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下山,剛想推開房門,
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砥牌藕托」米与y掩興奮的嘀咕聲:“死賤人還沒回來,狗剩應(yīng)該得手了吧?
”“娘,哥讓狗剩多帶幾個人去的。她肯定逃不掉!”“只要別礙著你哥娶新媳婦就好。
”“娘,縣太爺?shù)呐畠海迠y一定很多吧?”“那是當(dāng)然!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斑斑,我諷刺的笑了??醋哐哿耍?1我姓沈,名蕓娘。
本是京城翰林院編修的庶女。打小聰慧,熟讀詩書,又長的貌美,深得爹爹喜歡,
不管在哪里,總是把我掛嘴邊夸贊,皇宮的聚會也只帶上我。沈蕓娘的名字,
在京城家喻戶曉,如雷貫耳。我奪走了本該屬于嫡母子女的光芒,她早就恨我入骨。三年前,
爹爹突然病故。她馬上就要把我送給梅貴妃的父親。那好色的老頭子,荒淫無道,
身邊妾室通房無數(shù),府里每個月都有死了的女人抬出。我知道,她想討好寵妃,
更是想讓我死!得到消息后,我匆忙收拾了細(xì)軟,帶著貼身丫鬟連夜跑路。
逃往江南——我死去姨娘的故鄉(xiāng)。沒想到,江南近在咫尺,我的貼身丫鬟卻突染風(fēng)寒病故。
而我隨身攜帶的包裹,也被小偷搶走。神情恍惚間,我崴了腳,幾個混混將我逼到巷子里。
是書生王槐,將我救了出來。無處可去的我,跟著他去了他家里。
只因他說:他家里就老母和妹妹兩個女子,平時他都住在學(xué)堂里。家里沒有其他男子。
而我的腳崴了,沒個十天半個月,好不了。我身邊帶著的,只有丫鬟的包裹。
里面有她的幾身換洗衣裳,還有我之前賞她的一些首飾。王槐以為我是大戶人家的丫鬟,
我順勢認(rèn)下了,并聲稱自己失憶,忘了自己是哪里人。我不擔(dān)心王槐覬覦我的美貌,
因為我一直把自己扮的很丑。但我和他素味平生,貿(mào)然入住,總歸是麻煩人家。
王槐的母親在見到我拿出來的玉簪后,馬上露出笑容,
仿佛剛才對我橫眉豎眼的人不是她似的。一個月的時間飛快過去。我的腳終于好了。
我等到王槐回家時,提出告辭?!肮媚铮倚膼偰?。你若是不嫌棄……”王槐紅著臉,
跟我表白。我搖頭笑道:“你是個讀書人,要奔前程的,我身份不明,你娶了我,
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蔽抑?,他上次次回家,偶然看到真實的我,也許被驚艷到了。
不管如何,他也是幫了我的,我對他心存感激。王槐遲疑片刻,又道:“姑娘孤身一人,
在外面怕是不安全,若是沒有找到去處,可以多住些日子的?!蔽疫t疑了片刻。答應(yīng)了。
確實,我還沒想好去哪里。正值農(nóng)忙季節(jié),王槐這次在家里呆一個月。他頂著他母親的反對,
對我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無依無靠,無處可去的我,最終還是被他打動了。一個月后,
我同意嫁給他。婆婆氣得不行,撒潑打滾,堅決反對,說我會影響他讀書。
最后王槐答應(yīng)了她,中舉前不圓房。若還不答應(yīng),他就不去參加科考了。婆婆無奈應(yīng)下,
看我卻更加不喜了。家里的活兒全部推給了我。我從一個五指從不沾陽春水的高門嬌小姐,
逐漸的成了天天掃地洗衣服,喂雞割草種菜,地地道道的農(nóng)家婦。為了王槐,我忍了。
02王槐是個秀才,兩年后,要考舉人。我暗自觀察了一下,他的功課一般。要想考中,
恐怕要劍走偏鋒。我打小聰慧,過目不忘。主管科考試題的爹爹,
很早就允我自由進(jìn)出他的書房,并對我傾囊相授,有問必答。也因此,對于科考試題,
我可以說了然于胸。在我時不時‘不經(jīng)意’的指點下,果不其然,王槐他中舉了。
名稱還很靠前,被縣太爺邀請到家里,好一番表揚。王槐一家人喜出望外。
老太婆天天在村里炫,走路還抬著頭,下巴翹得高高的。看著她再次被絆倒,
我:“……”時間過的飛快,再過一個月,王槐就要起身去京城了。全家人開始忙碌,
為王槐赴京城趕考做準(zhǔn)備。我也悄悄整理科考押題的內(nèi)容,打算塞到王槐的行李中。
婆婆突然說想吃蘑菇,讓我去后山采摘。山上的蘑菇已經(jīng)被村民們薅了好幾遍了。若想采摘,
只能往深山走。自從嫁給王槐,家務(wù)和這些雜事,已經(jīng)都是我的事。
我默默的背起背簍往山上走。時間已近黃昏,此時的后山,空無一人。時不時的有驚鳥飛起。
我捏緊了鐮刀,大步往里面走去。一個時辰后,我來到了山坳里。
村里的無賴狗剩突然竄出來調(diào)戲我:“美人兒!你一個人多無聊啊,哥哥陪陪你好嗎?
