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零七分。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動的聲音，像是生銹的齒輪在強行嚙合，粗糙、滯澀，
猛地把我從混沌的淺眠邊緣狠狠拽了回來。心臟在胸腔里重重一撞，幾乎要頂?shù)胶韲悼凇?/p>
黑暗中，我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像被拉滿的弓弦，
每一寸皮膚都敏銳地捕捉著門外那片死寂被撕裂后的動靜。是蘇晴。她回來了。
但絕對不止她一個人。沉重的防盜門被推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撞在門吸上，
悶悶地“砰”了一下。接著，是硬物碰撞地面的聲響——皮鞋，男人的皮鞋，
鞋跟敲在廉價瓷磚上，帶著一種陌生的、沉甸甸的入侵感。
這聲音粗暴地碾碎了我這間合租屋深夜應(yīng)有的安寧。
一個男人低沉、黏膩的笑聲緊跟著擠了進來，像某種油膩的爬行動物滑過地板，
鉆進我的耳朵。“……太晚了？晚才好啊，靜……”話語模糊不清，
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親昵和放肆。然后，我聽到了蘇晴的聲音。那聲音像裹了一層蜜糖，
又軟又媚，尾音黏糊糊地向上飄著，是我從未在她身上聽到過的腔調(diào)。
“……討厭……小聲點兒啦，我室友睡了……”這聲音陌生得讓我脊背發(fā)涼。蘇晴，
我那個大大咧咧、說話像機關(guān)槍掃射、最愛吐槽“男人都是狗”的蘇晴，
怎么可能發(fā)出這種……這種仿佛從劣質(zhì)言情劇里摳出來的聲音？我蜷縮在冰冷的被子里，
手腳冰涼，指尖卻因為用力攥緊而微微發(fā)麻。黑暗中，聽覺被無限放大。他們的腳步拖沓著，
踩在客廳的地板上，離我的臥室門越來越近。那男人的笑聲再次響起，
混雜著一種含混不清的嘟囔，像是某種濕熱的呼吸噴在皮膚上。
“……你這地方……還行……”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像在評價一件商品。
“哎呀，湊合住唄……”蘇晴的聲音依舊甜得發(fā)膩，但不知為何，
我似乎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緊繃，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透明絲線。短暫的沉默。
只有衣物摩擦的窸窣聲和沉重的呼吸聲。突然，蘇晴的聲音拔高了，像被針猛地刺了一下，
那份刻意的嬌嗲瞬間被一種真實的、尖銳的緊張取代：“喂！別碰那個！
”我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那個方向……是客廳靠墻擺放的那張小邊幾！幾乎是本能的驅(qū)使，我像一只被驚動的壁虎，
悄無聲息地滑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無聲無息地挪到門后。老舊的門板與門框之間，
有一道因變形而產(chǎn)生的狹窄縫隙。我小心翼翼地俯身，右眼死死貼了上去，
心臟在肋骨后面狂跳，擂鼓般撞擊著耳膜。
門縫外的世界被切割成一條昏暗、扭曲的細長畫面。客廳只開了一盞角落里的落地?zé)簦?/p>
吝嗇地灑下一點昏黃的光暈，大部分空間沉沒在濃稠的陰影里。就在那光與影的交界處，
站著一個男人模糊的側(cè)影。他個子很高，肩膀?qū)掗?，穿著一件看起來質(zhì)地不錯的深色襯衫，
背對著我的方向。他的手臂抬著，
手掌正落在那張小邊幾唯一擺放的物件上——一個樸素的木質(zhì)相框。相框里，
是我母親年輕時的黑白照片。那是她唯一一張保存下來的、面容清晰的照片，
是她留給我最后的念想。照片里，她梳著兩條烏黑的辮子，眼神清澈，
嘴角帶著一絲溫柔靦腆的笑意，仿佛能穿透時光的塵埃。此刻，那個男人粗糙的手指，
正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狎昵，緩緩撫過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面，
指尖幾乎要觸碰到照片中母親那凝固的微笑。蘇晴站在男人斜前方幾步遠的地方，
側(cè)臉對著我的視線。落地?zé)艋椟S的光線勾勒出她緊繃的下頜線條，
平日里總是充滿活力的臉龐此刻僵硬得如同石膏面具。她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剛才那聲短促的呵斥似乎耗盡了她的力氣，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窒息的沉默。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著男人那只落在相框上的手，那眼神里翻涌的情緒極其復(fù)雜，
有驚懼，有厭惡，還有一種我無法解讀的、深不見底的冰冷。
那絕不是看一個深夜帶回家的“客人”該有的眼神。時間仿佛凝固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張力。男人的手指還在相框上游移，
動作慢得近乎折磨。蘇晴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可能斷裂。
我貼在門縫上的眼睛因為用力而酸脹刺痛，連呼吸都忘了，冰冷的汗珠順著脊椎一路滑下去。
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終于，蘇晴動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氣，
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那刻意捏造的甜膩聲線重新覆蓋了表面的僵硬，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臟死了，有什么好看的……快過來，
