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賭鬼養(yǎng)父推出去抵債時,左腿義肢陷進(jìn)了泥潭。逃亡直播間里,
一個叫“硯”的用戶突然連刷十個宇宙之心。他私信我:“腿疼不疼?地址發(fā)來。
”網(wǎng)戀半年后我拖著殘肢赴約,看見勞斯萊斯里走下西裝暴徒。
男人當(dāng)街單膝跪地為我調(diào)整義肢:“他們用哪只手推你的?”當(dāng)晚養(yǎng)父的**被端上熱搜。
鏡頭前我坐在大佬腿上彈鋼琴,黑粉嘲諷:“殘疾人也配直播?
”沈硯舟突然吻掉我的淚:“他的輪椅,夠買你們十條命?!?雨下得像天漏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溫亦星臉上,順著蒼白的脖頸灌進(jìn)單薄的衣領(lǐng),激得他一陣哆嗦。
左腿義肢的金屬關(guān)節(jié)和傳感器在濕滑的泥地里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
每一次試圖拔出來,都只是讓冰冷的淤泥更深地吞噬那截人造的肢體。每一次掙扎,
左腿殘端與接受腔摩擦的地方都傳來撕裂般的銳痛,像有無數(shù)燒紅的針在往里扎?!靶‰s種!
給老子站??!”養(yǎng)父李國富醉醺醺的咆哮穿透雨幕,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暴戾,
“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大,該你還債了!王老板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身后,
沉重的腳步聲和債主手下粗野的呼喝聲越來越近,像索命的鼓點敲在溫亦星的心上。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纏住了他的喉嚨。他回頭瞥了一眼,昏黃的路燈下,
李國富那張被酒精和貪婪扭曲的臉,還有債主王老板那雙閃著淫邪光芒的小眼睛,
在雨水中猙獰地放大。養(yǎng)母劉玉蘭微弱卻決絕的哭喊聲刺破了雨夜的喧囂:“星星,跑!
快跑?。e管我——”溫亦星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看到了養(yǎng)母死死抱住李國富的腿,被男人狠狠一腳踹在腰腹,
瘦弱的身影蜷縮在骯臟的泥水里,痛苦地抽搐著。那個瞬間,溫亦星的世界徹底崩塌,
只剩下冰冷的雨和無邊的絕望?!皨尅?!”他喉嚨里迸出一聲嘶啞的悲鳴,混雜著血沫。
義肢猛地一滑,他整個人重重地?fù)涞乖诒涞哪嗨?,污水嗆進(jìn)口鼻。完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從巷口掃過。溫亦星幾乎是憑著求生的本能,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拖著沉重麻木的左腿,
連滾帶爬地?fù)湎蚺赃呉粋€廢棄的、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公用電話亭。他撞開虛掩的破門,
將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死死縮進(jìn)電話亭最黑暗的角落,屏住呼吸,
像一只受驚過度、瀕臨死亡的小獸。腳步聲和叫罵聲在電話亭外停頓、徘徊。
手電光柱胡亂地掃過布滿污垢的玻璃?!皨尩模苣娜チ??”“肯定跑不遠(yuǎn),
拖著條瘸腿能去哪?搜!”溫亦星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敢發(fā)出一絲嗚咽,
血腥味在嘴里彌漫。冰冷的雨水順著電話亭頂棚的破洞滴落,砸在他臉上,
混合著滾燙的淚水。身體冷得像冰塊,殘肢的劇痛和心臟被撕碎的痛楚交織在一起。黑暗,
沉重的、帶著鐵銹和絕望氣息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要將他拖回那個永無天日的泥沼。就在意識快要被黑暗吞噬的邊緣,
口袋里的舊手機(jī)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在狹小的空間里亮起微弱的光。那光,
在絕對的絕望里,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卻固執(zhí)地亮著。他顫抖著,
用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劃開屏幕。屏幕的光映亮他毫無血色的臉,
和那雙盛滿驚惶淚水的眼睛。自動登錄的直播APP界面彈出,
顯示著寥寥幾個誤入又離開的游客ID。他需要一個錨點,一個證明自己還活著的錨點。
哪怕只是對著虛無的空氣。溫亦星哆嗦著,點開了那個簡陋的直播按鈕。鏡頭晃動著,
對準(zhǔn)了他沾滿泥水、狼狽不堪的下半張臉和濕透的、緊貼在額前的黑發(fā)。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沉重的、壓抑的呼吸聲,
在死寂的電話亭和空曠的直播間里回蕩。他只想抓住一點微光,哪怕轉(zhuǎn)瞬即逝。突然,
一個沒有任何頭像、名字只有一個冷硬黑體“硯”字的ID,
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觀眾列表頂端。緊接著,整個被雨水模糊的、冰冷的屏幕,
毫無預(yù)兆地被一片浩瀚深邃的藍(lán)色星云徹底覆蓋。
巨大的“宇宙之心”禮物特效伴隨著震撼的音效轟然炸開,一顆、兩顆、三顆……整整十顆,
接連不斷地、鋪天蓋地地占據(jù)了一切視野!
