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映出我歪著的腦袋,口水順著嘴角淌下來,錦帕被我攥成一團(tuán)在臉上胡亂擦拭。
門外傳來嫡母的嗤笑,我垂眸掩住眼底寒芒……這副癡傻模樣,我已扮了整整三年。
“大小姐又在發(fā)癲呢?“丫鬟春杏捏著鼻子進(jìn)門,將摻了巴豆粉的羹湯重重擱在桌上,
“快喝,別餓著肚子去祠堂跪經(jīng)?!拔易ブ旧自谕肜飻嚦雠距曧懀弥D(zhuǎn)身的間隙,
指尖飛快蘸取湯汁抹在裙擺上。等嫡母帶著一眾姬妾踏入房門時,
正瞧見我將羹湯潑得滿地都是,還拍著手咯咯傻笑。“孽障!“嫡母薛氏掐著絹?zhàn)雍笸税氩剑?/p>
月白襦裙沾到湯汁的瞬間,她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連口飯都吃不利索,
留著你真是糟蹋侯府糧食!“我突然撲過去抱住她的腿,指甲深深掐進(jìn)她小腿軟肉:“母親,
餓......“薛氏尖叫著踹開我,我順勢滾到屏風(fēng)旁,
余光瞥見她繡鞋上的翡翠墜子……正是三年前栽贓給我的那對鐲子拆下來的。“拖去祠堂!
“薛氏揉著腿,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不跪滿三個時辰,不許給她水喝!
“春杏揪著我的頭發(fā)往外拽,發(fā)簪刮過頭皮火辣辣地疼。經(jīng)過穿堂風(fēng)時,
我裝作踉蹌撞向廊柱,額角頓時滲出鮮血。暗處傳來抽氣聲,我抬眼望去,
二妹妹蘇月柔攥著帕子站在假山后,面上滿是擔(dān)憂,眼底卻藏著幸災(zāi)樂禍。
祠堂的蒲團(tuán)還帶著昨夜的潮氣,我蜷縮在角落,數(shù)著墻上斑駁的裂痕。等到更鼓響過兩聲,
門外終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小桃提著食盒閃進(jìn)來,燭火照亮她通紅的眼眶:“小姐,
這是廚房偷偷留的熱粥......““先收著?!拔彝蝗蛔プ∷滞?,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你說,若是嫡母突然暴斃,府里會怎樣?“小桃嚇得手中食盒哐當(dāng)落地,白瓷碗碎成幾片。
我望著滿地狼藉,突然低笑出聲。銅鏡里,那個流著口水的癡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雙淬著寒光的眼睛。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
我摩挲著袖中那枚從薛氏房里偷來的金鑲玉扳指。父親最寵愛的小妾有個胞弟在兵部當(dāng)差,
三日前我親眼看見薛氏偷偷將這枚扳指塞給他。看來,這場大戲,也該拉開帷幕了。
2我將扳指用錦帕仔細(xì)包好,塞進(jìn)小桃懷中:“明日你尋個由頭,
去城西醉仙樓見一個叫陳三的人,把這東西交給他,記住,要在巳時三刻,單獨(dú)會面。
”小桃攥緊錦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小姐,這……這可是嫡母的心愛之物,
萬一被發(fā)現(xiàn)……”“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打斷她的話,眼神如鷹隼般銳利,
“薛氏這幾日心神不寧,她與兵部那官員勾結(jié)之事,想必已有風(fēng)聲走漏,她此刻自顧不暇,
哪有閑心管一枚扳指?”第二日,我依舊裝成癡傻模樣,在花園里追著蝴蝶亂跑。
路過演武場時,正巧撞見父親與幾位官員交談。我故意跌跌撞撞沖過去,
撞翻了官員手中的茶盞。“孽障!還不速速退下!”父親氣得臉色漲紅,
揚(yáng)起手中的馬鞭就要打我。我蜷縮在地上,
卻偷偷瞥向那位官員腰間……果然掛著與薛氏偷送出的扳指同紋樣的玉佩。當(dāng)晚,
侯府突然闖入一伙黑衣人,直奔嫡母的院子。我站在閣樓之上,看著火把將夜空照得通紅,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伙黑衣人正是我用扳指換來的幫手,他們此行不為別的,
只為在薛氏房中留下幾封“密信”?!靶〗?,一切都辦妥了?!毙√覛獯跤跖軄恚?/p>
“那些信上寫著薛氏與外敵私通,圖謀不軌?!蔽尹c(diǎn)點(diǎn)頭,
望向嫡母院子里慌亂的人影:“明日一早,父親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證據(jù)’,薛氏勾結(jié)外敵,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惫?,天還未亮,侯府就亂成了一鍋粥。我被春杏拖到前廳時,
正看見父親舉著那些“密信”,渾身氣得發(fā)抖。薛氏癱坐在地上,拼命辯解,
可她小腿上被我掐出的淤青,此刻卻成了她“與人私通”的“鐵證”?!皝砣?!
