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微生玉人身上那塊同微生塵一脈相承的玉佩也解釋的通了,只是沒想到微生家的傳承玉牌居然流傳了千年都毫無創(chuàng)新。
可惜御獸史書中對這位的記載少之又少,僅有一句“自幼嬌縱,不拘小節(jié)?!?,就好像她的存在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抹輕痕,轉瞬即逝。
容時雙手環(huán)胸,指尖無意識地叩擊臂彎,計算著微生玉人究竟何時會做出下一步動作,剛才在訓練場中吃下的止痛藥藥效還沒過去,這倒是方便了他此時可以不遺余力的動腦。
《御獸史》中記載得很清楚,微生堂燕死于一杯毒酒。雖說他還不知道現(xiàn)在是何年,但微生玉人擔憂的事情明顯不會發(fā)生——她的兄長目前還是九域戰(zhàn)無不勝的第一人。
早在一片混亂發(fā)生時容時便試驗過了,他目前只能在微生玉人身周自由活動,如果不想一直被困在這間屋子里,自己只能緊緊跟住對方。
“小姐小姐,家主方才回來聽聞了您遣散生辰宴的事,現(xiàn)在正在堂燕少爺?shù)脑鹤永锎蟀l(fā)雷霆?!?/p>
又有一位侍從模樣的男子匆忙趕來,正停在門外氣喘吁吁地匯報著,容時心中一喜,總算可以出去了,他可要看看這個秘境究竟想做些什么。
微生玉人一聽,連未干的淚痕都顧不上了,急急忙忙拎起裙角就向外跑去。
容時美滋滋地混入丫鬟中,跟著她向外走去,果然如他所料,先前的那股無形的桎梏瞬間消散。
檐下銅鈴被秋風撞出清冷脆響,驚起棲息在假山縫隙中的寒鴉,墨色的羽翼自她發(fā)髻垂落的珍珠步搖畔掠過,在暮色中劃出斷續(xù)的軌跡。
微生玉人一路小跑,發(fā)髻有些松散,顯得狼狽又急切。
兄妹兩人感情甚好,微生堂燕的院子理所當然同妹妹相鄰,眾人方一進去,就看見一片狼藉,然而即便是現(xiàn)在這副滿院殘荷的景象,也仍舊可以看出這里之前花木扶疏的盛景。
拾起一片粉桃在指尖捻成汁,容時莫名一笑,原來微生玉人房內的桃花是在兄長這處折的。
“父親,這是兄長的院子。”微生玉人散去侍從,轉身合上院內的木門,面色極其難看。
面對小女兒的質問,微生勍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手中拆院的動作絲毫未停。容時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被后世譴責許久的微生族長長相竟然十分英俊,即便是臉上那些刀刻般的皺紋也像是被歲月偏愛的痕跡,單單增添了幾分滄桑之美。
今日的父親太過陌生,微生玉人不解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重復道:“這是兄長的院子。”
微生勍聲線冰冷:“你沒有兄長?!?/p>
“您在說什么?”微生玉人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急切反駁:“姣姣知道自己今日做錯了,但有任何事情都是姣姣的錯,父親不要遷怒兄長?!?/p>
“你沒有兄長?!?/p>
“您究竟想做什么,兄長為了鎮(zhèn)壓險地已經許久未歸家了,這些日來,我在家中只要一提兄長名諱您便會生氣?!蔽⑸袢伺瓨O,憤憤推了一把微生勍,卻反被作用力掀倒,痛得狠了她反而不想哭了,只是坐在地上紅著眼眶輕聲問:“為什么呢,兄長突破宗師那日,您明明那么開心,您和我說九域有救了,微生族有救了。為什么近來卻開始抹去兄長的痕跡,仿佛這個人從未出現(xiàn)過?!?/p>
容時下意識地蹲下身想扶她一把,卻在無形間被一股力量拂開,力量之大甚至將他向后退了幾步。
“啾啾!”
冰靈鹿自主從御獸空間內出來,從后方撐住他,以防他不穩(wěn)倒下,鹿角凝結的冰霜貼著容時后背浸透單衣,寒氣順著脊椎蔓延,讓他因受擊而混沌的頭腦為之一清。
冰靈鹿出現(xiàn)的瞬間,秘境時間靜止,微生玉人和微生勍就這樣保持著方才的姿勢神情一動不動。
“我沒事?!比輹r悶哼一聲,抑制住喉口涌上的澀感,看起來很是輕松的搖了搖頭。
“你回去吧?!?/p>
冰靈鹿遲疑地盯著他上下檢查,卻還是為了不打擾御主行動,主動回了御獸空間。
在冰靈鹿回到御獸空間的同時,容時毫不猶豫地切斷了與靈獸間的感應,放任口中積攢的血液沿唇角流下。
面前的兩人又重新恢復了生機,像一臺古老的CD機在重新使用時總會發(fā)生小小的卡頓。
沒關系的,容時心想,自從有意識起,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一時間讓他無法看清的事了,恰巧,他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時間。
一向疼愛的女兒跌倒在地,微生勍遲疑著并未上前扶起她,看向她的眸光仍舊冰冷的可怕。
微生勍:“從今日起,你只要記住,微生氏并未有個微生堂燕,你——微生玉人是微生氏唯一的繼承人?!?/p>
說到這種地步,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怎么會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染血的掌心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痕跡,染著藕粉花汁的指甲深深扣進磚縫。
微生玉人不顧尚在流血的手心,只是搖頭:“那位是微生氏扶持上位的,他怎么敢?!”
“住口!”微生勍厲聲呵斥。
“姣姣說錯了嗎父親?若不是我們微生氏,若不是微生堂燕,那位不知此時還在何處與野狗爭食?!?/p>
“我說了住口?!蔽⑸鷦驮俅螀柭暤?,凌冽的掌風在距離微生玉人臉龐幾厘米處停下,他看著這副面孔良久,最后也只是重重嘆息后奪門而出。
“往后再讓我聽見這種話,絕不輕饒。”
微生玉人狠狠掐住流血不止的手心,久久不能回神。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月上樹梢微生玉人仍保持著那個動作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她的眼睛還在眨動,容時都要懷疑她因為受的刺激太大而暈死過去了,還真是麻煩,歷史書上也沒記載她這天擱這待了多久啊,自己不會要一直呆在這里陪著她憂郁吧。
“笨啊?!比輹r蹲下,虛虛點了點少女的額頭,在心中暗嘆一聲,無奈道:“微生堂燕護得住你與父親,護得住微生氏所有人嗎?家主難當啊。”
感慨完,他也一屁股在微生玉人身側坐下,托腮同她一同看著破敗的院門。
月光穿過倒下的枝椏,將一人影子拉成長長的鎖鏈,遠處傳來不甚清晰的梆子聲,正敲響這個古老氏族頹塌的倒計時。