絢爛的星塵如同宇宙誕生般在狹小的手機(jī)屏上旋轉(zhuǎn)、爆裂,
將溫亦星臉上絕望的淚痕、泥濘的狼狽,映照得纖毫畢現(xiàn)。電話亭外喧囂的追捕聲,
仿佛瞬間被這無聲的宇宙爆炸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溫亦星僵在冰冷的角落,
沾滿泥污的手指死死摳著電話亭生銹的金屬壁,指甲幾乎要折斷。
他像一尊被驟然凍結(jié)的雕像,只有那雙因驚恐而放大的眼睛,
倒映著屏幕上那片還在不斷膨脹、旋轉(zhuǎn)的璀璨星海。十顆宇宙之心……他貧瘠的認(rèn)知里,
只知道這是平臺最頂級的禮物,一顆價值上萬。
十顆……那是一個他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的數(shù)字。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滴進(jìn)眼睛,
帶來一陣刺痛,他卻連眨眼都忘了。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是系統(tǒng)錯誤?
還是……某種更可怕的、針對他這種走投無路之人的陷阱?畢竟,
他除了這具殘破的身體和無處安放的絕望,還有什么值得別人揮擲千金?
屏幕上的宇宙風(fēng)暴漸漸平息,歸于平靜的直播界面。觀眾列表里,那個孤零零的“硯”字,
沉靜地掛在最上方。仿佛剛才那場價值十萬的星爆,只是他溫亦星瀕臨崩潰時產(chǎn)生的幻覺。
就在這時,屏幕下方,屬于主播的私信圖標(biāo),突兀地亮起了一個鮮紅的“1”。
溫亦星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他屏住呼吸,指尖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
帶著一種自毀般的勇氣,點開了那條來自“硯”的私信。只有一行字,簡潔、冰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卻像一把滾燙的烙鐵,
狠狠燙在了他凍僵的心尖上:【腿疼不疼?地址發(fā)來?!?地址發(fā)來。四個字,
像冰冷的子彈,射穿了溫亦星混亂的神經(jīng)。他猛地抬起頭,布滿雨水的電話亭玻璃上,
倒映出自己那張蒼白如鬼、寫滿驚懼的臉。
腿……殘肢處被泥水浸泡、被劇烈掙扎摩擦的尖銳痛楚,此刻在這行字的叩問下,
變得無比清晰,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在骨縫里攪動。他怎么會知道?隔著冰冷的屏幕,
隔著這絕望的雨夜?難道……溫亦星驚惶地環(huán)顧狹小的電話亭,
布滿血絲的眼睛徒勞地掃視著每一個黑暗的角落。是追債的人?是那個王老板的新把戲?
用這種天文數(shù)字的禮物,砸碎他僅存的理智,讓他心甘情愿地走進(jìn)陷阱?恐懼像冰冷的藤蔓,
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關(guān)掉直播,拔掉手機(jī)卡,
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把自己更深地藏進(jìn)無人知曉的陰影里。屏幕卻再次亮起?!境帲簞e怕。
】還是那個冷硬的ID,只有兩個字,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混亂的穩(wěn)定力量。緊接著,
一行新的信息跳了出來,內(nèi)容直接得讓溫亦星再次僵?。骸境帲耗阕笸仁窍ド辖刂?/p>
接受腔邊緣磨損嚴(yán)重,長時間泡在污水里會感染?!烤珳?zhǔn)的描述,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醫(yī)生,
隔著冰冷的網(wǎng)絡(luò),一眼看穿了他此刻最隱秘的痛苦。溫亦星低頭,
看著自己深陷泥濘、冰冷沉重的義肢,褲腿被粗糙的接受腔邊緣磨破,
露出底下紅腫甚至有些滲血的殘肢皮膚。他從未對任何人詳細(xì)描述過這些細(xì)節(jié)。
這個人……到底是誰?【硯:不想殘端廢掉,就發(fā)個定位。附近有24小時藥店。
】不是命令,是陳述。一種基于事實的冷酷關(guān)懷。沒有多余的安慰,
卻直接點明了他此刻最迫在眉睫的危機(jī)——感染、化膿、甚至更嚴(yán)重的后果。
對于一個依賴義肢行走的截肢者,殘端的健康就是生命線。電話亭外,
追捕的腳步聲和叫罵似乎遠(yuǎn)去了一些,但危險并未解除。冰冷的雨水不斷滲入,
左腿殘端的疼痛在冰冷的刺激下,一陣陣加劇,帶著不祥的灼熱感。
溫亦星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胸腔的悶痛。
他死死盯著那行字,又看看自己狼狽不堪的腿。黑暗的泥沼似乎要將他徹底吞沒,
而屏幕上那個冷硬的“硯”字,像黑暗中唯一一塊漂浮的礁石。冰冷,沉默,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存在感。發(fā),還是不發(fā)?理智在瘋狂尖叫著危險,
身體卻在誠實而痛苦地呼救。最終,求生的本能和對“廢掉”的極致恐懼,壓倒了一切。
他顫抖著,點開了手機(jī)定位功能,閉著眼,像是把自己最后一點希望押上賭桌,
將此刻的位置坐標(biāo),發(fā)送給了那個神秘的“硯”。信息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剛落,
私信框再次跳動?!境帲捍谠亍fi好門。二十分鐘?!繘]有詢問,沒有解釋。
只有精準(zhǔn)的時間指令。溫亦星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他手忙腳亂地摸索著電話亭內(nèi)側(cè)銹跡斑斑的門栓,用力將它插上。
老舊的門栓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蜷縮在角落里,雙臂緊緊抱住自己,
試圖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義肢冰冷沉重地拖在一邊,
殘肢的疼痛和內(nèi)心的驚懼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他牢牢困住。時間從未如此漫長。