將這個毒婦關(guān)入柴房,明日一早送官!”父親怒喝一聲,甩袖離去。我躲在人群后,
看著薛氏被拖走時那驚恐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陣快意。這不過是第一步,
那些與她勾結(jié)的官員,還有冷眼旁觀我生母慘死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待眾人散去,
我悄悄溜進(jìn)柴房。薛氏蜷縮在角落,見我進(jìn)來,突然撲過來:“是你!一定是你這個賤人!
”我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冷笑道:“嫡母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不過是個癡傻之人,
如何能害得了您?”說著,我從袖中掏出一塊染血的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您可別忘了,
七年前,您用這塊帕子,捂住了我生母的口鼻……”薛氏瞪大了眼睛,臉上血色盡失。
我湊近她耳邊,輕聲道:“這才剛開始,好戲,還在后頭呢?!?三更梆子響過,
我披衣起身,窗欞外飄進(jìn)幾縷帶著血腥氣的夜風(fēng)。小桃提著燈籠候在廊下,
燈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城西暗樁傳來消息,薛氏的兄長已經(jīng)帶著家丁往侯府趕了。
“我摩挲著袖中短刃,這是從薛氏兄長豢養(yǎng)的死士身上拔下來的。
三日前故意讓陳三透露出“薛氏被囚“的消息,如今這只老狐貍終于按捺不住了。
侯府后墻傳來細(xì)微的攀爬聲,我無聲地打了個手勢。二十名黑衣衛(wèi)瞬間隱入陰影,
這些人是我暗中用三年時間訓(xùn)練的死士,今夜終于要派上用場。“放箭!“隨著一聲暴喝,
數(shù)十支羽箭破空而來。我早命人在墻頭鋪滿桐油,火把擲下的瞬間,
火舌瞬間吞沒了大半翻墻而入的家丁。慘叫聲中,薛氏兄長薛威舉著長刀沖在最前,
卻不知腳下早已被埋下鐵蒺藜。“妹妹!我來救你......“薛威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的短刃已經(jīng)抵住他咽喉?;鸢颜樟了で拿嫒?,我突然笑出聲:“薛大人可知道,
你妹妹藏在密室里的賬本,如今在誰手上?“薛威瞳孔驟縮,喉間發(fā)出嗬嗬聲響。
我反手?jǐn)Q斷他的脖子,將沾血的刀刃在他衣襟上擦凈。遠(yuǎn)處傳來更夫驚恐的呼喊,
我望著沖天火光,對小桃道:“去告訴父親,有歹人夜襲侯府,意圖劫獄?!暗诙涨宄?,
當(dāng)父親看到薛威的尸體時,臉色比死灰更難看。我跪在階下,
裝出害怕的模樣:“女兒昨夜聽到動靜,本想喊人,
卻見那賊人舉刀要?dú)⒏赣H......“說著,我露出手臂上故意劃傷的傷口,
“女兒拼了命才搶過刀,卻不想......“父親看著薛威身上的致命傷,眉頭越皺越緊。
我知道他心中起疑……以我的癡傻模樣,如何能殺得了武功高強(qiáng)的薛威?
但如今薛氏私通的“證據(jù)“確鑿,薛威夜闖侯府又是事實(shí),他縱使懷疑,也只能按下此事。
“傳本侯令,厚葬薛威?!案赣H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時卻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復(fù)雜。
我垂眸掩住眼底笑意,這一眼,意味著父親開始重新審視我這個“癡傻“的女兒了。當(dāng)夜,
我站在生母墳前,將薛氏的翡翠墜子輕輕放在墳頭。山風(fēng)卷起紙錢,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
遠(yuǎn)處傳來更鼓,我知道,這只是開始,而下一個目標(biāo),該是那個表面溫婉,
實(shí)則蛇蝎心腸的二妹妹蘇月柔了。4春雨如絲,打濕了蘇月柔院中的海棠。
我捧著新制的桂花糕,歪歪扭扭地跨進(jìn)她的院門,故意將糕點(diǎn)灑了一半在青石板上。
“姐姐這是怎么了?“蘇月柔蓮步輕移,白綢繡鞋避開糕點(diǎn)碎屑,伸出柔荑要扶我,
指尖卻在觸及我衣袖時猛然頓住……我腕間赫然纏著一圈紅繩,
上面系著枚刻著“柔“字的銀鈴鐺?!斑@是......“她臉色驟變,聲音發(fā)顫。
我突然撲進(jìn)她懷里,在她耳邊輕聲道:“二妹妹昨夜去后山竹林,可是會情郎?
