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爹，娘，俺大郎來看你們了?！薄昂俸賬”“這么長時間沒來看您二老，
陪您二老嘮嘮嗑說說話，您二老在那邊一定想俺了吧?！薄暗?，
別怪俺這么長時間了沒來看您二老，今年實在是太忙了，忙的俺根本抽不開身。
”“您二老不知道，今年冬天的燒餅賣的可好了，俺手上可算是有些富裕了。
”“俺每天出門，那可是干勁兒十足??！
”“嘿嘿 ~ 肯定是城東的那家大慈寺里的哪位菩薩顯靈了，這不前幾個月剛?cè)デ罅艘槐椋?/p>
立馬就成了?！薄鞍惩蟮枚嗳グ莅萜兴_，不能讓菩薩忘了俺，覺得俺不虔誠。
”“俺得讓菩薩眼熟俺，這樣菩薩就不僅可以保佑俺的炊餅賣的好，
還可以保佑俺兄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薄暗?，娘，您二老放心吧，
俺一定會照顧好俺兄弟的，這些年，俺就算吃糠咽菜也都要給俺兄弟吃好的，穿好的，
把俺兄弟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了?！薄鞍晨嘁稽c沒有事兒，畢竟俺是從小從苦水里泡大的，
但是俺可不能讓俺兄弟吃苦了?！薄艾F(xiàn)在俺帶俺兄弟出門，那模樣，跟年畫里的娃娃一樣，
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稀罕了?！薄鞍车瞄_始攢錢了，等俺兄弟再長大一點，
俺就可以送俺兄弟去學堂里念書了?！薄奥犝f隔壁街的靜雅堂的張夫子還是個老舉人嘞，
俺得和他打好關(guān)系，給他多送送禮，到時候想辦法送俺兄弟去張夫子那里念書。
”“要是俺兄弟長大了再考個秀才、舉人什么的，嘿嘿，那俺們老武家可就真光宗耀祖了。
”“這樣俺兄弟就不用跟我一樣，是個沒出息的，只能在這陽谷縣里賣炊餅。
”“到時候俺要準備一條街那么長的鞭炮，請方圓十里最有名的戲班子唱他個三天三夜，
再擺一個特別大的席面，把街坊四鄰們都請來，
嘿嘿嘿~”“到時候俺就驕傲的牽著俺兄弟的手，
挨個給街坊們報喜送請?zhí)ァ薄暗綍r候俺一定最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您二老，
讓您二老在那邊也長長臉。”“爹，娘，俺這么長時間沒來看你們，
你們在那邊的錢一定花的差不多了吧?！薄鞍痴媸遣恍ⅲ?/p>
都叫俺爹娘連在那邊了都不能大手大腳的花錢?！薄翱?，這次，
俺不僅準備了好幾大包的紙錢，還買了這么多的金元寶，夠你們花好一陣子了。
”“俺也不知道您二老缺什么，只能給您二老把錢燒多一點，
您二老要是缺什么就自己去買吧。不用給兒子省錢，您二老苦了一輩子了，在那邊該花花，
不夠了就給俺托夢，到時候俺再給您二老燒錢去?！薄暗?，娘，快看看，
俺給您二老帶了什么？”“爹，你在那邊一定饞了吧，畢竟那邊人生地不熟的，
好多您生前愛吃的都沒有。”“看看俺給您都帶來了什么？
”“十八里鋪老陳頭家釀的燒刀子，俺知道您可是最好這口了，
俺可是求了老陳頭好久才換來的，還有城西門樓子那兒蔡掌柜家的秘制醬肘子，
幾十年了還是那個味兒。”“都是您最愛吃的……”“以前家里太窮了，
您每次只能買那么一點嘗嘗味道。”“這次俺身上有些富裕了，買的量特別足，
您吶就放開了吃，放開了喝?！薄斑€有娘，俺聽說您和俺爹結(jié)婚前還是街上有名的大美女嘞，
可是自從跟了俺爹后，也沒見您涂脂粉了，一天全都是地頭，灶頭的，
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多了?！薄澳纯?，這次俺不僅給您帶了您最喜歡的吃的桂花糕，
棗泥糕，還到城里裁縫鋪子和胭脂鋪子里給您買了幾件時興的衣裳和胭脂。
”“俺都燒給您啊。”……“哎呀，一時沒注意這都已經(jīng)晌午了，
俺得回去給俺兄弟準備午飯了……”“爹，娘，俺走了，等俺有空了俺再來看您二老。