每一秒都被拉長、扭曲。窗外的雨聲是唯一的背景音,單調(diào)而冰冷。
溫亦星的神經(jīng)繃緊到了極限,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遠(yuǎn)處模糊的汽車引擎聲,
風(fēng)吹動破招牌的吱呀聲,甚至是雨滴砸落的節(jié)奏變化——都能讓他驚跳起來。
他死死盯著手機(jī)屏幕,那個“硯”字再也沒有新的信息。直播間早已因他的恐懼而關(guān)閉,
只剩下慘白的主屏幕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二十分鐘,像一個世紀(jì)。
就在他快要被自己瘋狂滋生的恐怖想象逼瘋時,電話亭外,
由遠(yuǎn)及近傳來一陣平穩(wěn)而有力的腳步聲。不是養(yǎng)父那種醉醺醺的踉蹌,
也不是打手們粗魯?shù)谋寂堋D悄_步聲節(jié)奏均勻,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
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感,穿透雨幕,清晰地停在了電話亭外。溫亦星的呼吸瞬間停滯,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冰冷的手腳。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fā)出一絲聲音,
眼睛驚恐地瞪大,透過模糊的玻璃,看向外面。一道被雨水模糊的、異常高大的身影,
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靜靜地立在電話亭外。傘面微微傾斜,擋住了來人的面容,
只能看到他筆挺的黑色大衣下擺,和一雙锃亮、即使在泥濘中也纖塵不染的黑色皮鞋。
他手里提著一個印著附近知名連鎖藥店Logo的紙袋。時間仿佛凝固了。電話亭內(nèi),
是蜷縮在絕望與泥濘中的溫亦星。電話亭外,是撐傘靜立、散發(fā)著無形壓迫感的陌生男人。
雨水在他們之間織成一道朦朧的簾幕。高大的身影微微俯身。
一只骨節(jié)分明、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手,屈起食指,在電話亭布滿雨水的玻璃門上,
輕輕叩了三下。篤。篤。篤。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溫亦星緊繃的心弦上。
3叩門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每一下都敲在溫亦星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末梢上。
他像被凍住的小動物,瞳孔緊縮,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回響。是他嗎?“硯”?隔著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
溫亦星只能看到一個高大沉默的輪廓。傘面壓得很低,男人的面容完全隱沒在陰影里,
只有那份無聲無息卻無處不在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般穿透冰冷的空氣,沉沉地壓在他的肩頭。
這與直播間里那個一擲千金、言語簡潔卻似乎能洞察他痛苦的名字,
形成了一種令人心悸的反差。那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在敲完門后,并未收回。
它沉穩(wěn)地向下移動,握住了電話亭外銹跡斑斑的門把手,輕輕向外拉了一下?!斑?。
”門栓卡住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溫亦星渾身一顫,條件反射般猛地?fù)溥^去,
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抵住內(nèi)側(cè)的門板!冰冷的金屬透過濕透的薄衣傳來寒意,
他像一只受驚的刺猬,豎起了全身并不存在的尖刺?!皠e……別進(jìn)來!”他嘶啞地喊出聲,
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調(diào),帶著濃重的喘息,“東西……東西放外面!求你!”電話亭外,
拉門的動作停住了。隔著模糊的玻璃,溫亦星能感覺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似乎頓了一下。
雨點密集地砸在黑色的大傘上,發(fā)出沉悶的噼啪聲。時間在窒息般的對峙中緩慢流淌。
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終于,那只握著門把手的手,緩緩松開了。
溫亦星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絲,卻絲毫不敢放松警惕。他透過模糊的玻璃,
死死盯著外面的身影。只見那人微微俯身,
將手中那個印著藥店Logo的紙袋輕輕放在了電話亭門口干燥了一小塊的臺階上。
動作平穩(wěn),沒有絲毫猶豫或拖沓。放下袋子后,他并未立刻離開,而是撐著傘,
靜靜地站了幾秒。傘面微抬,
溫亦星似乎感覺到一道難以言喻的目光穿透了模糊的玻璃和水幕,
落在他抵著門的、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的手上。那目光仿佛帶著重量,
帶著一種無聲的穿透力,審視著他無處遁形的狼狽和驚惶。溫亦星的心臟再次被揪緊,
殘肢的痛楚似乎也因為這無聲的注視而變得更加尖銳。他下意識地想把那只臟污的手藏起來,
卻無處可藏。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沉默的審視壓垮時,那道身影動了。他直起身,撐著傘,
沒有任何言語,轉(zhuǎn)身,邁開步伐。锃亮的皮鞋踩過積水,發(fā)出沉穩(wěn)規(guī)律的聲響,一步步,
融入了雨夜的黑暗深處,直至完全消失不見。腳步聲徹底被雨聲吞沒。
溫亦星又僵硬地抵著門等了足足五分鐘,確認(rèn)外面再無任何動靜,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