我給你倒杯水……”她伸出手，幾乎是生拉硬拽地，用力扯了一下男人的胳膊。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聲，手指終于離開了相框。他轉(zhuǎn)過身，任由蘇晴拉著，朝沙發(fā)那邊走去。
陰影吞沒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個高大模糊的輪廓，像一頭闖入溫室的野獸。蘇晴背對著我，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拽著男人胳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
客廳里重新響起刻意壓低的、黏膩的對話聲，像渾濁的水流在黑暗中涌動。
我僵硬地維持著那個偷窺的姿勢，直到冰冷的地板徹底凍麻了我的腳心，
才像一具提線木偶般，極其緩慢、悄無聲息地退回到床上。我把自己深深埋進被子里，
連頭一起蒙住，隔絕了外面那令人作嘔的聲響。黑暗中，
母親照片上那溫柔的笑容和男人褻瀆的手指反復(fù)交織、重疊，最終化為一種冰冷的恐懼，
沉甸甸地壓在心口。蘇晴那瞬間冰冷刺骨的眼神，像一枚淬毒的針，深深扎進了我的記憶里。
這一夜，我再也沒有合眼?？蛷d里那些刻意壓低的、令人不適的聲響和肢體碰撞的曖昧摩擦，
持續(xù)了很久，像鈍刀子割肉，一點點凌遲著我的神經(jīng)。直到天色蒙蒙發(fā)亮，
外面才徹底安靜下來，死寂重新籠罩了這套小小的兩居室。我像一尊被凍僵的雕像，
在床上又躺了許久，直到確認外面再無一絲活人的動靜，才掀開被子坐起來。
手腳都是冰涼的，頭隱隱作痛，太陽穴突突地跳?？蛷d里彌漫著一股隔夜的氣息，
混雜著劣質(zhì)香水、酒精和一種說不清的、屬于陌生男人的體味?？諝馕蹪岬昧钊酥舷ⅰ?/p>
我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靠墻的小邊幾。那個樸素的木質(zhì)相框依舊靜靜地立在那里。
我?guī)缀跏菗溥^去的，顫抖著手指拿起它。玻璃表面蒙了一層薄薄的、油膩的指印，
清晰地印在母親那張黑白照片的上方。我用力地用袖子擦拭著，一遍又一遍，直到袖口發(fā)黑，
玻璃重新變得冰冷透亮，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處，
仿佛這樣就能擦掉那個男人留下的所有痕跡。走進共用的衛(wèi)生間，
那股混合著煙味、廉價須后水和濃烈香水的味道更加強烈地撲面而來，
嗆得我忍不住皺眉干嘔。洗漱臺上，屬于蘇晴的瓶瓶罐罐旁邊，
赫然多出了一樣格格不入的東西——一個黑色的、硬塑材質(zhì)的剃須刀，
刀頭上還沾著幾根沒有清理干凈的、粗硬的黑色胡茬。
它就那樣大剌剌地放在我的漱口杯旁邊，像一枚無聲的挑釁信號，
宣告著昨夜那個男人的真實存在和某種肆無忌憚的侵犯。我盯著那幾根陌生的胡茬，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這不是一次偶然的“過夜”。那個男人，
那個帶著侵略氣息、隨意褻瀆我母親遺物的男人，似乎準(zhǔn)備在這里扎下根來。
恐懼和憤怒像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心臟，越收越緊。蘇晴，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帶回來的，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接下來的幾天，這套小小的合租屋變成了一個無聲的戰(zhàn)場，
彌漫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我和蘇晴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卻厚得令人絕望的冰墻。
我們默契地避開任何眼神交流，錯開洗漱時間，
在廚房狹路相逢時也只剩下最簡短的、毫無溫度的“借過”、“用完灶臺了”。
客廳里屬于她的區(qū)域，
開始頻繁出現(xiàn)不屬于她的東西：一件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的深灰色男士夾克，
一個印著不知名酒吧Logo的打火機，還有一雙看起來價格不菲、擦得锃亮的系帶皮鞋，
大剌剌地擺在玄關(guān)的地墊上，每次進出都像在提醒我那個入侵者的存在。他叫張磊。
名字是蘇晴在某個我“恰好”在客廳倒水的深夜，
用一種刻意輕松、實則帶著點炫耀的語氣告訴我的。彼時，那個男人——張磊，
正大馬金刀地歪在我常坐的沙發(fā)上，拿著我的電視遙控器隨意切換著頻道。他聞聲抬起頭，
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一樣掃過我，嘴角扯出一個敷衍的弧度，算是打過招呼。
他的眼神里沒有絲毫客人的拘謹(jǐn)或歉意，只有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審視，
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那目光讓我瞬間聯(lián)想到他撫摸母親相框的手指，冰冷而黏膩。
“哦，林晚，我室友?！碧K晴的介紹也干巴巴的，像在念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旁白。我端著水杯，
手指收緊，冰涼的杯壁刺激著掌心。我強迫自己點了點頭，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轉(zhuǎn)身快步回了自己房間，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張磊。
這個名字和他的形象一起，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惡意，烙印在我的生活里。
更讓我不安的是細節(jié)的異變。首先是水費。手機上收到繳費提醒時，
那個數(shù)字比上個月猛增了將近一半。我查了查，這個月才過去不到二十天。我們兩個人住，
平時用水都很節(jié)省，怎么可能這么多？疑惑像種子一樣埋下。然后是沐浴露。
