明姝的華麗嫁衣被強行套在她身上,寬大得離譜,空蕩蕩地罩著她瘦削的身體,

金線繡成的鳳凰歪歪扭扭地耷拉在胸前,鮮艷的紅襯得她臉色愈發(fā)慘白,

像一個偷穿了大人華服、隨時會被壓垮的孩子。頭發(fā)被胡亂地拆開,

冰冷的梳齒粗暴地刮過頭皮,扯斷了幾縷發(fā)絲。

沉重的赤金鳳冠被硬生生按在她濕漉漉的頭發(fā)上,冰冷的金屬邊緣硌得額角生疼,

那分量幾乎要將她纖細的脖子壓斷。脂粉被胡亂地涂抹在臉上,掩蓋住她蒼白的本色,

卻也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毫無生氣的紙人?!白撸 眲邒哂昧ν妻怂话?,

幾乎將她推倒。兩個婆子一左一右,像押解犯人一樣,死死架住她的胳膊,

半拖半拽地將她弄出了這方破落的小院。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她臉上劣質的脂粉,

沖刷著那身沉重得如同枷鎖的嫁衣。沈月凝被推搡著,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丞相府光滑卻濕冷如冰的青石路上。

視線被沉重的鳳冠和不斷流下的雨水模糊,

只能看到前方影影綽綽、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飛快地向后掠過,

那是她這個庶女十六年來從未被允許涉足的地方。

空氣中飄蕩著名貴花木被雨水打濕后散發(fā)的濃郁香氣,

還有遠處隱隱傳來的、屬于正廳的熱鬧喧囂,觥籌交錯之聲,絲竹管弦之音,

一切都與她格格不入。前廳那象征喜慶的喧鬧聲浪,隔著重重的庭院和雨幕,

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模糊地傳來。男人們高聲的笑語,女眷們矜持的附和,

酒杯清脆的碰撞,絲竹管弦悠揚的調子……這一切,

都是為了慶祝沈家大小姐沈明姝與五皇子蕭徹的聯(lián)姻之喜。多么諷刺。而她,沈月凝,

這個連名字都幾乎被遺忘在府邸最陰暗角落的庶女,此刻正像一件被隨意處置的貨物,

被推搡著,踉蹌著走向那頂停在府門外、象征著她未來命運的華麗牢籠。

丞相府沉重的朱漆大門在身后轟然關閉,隔絕了那里面所有的富貴繁華與虛情假意。

最后一眼,她透過被雨水沖刷得模糊的視線,

看到門縫里管家周福那張毫無表情、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臉,

以及門楣下懸掛的、在風雨中飄搖欲墜的大紅綢花。

3 冷宮幽泉花轎就停在府門外高高的石階下。那頂轎子異常寬大,

通體覆蓋著厚實的、暗紅色的絨布,轎頂四角飛檐,雕刻著象征皇室的蟠龍紋樣,

在暴雨的沖刷下,蟠龍的鱗片折射出濕冷的微光。然而,

轎身側面本該垂掛喜慶流蘇和繡品的地方,卻光禿禿的,

只余下幾個被粗暴扯斷后留下的、顏色略深的印子。轎簾也是厚重的暗紅絨布,沉沉地垂著,

紋絲不動,像一塊巨大的、吸飽了雨水的幕布,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和陰森。

八個抬轎的轎夫穿著統(tǒng)一的暗青色號衣,沉默地佇立在瓢潑大雨中,

任由冰冷的雨水順著他們毫無表情的臉頰流淌。他們像一排沒有生命的石像,

連呼吸都輕得幾乎聽不見。沒有喜樂班子,沒有送嫁的親人,

甚至連一個象征性的、虛應故事的喜婆都沒有。只有雨聲,狂暴地敲打著轎頂和地面,

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單調轟鳴。“進去!”劉嬤嬤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帶著最后一絲不耐和完成任務后的松懈。沈月凝被身旁的婆子猛地向前一推。

腳下是濕滑的青石臺階,她穿著那雙根本不合腳的、從沈明姝腳上臨時扒下來的繡鞋,

鞋底光滑,踩在浸滿雨水的石階上,根本無從著力。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鞍?!