軟軟地順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他顫抖著,
小心翼翼地?fù)荛_老舊的門栓,將門推開一條僅容手臂通過的縫隙。
冰冷的空氣裹挾著雨水的腥氣涌入。他警惕地左右張望,巷子里空無一人,
只有路燈在雨幕中投下昏黃的光暈。那個印著藥房Logo的紙袋,安靜地立在臺階上,
像某種來自未知世界的饋贈,又像一個潘多拉魔盒。他伸出手,
用最快的速度將袋子拽了進(jìn)來,砰地一聲重新關(guān)上門,插好門栓。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溫亦星的心臟還在狂跳。他低下頭,顫抖著打開紙袋。里面東西齊全得讓他心驚。
最上面是一盒未拆封、針對敏感皮膚的高檔防水敷料和醫(yī)用膠帶。
醫(yī)用消毒噴霧、一支全新的促進(jìn)傷口愈合的藥膏、一包獨立包裝的無菌紗布、一包酒精棉片,
甚至還有一盒便攜式的暖寶寶貼。所有藥品的包裝都是嶄新的,標(biāo)簽清晰。在最底下,
壓著一張折疊起來的、質(zhì)地堅韌的白色卡片。溫亦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遲疑地拿起那張卡片,慢慢展開。上面只有一行手寫的字跡,墨色深沉,力透紙背,
字體冷峻而鋒芒內(nèi)斂:“溫亦星,活下去。硯。”他的名字!這個男人不僅知道他的腿傷,
知道他的位置,他甚至知道他的名字!溫亦星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手,
卡片掉落在冰冷的電話亭地面上??謶秩缤涞某彼俅螞坝康貙⑺蜎]。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調(diào)查過自己?他的目的是什么?那張寫著“活下去”的卡片,
此刻在溫亦星眼中,不再是關(guān)懷,
更像是一個冰冷而精準(zhǔn)的標(biāo)記——他像一個被釘在標(biāo)本板上的蟲子,
被一個強(qiáng)大的、未知的存在徹底看透了。電話亭外,雨還在下。黑暗無邊無際。而此刻,
這小小的避難所,似乎也不再安全。他緊緊抱著那個裝著藥品的紙袋,
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殘肢的疼痛在藥物的“提醒”下變得無比清晰,
而那個名為“硯”的男人的陰影,比這雨夜更沉重地籠罩下來。
4雨水敲打著電話亭頂棚破洞的鐵皮,發(fā)出單調(diào)而冰冷的鼓點。溫亦星蜷縮在角落里,
懷中緊緊抱著那個裝著藥品的紙袋,如同抱著唯一能證明昨夜離奇遭遇的信物。
那個冷硬的“硯”字,和“活下去”的命令,像烙印一樣刻在他混亂的腦海里。
恐懼如同跗骨之蛆,驅(qū)之不散。那個人精準(zhǔn)的知曉,那雙穿透雨幕的視線,
絕對掌控力的壓迫感……這一切都指向一個結(jié)論:他惹上了一個遠(yuǎn)超他想象能力的麻煩人物。
這種認(rèn)知讓他幾乎想要立刻拔掉手機(jī)卡,逃離這座城市,逃得越遠(yuǎn)越好。然而,
左腿殘肢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和灼熱感,像一道冰冷的鎖鏈,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藥袋里那些包裝精美的藥品散發(fā)著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氣味,
在無聲地提醒他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如果不用藥,傷口感染惡化,他可能真的會失去這條腿,
甚至……生命?;钕氯?。那兩個字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求生欲上。溫亦星顫抖著,
撕開了敷料的包裝,笨拙地用酒精棉片擦拭紅腫滲血的殘肢皮膚,
冰涼的觸感讓他瑟縮了一下。敷上藥膏,貼上防水敷料,再裹上紗布。
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痛楚,也伴隨著巨大的心理掙扎。最終,
他還是吞下了那顆白色的抗生素藥片。藥片的苦澀在舌尖蔓延開,
帶著一種屈從于現(xiàn)實的悲涼。做完這一切,他筋疲力盡地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
目光落在那個安靜躺在角落的舊手機(jī)上。屏幕漆黑一片。理智在瘋狂叫囂著遠(yuǎn)離危險,
遠(yuǎn)離那個“硯”。但心底深處,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對溫暖的渴望,
如同黑暗中的一點螢火,頑強(qiáng)地閃爍著。昨夜那場震撼了整個平臺的“宇宙之心”風(fēng)暴,
那個隔著屏幕精準(zhǔn)點破他痛苦的私信,那袋及時送達(dá)的藥品……這一切,
真的只是冰冷的陷阱嗎?鬼使神差地,他再次打開了直播APP。不是為了直播,
只是想看看那個ID。登錄成功的瞬間,私信圖標(biāo)上那個鮮紅的“1”再次跳了出來。
來自“硯”。溫亦星的心臟驟然縮緊,指尖懸在屏幕上方,遲遲不敢點開。
幾秒鐘的掙扎仿佛耗盡了他所有力氣。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勇氣,
點開了那條信息。沒有質(zhì)問,沒有命令,只有一句異常平淡的詢問:【硯:藥用了?
】短短三個字,像一塊石頭投入溫亦星死水般的心湖,激起劇烈的漣漪。
對方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恐懼和猜疑,仿佛昨夜那個在雨夜中出現(xiàn)又消失的高大身影,
只是一個按需配送的快遞員。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
反而讓溫亦星緊繃的神經(jīng)莫名松動了一絲。他盯著那行字,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
久久打不出一個字。承認(rèn)用了藥,是否就意味著一種默認(rèn)的接受?一種踏入對方掌控的信號?
屏幕再次亮起?!境帲簜谔幚聿划?dāng)會引發(fā)敗血癥。你在發(fā)燒?