”“還有，爹，娘，您二老沒事兒啊多來看看俺，多給俺托托夢，不然時間一長，
萬一俺不記得您二老的模樣了怎么辦?！薄昂昧?，俺真得走了?！薄ǘ暗?，
俺又來看你們了?！薄暗?，二郎終于到了該學習的年紀了，
俺存了這么些年的銀子終于有用了。”“俺真是夠走運的，
靜雅堂的張夫子自從吃過俺做的炊餅后就喜歡上俺做的炊餅了，
張夫子說每天不吃上一口俺做的炊餅，總感覺少些什么?！薄斑@些年，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
俺天天給張夫子送炊餅，總算是跟張夫子他攀上了交情。
”“俺不僅把俺兄弟送進了張夫子的學堂，
而且張夫子他還看在我這么些年給他送炊餅的份上，不僅讓俺兄弟坐在了前面，
還給俺免了一小部分的學費，嘿嘿嘿~”“張夫子可真是個大善人吶！
”“俺的炊餅得給張夫子送的勤快些，可千萬不能讓張夫子覺得俺怠慢了他，不然，
他在學堂上不認真教俺兄弟怎么辦？”“不過張夫子私下里還跟俺夸俺兄弟了，
說他什么東西一點就會，特別聰明。”“聽他那語氣，俺肯定他沒有虧待俺兄弟，
俺真高興俺有這么一個聰明的弟弟。”“爹，娘，還有一件事兒俺說了您二老可別怪俺，
俺給俺兄弟的名字改了……”“叫武松?！薄耙院蟀承值艿拇竺徒形渌桑∶卸?，
嘿嘿嘿~”“畢竟俺兄弟都上學堂了，必須得要有個正經(jīng)名字，要是整天武二郎，
武二郎的叫著，估計學堂里的同學該笑話他了?！薄斑€有啊，俺給他起名叫武松，
是想要他像那山上長的松柏一樣，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打磨個幾千幾萬遍……還堅硬什么的，也不知道是誰說的，還挺繞口的。
”“要讓俺兄弟活的堂堂正正，體體面面，不能讓俺兄弟活的和俺一樣，只能買炊餅。
”“還有啊，俺兄弟已經(jīng)長得快要趕上俺了，嘿嘿~俺估摸著俺兄弟以后肯定矮不了，
不像俺就長了個蘿卜三寸丁就不長了，嘿嘿~”“還有啊，
俺得給俺兄弟多準備了上學堂用的幾樣衣服，準備了小甜點，
準備了新的課本紙張毛筆和硯臺?！薄半m然花了俺不少銀子，但是俺覺得花的值。
”……“哎呀，俺得再去大慈寺拜拜菩薩去，給菩薩再多上點供奉，讓菩薩保佑二郎。
”“二郎上學又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啊，俺得趁還有個把力氣的時候多努力努力，
爭取多賣一些炊餅，俺得給二郎盡可能多的準備些銀子?！薄ㄈ暗?，娘，
俺來看你們了。”“俺現(xiàn)在手上有些不寬裕，也就沒多帶些什么，就帶了點紙錢，
您二老千萬不要怪罪。”“唉，今年俺估計是沖撞到了太歲了，干什么都不順。
”“聽俺的那些老主顧們說，俺那炊餅好吃是好吃，但是一直天天吃都還是那個味道，
難免有些膩了……”“也是，俺的那些炊餅賣了這么多年了，都還是那兩樣。
”“也多虧了俺的那些老主顧良心，跟俺說了問題?！薄鞍?！看來俺得要再下些功夫，
把配方再改良一下，爭取把炊餅做得更好吃些，誒？要不再弄點新產(chǎn)品？
”“炊餅賣的不好倒不說，連二郎他竟然也在學堂闖了禍，
張夫子說他已經(jīng)很多次看到二郎把他的同學給打了，
頭破血流的……”“張夫子拿戒尺打他問他知道錯了沒有，
二郎他愣是梗著個脖子說他“何錯之有”，他這個毛頭子，竟然還罵人家張夫人不明是非，
妄讀了這么多年的圣人書……“張夫子聽后不僅打了他戒尺，還罰了他留堂，
后來還找到俺跟俺說要是二郎他還不知錯還不改就要將二郎從學堂里開除?！薄鞍Γ〕钊税?！
”“要是張夫子因為這個不讓他在學堂里念書了怎么辦啊！”“所以前天晚上，
俺專門找了個時候去問了二郎，問他為什么打同學，
你們知道……二郎……他跟我說了什么嗎？”“唉！
他說……他聽到那些同學私下里說俺就是個破賣炊餅的，
破扁擔爛籮筐東街西街南街北街地一顛一顛地跟個爛跛子矮瘸子似的……”“他說他氣不過，
所以才把他的那些同學給打了……”“您二老說說……這該讓俺說他什么好，
這孩子……”“您們說，他咋這么犟呢？！”“這孩子孝順，俺沒白疼他，
