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青石鎮(zhèn)的土路上積著薄薄的露水。
陸仁甲踩著濕漉漉的地面。
腳步有些發(fā)飄。
懷里揣著的粗布錢袋沉甸甸的。
硌著胸口。
王霸的慘嚎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還有那骨頭碎裂的咔嚓聲。
他甩甩頭。
把那些血腥的畫面甩出去。
活下來了。
還撈了一筆。
他找了個沒人的墻角。
背對著街。
手指有些哆嗦地解開錢袋口的麻繩。
嘩啦。
倒出來一小堆東西。
幾塊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子。
大概二三兩。
十幾個沾著油污的銅板。
還有……一小塊干硬的、黑乎乎像是肉干的東西。
散發(fā)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
陸仁甲捏著鼻子把那塊“肉干”扔得遠遠的。
數(shù)了數(shù)銅板。
十七個。
加上碎銀子。
足夠他置辦一身行頭。
再吃頓飽飯了。
他捏起一塊最小的碎銀子。
走向鎮(zhèn)里唯一一家估衣鋪。
鋪子又小又暗。
掛滿了半新不舊的各色衣裳。
散發(fā)著淡淡的霉味和樟腦丸的味道。
掌柜的是個干瘦老頭。
眼皮耷拉著。
沒什么精神。
“掌柜的，給挑身……利落點的?！标懭始装阉殂y子放在油膩的柜臺上。
老頭抬了抬眼皮。
掃了他一眼。
又掂了掂銀子。
慢吞吞地從架子上扯下一套灰藍色的粗布短褂和褲子。
料子很硬。
但還算干凈。
“就這吧?！标懭始讻]挑剔。
他實在受不了自己身上那身又破又臭的爛布條了。
在鋪子后面用木盆隨便舀了點水。
潦草地擦了擦身上干涸的泥垢和血跡。
換上干凈衣服。
整個人感覺清爽了一大截。
雖然衣服有點大。
空蕩蕩的。
但至少像個人樣了。
剩下的銅板。
他全換成了熱騰騰的肉包子和一碗飄著油花的骨頭湯。
蹲在街角。
狼吞虎咽。
吃得滿嘴流油。
久違的飽腹感讓他滿足地嘆了口氣。
力氣也回來了不少。
體內那點微薄的內力。
在飽食后似乎也活躍了些。
暖暖地在丹田流轉。
接下來呢？
他舔掉嘴角的油花。
看著街上漸漸多起來的人流。
得想法子弄錢。
弄更多的錢。
才能買吃的。
才能……變強。
黑虎幫吃了這么大虧。
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得盡快提升實力。
【直播開啟！】
【直播間命名：《穿越者在線乞討》！】
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響起。
陸仁甲眼睛一亮。
對??！
昨天的直播打賞。
可是實打實的內力！
他環(huán)顧四周。
目光落在鎮(zhèn)中心那塊還算平整的青石板空地上。
那里人來人往。
是個擺攤的好地方。
他快步走過去。
找了個靠墻根的位置。
清了清嗓子。
有點不好意思。
但還是硬著頭皮。
從旁邊垃圾堆里撿了塊半破的木板。
又找了塊燒黑的木炭。
歪歪扭扭地在木板上寫了幾個大字：
“賣身葬父，籌錢！”
想了想。
又在旁邊用小字加了句：“胸口碎大石，籌款！”
他把木板立在身前。
然后。
在周圍幾個小販好奇的目光注視下。
他……躺下了。
直挺挺地躺在冰冷堅硬的青石板上。
旁邊還煞有介事地堆了幾塊大小不一的青石板。
最大的那塊。
足有半尺厚。
分量十足。
【日常位面-樂子人A】：“噗！主播你擱這兒挺尸呢？”
【科技位面-老李】：“目標石板密度分析……厚度超標！建議移除！否則有胸腔塌陷風險！”
【修仙位面-丹童】：“嘩眾取寵，丟人現(xiàn)眼！”
陸仁甲沒理會彈幕。
他閉著眼。
醞釀情緒。
再睜開時。
眼圈竟然有點發(fā)紅。
臉上也帶上了悲苦的神色。
他對著空氣（鏡頭）。
聲音不大。
卻帶著哭腔。
“各位老鐵！各位鄉(xiāng)親父老！走過路過！可憐可憐吧！”
“小子本是青州府人士！家中也算薄有田產(chǎn)！”
“奈何天降橫禍！家父為守護祖?zhèn)鳌D邪玉佩’，慘遭奸人殺害！”
“家道中落！小子一路流亡至此！身無分文！”
“連給家父買口薄棺的錢都沒有！只能曝尸荒野！小子……小子不孝??！”
他越說越“動情”。
聲音哽咽。
甚至還擠出了兩滴眼淚。
順著眼角滑落。
混進地上的灰塵里。
“嗚嗚嗚……可憐我爹！尸骨未寒！我……我身為人子！只能在此賣藝！籌錢安葬！”
“今日！小子豁出性命！表演胸口碎大石！”
“只求各位看官老爺！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您點個關注！捧個人場！”
“小子陸仁甲！在這里給各位磕頭了！”
說著。
他掙扎著要爬起來磕頭。
動作笨拙又凄慘。
【日常位面-樂子人B】：“臥槽？主播這演技……金掃帚獎欠你一座！”
【日常位面-樂子人C】：“劇本太假了！還誅邪玉佩？你咋不說你家有傳國玉璽呢？不過……整活效果拉滿！賞了賞了！”
