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說蕭將軍不能人道,我含淚嫁入將軍府沖喜?!坝耵⒛惆俗钟玻苤祻?fù)。
”她心虛地給我洗腦。洞房夜我裹緊衣襟縮在床角,將軍咳著血招手:“夫人,過來。
”他扯開我束胸布時(shí)指尖滾燙:“憋壞了吧?”后來我夜夜求饒,
只想問問小姐——蕭將軍為何哪哪兒都行?夏日的空氣濃稠得化不開,
沉甸甸地壓在林府后廚那間低矮的柴房里。玉簪背對(duì)著那扇糊了厚厚油紙的小窗,
額頭抵著冰涼粗糲的土墻,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肋下尖銳的刺痛。她死死咬著下唇,
幾乎要咬出血來,雙手在背后使著狠勁,一圈、又一圈,
將那幾尺長(zhǎng)、早已漿洗得發(fā)硬的素白棉布,用盡全力勒緊自己飽滿鼓脹的胸脯。
汗水沿著她蒼白的鬢角蜿蜒而下,滑過滾燙的臉頰,滴落在同樣被汗水浸透的舊衫領(lǐng)口上。
每一次用力纏繞,那粗糙的布紋都狠狠摩擦著早已不堪重負(fù)的肌膚,
帶來一陣陣針扎似的銳痛。胸骨被擠壓得發(fā)出細(xì)微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成了艱難的拉鋸戰(zhàn)。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肋骨在巨大壓力下微微變形的錯(cuò)覺。窗縫里漏進(jìn)一絲微弱的光,
勉強(qiáng)照亮她眼前墻上幾道深色的抓痕——那是無數(shù)個(gè)日夜掙扎時(shí)留下的印記。皮膚底下,
那些捂出來的紅疹子又在蠢蠢欲動(dòng),像無數(shù)只細(xì)小的螞蟻在爬,在啃噬。她不敢撓,
只能更用力地繃緊身體,用窒息般的痛楚去壓制那磨人的癢。外頭花廳里,
隱隱約約飄來小姐林若昭與姑爺孟文軒的笑語,嬌聲軟語,混著男子低沉的應(yīng)和,
像一根根燒紅的針,扎進(jìn)玉簪的耳朵里?!啊脿斍颇桥杼m可好?
說是南邊新得的稀罕物呢?!绷秩粽训穆曇籼鸬媚艿纬雒蹃怼!胺蛉搜酃庾匀皇呛玫摹?/p>
”孟文軒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溫潤(rùn)笑意,聽在玉簪耳中卻冰冷刺骨。玉簪猛地閉上眼,
長(zhǎng)長(zhǎng)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沾滿了水汽。她記起月前那個(gè)午后,
只是奉茶時(shí)無意間在回廊多停留了一瞬,恰好撞見姑爺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shí)間,確實(shí)比平常略長(zhǎng)了些許。僅此而已。她立刻垂下眼,
端著托盤的手心全是冷汗,匆匆退了下去。可這微不足道的瞬間,卻成了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門外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帶著一種熟悉的、壓迫的節(jié)奏,停在了柴房門口?!爸ㄑ健币宦暎?/p>
門被推開了。林若昭裹著一身昂貴的蘇繡纏枝蓮紋裙裾,扶著門框,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仿佛一朵不染塵埃的雪蓮花。午后熾烈的陽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刺眼的光邊,
將她整個(gè)人襯得耀眼奪目,卻也將柴房里的玉簪和她滿身的狼狽汗水,映照得更加卑微可憐。
林若昭的目光掃過玉簪因用力勒胸而佝僂的背影,掃過她汗?jié)竦聂W角,
最后定格在她被迫挺直腰身時(shí)依舊無法完全壓下去的飽滿弧度上,那眼神里,
是毫不掩飾的厭棄和一絲冰冷的審視?!斑€沒弄好?”林若昭的聲音不高,
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磨磨蹭蹭,成何體統(tǒng)。”玉簪慌忙轉(zhuǎn)過身,垂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雙手下意識(shí)地又往背后縮了縮,想把那勒人的束縛藏得更深些:“小……小姐,就快好了。
”聲音細(xì)弱蚊蚋,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林若昭蓮步輕移,走了進(jìn)來,
昂貴的云頭履踩在柴房的泥土地上,沾上些許灰塵。她伸出保養(yǎng)得宜、戴著寶石戒指的食指,
帶著一股香風(fēng),猛地戳在玉簪光潔的額頭上,力道不輕?!鞍l(fā)誓?”林若昭嗤笑一聲,