“蘇月柔如遭雷擊,推開我時力氣大得驚人。我順勢摔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石階上,
鮮血頓時順著臉頰流下。守在院外的丫鬟們驚叫著沖進(jìn)來,
卻見我舉起銀鈴鐺咯咯直笑:“鈴鐺響,情郎到,二妹妹的秘密,
我都知道......“消息比春雨蔓延得更快。三日后,父親壽宴上,
當(dāng)蘇月柔身著月華錦裙,含羞為父親斟酒時,我突然抓起酒壺,潑了她滿身酒水。
“不知廉恥的賤人!“我指著她被浸透后隱約透出紅痕的胸口,尖聲叫嚷,“和外男私會,
還敢來給父親賀壽!“滿堂賓客嘩然。蘇月柔臉色煞白,踉蹌著去抓父親的衣袖:“父親,
姐姐她瘋言瘋語......“話未說完,我已掏出一疊信箋甩在地上,
泛黃的宣紙上墨跡未干:“看,這是情郎寫給你的詩!'愿化雙棲蝶,共赴巫山云',
好一對癡男怨女!“父親顫抖著撿起信箋,上面的字跡赫然與蘇月柔平日習(xí)字別無二致。
我偷偷瞥向角落,蘇月柔的貼身丫鬟翠兒正躲在屏風(fēng)后抹眼淚……這丫頭收了我二十兩銀子,
早將蘇月柔的筆跡臨摹得惟妙惟肖?!皝砣?!“父親怒不可遏,
“將這不檢點(diǎn)的孽女關(guān)入祠堂!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蘇月柔被拖走時,
怨毒的目光幾乎要將我千刀萬剮。我躲在父親身后,露出怯生生的表情,
卻在轉(zhuǎn)身時勾起唇角。那些信箋上的詩句,原是從她房中的《艷詞集》里抄來的,
而所謂的“紅痕“,不過是用朱砂在絲綢上暈染的假象。雨不知何時停了,我站在長廊下,
看著天邊泛起魚肚白。小桃抱著披風(fēng)跑來,語氣帶著擔(dān)憂:“小姐,
蘇月柔畢竟是侯府二小姐......““她可不是普通的二小姐。
“我摩挲著袖中從她房中偷來的玉鐲,那是生母當(dāng)年的陪嫁,“當(dāng)年生母落水,
她可是在岸邊笑得最歡的那個?!耙股俅谓蹬R時,祠堂方向突然燃起大火。
我望著沖天火光,任由雨水沖刷掉臉上的偽裝。這場火,燒盡的不僅是蘇月柔的前程,
更是我復(fù)仇路上的又一塊絆腳石。5火光照亮半邊夜空時,我已悄然混在救火的仆役中。
祠堂的梁柱轟然倒塌,蘇月柔凄厲的哭喊戛然而止。我盯著那團(tuán)吞噬一切的烈焰,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剛從她枕下摸出的半塊玉佩。玉佩質(zhì)地溫潤,刻著朵含苞待放的蓮花,
背面卻有行極細(xì)的小字……“壬辰年秋,贈阿柔”。
這與我在薛氏密室賬本里看到的暗紋如出一轍,看來她們背后的勢力,遠(yuǎn)比我想象中更深。
“大小姐!二小姐還在里面!”有丫鬟哭喊著要沖進(jìn)去,被家丁死死攔住。我趁機(jī)跌坐在地,
捂著臉干嚎:“妹妹……都怪姐姐不好……”淚水混著煤灰,將我的臉抹得花里胡哨。
父親跌跌撞撞趕來時,祠堂已化作廢墟,他望著焦黑的殘骸,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我撲過去扶住他,掌心卻觸到他袖中硬物……是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蠟印上的圖案,
竟與玉佩蓮花如出一轍。當(dāng)夜,我支開小桃,在燭火下小心翼翼展開密信。
字跡潦草卻透著威壓:“速將江南鹽引交予云州,勿要節(jié)外生枝?!甭淇钪挥袀€“沈”字,
墨跡未干的邊緣還沾著半枚暗紅指印。窗外傳來貓頭鷹的怪叫,我猛地吹滅燭火。黑暗中,
玉佩與密信泛著幽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滋生……父親看似正直清廉,
