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臉上的表情,經(jīng)歷了一場堪稱史詩級的變化。
先是茫然,仿佛沒聽懂林瀟在說什么。緊接著是錯愕,像被人當頭敲了一記悶棍。最后,是極致的震驚與荒謬,他那副厚厚的鏡片都險些從鼻梁上滑落,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青云基礎心法》……練錯了?
這句話的沖擊力,不亞于有人告訴他,太陽其實是從西邊出來的。
這可是青云宗立宗千年的根基!是無數(shù)前輩先賢用畢生心血驗證、傳承下來的不二法門!從開山祖師到如今的宗主長老,再到每一個入門弟子,修煉的都是這套心法。如果它是錯的,那整個青云宗豈不就是一個建立在謊言之上的千年笑話?
【滴!來自白展的震驚值+300!因其世界觀受到劇烈沖擊,效果暴擊!】
林瀟心中樂開了花,臉上卻愈發(fā)沉靜。他知道,對付白展這種學究型人才,必須用理論擊潰理論,用邏輯打敗邏輯。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白展終于從石化中掙脫出來,他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竹簡,聲音都變了調(diào),“林師兄,我敬佩您在步法上的高深造詣,但這個玩笑開不得!《青云心法》乃是千年前的青云子祖師所創(chuàng),歷經(jīng)三十七代先輩修訂完善,其精妙之處,典籍上記載得明明白白……”
“典籍是人寫的,人,就會犯錯?!绷譃t淡淡地打斷了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一千個人沿著一條錯路走了一千年,并不能證明那條路是對的,只能證明,這條錯路被踩得很實?!?/p>
這比喻……
白展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試圖找出林瀟話語中的漏洞,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邏輯自成一體,無懈可擊。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探討學術的口吻問道:“那……敢問師兄,心法究竟錯在何處?還請明示,也好讓師弟我心服口服?!?/p>
林瀟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踱了兩步,來到山坡邊緣,負手遠眺云海翻騰,擺足了世外高人的派頭,這才緩緩開口:“你可知,修煉的本質(zhì)是什么?”
“是……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白展下意識地背誦典籍上的定義。
“錯了?!绷譃t毫不留情地再次否定,“這只是過程,不是本質(zhì)。修煉的本質(zhì),是‘形’與‘神’的共同升華?!巍?,指我們的肉身、經(jīng)脈、丹田。而‘神’,則是我們的神魂、意志、悟性?!?/p>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盯著白展:“而《青云基礎心法》最大的謬誤,便在于它——重形而輕神!”
“重形輕神?”白展喃喃自語,這個詞匯對他來說太過新穎,一時間難以理解。
“沒錯?!绷譃t的聲音帶著一絲引導的意味,“這套心法,只教你如何像一個貪婪的饕餮,瘋狂地從天地間汲取靈氣,灌入你的經(jīng)脈丹田,追求靈力的快速積累。它把你的身體當成一個倉庫,只在乎能裝下多少貨物,卻從未想過去加固和提升倉庫本身的品質(zhì)?!?/p>
“可……可倉庫不就是用來裝貨物的嗎?”白展困惑地問。
“愚昧!”林瀟輕斥一聲,氣勢陡然拔高,“低級的倉庫只能裝凡鐵,頂級的倉庫,卻能容納星辰!‘神’,就是你這座倉庫的根基!神魂不強,意志不堅,悟性不夠,就算給你灌滿一海的靈力,你也只是個會移動的靈力桶,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傾覆,更遑論去掌控、去運用那些更高級的力量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白展:“就說你。你飽讀詩書,對修煉理論的理解遠超常人,這說明你的‘神’,在某種程度上是足夠敏銳的??蔀楹文愕男逓檫t遲停滯不前?正是因為你所修的心法,完全不懂得如何利用你這與生俱來的優(yōu)勢!它無視你強大的‘神’,強行讓你和那些頭腦簡單的莽夫一樣,走最笨拙的‘填鴨’之路,事倍而功半!”
一番話,如暮鼓晨鐘,狠狠地敲在白展的心頭。
“我……原來是這樣……”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雙目失神。
林瀟的話,像一道劃破黑夜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多年來的困惑。為什么自己明明懂得比誰都多,修煉速度卻比誰都慢?為什么每次運轉心法,總覺得靈力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有一種難以駕馭的滯澀感?
原來不是他笨,而是路,從一開始就走偏了!
是心法,錯了!
這個打敗性的念頭一旦生根,便如野草般瘋狂滋長,瞬間占據(jù)了他的整個心神。他再去看林瀟,那眼神已經(jīng)徹底變了。
那不是崇拜,而是……朝圣!
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分明是一位勘破了千年迷霧的在世圣賢!他一語道破了青云宗最大的隱秘,這份見識,這份魄力,何等驚世駭俗!
【滴!來自白展的震驚值+500!其認知已被完全打敗,忠誠度模板開啟中……】
林瀟被這突如其來的系統(tǒng)提示搞得一愣,還有忠誠度模板?這書呆子也太好忽悠了吧?
他正想再說點什么鞏固一下“戰(zhàn)果”,白展卻突然“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對著林瀟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師兄!不!先生!”白展的聲音激動得顫抖,“先生一席話,令弟子茅塞頓開,如聞大道之音!請先生收我為徒,傳我真正的大道正法!”
林瀟嘴角一抽。
兄弟,我就是想從你身上賺點震驚值,沒想過要開宗立派??!這要是收了你,以后還怎么愉快地擺爛?
他連忙清了清嗓子,裝作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伸手虛扶:“快快請起。我與你萍水相逢,點撥一二,乃是緣法,不必行此大禮?!?/p>
可白展卻鐵了心,磕頭不止:“先生若不答應,弟子便長跪不起!大道在前,豈有錯過的道理!”
林(瀟)頭(都)大(了)。
他看著地上這個已經(jīng)陷入狂熱狀態(tài)的書呆子,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他嘆了口氣,用一種更加滄桑的語氣說道:“也罷。你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傳道之實。真正的道,并非藏于一人之手,而是要普惠眾生。”
白展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林瀟背著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將高人風范演繹到了極致:
“你既已悟,便有責任,將這‘形神合一’的正道之念,傳播出去。去吧,去寫下你的感悟,去告訴那些還在迷途中掙扎的同門,讓他們知道,真正的仙途,究竟在何方?!?/p>
他這番話,本意是想把這個大麻煩給支走。
然而,白展聽完,卻是渾身劇震,如遭雷殛。他明白了!先生這是在考驗他!是在賦予他傳播“福音”的神圣使命?。?/p>
“弟子……明白了!”白展熱淚盈眶,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他看都沒再看林瀟一眼,仿佛生怕耽誤了一分一秒,抱著他那堆寶貝竹簡,轉身就朝山下狂奔而去,口中還念念有詞:“千年之謬,當由我輩撥亂反正!我要寫《新·心法論》!我要讓整個宗門都聽到先生的真理之音!”
看著白展那如同打了雞血般遠去的背影,林瀟站在山坡上,風中凌亂。
他好像……玩脫了。
他只是想忽悠一個書呆子賺點外快,結果一不小心,好像要掀起一場席卷整個宗門的思想啟蒙運動了?
“這下……樂子可大了?!绷譃t揉了揉眉心,非但沒有擔憂,反而隱隱有些期待。
畢竟,一場波及全宗的風暴,能帶來的震驚值,恐怕會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