”我并沒有把他當(dāng)回事。狗剩經(jīng)常調(diào)戲村里的女人,但也最多就過過嘴癮。
何況夫君已經(jīng)是舉人了,也算是村里第一人,他應(yīng)該更加忌諱。
我篤定他不敢對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想睬他,我埋頭繼續(xù)往前走?!拔梗澳隳?,
沒聽見啊?”是陌生的聲音。我抬頭,卻見狗剩的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乞丐似的男人。
看著他們**明顯的表情,我悄悄握緊了手里的鐮刀。這兩人不是村里的,
狗剩會忌諱我相公,他們可不一定?!皢?,小娘皮,還挺正點的嘛!”“細(xì)皮嫩肉的,
摸著肯定光滑?!薄澳氵€別說,這身材還挺有料的。”“不知道被舉人老爺睡過的女人,
玩起來什么滋味……”幾個人兩眼發(fā)光,流著哈喇子,朝我撲了過來。我抓起鐮刀,
一刀砍向了最近的狗剩?!癌粅`O′|┛嗷~~”狗剩捂著大腿根嗷嗷叫?!案伤浪?/p>
干死她!”狗剩指著我嚎叫?!鞍 北晃阴唢w的第二個人,直接飛起,
后背撞到了樹上才落地。“你個臭婊子!給臉不要臉是吧?”一只手甩向我的臉,
帶著一股狠戾的風(fēng)。我右手拿起身邊的大石頭,狠狠的砸向了第三個人的頭。一下,兩下,
三下……02我遺傳了姨娘的大力氣。哐!哐!哐!……石頭重重的砸在他們腦殼上!
砸的他們面目全非,爹娘都認(rèn)不出!一下,兩下,
三下……鮮血逐漸流滿了一地……看著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三個人,我突然癱軟在地上,
渾身發(fā)抖,淚流滿面。我想不通,為何良善,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我,會遭遇這么多磨難!
天很快黑了。我避著人,回到了家。王家,安安靜靜的,月光照在院子里,留下斑駁的影子。
微風(fēng)吹過槐樹,帶來陣陣微弱的沙沙聲。我躡手躡腳的經(jīng)過婆婆的房門。突然,
里面?zhèn)鞒稣f話聲。“死賤人還沒回來,狗剩應(yīng)該得手了吧?”是婆婆略帶沙啞的聲音。
我心頭一跳,不敢置信的頓住了腳?!澳?,哥讓狗剩多帶幾個人去的呢。她肯定逃不掉的!
”小姑子咯咯咯笑道。轟隆一聲,仿佛一聲響雷,在我頭頂炸開。居然是他指使的?
這怎么可能?他對我那么好!昨天還和我傾述衷腸……婆婆嘆氣道:“死賤人不識趣,
之前給她喝的藥愣是不喝。不然哪用的著這么麻煩,還浪費了一兩銀子?!蔽毅对谀抢?,
如墜冰窖。前天,婆婆端給我一碗藥,說是讓我喝了,和王槐好好圓房,爭取早日懷上。
結(jié)果我一不小心,把藥給打翻了。婆婆罵了我一通。藥沒喝,房也沒圓成。難道那碗藥,
是毒藥?可為什么啊?我感恩他們的接納,來他們家之后,包攬了一切家務(wù)。身上的首飾,
也逐漸變賣了添補(bǔ)家用。而王槐,若沒有我的指點,恐怕十年都無法中舉。我捫心自問,
沒有一點對不起他們的地方。很快,屋里人就給了我答案?!澳?,縣太爺?shù)呐畠海?/p>
嫁妝一定很多吧?”小姑子的聲音里充滿了貪婪和向往?!澳鞘钱?dāng)然!到時候你隨便選。
”婆婆得意道。“可惜了,我兒以后可是要封官拜相的,若不是縣太爺給的嫁妝多,
我兒還不稀罕娶她呢。”……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斑斑,我諷刺的笑了??醋哐哿耍?/p>
還想著助他上青云,日后官拜一品呢。沒想到這個渣男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
轉(zhuǎn)身就想剔了我!狗崽子!白眼狼!陰險小人!你想換新人,和離或者休書,我都能接受。
你何必如此狠辣,想用最毒的方式害了我?呵呵,用我的錢財讀書交友,靠我的輔導(dǎo)中舉,
還讓我為你們?nèi)颐赓M做了兩年的勞力!不念恩情就罷了,還想把我羞辱致死?