還知道為俺出頭……”“但是……”“唉……”“罵俺就罵了吧，不疼不癢的，
俺賣炊餅了這么多年，比那還難聽的都聽過不少……”“您二老說，
他怎么就……就把人給打了呢？”“唉，年輕啊，氣性大……”“都怪俺啊，
了……”……“當時俺就尋思咋一連好幾回回來都是衣服衣服這兒破了個洞、那兒破了個洞，
臉上身上也多了些淤青……”“問他，他還什么都不說，問他是不是被欺負了，
他就會說個沒有，其他的還是不說……”“誰知道，竟然給俺闖出來這么大個禍來。
”“前天張夫子跟俺說俺兄弟打傷同學后，俺當時就特別的生氣，
覺得俺供他念書學道理竟然給我念出了這么個道理來了。”“于是等晚上回到家后，
俺也是氣昏頭了，不由分說就抽出了灶房里的搟面杖打了他，可是問他緣由，
他愣是半句話也不跟俺說，站在地上不哭不鬧就憋著口氣就讓俺打?！薄澳险f，
他怎么就那么傻啊，就直接站在那兒讓俺打？不知道俺當時在氣頭上嗎，他就不會跑啊，
等俺氣消了再回來？”“俺邊打著邊看著他那副模樣，
是越打越氣……”“可是一想到他是俺從小辛辛苦苦拉扯大的，
生怕他這疼那癢……”“俺當時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使嫩大的勁兒?！薄暗劝炒虻氖炙崃?，
再看到了二郎背上那一道道印子，心頭一酸，手上一軟，那搟面杖就掉了下去。
”“俺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問他還是不吭聲，俺沒辦法，只能跪下……求他了。
”“他看到俺給他跪下后，他也跪了下來……然后，他才哽咽著將事情的原因說了出來。
”“聽到原因后，俺當時立馬就后悔了，因為真正錯的又不是俺兄弟，憑啥俺兄弟要受罰？
”“俺當時真是太沖動了，俺兄弟什么性情俺最清楚了，可是俺不但不信他，竟然還打了他。
”“看著二郎身上被俺打的一道一道印兒，
俺就在那兒跪在地上抱著二郎忍不住哭了起來……”“俺也真是，都這么大的人了，
怎么就在孩子面前哭了呢？”“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抱著二郎哭了一會兒后，
俺給二郎道了歉，給他上了藥，給他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后就讓他睡下了。
”“等二郎睡下后，俺把一直藏在俺床頭的一個盒子拿了出來，
里面是這么多年來俺攢下來的銀子和銅板?！薄霸跀?shù)了數(shù)里面銀子的數(shù)目后，
想著應該是夠賠禮道歉和藥錢了?！薄暗搅说诙煲淮笤?，俺便拿著盒子里的錢，
后面領(lǐng)著二郎，挨個去了他打過的同學家里……”“買了好點的瘡藥，
買了孩子們都愛吃的點心，又給人塞了不少的銀錢，低著頭鞠著躬給人道歉。
”“這才得到了原諒。”“然后俺拿著最后剩下的錢，給張夫子買了個不錯的硯臺，
這才是徹底的將這件事兒給揭了過去，張夫子收了硯臺后便同意二郎繼續(xù)學下去了。
”“揭了過去好啊，就怕事情揭不過去，不就是點錢嘛，就當是破財免災了。
”“只要二郎他還能繼續(xù)在學堂里念書，要俺怎么著都行?！薄安贿^俺領(lǐng)著二郎去道歉時，
也感覺到了二郎他身體的僵硬，呆呆的看著俺給這個鞠躬完再給那個鞠躬，
給這個賠禮完給那個賠禮?！薄翱赡苁撬X著俺沒志氣吧，明明自己沒多大的錯，
卻還是要去當過錯的一方……”“唉，世事如此，俺帶著他只是想讓他明白，
有時候誰對誰錯并不重要，人勢比人強，該低頭就得低頭……”“希望他能明白俺的苦心吧。
”“等道完歉回去后，俺發(fā)現(xiàn)二郎他有些變了，又有些沒變……”“算了，
俺又能奢求什么呢？日子還長，慢慢來吧。”“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還是賣俺那炊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