【打賞提示：觀眾“日常位面-樂子人C”投喂“歡樂豆”×1！】
一股微弱暖流涌入。
陸仁甲精神一振。
有效果！
他躺回去。
指著旁邊那塊最大的青石板。
對著一個蹲在旁邊看熱鬧、拖著鼻涕的小男孩說。
“小兄弟！幫……幫個忙！把這塊石頭……放我胸口！”
小男孩吸溜了一下鼻涕。
好奇地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那塊沉重的大石板。
有點猶豫。
“放吧！哥哥不怕！”陸仁甲“悲壯”地拍著胸脯。
小男孩費了老大力氣。
才把那塊沉重的青石板拖起來。
吭哧吭哧地。
顫巍巍地往陸仁甲胸口放。
石板冰涼沉重的觸感隔著衣服傳來。
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周圍已經(jīng)稀稀拉拉圍了幾個看熱鬧的鎮(zhèn)民。
指指點點。
大多帶著看笑話的表情。
陸仁甲深吸一口氣。
意念微動。
丹田那點微薄的內力被調動起來。
緩緩匯聚到胸口位置。
形成一層薄薄的、無形的“氣墊”。
他對著另一個看熱鬧的、拿著根燒火棍的老頭喊。
“大爺！麻煩您！用這個！使勁砸！”
老頭接過旁邊人遞來的一個大鐵錘。
掂量了一下。
看著陸仁甲單薄的身板。
還有胸口那塊厚實的石板。
搖搖頭。
“后生，算了吧，別鬧出人命?！?/p>
“大爺！您砸！小子扛得?。榱嗽岣?！粉身碎骨也不怕！”陸仁甲“視死如歸”。
老頭嘆了口氣。
掄起鐵錘。
“那……你小心點！”
呼！
鐵錘帶著風聲砸落！
砰?。?！
一聲悶響！
石屑紛飛！
陸仁甲身體猛地一震！
胸口傳來一股巨大的沖擊力！
雖然有內力護持。
但那感覺。
就像被一頭小牛犢子頂了一下！
氣血翻騰！
嗓子眼發(fā)甜！
【內力值-0.1！】
【打賞提示：觀眾“日常位面-樂子人A”投喂“歡樂豆”×2！】
【打賞提示：觀眾“日常位面-樂子人B”投喂“歡樂豆”×1！】
暖流及時涌入。
緩解了不適。
他咬著牙。
沒吭聲。
胸口那塊厚實的青石板。
在鐵錘砸中的地方。
裂開了幾道明顯的縫隙！
“嘩——！”
圍觀的人群發(fā)出一陣低低的驚呼！
“真……真碎了？”
“這小子……有點門道??！”
“看著瘦巴巴的，還挺抗揍！”
拖鼻涕的小男孩更是興奮地拍手跳起來：“碎了！石頭碎了！哥哥好厲害！”
【科技位面-老李】：“目標石板內部應力分析……斷裂紋路符合受擊形變。宿主內臟輕微震蕩，建議停止?！?/p>
陸仁甲掙扎著坐起來。
推開胸口的碎石板。
咳嗽了兩聲。
臉色有些發(fā)白。
但眼神卻“倔強”地看著圍觀的人。
聲音沙啞。
“各位……行行好……”
一個穿著綢布褂子、像是小商人模樣的中年人。
猶豫了一下。
摸出兩個銅板。
扔在陸仁甲面前的破碗里。
叮當。
清脆的響聲。
有了第一個。
就有第二個。
三五個銅板。
稀稀拉拉地落進破碗。
雖然不多。
但陸仁甲心里樂開了花。
內力也在打賞下緩慢增長著。
他正準備再接再厲。
再來點更“催淚”的故事。
目光掃過人群邊緣。
忽然定住了。
那里。
站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是個女孩。
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
小臉臟兮兮的。
沾著泥灰。
看不清具體模樣。
唯有一雙眼睛。
大得出奇。
黑白分明。
此刻。
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
蓄滿了淚水。
像斷了線的珠子。
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砸在腳下的青石板上。
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她死死地盯著陸仁甲。
不。
準確地說。
是死死盯著他因為剛才“表演”而微微敞開的衣襟。
那里。
半塊邊緣粗糙的灰白色玉佩。
被一根臟兮兮的麻繩穿著。
貼著他的皮膚。
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女孩的嘴唇顫抖著。
無聲地開合。
瘦小的肩膀因為壓抑的哭泣而微微聳動。
那雙蓄滿淚水的大眼睛里。
充滿了極致的悲傷。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難以置信。
陸仁甲心里咯噔一下。
玉佩？
她認識這半塊玉佩？
這女孩……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
一個粗魯?shù)穆曇粝裾ɡ滓粯釉谂赃呿懫稹?/p>
“讓開讓開！都圍著看什么猴戲呢？！”
人群被粗暴地推開。
三個穿著黑色短打、腰間鼓鼓囊囊像是別著家伙的漢子擠了進來。
為首一個。
三角眼。
酒糟鼻。