”驚呼聲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雨聲里。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石階上,

膝蓋和手肘傳來尖銳的劇痛。沉重的鳳冠歪斜,幾乎要掉下來,扯得頭皮一陣撕裂般的疼。

冰冷的雨水和階上的泥水瞬間浸透了厚重的嫁衣裙擺,刺骨的寒意從撞擊處蔓延至四肢百骸。

沒有人扶她。劉嬤嬤只是冷漠地看著,對旁邊一個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面無表情地上前,

粗魯?shù)刈プ∩蛟履母觳?,像拖拽一個沉重的麻袋,毫不憐惜地將她拖了起來,

半推半搡地塞進了那頂如同怪獸巨口般的暗紅花轎里。簾子“唰”地一聲落下,

隔絕了外面冰冷狂暴的世界。轎內(nèi)空間很大,卻異?;璋?。

只有轎簾縫隙透進一線微弱的天光,勉強勾勒出里面模糊的輪廓??諝獬翋灉?,

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屬于陳年木料和濕冷絨布混合的霉味,

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像是藥材放久了的苦澀氣息。沒有熏香,沒有暖爐,

只有刺骨的陰冷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緊緊包裹住她濕透的身體。身下的坐墊是硬邦邦的,

硌得她生疼?;ㄞI猛地被抬起。起轎的瞬間毫無緩沖,

巨大的慣性讓她整個人狠狠向后撞在冰冷的轎壁上,后腦勺磕在堅硬的木頭上,

又是一陣眩暈。轎夫們的腳步沉穩(wěn)而迅疾,踩在滿是積水的青石板路上,

發(fā)出沉重而規(guī)律的“啪嗒、啪嗒”聲,在死寂的雨幕中回蕩,如同某種詭異的鼓點。

轎子劇烈地搖晃顛簸著,每一次顛簸都像是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震得移位。

濕透的沉重嫁衣貼在身上,冰冷黏膩,像裹著一層濕透的裹尸布。鳳冠的重量壓迫著頸椎,

每一次顛簸都讓那冰冷的金屬邊緣更深地硌進皮肉里。膝蓋和手肘的疼痛持續(xù)傳來,

提醒著她剛才那屈辱的一摔。轎子穿行在暴雨傾盆的皇城街道上。外面除了雨聲和腳步聲,

死寂一片。沒有預想中的百姓圍觀,沒有喧嘩,甚至連一聲犬吠都聽不到。

仿佛這座巨大的城池,連同里面所有的人,都被這無休止的暴雨徹底吞噬了。

只有花轎單調而壓抑的搖晃,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在無人的雨巷中穿行,

駛向一個未知的、充滿惡意的終點。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沈月凝幾乎以為自己會被這冰冷的顛簸和窒息般的黑暗徹底凍僵、震碎,轎身猛地一頓,

停下了。轎簾被一只粗糲的手從外面“唰”地一聲掀開。

一股比轎內(nèi)更加陰冷潮濕、混雜著濃重腐朽氣息的風猛地灌了進來,激得沈月凝打了個寒顫。

外面天色已如墨染,只有幾點慘淡的、搖曳不定的燈籠光芒,勉強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

映入眼簾的,是兩扇巨大而沉重的、顏色暗沉近乎墨黑的宮門。門上的朱漆早已剝落殆盡,

露出底下朽爛的木色,門環(huán)是生滿綠銹的獸頭,猙獰地張著大口。宮墻高聳,

墻皮大片大片地脫落,露出里面斑駁的磚石,上面爬滿了濕漉漉的深綠色苔蘚,

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滑膩膩的冷光。門楣上方,

一塊同樣被風雨侵蝕得字跡模糊的匾額斜斜掛著,依稀能辨出“幽泉宮”三個字,

透著一股被遺棄的荒涼和死氣。沒有迎接的儀仗,沒有通傳的宮人,

甚至連一盞像樣的引路燈都沒有。只有兩個穿著灰撲撲舊宮服、面黃肌瘦的小太監(jiān),

像兩截枯木樁子似的杵在宮門兩側,低垂著頭,對眼前這頂突兀出現(xiàn)的花轎視若無睹,

仿佛早已習慣了一切被遺忘的物事。“下來。”一個嘶啞干澀的聲音響起,

是那個掀開轎簾的太監(jiān)。他面皮松弛,眼袋浮腫,眼神渾濁得如同死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只是機械地執(zhí)行著命令。沈月凝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濕、帶著濃重霉味的空氣,

壓下喉頭的腥甜和四肢百骸傳來的酸痛。她扶著同樣冰冷濕滑的轎壁,艱難地站起身。

沉重的鳳冠讓她動作遲緩而笨拙。她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穩(wěn)住身體,

一步一頓地邁出了花轎。雙腳落在冰冷濕滑、長滿青苔的石板上,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