指尖冰涼,“發(fā)誓頂幾個(gè)銅板的用?”她的視線帶著實(shí)質(zhì)般的重量,
沉甸甸地落在玉簪被粗布緊緊包裹、卻依舊顯出驚人輪廓的胸前,
那眼神像是要將那層布料灼穿,“瞧瞧你這身子!頂著這么一對(duì)……哼,哪個(gè)男人見了,
不得想嘗嘗咸淡?”玉簪的臉?biāo)查g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比墻角的舊面粉袋子還要慘白。
巨大的羞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沒頂。她猛地弓起背,含胸縮肩,
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床灰姷膲m埃,淚水終于決堤,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腳下的塵土里,
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靶〗恪彼煅手韲刀碌冒l(fā)痛,
“我……我平日里都裹緊了,穿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大熱的天……都捂出痱子了……求您……求您開恩,
別讓我去……”她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哀求著,聲音破碎不堪,“我……我去后廚,
一輩子待在灶下,絕不出來礙您的眼……”“啪!”清脆響亮的耳光聲炸響在狹小的柴房里,
余音嗡嗡回蕩。玉簪只覺得左臉一陣火辣辣的劇痛,眼前金星亂冒,耳朵里嗡嗡作響,
半邊臉?biāo)查g麻木,緊接著是火燒火燎的腫脹感?!芭?!”又是一聲,毫不留情地甩在右臉上。
力道之重,讓她踉蹌著倒退了兩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墻上,震落一片浮灰。
臉頰高高腫起,清晰的五指印迅速浮現(xiàn)。她被打懵了,耳朵里充斥著尖銳的鳴響,
淚水模糊了視線,只能看到林若昭那張因憤怒而微微扭曲、卻依舊美艷的臉在晃動(dòng)?!坝耵?!
”林若昭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空氣,“你莫不是給臉不要臉?!”她逼近一步,
身上濃烈的香氣幾乎讓玉簪窒息,“若不是我念著幾分舊情,替你作保,
就憑你這天生的下賤浪蕩模樣,蕭老夫人那等高門貴婦,
連讓你給蕭將軍配陰婚都嫌臟了他們蕭家的門楣!你還敢挑三揀四?!
”玉簪被打得眼前發(fā)黑,臉頰腫痛難忍,嘴里泛起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她張了張嘴,想辯解,
想哭訴那裹胸布的痛楚,想說自己從未想過勾引誰,可喉嚨像被滾燙的烙鐵堵住,
一個(gè)字也發(fā)不出來,只剩下絕望的嗚咽。就在這時(shí),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管事嬤嬤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到了柴房門口,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又是汗又是灰,
眼睛卻亮得驚人:“小、小姐!天大的……天大的好消息??!”她喘著粗氣,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將軍府……將軍府剛剛派人來傳話了!
蕭將軍……蕭將軍他……他醒過來了!”柴房里死一般的寂靜。林若昭臉上的厲色瞬間凍結(jié),
隨即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變幻起來。她猛地扭過頭,死死盯住管事嬤嬤,
眼神銳利如刀:“醒了?!”“千真萬確!報(bào)信的人就在前廳候著呢!說是人剛醒,
雖然還虛得很,但命是保住了!”玉簪靠著墻,身體軟軟地往下滑,
心中那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巨石,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進(jìn)一絲微弱的、名為“生”的光。
眼淚流得更兇,卻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林若昭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換了副表情,
焦慮又關(guān)切。她一把抓住玉簪冰涼汗?jié)竦氖滞?,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快!
