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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別人口中聽到紀昭然讓江凜川的心再次被碾成碎片。
他沒有再去管客廳中的林婉瑩,蜷縮在床上翻看著包廂里的監(jiān)控。
包廂中,她面無表情地忍受著那群人的奚落,在戲謔的調笑聲中灌下一整杯白酒。
等人走后,她面色慘白,似乎強忍著身上巨大的痛苦蹲下身,一顆顆撿起地上滾落的佛珠。
他喉嚨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般,難以呼吸。
她哭著跪伏在地上摸索,無助的樣子狠狠扎著他千瘡百孔的心。
她脫力般撐著墻起身,卻在下一刻嘔出一口鮮血。
她瘦削的身影背對著監(jiān)控屏幕,無聲卻透出濃濃的委屈與絕望。
他想到那天在醫(yī)院,紀昭然滿臉委屈是想要告訴他什么的,可被進來的林婉瑩打斷了。
等他再問的時候,她只是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平靜地說是喝酒喝出胃出血。
他現在才知道,因為他的一個態(tài)度,她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她脆弱的胃里灌下了一整杯白酒。
因為他心存報復,錯過了她向他坦白的最后機會,也錯失了兩人之間最后在一起的時光。
江凜川悔恨萬分,卻流不出一滴淚,他還可以有悲傷有難過,可他的愛人已經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他顫抖著手指點開酒吧門口的視頻。
她不甘的目光透過屏幕看向他。
他看著她眼中的光逐漸熄滅,心臟仿佛也被狠狠挖走,那里鮮血淋漓,空洞麻木的疼痛傳遍全身。
江凜川死死咬著手背的骨節(jié),壓抑沉痛的悲慟喊聲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回蕩。
她明明已經握到了門把手,可卻永遠倒在了門口。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想著他們之間的約定,那時的她該有多不甘!
江凜川好恨!恨命運的不公,恨老天讓她帶著遺憾和不甘離開人世,更恨自己一次次把她推遠。
胃部劇烈的痙攣讓他干嘔出聲,他從床上跌下去,但他仍然執(zhí)拗地一遍遍不斷回放監(jiān)控視頻。
第二天,江凜川頂著滿臉憔悴聯系了火葬場,他將紀昭然的墓地選在了江知夏旁邊。
他去醫(yī)院交了太平間冷柜的存放費用,正要離開時碰到了紀昭然的主治醫(yī)生。
兩人坐在走廊長椅上,他聲音嘶啞:“她……臨走前那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醫(yī)生略帶傷感又無奈地搖頭:“很不好,她身體本就不適合在外走動,可她似乎有很多遺憾,不聽勸阻。有次她掉進了海里,自己叫了救護車,送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她本就沒辦法游泳,不知道憑著什么毅力游了上來,渾身大面積骨折,軟組織挫傷,在醫(yī)院躺了半個月,臨去世前都沒能恢復?!?/p>
江凜川如遭雷擊,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驟然充血,唇角不住的哆嗦起來。
他在將她推下去的那一刻便后悔了,怕她真的出事,看著她游上了岸。
可為什么?為什么當時不肯多看她一眼?為什么要在她忍受巨大痛苦時還說那樣絕情的話?
江凜川死死咬緊牙關,整個人因巨大的懊悔和痛苦而恍惚。
緊接著他又聽到了醫(yī)生的聲音。
“她最后一次拿止痛藥差103塊,她拒絕我為他墊付只開了半瓶藥,最后幾天沒了止痛藥她應該日夜都被痛苦折磨著?!?/p>
江凜川耳中嗡鳴陣陣,遲鈍地想到了紀昭然的那通電話,她被打斷的話原來只是借103塊,那時他滿心以為她在拿過去的事情侮辱他。
她無路可走時想到的是他江凜川,可他做了什么?!
他根本不聽她的解釋兀自掛斷了電話!
江凜川抬手狠狠在臉上抽了兩巴掌,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麻木的臉上浮現出絕望。
原來心痛到極致是會喪失感知的,他再也沒有原諒紀昭然的資格,也徹底失去求得她原諒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