我習(xí)慣用一款氣味清淡的柑橘香型，每次用完都會放回置物架最里側(cè)。可最近幾次洗澡，
總覺得瓶身滑膩膩的，分量也消耗得飛快。一次深夜，我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
恰好撞見張磊剛洗完澡出來，濕漉漉的頭發(fā)滴著水，赤著上身，腰間只圍了條浴巾。
濃烈的、屬于我的那款柑橘沐浴露的香氣混雜著他身上強烈的雄性體味撲面而來。他看到我，
毫無避諱地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眼神輕佻地在我身上溜了一圈，
才慢悠悠地晃回蘇晴的房間。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一記耳光扇在我臉上。
我的沐浴露……被他用了？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小物件的失蹤也開始接踵而至。
一支我最常用的豆沙色口紅，明明記得用完就放在梳妝臺的筆筒里，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接著是一個備用的手機充電器。我翻遍了房間的抽屜、背包的夾層，甚至趴在地上查看床底，
都沒有它的蹤影。它們就像被黑暗無聲吞噬掉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試著在飯桌上，
趁著蘇晴低頭刷手機時，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哎，蘇晴，看到我那個白色的充電頭了嗎？
就蘋果那個?！碧K晴抬起頭，臉上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僵硬，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隨即，她皺起眉，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沒有啊。你自己的東西不放好，問我干嘛？
我又不用蘋果?！彼拖骂^繼續(xù)看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得飛快，
仿佛剛才那段對話從未發(fā)生。但那瞬間的僵硬和急于撇清的態(tài)度，像一根細針，
刺破了我心中最后一絲僥幸。我開始變得神經(jīng)質(zhì)。晚上睡覺不再僅僅是鎖門，
我會搬過房間里唯一那把有點分量的木椅子，死死地頂在門把手下面。每次離開自己的房間，
哪怕只是去廚房倒杯水，都會下意識地回頭檢查門鎖是否真的關(guān)好了。耳朵變得異常靈敏，
里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腳步聲、咳嗽聲、甚至是塑料袋的摩擦聲——都會讓我心跳加速，
全身肌肉緊繃。那個男人的剃須刀像一個惡毒的圖騰，
無聲地宣告著他對這個私人空間的侵占正在步步深入。
而蘇晴那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疏離的態(tài)度，更像是在為這種侵占大開方便之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被動地等待，只會讓無形的絞索越收越緊。我必須知道，
在我看不見的時候，我的房間里到底發(fā)生過什么。那個張磊，他到底在覬覦什么？還有蘇晴，
她那雙冰冷的眼睛背后，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一個念頭，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在我腦海中清晰起來。第二天是周六。我早早起來，特意弄出些聲響，
然后對著蘇晴緊閉的房門大聲說：“蘇晴，我今天回我媽那邊一趟，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門內(nèi)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應(yīng)。我等了幾分鐘，背上一個輕便的雙肩包，換上鞋子，
用力關(guān)上了防盜門，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但我并沒有走遠。我下到一樓，
在樓棟入口的陰影里足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冰冷的墻壁貼著后背，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直到確認樓上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任何人下來查看，
我才像做賊一樣，屏住呼吸，踮著腳尖，用最輕最快的速度重新溜回五樓。掏出鑰匙，
插入鎖孔，轉(zhuǎn)動——每一個動作都輕得像羽毛落地。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
我側(cè)身擠了進去，又飛快地、無聲地將門在身后合攏、反鎖。屋里一片死寂，窗簾拉著，
光線昏暗。蘇晴的房門依舊緊閉著，里面沒有任何聲音。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成功了第一步。我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迅速閃進自己的臥室，反手鎖上門。
從背包里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東西——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微型無線攝像頭，自帶磁吸底座。
這是我昨晚在網(wǎng)上反復(fù)篩選、下單同城快送，幾乎一夜沒睡等來的“武器”。它體型微小，
通體黑色，毫不起眼。安裝位置是幾天來反復(fù)推敲的結(jié)果。書桌上方，
