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宋寒枝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棲梧院的床上。
手腕腳上都纏了紗布,胸口鈍鈍的疼,疼得她動彈不得,難以呼吸。
剛強撐著想要起來,房門被大力推開,侯夫人一臉凌然走了進來。
“宋寒枝,我不是讓你離開嗎?”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寒枝,眼神輕蔑,“怎么,還癡心妄想著嫁進侯府?我告訴過你,你這樣的家世,給阿棲當妾都不配!”
宋寒枝淡淡地看向她:“傷好后,我就離開上京?!?/p>
她頓了頓,“走得遠遠的,誰都找不到?!?/p>
侯夫人冷笑:“你最好做到,否則......”
話音剛落,房門再次被推開。
陸棲立在門口,臉色陰沉:“走?誰要走?”
宋寒枝垂下眼睫,撒謊:“夫人過來看我,我怕她染了病氣,讓她先走?!?/p>
侯夫人見狀,裝模做樣的關心了幾句,便離開了。
棲梧院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那晚......”陸棲坐到到床邊,捏著她的手,聲音有些僵硬,“瘋馬沖來太突然了,我沒反應過來?!?/p>
宋寒枝點點頭:“沒關系,我理解?!?/p>
陸棲愣了一下:“你不生氣?”
“嗯,不生氣。”
陸棲死死盯著她的眼睛,試圖找出一點委屈或憤怒的痕跡,可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他的心忽然顫了顫,伸手想揉她的臉:“是我的錯,你別鬧......”
“我真的沒關系的?!薄∷魏ζ^避開,語氣淡淡,“我累了,我想休息,阮小姐也受傷了,你去看她吧?!?/p>
說完,她閉上眼,轉過身背對著他。
陸棲沒有走,在床邊看了坐了許久,最后,才嘆氣離去。
往后的幾天,陸棲每天都來。
他坐在案幾邊處理公文,偶爾看 宋寒枝一眼,問一句“疼嗎?” 。
宋寒枝每每總是搖頭。
每當 宋寒枝從沉睡中醒來,床邊總是空無一人,只有丫鬟小聲議論著 ——
“少爺又去表小姐府上了,兩人感情真好啊?!?/p>
“是啊,表小姐溫柔又嫻淑,要是當了少夫人,該多好???”
“就是,那個編草鞋的農女一點兒都配不上咱們少爺!”
宋寒枝闔上眼,假裝沒聽見。
大好那日,陸棲親自來接她,說要帶她去散散心。
宋寒枝的腿剛剛結了痂,一走起來便容易撕扯傷口,沁出血來。她緩步走到馬車前,卻在拉開車簾的瞬間僵住。
阮清秋坐在里面,沖她甜甜一笑:“宋姑娘不介意我一起吧?”
陸棲斂了斂眉,張唇想解釋什么,宋寒枝卻搶先開口:“無妨。”
她平靜地坐進角落,目光落在緊緊挨著的兩人身上,又很快移開。
陸棲目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說。
馬車停在一幢豪華的府邸前,宋寒枝這才知道,這是上京一年一度的曲水流觴宴。
“這不是陸小侯爺嗎?怎么帶著兩個女伴?”
“那個穿青色衣服的就是宋寒枝吧?聽說是從鄉(xiāng)下出來的,靠賣草鞋為生?”
“那農女怎么這般小家子氣?還是小侯爺和阮小姐般配,門當戶對,勢均力敵?!?/p>
賓客們的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飾,宋寒枝卻恍若未覺,安靜的垂眸站在角落。
陸棲全程陪著阮清秋,替她斟酒,為她取小食,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宋姑娘,一起來玩吧,一個人待著多無聊啊?!薄∪钋迩锖ψ哌^來,故作親昵地挽住宋寒枝的手腕。
不由分說將她拉到了一群世家子弟面前,往她手里塞了支狼毫筆。
“今日好景,宋姑娘也作一曲詞吧?”
幾個人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也跟著起哄叫她作詞,揶揄的目光怎么也藏不住。
宋寒枝僵在原地,手中的狼毫筆似有千斤中,遲遲沒有落在紙上。
“宋姑娘?“ 阮清秋一臉無辜,“是沒有靈感嗎?”
“什么?”宋寒枝有些懵。
“抱歉,我忽然想起來你不識字了?!比钋迩锫冻銮敢獾谋砬?,轉對著眾人解釋。
“術業(yè)有專攻,宋姑娘生在鄉(xiāng)野,沒讀過書,大家別介意,要是比編草鞋,咱們可都比不過她的?!?/p>
宴上頓時響起幾聲嗤笑,像細小的針,一根根扎進宋寒枝的心里。
“不著急,宋姑娘還可以慢慢學。“ 阮清秋意味不明的拍拍宋寒枝的手,語調溫柔卻又誅心。
人群里又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哂笑。
宋寒枝垂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在眾人或嘲諷或憐憫的目光中,她感覺自己戲團里表演的猴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千萬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