正是昨天跟在王霸身后的那個矮胖子嘍啰！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陸仁甲。
還有他面前破碗里的幾個銅板。
三角眼里頓時閃過貪婪和兇光。
“喲呵！小雜種！命挺大啊？昨天跑了，今天還敢在爺?shù)牡乇P上耍把式騙錢？”
他叉著腰。
唾沫星子橫飛。
“懂不懂規(guī)矩？這青石鎮(zhèn)西頭！是咱黑虎幫罩著的！想在這兒擺攤？”
他伸出胡蘿卜般粗短的手指。
戳向陸仁甲的鼻子。
“交錢！保護費！一天十個銅板！少一個子兒！老子砸了你的攤！打斷你的狗腿！”
他身后的兩個嘍啰也抱著胳膊。
嘿嘿獰笑。
不懷好意地逼近。
圍觀的人群一看是黑虎幫的人。
頓時像見了瘟神。
呼啦一下散開大半。
躲得遠遠的。
指指點點。
敢怒不敢言。
陸仁甲心頭一沉。
麻煩來了！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視野右下角的光幕。
打賞還在斷斷續(xù)續(xù)。
內力值漲到了1.8。
但距離武徒二重還差一點。
硬拼這三個嘍啰？
矮胖子是武徒四重。
另外兩個估計也有三重。
自己這點內力……
夠嗆！
他腦子飛快轉動。
想著怎么脫身。
臉上卻擠出討好的笑容。
慢慢站起身。
“這位大哥……您看……我這剛開張……碗里就這幾個子兒……”
他端起破碗。
想把里面的銅板遞過去。
先應付過去再說。
“少他媽廢話！”矮胖子不耐煩地一巴掌扇過來！
想打掉他手里的碗！
勁風撲面！
帶著一股汗酸味！
陸仁甲下意識地想躲。
但身體剛被石板震過。
還有些發(fā)虛。
動作慢了一線！
眼看那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扇到臉上！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嗖！
一道細小的、不起眼的黑影！
帶著微弱的破空聲！
從人群邊緣！
那個無聲哭泣的啞女方向！
激射而來！
精準無比！
啪！
打在了矮胖子扇出的手腕上！
力道不大。
卻像被蝎子蜇了一下！
矮胖子“嗷”地一聲怪叫！
猛地縮回手！
手腕上。
赫然釘著一枚比指甲蓋還小的、銹跡斑斑的鐵蒺藜！
尖刺扎進了皮肉。
滲出血珠！
矮胖子又驚又怒。
捂著手腕。
三角眼兇光四射地掃向暗器飛來的方向。
“誰？！哪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敢暗算老子？！”
人群邊緣。
那個瘦小的啞女。
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抬起了頭。
臉上的淚痕未干。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此刻卻沒有了悲傷。
只剩下一種冰冷的、狼崽子般的兇狠！
她死死地盯著矮胖子。
還有他身后的兩個嘍啰。
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
臟兮兮的小手緊緊攥著。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里面似乎還扣著什么東西。
矮胖子看清是個臟兮兮的小丫頭。
愣了一下。
隨即暴怒！
“媽的！小娘皮！找死！”
他拔掉手腕上的鐵蒺藜。
帶著血。
惡狠狠地朝啞女撲去！
陸仁甲心頭一緊！
來不及多想！
他猛地將破碗里那幾個銅板。
朝著矮胖子和他身后兩個嘍啰的臉上狠狠砸去！
“走！”
他對著啞女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同時轉身。
一把抓起地上的破木板。
沒命地朝著鎮(zhèn)子另一頭人多的地方狂奔！
叮叮當當！
銅板砸在矮胖子臉上。
不疼。
但侮辱性極強。
“操！抓住他！還有那個小賤人！”矮胖子氣得跳腳。
兩個嘍啰立刻分頭去追。
人群一陣騷亂。
叫罵聲。
驚呼聲。
腳步聲。
在背后亂成一團。
陸仁甲根本不敢回頭。
用盡吃奶的力氣狂奔。
體內那點內力瘋狂運轉。
灌注到雙腿。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
他沖過幾條小巷。
七拐八繞。
感覺后面追兵的腳步聲似乎遠了。
才一頭扎進一個堆滿雜物的死胡同角落里。
背靠著冰冷的土墻。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心臟像擂鼓一樣狂跳。
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捂著胸口。
感受著體內流轉的溫熱內力。
雖然疲憊。
卻比之前更加凝實了一些。
【直播結束！】
【結算中……】
【觀看人次：11】
【獲得打賞：歡樂豆×8，雜念碎片×1】
【內力值+0.2！當前內力值：2.0（武徒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