】溫亦星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指尖觸碰到一片滾燙。他這才遲鈍地意識到,
從昨夜開始,身體深處就持續(xù)傳來一陣陣寒意和燥熱交替的虛脫感。原來自己一直在發(fā)燒,
只是被巨大的恐懼和疼痛掩蓋了。對方隔著網(wǎng)絡(luò),又一次精準(zhǔn)地?fù)糁辛怂臓顟B(tài)。
【硯:暖寶寶貼上。食物和水在袋底夾層?!繙匾嘈且汇叮泵Ψ瓌幽莻€紙袋。果然,
在藥品盒子下面,壓著一個獨立包裝的三明治和一小瓶純凈水,還有一張嶄新的百元鈔票。
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發(fā)現(xiàn)像一根細(xì)小的針,
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溫亦星心中那層厚厚的、名為恐懼的堅冰。
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真實存在的暖流,悄然滲了進(jìn)來。
這個人……似乎真的只是要他“活下去”,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近乎霸道的方式。
他拿出那瓶水,擰開蓋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清涼的水滑過干澀灼痛的喉嚨,
帶來一絲真實的慰藉。然后,他撕開了三明治的包裝,
食物的香氣在冰冷的電話亭里彌漫開來。饑餓感瞬間被喚醒,他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胃里有了溫?zé)岬臇|西,身體似乎也找回了一點力氣。溫亦星靠在冰冷的墻上,
看著屏幕上那個孤零零的“硯”字。猶豫了很久很久,久到屏幕快要暗下去,
他才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顫抖的手指,在回復(fù)框里敲下兩個字:【用了。謝謝。
】發(fā)送出去后,他立刻把手機(jī)屏幕扣在腿上,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心臟狂跳不止。
幾秒鐘后,手機(jī)震動了一下?!境帲亨?。】只有一個字。再無下文。
溫亦星看著那個“嗯”字,緊繃的神經(jīng)卻奇異地、一點點松弛下來。沒有追問,沒有施壓,
只有一種確認(rèn)后的沉默。這沉默,竟比任何安慰的話語都讓他感到一絲……安全?或者說,
是一種暫時被某種強(qiáng)大力量“罩住”的錯覺?他靠在冰冷的電話亭墻壁上,
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第一次覺得這聲音似乎不再那么刺骨。暖寶寶貼在小腹和后腰,
藥效似乎也開始發(fā)揮作用,殘肢的疼痛被一種溫吞的暖意包裹著,不再那么尖銳難忍。
他抱著膝蓋,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在藥效和暖意中,意識漸漸模糊,
陷入了昏沉卻不再那么絕望的淺眠。而城市的另一端,
一間視野開闊、風(fēng)格冷硬的頂層辦公室內(nèi)。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霧朦朧的都市夜景。
沈硯舟站在窗前,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
深邃的目光落在手機(jī)上那個剛剛彈出的、來自“星”的回復(fù)框?!居昧恕Vx謝。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冷峻的側(cè)臉線條,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不出喜怒。
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在看到那兩個字時,掠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波動,
如同寒潭深處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他抬起手,吸了一口煙,緩緩?fù)鲁?。煙霧繚繞中,
他調(diào)出一個加密的聯(lián)系人,撥通電話,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查清楚。李國富,
王成海。一個小時內(nèi),我要所有資料,包括他們碰過‘星’的哪只手?!?電話亭外的雨,
不知何時停了。溫亦星是被清晨微涼的空氣和遠(yuǎn)處模糊的市井喧鬧喚醒的。他蜷縮在角落,
身體依舊疲憊沉重,但高燒帶來的混沌感退卻了不少,殘肢在藥物和暖寶寶的包裹下,
疼痛也轉(zhuǎn)為一種鈍鈍的、可以忍受的麻木。他睜開眼,
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那個被他緊緊抱在懷里的紙袋。
藥盒、空水瓶、三明治包裝紙……還有那張寫著“活下去”的卡片,都真實地存在著,
提醒他昨夜并非一場荒誕的噩夢。那個名為“硯”的男人,像一道沉默而強(qiáng)大的陰影,
短暫地闖入他瀕臨破碎的世界,留下生存的必需品和一個冰冷的命令后,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恐懼并未完全消散,如同電話亭角落里揮之不去的濕冷氣息。
但一種更迫切的生存焦慮壓倒了它。他不能永遠(yuǎn)躲在這個破舊的電話亭里。
養(yǎng)父李國富和那些債主,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昨夜能僥幸逃脫,是養(yǎng)母用命給他換來的機(jī)會。
溫亦星扶著冰冷的金屬墻壁,艱難地站起來。左腿義肢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殘肢在接觸腔里依舊不適,但敷料隔絕了污垢,藥效在發(fā)揮作用。他深吸一口氣,
推開電話亭吱呀作響的門。清晨的空氣帶著雨后的清新,卻也透著一絲涼意。陽光刺破云層,