她挺直了幾乎要被壓垮的脊背,沒有去看那兩個如同泥塑木偶般的太監(jiān),

也沒有理會身后那頂如同怪獸般沉默的花轎。她抬起頭,目光穿透沉沉的雨幕和黑暗,

望向那兩扇洞開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宮門深處。里面,是更深沉、更濃稠的黑暗。

只有幾星微弱如鬼火般的燈火,在遠處影影綽綽地亮著。這就是冷宮幽泉。

這就是她替嫁的“夫家”。一個被皇權徹底遺忘、連死亡都嫌多余的地方。她抬起腳,

邁過那道冰冷、腐朽、象征著被放逐的門檻。

濕透的沉重裙裾拖曳在冰冷濕滑、長滿青苔的石板上,發(fā)出細微而滯澀的摩擦聲,

像一個垂死者最后的嘆息?!斑郛敗 鄙砗?,那兩扇巨大沉重的墨色宮門,

在她踏入的瞬間,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朽木摩擦的巨響,轟然關閉。

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也徹底隔絕了她所有的退路。

只有門軸轉動時掉落的碎木屑和簌簌落下的灰塵,在微弱的光線下飛舞。門內(nèi),

是另一個世界。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潮濕的霉腐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腳下的路凹凸不平,石板碎裂,縫隙里頑強地鉆出濕漉漉的野草。兩側是高聳的宮墻,

墻皮剝落得更加厲害,露出大片大片灰黑色的磚石,上面覆蓋著厚厚的、滑膩的深綠色苔蘚,

在僅有的一點微弱天光下泛著幽暗的濕光。引路的老太監(jiān)佝僂著背,

提著一盞光線昏黃、仿佛隨時會熄滅的舊燈籠,步履蹣跚地走在前面。

燈籠的光圈只能勉強照亮腳下不足一尺的地方,更遠處是影影幢幢的宮殿輪廓,

在黑暗中沉默地蹲伏著,如同蟄伏的巨獸。有的殿宇屋頂坍塌了大半,

露出黑黢黢的骨架;有的門窗歪斜,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漠然地注視著闖入者。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陳年腐朽的木頭味、潮濕泥土的腥味,

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像是某種東西正在緩慢腐爛的甜膩氣息。沒有一絲人聲。

只有他們一行三人踩在濕滑石板和荒草上發(fā)出的“沙沙”聲,

以及遠處雨水從破敗屋檐滴落的“嘀嗒”聲,在這死寂的深宮里被無限放大,

敲打著人的耳膜和神經(jīng)。走了不知多久,穿過一片荒草叢生、早已干涸的池塘,

繞過幾座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偏殿,老太監(jiān)終于在一處看起來相對“完整”的院落前停下腳步。

院門虛掩著,門上的朱漆早已褪色剝落成灰白。老太監(jiān)伸出枯瘦的手,

用盡力氣才將那扇歪斜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

一股更加濃烈刺鼻的霉味混合著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暗钕隆恕偷搅恕?/p>

”老太監(jiān)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對著院內(nèi)無盡的黑暗,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便像完成了最后的任務,頭也不回地提著那盞昏黃的燈籠,佝僂著背,一步一步,

慢慢消失在來時的黑暗里。留下沈月凝獨自一人,站在敞開的、如同怪獸巨口的院門前,

面對著一片死寂和黑暗。她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濃重的塵埃味道嗆入肺腑。

她扶著同樣冰冷濕滑的門框,抬腳邁進了門檻?!芭?!”身后那扇虛掩的院門,

仿佛被一陣無形的陰風吹動,猛地在她身后自動合攏,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也就在門合攏的瞬間,

一股極其猛烈的、帶著濃重血腥氣和凜冽殺意的勁風,毫無征兆地從側面黑暗中席卷而來!

速度快得如同鬼魅!沈月凝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眼前一花,

脖頸處驟然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鋼鐵般冰冷的巨力!那力量瞬間扼斷了她所有的呼吸!