靠墻釘著一個三層的小置物架，上面堆滿了我的專業(yè)書籍和一些零碎雜物。在第二層最里側(cè)，
緊貼著墻壁的地方，有一小片空隙。那里光線昏暗，被幾本厚書遮擋著，
除非刻意蹲下來、歪著頭朝那個角落仔細看，否則很難發(fā)現(xiàn)異常。而且，這個角度，
正好能覆蓋到我房間門口、書桌、梳妝臺以及衣柜的大部分區(qū)域。我搬過椅子，
小心翼翼地站上去，將那個冰冷的小方塊穩(wěn)穩(wěn)地吸附在置物架底部的金屬板上，調(diào)整好角度，
確保鏡頭能清晰地捕捉到需要監(jiān)控的范圍。插上配套的微型充電寶，
確認攝像頭側(cè)面的指示燈亮起微弱的藍光（在昏暗環(huán)境中幾乎不可見），連接上手機APP，
屏幕上立刻顯示出我房間的實時畫面——一個俯視的、略帶畸變的視角，
但關(guān)鍵區(qū)域一覽無余。做完這一切，我迅速跳下椅子，將它恢復(fù)原位，
仔細抹掉椅面上的腳印，又快速掃視了一圈房間，確認沒有留下任何不該有的痕跡。背上包，
再次悄無聲息地溜出家門，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走在外面明亮的陽光下，
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口袋里的手機沉甸甸的，像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那個小小的攝像頭，成了我唯一能刺破黑暗的眼睛。恐懼和一種病態(tài)的期待交織在一起，
讓我的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顫。他們，會進去嗎？會做什么？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變得粘稠而緩慢。整個白天，
我待在市區(qū)另一端一個安靜的咖啡館角落里，手機屏幕始終亮著，
顯示著那個俯視視角的房間畫面。畫面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光線緩慢移動留下的光影變化。
我的咖啡涼透了，一口未動。傍晚時分，手機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終于有了動靜。
臥室的門把手，被輕輕轉(zhuǎn)動了！我的呼吸瞬間停滯，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大腦，
握著手機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門被推開一條縫，停頓了幾秒，
似乎在確認里面是否真的沒人。然后，一個高大的身影側(cè)身閃了進來——是張磊！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套頭衛(wèi)衣，動作敏捷得像只大型貓科動物，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或緊張，
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專注。他反手輕輕帶上門，但沒有關(guān)死，留下了一條縫隙。他沒有開燈，
就借著窗外透進來的、越來越暗淡的暮色，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
極其快速地掃視著我的房間。書桌、床鋪、衣柜……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我的梳妝臺上。我的心猛地一沉，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梳妝臺！
那上面有我日常佩戴的幾件不算貴重但很有紀(jì)念意義的飾品，
有一個裝著我為數(shù)不多值錢首飾——一枚小小的鉑金戒指和一對珍珠耳釘——的絲絨首飾盒！
那是外婆留給我的念想！只見張磊幾步就跨到梳妝臺前，目標(biāo)明確，沒有絲毫猶豫。
他直接略過臺面上的瓶瓶罐罐，伸手精準(zhǔn)地抓起了那個深藍色的小絲絨首飾盒！
動作熟練得令人心寒。我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死死盯著屏幕。他要干什么？！下一秒，
張磊的行為印證了我最壞的猜想。他沒有試圖用蠻力掰開盒子，
而是從衛(wèi)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樣?xùn)|西——一個小小的、閃著金屬冷光的工具！
像是一枚特制的細長鋼針！他俯下身，將首飾盒放在梳妝臺桌面上固定好，
借著窗外最后一點微光，將那枚鋼針極其靈巧地探入首飾盒側(cè)面的鎖孔縫隙里。
手機屏幕的監(jiān)控畫面清晰度有限，但在那昏暗的光線下，
他那雙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的手的動作卻異常穩(wěn)定、精準(zhǔn)，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專業(yè)感。
手腕輕微地轉(zhuǎn)動，試探，撥弄……細微的金屬摩擦聲似乎能穿透屏幕，直接鉆進我的耳朵里。
不到十秒鐘！咔噠！一聲極其輕微的、但在死寂的房間和我緊繃的神經(jīng)里卻如同驚雷的脆響！
首飾盒的搭扣彈開了！張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掀開盒蓋，目光掃過里面那幾件小小的飾品。我的鉑金戒指，
那對溫潤的珍珠耳釘……他伸出兩根手指，像拈起什么不潔之物，
夾起了那枚在昏暗光線下依舊閃著微光的鉑金戒指，對著窗外最后的光線瞇著眼看了看，
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撇了一下，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然后，他隨手將戒指丟回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