灑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反著光。他拖著沉重的義肢,像一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孩子,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緩慢而謹(jǐn)慎。
路人投來的目光——好奇的、憐憫的、甚至是冷漠的——都像細(xì)小的針,
扎在他敏感的神經(jīng)上。他下意識地低下頭,拉高濕透的衣領(lǐng),試圖遮住自己狼狽的臉。
他需要一個地方。一個暫時的、可以讓他處理傷口、清洗自己、喘口氣的地方。
兜里那張嶄新的百元鈔票成了唯一的希望。他避開人多的主路,
沿著狹窄的、散發(fā)著潮濕霉味的后巷,艱難地挪動著。最終,在一條相對僻靜的老街深處,
他找到了一家掛著“鐘點房”燈箱、門面破舊的小旅館。
老板娘是個眼皮耷拉、叼著煙卷的中年女人,
看到他渾身泥濘、拖著一條明顯不靈便的腿走進(jìn)來,眼神里掠過毫不掩飾的鄙夷。
“最便宜的,三小時?!睖匾嘈堑穆曇舾蓾硢?,低著頭,
將那張百元鈔票放在布滿油污的柜臺上。老板娘用兩根手指嫌棄地拈起鈔票,對著光看了看,
又瞥了他一眼,從抽屜里摸出一把黃銅鑰匙,丟在柜臺上。“302。三樓,沒電梯。
押金五十,退房還你。弄臟東西照價賠。”語氣冰冷,帶著打發(fā)乞丐的不耐。
溫亦星默默撿起鑰匙,沒有反駁。樓梯是狹窄陡峭的水泥臺階,扶手銹跡斑斑。
拖著沉重的義肢攀爬三層樓,每一步都像是在攀登峭壁。汗水混著未干的泥水,
順著額角滑落。殘肢在每一次抬腿、落地的動作中,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鈍痛感越來越清晰。他咬著牙,扶著墻壁,一步一步,艱難地向上挪動。時間仿佛被拉長,
當(dāng)他終于站在302房門前,用鑰匙打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房間狹小逼仄,只有一張窄床,一個破舊的床頭柜,一個布滿水垢的洗手池。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和陳年煙味混合的怪味。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光線昏暗。
但對此刻的溫亦星來說,這已經(jīng)是暫時的避難所。他反鎖好門,幾乎是癱倒在硬邦邦的床上。
短暫的喘息后,求生的本能再次催促他行動起來。他掙扎著坐起,
小心翼翼地解開纏在左腿殘肢上的紗布。敷料下的紅腫似乎消退了一點點,滲血也止住了。
他強(qiáng)忍著不適,用房間里有限的冷水,仔細(xì)清洗了身體和殘肢,
換上從紙袋里翻出的最后一塊干凈敷料重新包扎好。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
卻也帶來一種病態(tài)的清醒。做完這一切,他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窗簾縫隙透進(jìn)來的一線天光。
恐懼、迷茫、對養(yǎng)母的擔(dān)憂、對未來的絕望……無數(shù)情緒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
那個“硯”的陰影也沉沉地籠罩在心頭。他拿出那個舊手機(jī),屏幕已經(jīng)布滿劃痕。
電量只剩下可憐的百分之十?!俺帯钡乃叫趴蛞琅f停留在那個冰冷的【嗯】字上。
他該怎么做?報警?他沒有證據(jù),李國富是他的養(yǎng)父,王老板那些人更不是善茬,
只會把他拖回更深的泥潭。逃跑?身無分文,拖著一條殘腿,能跑到哪里去?去找養(yǎng)母?
他甚至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否還活著……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鬼火,
幽幽地冒了出來:直播。昨夜那個小小的直播間,
那個名為“硯”的用戶砸下的十顆宇宙之心……那是他從未想象過的財富。
如果能賺到一點錢,哪怕一點點,他就能離開這里,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甚至……也許能打聽到養(yǎng)母的消息?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
直播是他在黑暗中唯一抓住過的一縷光,盡管那光芒伴隨著巨大的未知和恐懼。他需要錢,
需要活下去的資本。他顫抖著,再次打開了直播APP。這一次,他猶豫了很久,
沒有像昨夜那樣狼狽地對著鏡頭。他調(diào)轉(zhuǎn)了攝像頭,
只對著房間里那扇拉著窗簾、透著一線光的窗戶。光線很暗,畫面模糊不清,
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直播間名字,他遲疑了很久,
最終輸入了三個字:【等天晴】。剛開播,觀眾列表空空如也。溫亦星靠在冰冷的床頭,
看著那慘淡的“1”(他自己),一種巨大的羞恥感和自我懷疑瞬間將他淹沒。他在做什么?
像個小丑一樣對著空氣乞討嗎?昨夜那場價值十萬的星爆,更像是一個虛幻的泡影。
也許“硯”只是心血來潮,也許他早已將自己遺忘。就在他幾乎要再次關(guān)掉直播時,
一個熟悉的、沒有任何頭像的ID,帶著那個冷硬的黑色“硯”字,
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觀眾列表頂端。溫亦星的心臟猛地一跳,呼吸都停滯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私信框,那里卻沒有任何動靜。直播間里,
依舊只有他壓抑的呼吸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幾秒鐘后,
屏幕上再次毫無征兆地炸開一片絢爛的藍(lán)色星云!
一顆巨大的“宇宙之心”帶著震撼的音效轟然落下!
璀璨的星塵瞬間填滿了整個昏暗的直播間畫面,將那一線窗外的天光都映襯得黯淡無光。
溫亦星徹底僵住了。他看著那特效緩緩消失,觀眾列表里,
“硯”的名字依舊孤高地掛在那里。沒有私信,沒有留言。只有這顆價值萬元的禮物,
像一個無聲的宣告,一個冰冷的確認(rèn):他還在看著。緊接著,
仿佛被這顆宇宙之心引爆了某種信號,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幾個游客ID進(jìn)入直播間。
他們顯然是被剛才那震撼的頂級禮物特效吸引來的。彈幕開始零星地跳動起來:【臥槽?