實(shí)則早已與朝中勢力勾結(jié),而薛氏、蘇月柔不過是棋盤上的棄子?!靶〗悖?/p>
府外來了位沈公子,說是要見二小姐?!毙√业穆曇魪拈T外傳來,驚得我差點(diǎn)打翻茶盞。
我將密信塞進(jìn)暗格,對著銅鏡整理好妝容,推開門時又變回那副癡傻模樣。前廳里,
白衣男子負(fù)手而立,腰間玉佩與我手中半塊嚴(yán)絲合縫。他轉(zhuǎn)身時,眉眼如畫,
卻帶著股令人膽寒的冷意:“蘇二小姐可在?”我突然撲過去抱住他的腿,
鼻涕眼淚全蹭在他月白長衫上:“沈哥哥,二妹妹化成灰了!”男子瞳孔驟縮,
指尖幾乎要掐上我的脖頸,卻在看清我癡傻的面容后,化作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原來如此,
看來計劃要提前了?!贝x去,我盯著地上未干的水漬。這滴水漬里混著朱砂,
與密信上的指印顏色分毫不差。看來,這個姓沈的男子,就是幕后最大的黑手。更深露重,
我握緊玉佩。從生母枉死,到薛氏伏誅、蘇月柔葬身火海,不過是序幕,
而我要讓這侯府在我手中寸寸碎裂。6三更的梆子聲驚飛檐下宿鳥,
我在暗室里鋪開泛黃的輿圖,將江南鹽道的標(biāo)記重重圈起。燭火搖曳間,
沈公子臨走時留下的水漬朱砂在紙上暈染,宛如一道滲血的傷口。
小桃抱著一摞賬本匆匆而入,額角沁著薄汗:“小姐,您猜怎么著?賬房先生說,
上個月本該運(yùn)往揚(yáng)州的三船官鹽,竟憑空消失了!“我指尖劃過輿圖上云州的位置,
冷笑出聲。父親密信里的“江南鹽引“、沈公子腰間的玉佩、消失的官鹽,
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個深不可測的沈家。但想要扳倒他們,僅憑這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第二日,
我裝作瘋癲模樣闖入學(xué)堂,打翻了三弟正在臨摹的字帖。墨跡潑在宣紙上,
卻正巧洇出“鹽引“二字。我突然死死抱住字帖,對著教書先生尖叫:“爹爹要造反!
鹽引......鹽引......“消息不出半日便傳遍京城。入夜,
我故意在花園里游蕩,月光下,一襲黑衣的身影如鬼魅般閃過。我踉蹌著追上去,
卻在假山后“不慎“摔出懷中偽造的鹽引文書……紙張邊緣特意做舊,
鈐著侯府早已作廢的舊印。黑衣人果然上鉤。待他搶走文書消失后,我從袖中摸出半塊玉佩,
借著月光仔細(xì)端詳。這玉佩質(zhì)地特殊,對著光源竟能隱約看到內(nèi)刻的水路圖,
正是江南鹽道的隱秘路線。三日后,沈府突然下了聘禮。紅綢花轎停在侯府門前時,
我穿著嫁衣蜷縮在喜轎角落,袖中藏著淬了毒的銀針。迎親隊伍行至無人的城郊,
轎子突然劇烈搖晃,我掀開轎簾,正對上沈公子似笑非笑的臉:“蘇大小姐裝瘋賣傻的本事,
倒是讓在下刮目相看?!拔页断馒P冠,露出暗藏機(jī)關(guān)的發(fā)簪:“沈公子恐怕更沒想到,
侯府書房的暗格,早已被我換了鎖?!霸捯粑绰洌闹芡蝗挥砍龊谝滦l(wèi),而我手中的銀針,
正對著他頸側(cè)的大穴。沈公子卻不慌不忙,
抬手示意身后人退下:“蘇姑娘既然已知曉鹽引秘密,不如與在下做筆交易?!八麛傞_掌心,
竟是枚刻著“沈“字的腰牌,“扳倒你父親的人,不是沈家,而是另有其人。
“夜風(fēng)卷起我的嫁衣,遠(yuǎn)處傳來隱隱馬蹄聲。7沈公子掌心的腰牌泛著冷光,
在月光下映出細(xì)密的云紋暗刻。我盯著那紋路,
突然想起父親書房最深處那幅山水畫……畫中山石皴法,竟與這腰牌上的云紋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