“呃——!”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喉嚨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

身體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抵在了身后冰冷堅硬的木門上。

沉重的鳳冠“哐當”一聲被撞落在地,滾進了黑暗里,散亂的長發(fā)瞬間披散下來。

扼住她咽喉的手,冰冷得像一塊浸透了寒泉的玄鐵,指節(jié)分明,

力道大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捏碎她的喉骨。

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一股冷冽的、如同雪后松針般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將她淹沒。

黑暗中,一雙眼睛驟然亮起,如同蟄伏在深淵里的野獸,

閃爍著冰冷、暴戾、毫無人性的兇光,死死地鎖定了她因為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臉。

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厭惡,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如同碾死一只螻蟻般的漠然。

一個低沉、沙啞,如同砂礫在金屬上摩擦的男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刺骨的寒意,

貼著她的耳廓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沈明姝?丞相府的……嫡女?

”冰冷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激起一片戰(zhàn)栗,“呵……就憑你,也配做本王的……正妃?

”幽泉宮的日子,是凝固在琥珀里的死水,冰冷、滯澀、看不到盡頭。

4 幽泉求生沈月凝被隨意丟棄在偏殿角落里一個狹小、背陰的房間。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舊木門,一股濃烈的霉味和灰塵氣息便撲面而來。

房間極小,只有一扇窄小的、糊著破舊窗紙的窗戶,透進的光線極其微弱。

角落里堆著些不知何年何月遺棄的雜物,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wǎng)。地面是冰冷的泥地,

坑洼不平。沒有床榻,沒有桌椅,只有一堆散發(fā)著霉味的干草胡亂地鋪在地上,

上面扔著一床同樣散發(fā)著怪味、硬得像鐵板的薄被。這便是她的“寢宮”。無人理會她。

送她進來的老太監(jiān)如同蒸發(fā)了一般。整個幽泉宮死寂一片,除了風聲雨聲,

便是偶爾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的、老鼠啃噬木頭的窸窣聲。

沈月凝默默地脫下那身早已濕透、沉重得如同枷鎖的嫁衣。華麗的紅袍沾滿了泥污,

被隨意地丟棄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團被揉皺的、褪色的血。

她身上只剩下單薄的、同樣濕冷的中衣。寒意如同跗骨之蛆,從冰冷的泥地鉆進腳心,

順著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沒有食物,沒有熱水。

饑餓和寒冷是最忠實的伴侶。她蜷縮在冰冷的草堆上,裹緊那床散發(fā)著怪味的薄被,

試圖汲取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胃部因為饑餓而陣陣痙攣,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翻攪。

她閉上眼,努力回憶在丞相府那個破敗小院里,自己偷偷開墾的那一小片藥圃,

回憶那些生機勃勃的草藥散發(fā)出的清新氣息,

回憶那些在無人處偷偷翻看、早已翻得卷邊的陳舊醫(yī)書……那些,是她貧瘠生命里唯一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接著,

一個粗陶碗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門檻內(nèi)側的地上。

碗里是半碗渾濁不堪、幾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上面還漂浮著幾根可疑的、顏色發(fā)暗的菜葉。

腳步聲很快又遠去了,像幽靈。沈月凝支撐著凍得僵硬的身體爬過去,

端起那碗冰冷刺骨的稀粥。她甚至沒有力氣去分辨那粥里到底有什么,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

一小口一小口地,艱難地將那冰冷的、帶著一股餿味的液體咽下去。胃里翻騰得厲害,

但她強迫自己咽下去?;钕氯?,是此刻唯一的念頭。

日子就這樣在死寂和冰冷的煎熬中緩慢流淌。每日清晨,

那半碗渾濁冰冷的稀粥會準時出現(xiàn)在門口。除此之外,再無人踏足這間偏殿角落的陋室。

她像一粒被遺忘在角落的塵埃。那日清晨,沈月凝再次被凍醒。她搓了搓凍得發(fā)僵的手腳,

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準備去拿那碗冰冷的稀粥。剛走到廊下,

一陣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猛地從不遠處一間破敗的耳房里傳來。那咳嗽聲極其痛苦,

帶著濃重的痰音和一種肺部被撕裂般的嗬嗬聲,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緊接著,

公……求您……賞點熱水……一點就好……小安子他……他快不行了……”沈月凝腳步一頓。

她認得那個聲音,是那天引她進來的老太監(jiān),似乎姓張。她端著那碗冰冷的粥,遲疑了片刻,

最終還是循著聲音,輕輕走向那間耳房。門沒有關嚴,虛掩著一條縫。

濃重的藥味和一種病人身上特有的衰敗氣息從里面彌漫出來。借著昏暗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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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03 20:1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