剛才是宇宙之心?我沒眼花吧?】【主播在干嘛?黑屏聽呼吸?】【主播人呢?露個臉?。?/p>
】【榜一大佬V5!再來一個!】溫亦星看著那些彈幕,手足無措。他張了張嘴,
喉嚨像是被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謶趾蛷?qiáng)烈的社交障礙讓他只想立刻關(guān)閉直播,
把自己藏起來。就在這時,私信圖標(biāo)再次亮起。鮮紅的“1”,來自“硯”。
溫亦星幾乎是屏著呼吸點開。【硯:不想說話,就放點音樂?!恳琅f是指令般的簡潔,
沒有任何多余的關(guān)心或詢問,卻精準(zhǔn)地給了他一個逃避交流的出口。
溫亦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腳亂地在手機(jī)里翻找,
點開了一個極其簡陋的免費音樂APP。
一首舒緩但音質(zhì)粗糙的純音樂在狹小的房間里流淌開來,蓋過了他緊張的呼吸聲。
他依舊沒有露臉,沒有出聲。直播間畫面還是那扇透著微光的窗戶。只有音樂在流淌。
彈幕漸漸多了起來,充滿了疑惑和調(diào)侃:【???音樂直播間?】【主播是啞巴?
還是行為藝術(shù)?】【榜一大佬口味真獨特……】【散了散了,沒意思。
】溫亦星看著那些彈幕,手指緊緊攥著手機(jī)邊緣,指節(jié)泛白。巨大的難堪讓他幾乎窒息。
他覺得自己像個供人取笑的怪物。然而,就在一些觀眾開始離開時,屏幕上,
那片浩瀚深邃的藍(lán)色星云再次轟然降臨!第二顆“宇宙之心”!
璀璨的光芒再次淹沒了所有彈幕的質(zhì)疑和嘲諷!整個直播間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只剩下那首舒緩的音樂在繼續(xù)流淌。那些準(zhǔn)備離開的觀眾停住了,
新涌入的觀眾被這接二連三的頂級禮物徹底震住了?!境帯康拿?,穩(wěn)穩(wěn)地掛在榜首,
金光閃閃的“榜一”標(biāo)識如同一個無聲的警告。這一次,沒有人再發(fā)彈幕質(zhì)疑或調(diào)侃。
所有人都被這財力和這沉默的威懾力所震懾。溫亦星靠在床頭,
看著屏幕上那絢爛的星塵緩緩消散,看著那個孤高的“硯”字,
看著直播間人數(shù)因為這兩顆宇宙之心而悄然攀升。巨大的荒謬感再次攫住了他,但這一次,
荒謬之下,
生出了一點極其微弱、卻又真實存在的東西——一種被某種強(qiáng)大力量強(qiáng)行“罩住”的安全感,
盡管這種安全感本身也帶著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未知。他依舊沒有說話,沒有露臉。
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扇窗,聽著音樂,像一株在陰暗角落悄然生長的植物,
努力汲取著這束從天而降的、帶著金錢冰冷溫度的微光。
6音樂在破敗的房間里流淌了將近一個小時。溫亦星維持著最初的姿勢,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對著手機(jī)屏幕上那扇透著一線天光的虛擬窗戶。
直播間的人數(shù)因為那兩顆震撼的“宇宙之心”而停留在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數(shù)字,
彈幕卻稀疏了許多,偶爾飄過幾句“大佬還在嗎?
”“主播真神秘”“聽歌也挺好”之類的閑言碎語。
他緊繃的神經(jīng)在單調(diào)的音樂和長時間的沉默中,竟也得到了一絲虛假的放松。
殘肢的鈍痛被藥物壓制,身體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就在他意識有些昏沉,
眼皮開始打架的時候——私信圖標(biāo)再次跳動。那個鮮紅的“1”,如同精準(zhǔn)的警報,
瞬間驅(qū)散了他的困倦?!境帲簳椙伲俊繙匾嘈堑男呐K猛地一縮,
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放在腿邊的雙手。那是一雙和他此刻處境格格不入的手,骨節(jié)分明,
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這是養(yǎng)母劉玉蘭唯一堅持為他保留的“體面”。
在他短暫的、被允許去上學(xué)的日子里,學(xué)校有一架破舊的立式鋼琴,
音樂老師曾驚嘆過他在鋼琴上的天賦,甚至私下免費教過他一段時間。
那是他灰暗童年里唯一閃著光的碎片。后來,隨著養(yǎng)父的債務(wù)越來越重,毆打越來越頻繁,
那點微光也徹底熄滅了。再后來,車禍奪走了他的左腿,
也徹底埋葬了那雙可能觸碰琴鍵的手?!境帲捍差^柜上?!繙匾嘈且汇?,
視線立刻轉(zhuǎn)向那個積滿灰塵的破舊床頭柜。剛才只顧著清洗和處理傷口,
根本沒注意上面有什么。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他才赫然發(fā)現(xiàn),床頭柜靠近墻壁的角落,
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便攜式電子琴玩具。
塑料外殼有些磨損,琴鍵只有可憐的兩組,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廉價的地攤貨,
大概是以前住客的小孩遺落在這里的。溫亦星遲疑地伸出手,將它拿了起來。
塑料外殼冰冷粗糙,輕飄飄的沒什么分量。
這和他曾經(jīng)短暫觸碰過的、擁有沉重琴鍵和渾厚音色的鋼琴,簡直是天壤之別?!境帲涸囋?。
】還是命令般的兩個字。溫亦星握著那個廉價的小玩具,指尖傳來塑料的冰冷觸感。
一股強(qiáng)烈的酸澀感涌上鼻尖。這算什么呢?對一個殘廢的、連飯都吃不上的人,
展示他那早已被現(xiàn)實碾碎的、微不足道的“天賦”嗎?