跟我走!去將軍府!”將軍府正房?jī)?nèi)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苦澀得嗆人。
紫檀木雕花拔步床被一扇巨大的云母屏風(fēng)擋著,
只能隱約看到一個(gè)極其瘦削孱弱的身影躺在層層錦被之中,
時(shí)不時(shí)傳來幾聲壓抑的、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的低喘。蕭老夫人坐在床邊的酸枝木圈椅上,
短短幾日,原本花白的頭發(fā)竟已全白,臉上的皺紋深如刀刻,眼泡紅腫,
顯然是哭了不知多久。她緊緊握著林若昭的手,枯瘦的手指還在微微發(fā)抖,
聲音哽咽沙?。骸叭粽寻 业膬骸嗵澚四氵@些日子為阿勉的事四處奔走,
勞心勞力……佛祖保佑,老天開眼,他總算……總算熬過來了……”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既是醒了,這配陰婚的事……自然也就不必再提了。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玉簪垂著頭,站在林若昭身后半步,屏風(fēng)后那壓抑的咳嗽聲像小錘子敲在她心上。
不必配陰婚了?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是解脫,還是另一種懸而未決的恐懼?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肮鹨蹋 绷秩粽训穆曇舳溉话胃吡藥追?,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和篤定,“這親事,萬萬不能作罷啊!”蕭老夫人一怔,
布滿血絲的眼睛困惑地看著她:“這……這是為何?”林若昭反手更緊地握住蕭老夫人的手,
目光灼灼,仿佛帶著某種神異的洞察力,另一只手竟直接指向身后垂首的玉簪:“您看!
這丫頭玉簪,她命格奇特,八字極硬!正是自打您點(diǎn)頭應(yīng)允了這門親事,
認(rèn)了她這個(gè)‘未亡人’,蕭將軍才得以吉星高照,從鬼門關(guān)里硬生生掙了回來!
這難道不是鐵證?”她語速極快,字字鏗鏘,“沖喜!這就是沖喜的奇效啊桂姨!
若此刻再讓他們二人正式成婚,用這紅鸞喜氣一沖,將軍的身子骨必定一日好過一日,
日后前程更是不可限量,定能重振蕭家門楣!”她的話又快又急,像連珠炮似的砸出來,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煽動(dòng)性。蕭老夫人被她這一番話說得有些發(fā)懵,
目光不由自主地轉(zhuǎn)向玉簪,帶著審視和一絲猶豫。玉簪只覺得那目光如有實(shí)質(zhì),
沉甸甸地壓在她身上。她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自己鮮血的腥咸味。
小姐……小姐這是鐵了心要推她進(jìn)這火坑!說什么八字硬?說什么沖喜?全是騙人的鬼話!
她只是想把自己這個(gè)“禍害”遠(yuǎn)遠(yuǎn)地丟出去,丟給一個(gè)或許根本活不長(zhǎng)的廢人!就在這時(shí),
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磔p微的腳步聲。一個(gè)背著藥箱、須發(fā)皆白的老郎中皺著眉頭走了出來,
臉上帶著深深的憂慮和欲言又止。“太醫(yī)?”蕭老夫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急切地站起身,
“阿勉他……怎么樣了?你但說無妨,這里沒有外人!
”老郎中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林若昭和她身后的玉簪,又看向一臉焦灼的蕭老夫人,
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聲音壓得極低,
卻足以讓內(nèi)室?guī)兹硕悸牭们迩宄骸胺蛉恕瓕④姶舜蝹案荆?/p>
尤其是……尤其是腰脊命門之處受創(chuàng)過劇……”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最不傷人的措辭,
眉頭擰成了一個(gè)疙瘩,“這……這子嗣一途……恐……恐是……”后面的話,他沒再說下去,
只是沉重地?fù)u了搖頭,發(fā)出一聲悠長(zhǎng)的嘆息。那未盡之意,像一塊冰冷的巨石,
“砰”地砸在玉簪心上,砸得她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氣來。蕭老夫人臉色煞白,身體晃了晃,
被旁邊的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住。林若昭眼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近乎殘忍的輕松。
“桂姨……”林若昭的聲音忽然放得極柔,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她再次握緊蕭老夫人冰涼的手,同時(shí)側(cè)過身,
用一種近乎誘哄的語氣對(duì)僵立如木偶的玉簪低語,每一個(gè)字都像淬了蜜的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