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一把火,我點燃了王家的院子。也把我在王家的印記,
徹底抹去。03伴隨著身后的熊熊烈火,我離開了村子。怕被人發(fā)現(xiàn),不敢坐車,
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去王槐讀書的縣城。我徒步五個多時辰,跋山涉水,千辛萬苦,
終于來到了云縣——周邊最繁華的縣城。我用身上僅存的戒指,租了一個寡婦的房子。
第二天,我喬裝打扮一番,走進(jìn)了鴻運酒樓。我爹的書房里,有各類書籍。過目不忘的本事,
讓我腦子里的菜譜多的數(shù)不勝數(shù)。選擇鴻運酒樓,是因為我打聽到,
他最近被對家福運酒樓打壓的生意慘淡。而福運酒樓的幕后老板,
是王槐就要娶的新媳婦的舅舅?!皨鹱?,請問您是幾個人吃飯?“店小二迎上來。
我:“……”小子,你眼睛是不是該洗洗了?我雖然是婦人打扮,可看著比你也年輕不少吧?
不想睬他:“你們掌柜的在嗎?”“額……大嫂,
您和掌柜的……”店小二眼里閃過濃濃的八卦?!拔也徽J(rèn)識他。”我打斷了他的臆想,
“找他是想問問,要不要菜譜。”“菜譜?本店不需要農(nóng)家菜。”小二擺手,
“你若是有菜品相好的菜,價格合適的話,本店也許可以考慮一二……”“大嫂,
鄙人是這里的掌柜。不知大嫂想賣的是什么菜譜?”不知何時過來的掌柜,
打斷了小二的嘮叨。……半個時辰后,我懷揣著一百兩銀子,暈乎乎的走出了酒樓。
這菜譜賣的有點過于順利了!酒樓二樓,一道頎長的身影,正透過虛掩的窗戶,
緊盯著在街上行走的女人。“以后她再來,就按照今天的價格給錢?!薄鞍??還給?
”他身后的掌柜一臉的心疼。這兩道菜譜,他們酒樓就有,只是還沒上市而已。
少爺慈悲心腸,見寡婦可憐,給一次銀子已經(jīng)很可以了。怎么以后還給?
這手也太松了……“就這么定了?!蹦凶愚D(zhuǎn)身。五官刀削般精致,卻未見犀利,
反而透露著清秀溫潤。皮膚白皙如玉,眉眼如遠(yuǎn)山般疏朗,
整個人透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干凈。他身量修長,穿一襲白色青衫,衣料看似普通,
實則暗藏織金紋路。手里執(zhí)一把不起眼的素面折扇。輕輕展開,
扇骨竟是上好的象牙白玉所制。我如果看到,肯定會認(rèn)出來。這人,
就是十歲時在京城和我比拼詩詞歌賦,被我打敗的京城神童。古藺,
丞相府名揚天下的嫡長孫。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掌柜慌忙低頭稱是。直到古藺離開,
掌柜才松了口氣。擦了把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掌柜嘆氣。一次就是一百兩,
那寡婦若是貪心,來個十次,就是一千兩了……一個已婚婦人而已,東家就善心大發(fā)。
若是來個美貌女子呢?掌柜有點不敢想象。東家哪怕是首富,也不該這么造??!
他突然希望這家酒樓開不下去了……04第二天,我換了身男裝。愛我的父親說走就走,
忠心的丫鬟也忽然得病離世,心悅我的王槐更是轉(zhuǎn)身就變心……經(jīng)歷了這么多,
我明白了一件事:誰都靠不??!只能靠自己。拎了一刀肉,一瓶酒,我進(jìn)了一間小小的私塾。
這是我事先打聽過的地方。優(yōu)點——學(xué)生少,先生古板。我身上帶的,
是被我砸死的乞丐身上搜到的一個北方秀才的戶籍。坐在桌子后的先生,白胡子白頭發(fā),
一身灰撲撲的粗棉布衣服。他抬頭狐疑的看著我,老花眼鏡滑到了鼻尖,
額頭的橫紋擠成了一堆。“你家鄉(xiāng)那邊不能考嗎?”“泥石流,家里人都死光了。
”我垂眸淡淡的說道?!澳悄阍趺吹竭@里來的?這里離你家鄉(xiāng)那邊,要兩個多月的行程吧?
”先生微微皺眉,上下打量著我。他怕惹麻煩。我心道,就是要遠(yuǎn)。你們調(diào)查都懶得去。
“我被一個行商的救了,一路幫著他們記賬。后來,商隊解散了,我就留了下來。
”商隊解散的事情,我沒有杜撰,是王槐一次跟我聊天時無意中說起的。
說是那個商隊的兩個頭目,為了個女人翻臉了。果然,先生一聽,打消了懷疑?!靶邪?,
那你就先在我這里讀著。束脩不能少,上課也不能請假。同學(xué)之間要相互禮讓,
不能拉幫結(jié)派。”先生板起臉道。我恭敬點頭:“多謝先生?!币惶谜n下來,
先生對我如獲珍寶。我卻有些無語。所謂的同學(xué),只有兩個,一個是先生的堂侄子,
一個是先生老友的孫子……第四天開始,一直矜持的先生的堂侄子墨陽,就裝不住了?!拔梗?/p>
你家里人都沒了,誰幫你付錢讀書???”“這里沒你的親戚吧?你住哪里?。?/p>
”“府試你覺得自己能考第幾名???前十有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