一種被剝開傷疤的羞恥感讓他幾乎想把那玩具扔出去。但屏幕上那個“硯”字,
像一道冰冷的視線,穿透網(wǎng)絡(luò)落在他身上。昨夜雨中的壓迫感再次襲來。他不敢違抗。
或者說,內(nèi)心深處,那被壓抑了太久的、對音樂的一絲微弱渴望,
在絕境中被這個冰冷的指令意外地喚醒了一點點。他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按下了玩具琴的一個白色琴鍵。
“哆——”一個極其單薄、甚至帶著點刺耳電子噪音的音符,突兀地在狹小的房間里響起,
打斷了背景音樂的流淌。直播間里零星的彈幕瞬間炸了鍋:【???什么聲音?】【玩具琴?
】【主播終于有動靜了?】【大佬讓彈的?這破琴能彈出啥?】溫亦星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他幾乎想立刻停止?!境帲豪^續(xù)?!克叫湃缤涞谋薏撸?/p>
不容置疑。溫亦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仿佛隔絕了直播間里所有的目光和彈幕。
他將那個小小的塑料玩具放在膝蓋上,調(diào)整了一下位置。然后,他伸出右手。那修長的手指,
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記憶,懸在那些狹窄的塑料琴鍵上方。記憶深處,
那些被灰塵掩埋的旋律碎片,如同沉船中的珍珠,在巨大的壓力下,被他艱難地打撈起來。
他不再去想音色的粗劣,不再去想聽眾的反應(yīng),甚至不再去想那個操控一切的“硯”。
他只是憑著指尖殘留的、久遠(yuǎn)的肌肉記憶,按了下去。
斷斷續(xù)續(xù)的、不成調(diào)的、帶著明顯電子雜音的音符,磕磕絆絆地從那廉價的玩具里流淌出來。
是《天空之城》的片段。他彈得很慢,很生疏,時??D,甚至按錯鍵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那聲音,在專業(yè)人士耳中,大概是不堪入耳的。然而,
就在這生澀、斷續(xù)、甚至有些滑稽的琴音中,一種奇異的、無法言喻的悲傷,
如同霧氣般彌漫開來。每一個笨拙的音符,都仿佛承載著沉重的過往,每一次艱難的銜接,
都像是拖著殘腿在泥濘中跋涉。那不是技巧的展示,而是一個傷痕累累的靈魂,
在用僅存的、笨拙的方式,向虛空無聲地吶喊。直播間里,那些調(diào)侃的彈幕漸漸消失了。
【……不知道為什么,聽著有點難受?!俊緩椀貌缓?,但感覺好認(rèn)真……】【主播的手,
看著好漂亮,不像干粗活的?!俊敬罄羞€在嗎?這破琴配不上這手??!
】溫亦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他的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努力地、笨拙地想要抓住那些在記憶里飄散的旋律碎片。
殘肢似乎也因為這全神貫注的投入而忘記了疼痛。就在他磕磕絆絆地彈完最后一個音符,
指尖離開塑料琴鍵,微微顫抖著垂下時——整個直播間屏幕,
第三次被那片浩瀚深邃、令人窒息的藍(lán)色星云徹底覆蓋!第三顆“宇宙之心”!
璀璨的光芒如同宇宙初開,瞬間淹沒了整個屏幕,
將那些零星的彈幕、那個簡陋的直播畫面、甚至那首還在播放的背景音樂,
都徹底淹沒在無垠的星辰大海之中!這一次,伴隨星爆而來的,
整個屏幕的系統(tǒng)金色公告:**【至尊用戶“硯”為主播“等天晴”贈送“宇宙之心”x1!
星光璀璨,唯你耀眼!】**公告在平臺所有直播間頂端短暫飄過!整個直播平臺,
瞬間為之側(cè)目!溫亦星看著屏幕上那片還在緩慢旋轉(zhuǎn)、爆裂的星塵,
看著那條金色的、宣告他名字的公告,大腦一片空白。他握著那個廉價的塑料玩具琴,
指尖還殘留著塑料的冰冷觸感,殘肢的鈍痛似乎在這一刻被遺忘。私信框再次跳動,
打破了這被星辰籠罩的寂靜。【硯:手很好看。琴太差。明天換。
】依舊是冰冷、簡潔、不容置疑的命令句。沒有贊美,沒有安慰,
只有對工具不合格的評判和對未來的安排。溫亦星看著那行字,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放在廉價塑料琴鍵上的、骨節(jié)分明卻蒼白的手。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猛地沖上心頭,酸澀、茫然、一絲被肯定的微光,
還有更深重的、對未來的未知恐懼,如同打翻的顏料盤,在他心中劇烈地攪動、翻騰。
他猛地關(guān)掉了直播。狹小的房間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窗外,
那一線天光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暮色四合。他靠在冰冷的床頭,
將那個廉價的玩具琴緊緊攥在手里,塑料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三顆宇宙之心。三十萬。
他的人生,從昨夜開始,似乎就被那個名為“硯”的男人,用這種冰冷而昂貴的方式,
強(qiáng)行買斷了。而他,甚至連對方的模樣都沒看清。7關(guān)掉直播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